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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雙鳳旗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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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3 14:20:26 |只看該作者
三五〇

  兩個灰衣僧人,停下腳步目光卻投注在慈雲大師的臉上。顯然,仍在等待慈雲大師吩咐。鄧玉龍低聲說道:“他方便去了。”

  慈雲大師啊了一聲,揮手對兩個灰衣僧侶道:“你們等一下。”兩個灰衣僧侶合掌一禮,退到了一側。鄧玉龍心中暗道:“此情此景,是何等暗淡、淒涼的境地,但少林僧侶們,仍然保持著對掌門人的敬重之心,此刻,他們還不知慈雲大師中毒之事。如一旦知曉,實難預料他們的反應如何了。”心中念轉,口中卻對慈雲大師道:“大師,看來,這藥物八成是解毒之藥了。”

  慈雲大師道:“但願鄧施主的推斷不錯。”哪知等了足有一頓飯工夫之久,仍不見一瓢大師回來。鄧玉龍警覺到事情有些不對,但又不便說出口來。這時,慈雲大師也覺著傷處有了變化,輕輕嘆息一聲,道:“鄧大俠,老衲恐怕也不成了。”

  鄧玉龍道:“大師有何感覺?”

  慈雲大師道:“毒發之征。”

  鄧玉龍低聲道:“目下情景,咱們可用之人,除了在下和容哥兒之外只有你少林隨來的四位高僧,萬望大師全力抗毒,多挨一些時間。等那一瓢大師回來……”慈雲大師道:“老衲已盡了心力,一瓢長老,只怕是凶多吉少了。”鄧玉龍低聲說道:“大師請儘量保持現狀,我相信這是解藥,一瓢大師如若未遇上另外的意外,我相信他很快就可以回來。”慈雲大師也低聲說道:“如若你相信是解毒之藥,那就給我一粒吧?我實在支持不住,就算我傾盡全力,最多也只能支持一頓飯的時間。”鄧玉龍略一猶豫,取過一粒紅色的丹丸,遞給了慈雲大師。慈雲大師接過丹丸,迅快地投入了口中。顯然,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之感。

  慈雲大師吞下丹丸,內心中似是得到了一種莫名的力量,使他穩定下來。只見他閉上雙目,盤膝坐地。這時,四個隨行護法,雖然也瞧出了慈雲大師有些不對,但都隱忍未言。一向沉著、滿腹機智的鄧玉龍,此刻,也有些慌了手腳,一瓢大師的一去未返,這變故實出了鄧玉龍的意料之外。也使經驗博廣的鄧玉龍有些茫然無措。他暗籲一口氣,儘量保持著內心平靜,舉手對容哥兒一招,道:“你過來。”

  容哥兒緩步行了過去,道:“什麼事?…”

  鄧玉龍道:“你自信悟性如何?”

  容哥兒道:“差強人意。”

  鄧玉龍道:“好!我口述五招劍法,你默記心中。”

  容哥兒吃了一驚,道:“就是現在嗎?”

  鄧玉龍道:“不錯。”

  容哥兒道:“此情此景,如是匆忙,晚輩如何能夠記得?”

  鄧玉龍道:“能不能記得,那是你的事了,但我全無藏私。”語氣微微一頓,接道:“那雖是只有五招劍法,但它是將來繼絕之學。”

  容哥兒道:“不行啊!這題目太大了。”

  鄧玉龍道:“不要呼叫出聲。”容哥兒微微一怔,果然不敢呼叫出口。

  鄧玉龍道:“我先把五招劍法的使用方法,慢慢說出,你要默記於心,盡你全部的能力去記憶,能夠記得多少了。”

  容哥兒道:“可否多找兩個人來?”

  鄧玉龍道:“少林武學,和我劍道極多不同,他們更是無法記得了。”容哥兒正待答話,鄧玉龍卻已口述劍訣起來,容哥兒無可奈何,只好用心傾聽。鄧玉龍口齒啟動,緩緩說出劍招。容哥兒全神貫注,一語不發。別人看來,兩人的神態都很奇怪。鄧玉龍雖然口齒啟動,別人卻聽不到一點聲音。容哥兒站在那裡,有如木雕一般,一動不動。足足過了一頓飯工夫之久。鄧玉龍才提高了聲音,說道:“我已說完了,你能記得多少。”

  容哥兒長長吁一口氣,道:“不知道。”

  鄧玉龍嘆息一聲,道:“我相信你可能記得。”目光流露出無限的慈愛。容哥兒道:“只怕有負厚望了。”

  鄧玉龍輕輕嘆息一聲,道:“現在,你守在這裡。”

  容哥兒道:“老前輩呢?”

  鄧玉龍苦笑一下,道:“我去瞧瞧一瓢大師。”

  容哥兒道:“老前輩留在這裡主持大局,晚輩去瞧瞧如何?”

  鄧玉龍搖搖頭,目光轉到四位灰衣僧人的臉上,道:“四位大師,在下有幾句話,不得不告訴諸位。”當先一個灰衣和尚道:“什麼事?”

  鄧玉龍道:“目下這片絕地之中,只有四位和在下,及這小兄弟,能夠用以對敵。”

  那灰衣和尚,道:“鄧大俠之意是……”

  鄧玉龍道:“貴掌門中了毒。”

  四個灰衣和尚,雖然早已知曉掌門人可能有了變故,但他們仍然聽得臉色一變。鄧玉龍輕輕咳了一聲,道:“到目前為止,在下還相信,這紅色的藥丸是解毒之藥,只不知那王子方用了什麼方法,使這藥丸,發作得十分緩慢。”四個灰衣和尚齊齊點頭,道:“敝掌門此刻如何了?”

  鄧玉龍回顧慈雲大師一眼,道:“看情形他還好好的活著。”神色莊肅地接道:“王子方備有後援,如在下推斷的不錯,一瓢大師可能已落入王子方的手中。”

  一明大師突然接口說道:“我等還有能力一擊,願聽鄧大俠的調遣。”

  鄧玉龍仰天籲一口氣,道:“我不信那王子方已經完全掌握了致勝之機。”

  一明大師道:“目下鄧大俠準備如何呢?”

  鄧玉龍道:“在下先去看看。”

  一明大師道:“看什麼?”

  鄧玉龍道:“看看一瓢大師的下落……”目光轉動,緩緩由容哥兒及四個灰衣和尚臉上掃過,道:“在下離去之後,此地之事,只有五位合作維持了,不過蛇無頭不行,鳥無翅不飛,五位之中,最好能互相推舉一人,主持其事。”

  左側一位灰衣僧人,道:“貧僧慈心……”

  鄧玉龍道:“大師有何見教,但望明言。”

  慈心大師道:“敝掌門師兄,可是已無復元之望了?”

  鄧玉龍道:“到目前為止,在下還堅信這紅色藥丸是解毒之藥,也許王子方又動過一番手腳,所以,這藥物很久難以見效,如是這藥物是毒物而非解藥,只怕慈雲大師早已經物化多時了。”

  慈心大師道:“整個君山,都是武林同道,但卻十之八九,都為藥毒所傷,似這等慘不忍睹的景象,實叫人觸目心傷,鄧大俠行蹤何去,貧僧不便多問,不過,貧僧希望鄧大俠給我等一個時限,敝掌門是何變化,目下還很難預料,鄧大俠若過時不歸,貧僧也不準備在此久留,少林寺中珍藏名藥甚多,希望能療治敝掌門的傷勢。”

  鄧玉龍望望天色,道:“大師說的有理,在下若在日落之後,還不能回來,諸位儘管請便了。”

  慈心大師道:“好!我們等到日落,若還不見鄧大俠歸來,就不再等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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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4 14:00:18 |只看該作者
三五一

  鄧玉龍點點頭,突然舉步向容俊行了過去,道:“閣下呢?準備置身事外或是要為武林同道的安危一盡心力?”

  容俊淡淡一笑,道。“鄧大俠準備要在下如何?”

  鄧玉龍道:“閣下是目下武林中極少數未為藥毒所害的高手之一,此刻又正是用人之時,在下很希望能有閣下的助力。”

  容俊道:“要我如何助你?”

  鄧玉龍道:“和我同行。”

  容俊道:“找那王子方?”

  鄧玉龍低聲說道:“還有王夫人,我不信王夫人不知他丈夫的作為。”

  容俊站起身子:“不錯,王夫人率領人手,埋伏附近。”

  鄧玉龍道:“一瓢大師遭人生擒,大約是受困在王夫人的手中了。”

  慈心大師奇道:“為什麼一定是王夫人呢?”

  鄧玉龍道:“因王子方已無可用之兵了,因為他計算錯誤,想不到咱們還有區區和諸位大師這等高手和他為敵。”

  慈心大師道:“鄧大俠去尋王夫人:就算能夠尋到,一個人也不易對付。”

  鄧玉龍長長吁一口氣,道:“至少我還有脫身之能,這倒不勞諸位費心。”

  容俊突然接口說道:“在下和鄧大俠一同去吧!”

  鄧玉龍微微一笑道:“能夠得容兄相助,咱們多增了不少勝算。”轉目望去,只見容哥兒緊閉雙目,似是在用心推想什麼事情。鄧玉龍低聲對慈心大師道:“我等去後,此地如有什麼變化,大師不妨和那位容小弟研究一下,其人年紀雖輕,但機智和才能都不平庸。”

  慈心大師望了容哥兒一眼,點點頭,道:“貧僧記下了,兩位如若能夠找出什麼結果,希望能夠早些回來。”鄧玉龍應了一聲,帶著容俊大步而去。

  就在兩人去後不久,突然間,一個身著黑衣、頭戴面紗的瘦小人影,疾如流星一般,急奔而來。慈心大師回頭望了容哥兒一眼,只見他仍然閉著雙目,似是在運氣調息一般。當下橫身攔住了來人去路。冷冷說道:“閣下找什麼人?”

  那黑衣人道:“我要找鄧玉龍鄧大俠。”

  慈心大師道:“閣下貴姓?”

  那黑衣人道:“找鄧大俠有重要事情,我的時間不多……”

  慈心大師接道:“閣下是男人還是女人。”

  黑衣人道:“你如再問下去,只怕要耽誤了很多人的性命。”

  慈心大師道:“閣下如不肯說出身份來歷,貧僧不能告訴你鄧大俠的去處。”

  黑衣人突然一閃身子,舉步直對容哥兒行了過去。慈心大師右手一抬,疾快地抓了過去。黑衣人突然一伏身,疾快絕倫地閃避開慈心大師的掌勢,到了容哥兒身側。這時容哥兒正全神貫注在鄧玉龍傳授的武功之中。他內心之中,有著一種沉重的負擔,覺得這是繼承絕學的大任,必得傾盡所能,學會鄧玉龍傳下的武功。是故,那黑衣人行到容哥兒的身前時,容哥兒還未察覺。慈心大師想不到來人的身法,如此滑溜,心中大驚之下,高聲說道:“容施主小心暗襲……”那黑衣人動作快速至極,慈心大師話出口,那黑衣人已然抓住了容哥兒的右腕。

  容哥兒睜開雙眼,望了黑衣人一眼,緩緩說道:“閣下什麼人?”那黑衣人低聲說道:“我是江煙霞,別讓他們動手。”這時慈心大師和另外三個灰衣和尚,已然欺身而上,團團把那黑衣人包圍了起來,準備出手。但因容哥兒落在了她的手中,使四僧有些投鼠忌器,不敢隨便出手。

  容哥兒環顧四僧一眼,高聲道:“四位大師不用擔心,這位是在下的朋友。”

  慈心大師道:“既是容施主的朋友,怎會對你施襲,扣拿住了你的脈穴?”

  江煙霞道:“我有事和他談,怕你們把我纏住,一時無法脫身,耽誤了事情。”

  慈心大師怔了一怔,望著容哥兒,道:“這話當真嗎?”

  江煙霞道:“自然是當真了。”

  慈心大師道:“貧僧等是問容施主,不是問你。”

  容哥兒道:“她說的不錯。”

  慈心大師道:“容施主要言出肺腑,雖然你被她扣住了脈穴,但貧憎等相信我等如連手而攻,足可解你之危,而使你不受傷害。”

  容哥兒道:“她說的都是實話。”

  江煙霞放開了容哥兒的右手,緩緩說道:“現在,你們可以相信了吧?”

  慈心大師望了容哥兒一眼,道:“容施主現在已經自由了。”

  容哥兒道:“諸位不用多疑了,她說的都是實話。”

  慈心大師道:“果真如此,容施主和她談談吧。”舉手一揮,群僧退開。

  容哥兒回顧了江煙霞一眼,“有什麼事?”

  江煙霞道:“關於取得解藥的事。”

  容哥兒喜道:“姑娘有辦法取得解藥?”

  江煙霞點點頭,道:“不錯,不過,很冒險。”

  容哥兒道:“姑娘不用冒險了,只要把解藥存放之處,告訴在下去取就是。”

  江煙霞道:“你不能去。”

  容哥兒道:“為什麼?”

  江煙霞嘆息一聲道:“咱們早已有了婚約,算起來,我已是你的妻子了。”

  容哥兒點點頭道:“目下武林情景,叫人觸目傷心,那王子方一日不死,決不會安度歲月。”

  江煙霞道:“怎麼?你們已知曉是王子方了。”

  容哥兒點點頭道:“鄧大俠當面揭穿他偽裝武當代掌門三陽道長的面目……”語聲一頓,道:“藥毒時限已過,這些人,都已經奄奄一息,你既知藥物存放之處,咱們立時動手才成。”

  江煙霞略一沉吟,道:“容郎,咱們得仔細研商一個辦法才是。”突然轉身,舉步向前行去。容哥兒心中大奇,暗道:“怎麼她說了一半,就舉步而行。”心中念轉,人卻緊追身後行去。江煙霞行約兩三丈,停下腳步,低聲說道:“有些話不能讓別人聽到。”

  容哥兒道:“四個僧人都是少林寺中高僧,滿懷救世之心……”

  江煙霞搖搖頭,接道:“我知道,那些話,我是羞於出口……”長長嘆息一聲,接道:“容郎,你要拯救天下武林同道呢?還是要一個白壁無暇的妻子。”

  容哥兒呆了一呆,道:“這話用意何在?在下聽不明白。”

  江煙霞道:“回我的話,唉!如若我還是自由之身,咱們沒有婚約,這些事自然也用不到和你商量了。”

  容哥兒皺皺眉頭,道:“這兩件事風馬牛互不相關,你要我如何回答?”

  江煙霞肅然說道:“你要立救世大志,挽回這一次大劫,你可能失去一個妻子,你如想娶一個清白的妻子,那只有放棄救世的俠行,帶我走,找一處深山大澤,過咱們平靜的日子,武林中是是非非,慘劫大難,都和咱們無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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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4 14:00:25 |只看該作者
三五二

  容哥兒心中有些明白,但又不完全瞭然,凝目沉思了一陣,接道:“賢妻可否把話說明,也好讓在下抉擇。”

  江煙霞道:“妾身明說了吧!那解藥存放之地,有極惡毒的機關和高手防守,如是賤妾取藥很可能遭遇不幸。”

  容哥兒道:“夫妻本是同林烏,如若要涉險,為何不要我和你同行?”

  江煙霞道:“就賤妾所得消息,那地方男人不能去。”

  容哥兒道:“為什麼?”

  江煙霞道:“因為,因為……”只覺話難出口,因為了半天,仍然因為不出個所以然來。容哥兒皺皺眉頭道:“既然咱們是夫妻,還有什麼不能出口的事呢?”

  江煙霞道:“那守衛解藥之人是男人,只有女人,或可能逃過死亡之路。”

  容哥兒接道:“既是彼此為敵,我可以出手反擊,怎知一定會被他們……”語聲一頓,道:“再說,你一人前去,也使我放心不下。”

  江煙霞肅然說道:“你不能去,去則必死無疑,而且還將壞了大事。”

  容哥兒心中暗道:“聽她口氣,那地方險惡無比,去則是非死不可。”當下說道:“如是全無一絲生機,賢妻自是也不用去了。”

  江煙霞突然微微一笑,道:“女人有一死一生的機會,男人則非死不可,除王子方本人,天下再無第二個男人能夠取得解藥。”

  容哥兒道:“那解藥現在何處?”

  江煙霞道:“就在這君山之上。”

  容哥兒道:“你知道那地方嗎?”

  江煙霞道:“知道。”

  容哥兒道:“帶我去瞧瞧如何?”

  江煙霞低聲嘆息道:“容郎,我說的句句實言,這不是爭強鬥氣的事,憑一時血氣之勇,多送上條人命而已,你既有濟世救人之心,賤妾亦願冒險一試。”

  容哥兒道:“我已然費盡了推敲心機,仍然是想不通原因何在,為什麼那地方女人有一分生機,男人卻非死不可?”

  江煙霞道:“因為,看守解藥的是男人,滿懷著殺機、仇恨的冷僻男人。”

  容密兒若有所悟地啊一聲,道:“他不能出來?…”

  江煙霞道:“是的,他不能出來,他被人困在那裡,無法出來。”

  容哥兒道:“原來如此……”語聲一頓道:“賢妻怎會知曉此事呢?”

  江煙霞道:“我認識了王夫人,而且,她錯把我認成了容夫人。”

  容哥兒接道:“怎麼可能,你根本不像啊?”

  江煙霞道:“如若她是一個瞎子……”

  容哥兒接道:“我見過王夫人,不是瞎子。”

  江煙霞接道:“但她現在瞎了,自然不是因病而瞎,而是她的丈夫王子方下的毒手。”

  容哥兒道:“王子方下毒手。弄瞎了自己妻子的雙目,放毒針射死了被他利用數十年的替身,這人的惡毒,恐怕是千古未有的人物了。”

  江姻霞道:“她稱我容夫人,我就將錯就錯,從她口中,我聽到了很多事,也探聽到解藥存放之處。”

  容哥兒道:“那王夫人現在何處。”

  江煙霞道:“也在附近……”

  容哥兒啊了一聲,道:“這麼說來,王子方果然在這君山之上,布有伏兵。”

  江煙霞道:“本來,我可以再多探得一些消息,但我怕說話大多了,露出馬腳,所以,我只問瞭解藥的存放之處。”長長嘆息一聲,道:“男人當真是可怕得很,為了私慾,不顧手段毒辣,他竟然忍心施下毒手,弄瞎了妻子的雙目,數十年夫妻之情,棄置不顧。”

  容哥兒道:“像王子方這等惡毒之人,千萬人中,也難有一個。”輕輕咳了一聲,道:“賢妻可否帶我去見見那王夫人?”

  江煙霞道:“你要幹什麼?”

  容哥兒道:“我想問她取解藥的法子。”

  江煙霞道:“不用問了,我已經問得很清楚了。”

  容哥兒道:“那是說你非要犧牲不可了。”

  江煙霞道:“事無兩全,咱們只有選擇其一了。”

  容哥兒道:“我想那王夫人內心中,定然對那王子方有著很深的痛恨,只要咱們能夠說服王夫人,要她相助咱們對付王子方,那就事半功倍……”

  江煙霞沉默了一陣,道:“容郎之意,可是說咱們在未取得解藥之前,共行設法,制服那王子方,是嗎。”

  容哥兒道:“正是如此,但目下可戰之人,除了四個少林僧侶,不過五個人而已,四個少林高僧又要保衛中毒之人,能夠放手和王子方一戰者只有鄧大俠一人而已,除此之外咱們夫妻連手,也許可以抵擋他一陣,但王子方在這君山之中,還有好多人手,咱們都不清楚,敵暗我明,這一戰,勝算甚微。”

  江煙霞道:“賤妾和王夫人談話之中,聽她口氣,對那王子方雖然痛恨,但隱隱之間,仍有一些情意,要她助咱們救人或可,但如要助咱們對付王子方,只怕她未必肯答允。”

  容哥兒道:“所以,咱們要用一番工夫,去說服她了。”

  江煙霞道:“咱們一同去嗎?”

  容哥兒道:“不錯,咱們兩人同去,就算遇上王子方也可和他一戰。”

  江煙霞略一沉吟,道:“好吧,賤妾帶路。”轉身向前行去。容哥兒緊隨江煙霞身後,大步向前行去,一面問道:“有一件事,我一直百思不解,不知賢妻是否知曉。”

  江煙霞道:“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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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4 14:00:32 |只看該作者
三五三

  容哥兒道:“關於那王子方,他似乎也把巢穴建築在湖中君山之上,此地既是早已為鄧大俠所盤據,怎能又容得王子方等一群人;生根於斯呢?”

  江煙霞道:“我們早該想到,那一天君主要在這君山之上舉行『求生大會』,豈能是全無計畫嗎。”

  容哥兒道:“這君山雖生湖中,但地處要位,就算地下石府中四大將軍,全為他所控制,但也很容易洩漏隱秘啊?”

  江煙霞道:“他有什麼好怕呢?整個的江湖上大部人他都已掌握了,當今武林之中,還有幾個人能夠和他為敵……”長長嘆息一聲,接道:“現任想來,那王子方當真是一位不世才人,他利用一天君主之名,統率了七大劍主,在武林之中,造成混亂之局,使武林中各大門源,都注意到那一天君主,王子方卻按部就班地進行他謀霸武林的計畫,又有誰能夠想到武當掌門人,會是王子方一手扮成的呢?”

  §第五十六回 昔日相爪露蛛跡

  容哥兒道:“最惡毒的手法,還是那七大劍主為害江湖的事,他們一面羅致人手,為其效命,又利用這些人,引除異己,雙方的死亡,都是我武林同道,可憐那些千百位武林同道,為他們殺人,自己又遭謀害。”

  江煙霞道:“有一樁事,我倒也有一些想不明白。”回望了容哥兒一眼,道:“關於令堂。”

  容哥兒道:“我那位養母嗎?”

  江煙霞道:“不錯,她如何會為王子方所用,而且甘願和他合作了這麼長時間?”

  容哥兒沉吟了一陣,道:“驟然想來,確然有些奇怪,但如仔細地推敲一下,原因倒是不難想出。”

  江煙霞道:“這倒要請教了?”

  容哥兒道:“王子方以一個鏢局的東主,妄思霸主江湖,就算他有些才氣,但區區一個鏢局又能湊得多少錢呢?”

  江煙霞道:“不錯,這需要一筆可觀的金錢,王子方無法負擔。”

  容哥兒道:“但我那養母就不同了,她身為北遼郡主,心懷奇謀而來,北遼國自會供應她所用金錢。”

  江煙霞點點頭,道:“不錯,容夫人以金錢支持王子方成就霸業,也削去我們中原實力,兩謀相合,狼狽為奸。”

  容哥兒輕輕嘆息一聲,道:“蘭因絮果,冥冥之中,似是有著一種奇妙的結合力量,武林中,又有誰能夠料想到王子方和我那養母會連手一起呢?”談話之間,到了一處巨大的岩石之前,江煙霞停下腳步,道:“就在這裡了。”

  容哥兒仔細地看了四週一眼,竟然找不出可疑的門戶,一皺眉頭道:“在這大岩石之後嗎?”江煙霞點點頭拔出背上長劍,在巨岩一角,輕擊五下。但聞一陣輕微的軋軋之後月下巨岩開始緩緩向一側移動。片刻之間,那巨岩移出了一個門戶。江煙霞身子一側,疾快地閃入門內。容哥兒緊隨在江煙霞的身後,衝了進去。只見一個身著黑色勁裝的大漢,攔住了兩人的去路。那大漢右手一拾,背上單刀出鞘。

  江煙霞動作奇快,就在那大漢拔刀時,右手長劍已經;迅速地攻出一劍。那大漢單刀來不及接架江煙霞的劍勢,只好側身閃避。容哥兒疾快地發出一掌,還擊在那大漢的右腕之上。但聞砰的一聲,那大漢手中兵刃,被擊落在地。江煙霞一上步,點中那大漢穴道。兩人配合佳妙,不過一眨眼間,已然制服住那黑衣大漢。那大漢想待呼叫時,已然被點了穴道。

  江煙霞移開了那黑衣大漢的身體,目光轉動,四顧了一陣,舉手在一根石筍之上一推。軋軋之聲復起,那巨岩又自動合閉了起來。容哥兒低聲道:“你對這裡很熟悉。”

  江煙霞道:“他們送我出去時,開動機關,我很留心地看過,記在了心中。”

  容哥兒道:“這密室之中,除王夫人之外,還有什麼?”

  江煙霞道:“大約是王子方已無可用之兵,賤妾會見她時,只是那一個守門的人。”一面答話,一面舉步向前行去。兩人沿著甬道,深入了四五丈後,地形突然開闊,形成了一座石室。一個藍布衣著的中年婦人,手執著一根竹杖,端坐在室中一個錦墩之上。那中年婦人果然雙目已瞎,但她聽覺仍未失去靈敏,聽到腳步之聲,冷冷說道:“什麼人?”

  江煙霞道:“我。”

  王夫人道:“還有一個,什麼人。”

  江煙霞道:“我的一個朋友。”

  王夫人道:“什麼名字?”

  容哥兒忍不住接口接道:“晚輩容哥兒。”

  王夫人駭然說道:“容哥兒?”

  容哥兒道:“不錯,正是晚輩。”

  王夫人緩緩說道:“你怎麼會到了此地。”

  容哥兒道:“江姑娘帶我來此。”

  王夫人更為震動,道:“江姑娘,哪一個江姑娘?”

  江煙霞道:“晚輩江煙霞。”

  王夫人輕輕嘆息一聲,道:“江煙霞,江伯常的女兒?”

  江煙霞道:“不錯,江伯常正是家父。”

  王夫人道:“你怎麼知道我在此地。”

  江煙霞道:“適才晚輩已和老前輩見過了。”

  王夫人略一沉吟,道:“我明白了,你冒充容夫人。”

  江煙霞道:“還望老前輩多多原諒。”

  王夫人冷冷說道:“守門的人呢?”

  江煙霞道:“已被晚輩點了穴道。”

  王夫人道:“你們兩人到此,可是為找我而來嗎。”

  容哥兒道:“我等來此,特來向老前輩請教。”

  王夫人道:“請教什麼?”

  容哥兒道:“王總鏢頭造成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劫,老前輩早已知曉了?”

  王夫人道:“早知曉了。”

  容哥兒道:“如今內情已被拆穿,夫人想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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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4 14:00:44 |只看該作者
三五四

  王夫人搖搖頭,道:“近半月的內情,老身就不清楚了。”

  容哥兒道:“老前輩的眼睛……”

  王夫人道:“王子方把我毒瞎的。”

  容哥兒心中暗道:“必要設法引起她心中的仇恨,她才肯相助我等。”心中念轉,緩緩說道:“老前輩和王總鏢頭數十年夫妻了。”

  王夫人接道:“夫妻!他如還有一點夫妻之情,也不會毒瞎我的眼睛了。”

  容哥兒道:“老前輩夫妻反目,自然是意見不合了。”

  王夫人道:“因為我勸他少作點孽,少害幾個人,就觸怒了他,下此毒手。”

  容哥兒輕輕嘆息一聲,道:“一個惡毒如斯,大概連他的父母子女,也一樣能下毒手了。”一面說話,一面默察那王夫人的反應神情,只見王夫人神情激動,臉上的肌肉微微顫抖,顯然,她內心之中,正有著強烈絕倫的震盪。容哥兒輕咳了一聲,道:“老前輩心中既不滿王總鏢頭所為,他又毒瞎了你的眼睛,老前輩心中是否恨他呢?”

  王夫人苦笑一下,道:“恨他又能如何?何況,我又被他毒瞎了雙目。”

  容哥兒道:“如果老前輩希望報仇,晚輩倒有辦法可想。”

  王夫人道:“什麼辦法。”

  容哥兒道:“王子方心地陰毒,道德敗壞,毒瞎老前輩的雙目,全無夫妻情意,晚輩等願助老前輩……”

  王夫人搖搖頭,接道:“他雖無情,我卻不能無義,你們別想說動我助你們和他作對。”

  容哥兒一聽之下,心中冷了半截,暗道:“好啊!她身受毒目之苦,仍然對丈夫有很深的情意,看來,說服她盡吐心中之秘,並非易事,一個雙目失明的女人,已夠可憐,難道還要對她施下毒手,逼她招供不成?”一時間心回念轉,不知如何才好。

  但聞江煙霞緩緩說道:“老前輩不為私仇施報,難道就不為那許多無辜的武林同道著想嗎?”

  容哥兒道:“老前輩勸那王子方,足見已有救世之心,難道老前輩不希望心願得償嗎?”

  江煙霞接道:“目下王子方已然窮途末路,就算老前輩念夫妻之情,不忍對付王子方,但他的敗亡,只不過多拖一些時日,使那些無辜遭毒的武林同道,多死傷一些而已。”

  容哥兒道:“我那養母,對那王子方幫忙何等重大,但他仍然施放毒針,取她之命。”

  王夫人慘然一笑,道:“兩位的話,說得很有理,但兩人忘了一件事。”

  容哥兒道:“什麼事?”

  王夫人道:“我是那王子方的妻子啊?”

  容哥兒道:“老前輩如是堅持不肯答允合作,晚輩只好無禮了。”

  王夫人道:“你們準備如何對付老身?”

  容哥兒道:“點了你的穴位,在此設伏,準備生擒王子方。”

  王夫人輕輕嘆息一聲,道:“你們可是認為老身會束手就縛嗎?”

  容哥兒道:“就算老前輩武功高強,但你雙目已盲,我們又是兩人一齊出手,前後夾攻,老前輩自信能夠應付得了嗎?”

  王夫人搖搖頭道:“王子方就要回來了,老身只要能夠支持五十回合,他也就可能趕回來接應老身了,他武功高強,合你們兩人之力,也未必是他之敵。”

  容哥兒沉聲說道:“咱們既然來了,自是不怕;晚輩已盡了心,說不服老前輩,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王夫人陡然站起身子,竹杖一伸,點向容哥兒的前胸。她雖然雙目已盲,但出手仍極快速,竹杖點出正取容哥兒的前胸大穴。容哥兒閃避開,正待發掌還擊,哪知王夫人竹杖已經迅快地折轉掃出。江煙霞沉聲道:“老前輩,為拯救武林中千百人性命,我們要連手而出了。”就這說兩句話的工夫,王夫人竹杖伸縮,已然攻了容哥兒一十二招。這十二招攻勢,連接綿密,絲絲人扣,竟然使容哥兒全無還手的機會。

  王夫人冷冷說道:“好,你們連手上吧?”竹杖回點,反攻向江煙霞。江煙霞長劍一指,架開竹杖,回劍反擊過去。王夫人雙目已盲,全憑聽風辨位之法,施杖攻擊。但她招術奇奧,一支竹杖,力敵兩人,仍然攻多守少。容哥兒始終沒有拔劍,一直赤手空拳對敵。如是江煙霞、容哥兒全力對敵,傷了王夫人並非難事,但他們旨在生擒王夫人,並未存傷她之心。是故打來備感艱苦。但見王夫人杖影縱橫,有守有攻,兩人始終無法欺近王夫人的身狽。纏鬥數十合,仍然是一個本分勝敗之局。

  江煙霞心中一動,暗道她雙目失明不久,還無法完全適應言戰,全靠憑風辨位的耳力和我們搏鬥,這石洞深處山腹,回音甚大,雖是一點微微之聲,也可以發很大的回音。是我們使她無法聽得見聲音,那她就無法辨出我等存身之位,竹杖也將失去指襲的方位了。心念一轉,高聲說道:“容郎暫請退開,賤妾和她決個勝負。”

  容哥兒道:“不能傷她。”縱身退開五尺。江煙霞陡然間全力搶攻,一連三劍,把王夫人迫退數步。然後,飛身而退。王夫人竹杖一招“橫掃千軍”,追襲過去。江煙霞伏身避過,悄然移身室角,屏息凝神。王夫人忽然間,不聞聲息,手中竹杖登時無法出手。容哥兒忽然間明白了江煙霞的用心,暗道了兩聲慚愧。原來,江煙霞用心在試探那王夫人是否真的雙目失去視力。忖思之間,瞥見江煙霞悄然而起,陡然間把長劍投擲出手。但聞砰然一聲,長劍擊在牆壁之上。那王夫人陡然一揮,直向長劍追去。她出手很準,竹杖正擊在長劍之上。

  就在她揮杖擊出的同時,江煙霞飛身而起,一指點向王夫人的後背。這一擊蓄勢而發,動作快如閃電。那王夫人心生警覺,回身攔阻時已自無及,被江煙霞點中穴道。只見王夫人身子搖了兩搖,向地上摔去。江煙霞一伸手,抓住了王夫人的雙肩,冷冷說道:“夫人,晚輩希望你能及時覺悟,為拯救天下英雄,和我等合作。”

  王夫人搖搖頭,道:“不行……”

  江煙霞接道:“夫人如不答允,晚輩只有強迫夫人同意了。”

  王夫人道:“老身雙目失明,活著也無味得很,死了倒還安寧一此。”

  江煙霞道:“但老前輩不會死。”

  王夫人微微一怔:“你們要如何對待老身?”

  江煙霞道:“晚輩要帶著老前輩同往那存放解藥之處一行。”

  王夫人如受雷擊一般,尖聲叫道:“不行?”

  江煙霞笑道:“老前輩不肯合作,晚輩只好勉強老前輩一行了,如若那地方很凶險,去者必死,但有老前輩作陪,晚輩死也不覺孤單了。”

  王夫人道:“你為什麼不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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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五

  江煙霞道:“因為晚輩不是王子方,待取出解藥後,晚輩就立刻釋放老前輩。”

  王夫人搖搖頭道:“去那裡還想活著出來嗎?”

  江煙霞道:“咱們碰碰運氣吧!如是咱們都得死,老前輩也是死在晚輩前面。”王夫人不再接言,緩緩向地上坐去。江煙霞一伸手,抓住了王夫人,冷冷地說道:“我記得那地方,就算夫人決定不和我等合作,晚輩也自信能夠找到。”聲音突轉嚴厲地接道:“晚輩無意傷害老前輩,但老前輩如是不為晚輩留一步餘地,那就不能怪晚輩手段惡毒了。”

  王夫人緩緩說道:“你要老身怎樣?”

  江煙霞道:“老前輩不能自絕,如是被晚輩發覺,晚輩不但要設法制止,旦將以人間最殘酷的手法,使老前輩求生不易,求死亦難。”

  王夫人道:“還有嗎?”

  江煙霞道:“此刻,晚輩要老前輩同往那存放解藥之處一行,老前輩只說那裡面很凶險,但卻始終未說明那裡面詳細的內情,老前輩雖然已雙目失明,但也是女人,老前輩如是不能和我等衷心合作,咱們只有用老前輩先作試驗了。”

  王夫人厲聲喝道:“只要你和我同行,老身際遇如何,你也同樣難逃。”

  江煙霞道:“我不怕。”

  王夫人奇道:“你不怕……”

  江煙霞道:“是的,我心懷救世之仁,上刀山,下油鍋,也是毫無畏怕……”牽起王夫人右腕,接道:“咱們走吧?”大步向外行去。容哥兒道:“我為賢妻開道。”

  江煙霞道:“你走後面。”牽帶王夫人加快腳步,向前行去。江煙霞早已知曉那開啟石門的機關,輕易地啟開了石門。三人行出石門,只見晚霞絢爛,已經是夕陽無限好的則分。

  容哥兒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道:“那慈雲大師不知是否醒了過來……”

  江煙霞接道:“你去瞧瞧吧!賤妾和王夫人去取解藥。”

  容哥兒道:“那地方很凶險,賢妻一個人去,叫我如何放心?”江煙霞道:“如是賤妾明晨還不回去,那就是已遭毒手,容郎再和鄧大俠研究良策吧?”輕輕嘆息一聲接道:“多少英雄豪傑,巾幅育人,都在這場大劫難中消失死亡,而且下落不明,屍骨不見,賤妾死去何惜!賤妾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我那位身歷慘變的妹妹,如是賤妾不幸身遭毒手,還望夫君能夠照顧舍妹,賤妾死亦安心了。”

  容哥兒神情肅穆地說道:“處此情景,人人都朝不保夕。如若我能活著,當不至有負所托。”

  江煙霞一笑,道:“容郎豪傑性格,大義、私情都能兼顧,賤妾放心得很。”牽起王夫人,大步向前奔去。容哥兒低聲道:“賢妻止步。”

  江煙霞停下腳步,道:“容郎還有什麼吩咐?”

  容哥兒道:“賢妻可否留下路標,萬一你身遭不幸,我等也可繼承遺志。”

  江煙霞略一沉吟,道:“我使用本門中的暗記,指明去路。”

  容哥兒怔了一怔,道:“你金鳳門的標記,我不認識啊。”

  江煙霞道:“鄧大俠一定認識。”

  容哥兒道:“如是找不到鄧大俠呢?”

  江煙霞道:“如是容郎一人,那也不必冒險了……”牽著王夫人,快步而去。

  容哥兒望著江煙霞的背影,心中暗暗忖道:“就算我再問她,她也不肯告訴我,這用心很明顯,如是她明晨還不回來,我又無法找到鄧大俠,就要我帶著她妹妹,離開此地了。唉!你用心雖勞,但我豈是逃危避難的人?”抬頭看去,只見江煙霞和王夫人,早已走得沒了影兒。

  容哥兒望著那一抹夕陽,長長吁一口氣,轉身快步奔去。回到場中,形勢已又有了很大的變化。只見慈雲大師仍然閉目靜坐,神情木然,叫人無法預測他是西歸極樂,還是禪坐入定。慈心大師正自急得滿場遊走。忽然間看到容哥兒,有如見到了救星一般,急急迎了過來,道:“容少俠。”容哥兒微一頷首,目光轉動,只見那黃十峰等一群中毒之人,都已倒臥在地上。顯然,毒性已經發作。再看母親時,也閉著雙目,倚在木桌上,似是正在坐息。“大師,貴掌門怎麼樣了?”

  慈心大師道:“服藥之後,坐息迄今。”

  容哥兒低聲道:“還活著嗎?”

  慈心大師道:“氣若游絲,一息僅存。”

  容哥兒道:“貴掌門還能聽懂大師話嗎?”

  慈心大師嘆息一聲,搖搖頭,道:“我等呼叫掌門人,未聞響應之聲。”

  容哥兒道:“黃幫主等情形如何?”

  慈心大師道:“半個時辰之前,都從座位摔倒在地上。”

  容哥兒道:“死了沒有?”

  慈心大師道:“老衲查看過了,都是心跳未停,一息尚存。”

  容哥兒道:“鄧大俠呢?”

  慈心大師道:“去如黃鶴,不聞音訊。”

  容哥兒心情煩亂,點點頭,舉步直對一明大師、岳剛行了過去。自一瓢大師試服藥物,方便未歸,一明大師、無影神丐岳剛、上清道長及赤松子等四人,都不敢再逞強試服藥物。但四人並非是貪生怕死,而是想留下有用的生命,準備作最後的一擊。當容哥兒行向四人時,四人同時睜開雙目,八道目光射注到容哥兒的身上。一明大師輕輕咳了一聲,道:“容施主見到鄧大俠了嗎?”

  容哥兒道:“沒有,一瓢大師呢?”

  容哥兒搖搖頭,道:“也沒有見到。”

  岳剛道:“適才那一位帶你而去的黑衣人是……”

  容哥兒道:“晚輩未過門的妻子江煙霞。”

  岳剛道:“江姑娘呢?”

  容哥兒道:“王子方謀後有謀,計中有計,果然留下部分未服藥物的親信。”

  岳剛接道:“多少人?”

  容哥兒道:“晚輩沒有見到,只是聽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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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六

  赤松子道:“什麼人說的?可信嗎?”

  容哥兒道:“王夫人,自然可信了。”

  赤松子道:“王夫人背叛了他的丈夫,把秘密告訴你一個不相干的人?”

  容哥兒搖搖頭:“王夫人很守舊,也較善良,她因反對王子方的屠殺,而被王子方毒瞎雙目。”

  赤松子道:“原來如此,積忿難平,道德不同,難怪她要背叛了。”

  容哥兒又搖搖頭,道:“王夫人仍然不肯背叛她的丈夫。”當下把會晤王夫人經過情形,說了一遍。岳剛嘆息道:“可惜我身中奇毒,無法瞧瞧那存藥之處,究是如何佈置。”

  一明大師接道:“這些年來,我們運集了全身的功力,把內腑奇毒逼聚一處,但卻無法使它化去,也不能和人動手,就算是劇烈的行動,也是一樣不成,但我的武功並未失去……”

  容哥兒接道:“晚輩聽諸位講過,似是諸位只能和人動手二次。”

  赤松子道:“不錯,我們五人曾經研究了很久的時間,覺著聚積在內腹中的奇毒一旦散開,誰都無能再把劇毒回聚一起,只有等待毒發死亡……”長長吁一口氣,接道:“我等都已是年過古稀的人,死亡對我們而言,並無威脅,但我們希望能夠死的有代價。”

  上清道長接道:“我們幾人練過一種合擊的掌力,數掌齊發,不論如何高強的功力,都無法擋受我們合力的一擊,但我只要全力發出一掌,奇毒就要散去,等待著死亡。”

  岳剛道:“這中間,我們還有半個時辰左右的時間和人搏鬥,目下雖然少去了一個一瓢大師,不過,我們自信威力仍然極強,就算是鄧玉龍,也無法擋我們三人聯攻之勢,我仔細地察看一下,我們願助你完成拯救天下武林同道的心願,不過,一定要在最艱苦和最後的關頭,我們才能為你除去最後敵人,使你取得解藥。”

  一明大師道:“這是我們的心願,如何用我們四人之力,你去作安排好了。”這四人不但武功都已到爐火純青之境,而且修養工夫,也都非常人能及,中毒後的數年靜坐,更使他們看破了生死之關,不論何等悲壯之事,在幾人口中說出來,都是那樣的輕描淡寫,那樣的平靜輕鬆。容哥兒抱拳對四人一揖,道:“四位老前輩仁心俠膽,晚輩感激不盡,但晚輩認為三位的生存,比死亡價值更大,王子方一網打盡了天下英雄,使多少絕技失傳……”

  一明大師接道:“這個我們也知道,這也就是我們很多年來,不肯輕舉妄動的理由,但目下情勢不同,如是找不出別的好辦法,只有我們四人出手了。”

  岳剛接道:“你要好好計畫,我們能夠助你的時間,必需妥善應用。”

  容哥兒道:“好吧!再看看情勢發展如何?如若有需要四位老前輩的地方,晚輩自當邀請。”

  岳剛笑道:“只看事情是否需要,不用顧慮我們的生死。”

  容哥兒道:“晚輩記下了。”語聲微微一頓,起身接道:“武林中是否能保存一些元氣、絕技,和四位的生死有著很大關係,還望四位善自保重。”抱拳一揖,返身又行回到慈雲大師的身前,伸手一探慈雲鼻息,果然,只有一縷微弱氣息,心中突然一動,暗道:“如若他服用下去,是一種很烈性的毒藥,此刻,似是早已該毒發而死才是,如若他服用的藥物,和岳剛等一般,此刻,自然還不會發作,難道當年王子方召集這數十位名醫,一次研製了數種作用不同的藥物不成?”只覺此中甚多不解之處,頗費思量。

  容哥兒雖然是憂心如焚,但他表面上仍然保持了鎮靜,望著慈心大師一笑,道:“大師氣息還有,雖然微弱,但很均勻。”

  慈心大師道:“我們少林武功,有一種定息神功,和一般所謂『龜息術』有些類似,不過,在基礎上,卻是大不相同……”

  容哥兒接道:“大師之意,可是說那慈雲大師,還在運行定息神功?”

  慈心大師道:“這個,貧僧無法作答,不過,那定息神功,有一種特別的作用,就是可使內腑的心臟功用,減至最輕微的活動,延緩毒性的發作。”

  容哥兒點點頭,道:“我明白了。”

  轉身行到母親的身側低聲叫道:“娘。”

  容夫人緩緩睜開雙目,望了容哥兒一眼,道:“孩子,你很苦惱,是嗎?”

  容哥兒點點頭,道:“孩兒方寸已亂,不知要如何應付目下的局面。”

  容夫人道:“我能想到,別說你這年紀,就是老練如鄧玉龍者,也是一樣的心神無主,只不過,他沒有講出來罷了……”長長吁一口氣,接道:“為娘的冷眼旁觀,鄧玉龍也是因為亂了章法,才為人所乘。”容哥兒想不到母親竟然一直暗中在觀察著事情的進展。當下說道:“娘對此事有何高見。”

  容夫人道:“你先鎮靜下來,忙中有錯,愈是面臨艱苦時,愈是要鎮靜應付。坐下來,先做調息工夫,咱們再慢慢的談。”容哥兒應了一聲,依言坐下,運氣調息。但他心中事端萬千,一時之間,如何能鎮靜得下來。但容夫人的聲音,傳入耳中,道:“孩子,靜靜地聽著,不要讓別人發覺咱們談論事情。”

  容哥兒心中大感奇怪,低聲說道:“談什麼呢?這次大劫過後,我要當天下英雄之面,宣佈娘的身份,大禮認母。”

  容夫人臉上泛起一個歡悅的笑意,道:“我知道,子不嫌母醜,但為娘的實不願天下人知道我還活在世上,當天下英雄之面,答應認母,那倒是不用了,只要你心中認我是娘,為娘已經是心滿意足了。”語聲一頓接道:“這是私情,咱們以後再說,現在,娘要就觀察所得,告訴你應付目前危局的方法,出娘之口,入你之耳,不要說出去。”

  容哥兒道:“孩兒洗耳恭聽。”

  容夫人道:“王子方確然在君山中留有實力,但他未料到會突然遇上鄧玉龍那等強敵,你那位養母,心有餘情,未對容俊下手,也是一大失算,但那位王子方也已經成了強駑之末,遲遲不見他有所行動,足見人手不夠分配。”

  容哥兒低聲說道:“奇怪的是,那鄧大俠去如黃鶴,不聞訊息。”

  容夫人道:“不論他遲遲不歸的原因何在,至少那王子方還未把他制服。”

  容哥兒道:“母親何以知曉?”

  容夫人道:“如是王子方制服了鄧玉龍和容俊,他早就來此了。”

  容哥兒略一沉吟,道:“母親說的有理。”

  容夫人低聲說道:“目下最大的問題是解藥,如若你能取得解藥,一時之間,咱們的力量,就可增加到數十倍。”

  容哥兒道:“不錯,孩兒已知那王子方的解藥,也存在君山之中。”

  容夫人道:“是否已經有人去取?”

  容哥兒道:“江煙霞,江伯常的大女兒。”

  容夫人道:“我知道江伯常……”

  容哥兒道:“就目下情形,咱們母子們靜坐清淡,十分悠閒,但孩兒內心之中,卻一直在擔心江姑娘的安危,不知是否能取得解藥?解藥不到我們手中,那王子方就不能算敗。”

  容夫人略一沉吟道:“靜而能慮,慮而後得,記得娘的話,愈是身處危境,愈要鎮靜。”

  容哥兒點點頭道:“孩兒知道,但心神卻無法自主。”

  容夫人道:“儘量使自己鎮靜也就很好,這須要經驗和在歷練中培養出來,以你的年齡而論,你已經是很沉著的人了……”語聲微微一頓,道:“孩子,為娘有一個不情之言,說出你不要見怪。”

  容哥兒道:“母親有什麼事,只管吩咐。”

  容夫人道:“可否詳細告訴你和江煙霞認識的經過情形?”容哥兒略一沉吟,把經過之情大略他說了一遍。容夫人道:“她又怎知那解藥存放在君山之中呢?”

  容哥兒道:“她從王夫人口中騙出,那王夫人目難見物,誤把她認作了我那養母。”

  容夫人道:“既知解藥存放之處,為什麼取不來呢?”

  容哥兒道:“因為放藥之處,設有很厲害的埋伏。”

  容夫人道:“江煙霞沒有告訴你具體地點嗎。”

  容哥兒道:“江煙霞一直不告訴孩兒,她說,如若她無法取得解藥,孩兒去了也是白送一條命。”

  容夫人道:“那她是為了你好,怕你涉險。”

  容哥兒道:“不過,她告訴孩兒,她將在沿途之上,留下金鳳門的暗記,如若有人能認出金鳳門中的暗記,就可以找到了。”

  容夫人目光四顧,用更低的聲音說道:“孩子,為娘有個很奇怪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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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七

  容哥兒道:“什麼感覺?”

  容夫人道:“我覺著在目下的這群人中,似是還有一兩個可疑之人。”

  容哥兒一怔道:“你是說奸細?”

  容夫人道:“是的,王子方的眼線,也或許是王子方的上司,真正首腦人物。”

  容哥兒沉吟了一陣,搖頭道:“不會吧!孩兒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人可疑了。”

  容夫人道:“為娘只是這樣想,也並未證實……”長長吁一口氣,接道:“不過,孩子,如若要等那人露出馬腳,咱們都完了。”

  容哥兒心中緊張得肌肉微微顫動,良久之後,才鎮靜下來,道:“娘可是指那慈心大師嗎?”

  容夫人搖搖頭,道:“不是。”

  容哥兒道:“那是什麼人呢?娘的心中,總會有一個腹案吧。”

  容夫人道:“是的,孩子,但我說出來,你恐怕難以自禁,暴露出了隱秘。”

  容哥兒道:“你說吧,孩兒鎮靜一些。”

  容夫人道:“為娘心中懷疑的人,是丐幫長老岳剛……”

  容哥兒心中雖然有了很充分的準備,但仍然免不了心頭泛起一陣劇烈的震動。緩緩說道:“岳剛?不會吧。”

  容夫人道:“我不相信王子方會有這麼大的能耐,竟然能夠把整個武林同道,攪得天翻地覆。”

  容哥兒道:“母親這麼一說,孩子亦覺著十分有理,王子方不過一個開鏢局的人,怎麼有這等能耐?但適才孩兒看他和鄧大俠動手的情形,武功實極高強……”

  容夫人接道:“還有一個破綻,不知你瞧出來沒有?…”

  容哥兒道:“什麼破綻?”

  容夫人道:“那王子方施用的武功,十分複雜,包羅了少林、武當,其中尤以丐幫中的武功最多。”

  容哥兒道:“娘,憑此一點,就下決斷,未免太過武斷了。”

  容夫人道:“但願為娘推斷有誤,那岳剛並非幕後人物,不過,這成分不大。”

  容哥兒道:“那岳剛在江湖以剛正著名,怎會做出這等傷天害理。大逆不道的事?”

  容夫人道:“唉!有一樁隱秘,為娘的一直藏在心中,從未告訴過人。”

  容哥兒道:“可是和岳剛有關?”

  容夫人道:“是的,那時為娘尚未嫁於容俊,在很偶然的機會中,遇上岳剛。”

  容哥兒道:“岳剛怎麼樣了。”

  容夫人道:“岳剛對為娘心存不良,曾經出言調戲,為娘敬他是武林名宿,再三隱忍不言,想不到他竟放大膽動手動腳,這才激怒了為娘,嚴詞責罵他一頓,使他含羞帶愧而去。”

  容哥兒道:“如若他真是壞人,也不是娘的言語能夠叱退。”

  容夫人道:“鄧玉龍好色之名,天下皆知,但他亦不敢動武功迫人就範。”

  容哥兒心中暗道:“聽母親口氣,岳剛果也不是好人了。”心中念轉,口中說道:“如若那岳剛果是可疑,又如何能夠使他暴露出身份呢。”

  容夫人道:“眼下,還不能讓他動疑,因為照為娘的看法,那王子方此刻,也未必知道岳剛是幕後人物。”

  容哥兒道:“岳剛既是幕後首腦,又怎會自己也中了奇毒呢。”

  容夫人道:“他不會裝嗎?”

  容哥兒道:“一裝很多年,此事談何容易。”

  容夫人道:“孩子,這是最安全的辦法,成則成江湖盟主,敗則仍是英雄身份,假裝身中奇毒,是何等安全高明啊……”

  容哥兒道:“娘說的固然有理,但孩兒總覺著太過武斷,咱們沒有任何證據,豈可輕易指一個名滿武林的大俠,為大好巨惡之徒?”

  容夫人淡淡一笑,道:“你有這等胸懷,足證心地的磊落,不過,娘決非無的放矢,危言聳聽……”突然,住口不言。容哥兒轉頭看去,只見那無影神丐岳剛,正緩步向兩人行了過來。

  容哥兒站起身子,一抱拳,道:“老前輩。”

  岳剛一揮手,道:“不用多禮,老夫想到了一件事情。”

  容哥兒道:“什麼事?”

  岳剛道:“關於令堂。”目光轉到容夫人的臉上,接道:“你是容夫人吧?”

  容夫人道:“不錯,下堂之婦,羞於見人。”

  岳剛微笑道:“咱們相識之時,你還是雲英未嫁之身。”

  容夫人道:“岳大俠還記得嗎?”

  岳剛微微一笑,道:“那時,你是武林中第一美人,江湖上有誰不知,有誰不曉。”

  容哥兒突然接口說道:“老前輩,往事已逝……”

  岳剛點頭應道:“我知道……”

  容夫人道:“我和岳老前輩說往事,你不用多言接口。”

  容哥兒怔了一怔,道:“母親說的是。”

  容夫人目光轉到岳剛的臉上,道:“世人皆知我已為容俊所逐,算身份,我該已不是容夫人了。”

  岳剛道:“那是說夫人又恢復蔡玉蓮身份了?”一面說話,一面向容哥兒身側移動。蔡玉蓮不理會岳剛,卻望著容哥兒道:“我和岳大俠談的盡屬數十年前往事,你聽了也不明白。”

  容哥兒道:“母親之意?”

  蔡玉蓮道:“你去遠些吧!”容哥兒突然有所警覺,起身向旁側行去。岳剛微微一笑道:“歲月催人,蔡姑娘也已兩鬢斑自了。”

  蔡玉蓮道:“而且身體也已成了殘廢。”

  岳剛道:“但姑娘心機仍存。”

  蔡玉蓮緩緩說道:“岳大俠弦外之言,怨我這殘廢人無法聽懂,岳大俠心中有什麼事,還是請明說了吧?”

  岳剛淡淡一笑道:“在下也正想請教,你們母子談些什麼?”

  蔡玉蓮道:“岳大俠對我的事,一直很清楚啊!”

  岳剛道:“好說,好說,但蔡姑娘是唯一可能瞭解在下的人。”

  蔡玉蓮微微一笑,道:“什麼事?”

  岳剛似是已自知說漏了嘴,重重咳了一聲,道:“在下之意,蔡姑娘和我相識較深,知曉我較多,因此……”

  蔡玉蓮道:“因此怎樣。”

  岳剛道:“因此……蔡姑娘最好是能夠自絕一死,免得活著受苦。”語聲微微一頓,接著道:“反正,你已是殘廢的人了,活著也是無味得很。”他說話的聲音,十分微小,而且平心靜氣,縱然是近在數尺的人,也聽不出兩人談些什麼。

  蔡玉蓮搖搖頭道:“你一定要我死嗎?”

  岳剛道:“唉!你活著幹什麼呢?眾人世事,都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對你而言,實是生不如死了。”

  蔡玉蓮道:“如是我不願死呢?”

  岳剛道:“你如果一定不願意死,那我只好動手了。”

  蔡玉蓮道:“我想不至於吧?”

  岳剛道:“姑娘可是想試一試嗎。”

  蔡玉蓮道:“你如殺了我,立時將暴露你的身份……”

  岳剛道:“什麼身份?”

  蔡玉蓮道:“我不知道,但我很明白,你如殺了我,將引起在場之人的懷疑。”

  岳剛眉宇間,閃掠一抹殺機,道:“蔡姑娘,老夫可以想法子,殺了你,不要別人懷疑。”

  蔡玉蓮道:“我想不通你用什麼法子,只要一出手,我就大叫。”

  岳剛笑道:“老夫的手段,姑娘大約心中明白,我如殺你,決不會讓你叫出聲去。”

  蔡玉蓮道:“話雖不錯,但目下情勢有些不同了。”

  岳剛道:“哪裡不同了?”

  蔡玉蓮道:“現在,有人在注視著你。”

  岳剛道:“什麼人?”

  蔡玉蓮道:“我的兒子。”

  岳剛道:“容哥兒?”

  蔡玉蓮道:“不錯。你如殺了我,不但犬子有了準備,而且也將引起少林、武當等諸位長老的懷疑,再說,你岳大俠為什麼要殺我滅口呢。”岳剛道:“很簡單,老夫一生俠名,天下無不欽敬,但老夫卻在你面前有過失禮的舉動,你把此事傳揚開去,老夫如何還能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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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八

  蔡玉蓮微微一笑,道:“我要傳揚此事,只怕早已傳揚開去,那也不用等到今日啊!”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此事已過了數十年,你岳大俠竟然還放在心上,當真是好記性啊?”

  岳剛道:“老夫一生中,從未做過壞事,偶爾做了一件,自然是唸唸難忘了。”

  蔡玉蓮道:“大害只做一件,那已足可流毒蒼生了。”

  岳剛淡淡一笑,道:“看來你知道的事情很多。”緩步向蔡玉蓮行了過去。

  容哥兒站在遠處,但對那岳剛的舉動,卻是十分留心,眼看他舉步向母親身側逼去,立時高聲說道:“岳老前輩?”

  岳剛停下腳步低聲道:“令郎果然在監視我的舉動,定然是你囑咐他了。”

  蔡玉蓮笑道:“岳大俠誇他日後能成領袖人物,足見對小兒的器重,這點才慧,他自然有了。”

  §第五十七回 百密一疏終現形

  岳剛冷冷說道:“有一件事情,只怕你蔡姑娘還未想到。”

  蔡玉蓮道:“我沒想到的事情很多,不知岳大俠說的哪一件?”

  岳剛道:“一明大師和赤松子等,都已經中了奇毒。”

  蔡玉蓮道:“岳大俠不是也中了毒嗎?”

  岳剛乾笑兩聲道:“不錯,老夫雖然也中了毒,但我身之毒,已經解去,只不過,當今之世,還沒有人知道罷了。”

  蔡玉蓮道:“你告訴我,我不是知道了嗎。”

  岳剛道:“是的,除了老夫之外,只有你一個人知道了,但你可曾想到,老夫為何告訴你這樁秘密?”

  蔡玉蓮道:“以堅你殺我之心。”

  岳剛道:“不錯,但你還有一條生路。”

  蔡玉蓮道:“難得啊,我還有選擇的餘地?”

  岳剛道:“死亡和生存,由你選擇。”

  蔡玉蓮道:“死亡之路,很簡單,不用說了,但生存之路,定然有很多條件?”

  岳剛道:“咱們幾十年不見,你已年華老去,人也成了殘廢之身,但想不到你仍還是這般聰明。”

  蔡玉蓮道:“不要緊,我的醜,人人皆見,自然是不放在心了。”

  岳剛道:“看來你仍和昔年一般無疑。”

  蔡玉蓮道:“有一度,天下不少自負英雄的人物,拜倒我腳邊裙下,說盡了頌讚、奉承之言;也有一度,武林同道中,人人咒罵我水性楊花。一個人,有了我這般的經驗,生死之關自然是看得很淡了。”

  岳剛道:“我知道你有此想法,所以,我要以令郎的生死,作為條件之一”

  蔡玉蓮怔了一怔,道:“我不信你敢殺他。”

  岳剛道:“現在我就讓你看看!”回頭舉手對容哥兒一招,道:“你過來!”

  容哥兒略一沉吟,大步向前行來。蔡玉蓮高聲說道:“別過來。”

  岳剛道:“過來我們談談。”頭未回轉,目光仍然望著容哥兒,只憑心中的記憶,右手一探,既快又準地抓住了蔡玉蓮。容哥兒大吃一驚,道:“岳老前輩有話好說,別傷了我母親。”

  岳剛冷冷接道:“聲音低些,慢慢走過來?”

  容哥兒點點頭,依言緩步而去,行向岳剛身前。這時,他心中已完全明白,母親說的不錯,這岳剛,實在是個大有問題的人物。但聞那蔡玉蓮沉聲說道:“孩子,快些停下腳步……”岳剛五指加力,蔡玉蓮立時感覺骨疼如折,無法再行接言。但她卻咬緊牙,不呼叫出聲。容哥兒停下腳步,冷冷說道:“岳老前輩,你要傷了我的母親,在下雖然明知非敵,也要放手和你一拼了。”

  岳剛回目看去,只見一明大師、赤松子等,都已回目望了過來,不禁一呆,緩緩放開了蔡玉蓮的右腕,低聲說道:“老夫先殺了你的兒子,再設法擊斃一明大師、赤松子和上清道長,最後再來殺你。”

  蔡玉蓮心中明白,如若逼他過甚,他可能立刻施下毒手,目下情勢,似是不宜太過逼他,以免他情急拚命。心中念轉,緩緩說道:“岳大俠是何等心機之人,只怕不致於這樣冒險吧?”

  岳剛道:“老夫不願如此,但情勢迫人時,老夫也就顧不得許多了。”

  蔡玉蓮道:“我已是殘廢之人,難道還吝惜這條命嗎。”

  岳剛沉吟了一陣,道:“唉!老夫錯了一著棋。”

  蔡玉蓮道:“知過能改,仍是完人,岳大俠如若能及時悔悟,設法拯救天下英雄,時猶未晚。”

  岳剛緩緩說道:“老夫如若是一直靜坐不動,就算你心中懷疑,也不敢確定是老夫涉嫌其中了。”

  蔡玉蓮道:“不錯想不到你這大年紀了,竟然仍是沉不住氣,現在唯一能挽救的辦法,就是設法交出解藥,拯救天下武林同道,你如信得過我,那就告訴我取藥之法,由我要小兒設法取藥,如是岳大俠信不過我,解藥由你自己設法取得,然後交出來,你交出解藥之時,我就自絕一死,那時,天下再無人知曉你的隱秘了。”

  岳剛道:“好吧!容老夫仔細地想想再說吧。”

  蔡玉蓮道:“我已經代你想了很長時間,這是你唯一可行之路。”

  岳剛道:“老夫做事,一向相信自己,如我自己沒想清楚,決不受別人影響。”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老夫有些不明白,此事老夫自認進行得十分隱秘,連王子方也不知老夫在暗中主持,你怎會想到老夫呢?”

  蔡玉蓮道:“本來,我也不知道,但我坐在此地,正望著你們坐的地方,望著諸位,我心中忽然感覺王子方沒有那樣大的能耐。這些年來我被囚於地下石府之中,深深地體會到靜坐可思得很多疑難之事。”

  岳剛道:“所以,你就想到了我的頭上。”

  蔡玉蓮道:“起初之時,並未想到岳大俠,但我從幾位身上分析過之後,再加上那王子方和鄧玉龍動手時施展的武功,使我想到了,懷疑到了岳大俠。”

  岳剛道:“那王子方武功博雜,施用了少林、武當,諸大門源的武功,你怎會單單想到了我?”

  蔡玉蓮道:“自然是有原因了。”

  岳剛道:“原因何在?”

  蔡玉蓮道:“一則,那王子方施用的武功,雖然博雜,但他精奇的武功,多是你們丐幫招術;二則,我想到這些年來,丐幫中有很多近乎神奇的傳說,廣散於江湖中,想丐幫本是一個忠義相傳的幫會,不應該有很多神奇事蹟的傳說,而岳大俠的神奇事蹟最多,因此,使我想到了岳大俠。”

  岳剛道:“你能把這些片片段段的事蹟,連在一起,而想到了我,足見才智高明,你如不死,當真叫老夫席不安枕,食不甘昧了。”

  蔡玉蓮道:“目下已經到水落石出的時候,不論如何使自己隱蔽,都已無法再作完全掩飾,鄧玉龍雖然一度為你所欺瞞,但他會很快地找出原因、內情,那時你將原形畢露。”

  岳剛微微一笑道:“鄧玉龍回來的希望不大……”略一沉吟,接道:“不過,也很難說,鄧玉龍一向是詭計多端,也許他能逃回來,至遲,今夜初更就可以知道他生死了,老夫做事,一向穩健,不願冒一點危險。”

  蔡玉蓮道:“這麼說來你還有些害怕那鄧玉龍了?”

  岳剛道:“說老夫怕他,那倒未必,但他是老夫的一個勁敵,無論才智和武功,都可和老夫一較勝負。”

  蔡玉蓮道:“所以,你要等待,等待最後一個消息,如是那鄧玉龍還活在世上,你就要多考慮,是嗎?”

  岳剛道:“這是老夫的事,似是用不著和你談得太清楚。”

  蔡玉蓮道:“岳大俠,時間無多,你堅持不允此事,只有先殺死我了。”

  岳剛道:“你很想死嗎?”

  蔡玉蓮道:“那樣,可暴露你的真實身份,此地有四個少林掌門人的護法高僧,再加犬子、一明大師、上清道長、赤松子等,還有足夠的力量和你一戰。”這時,容哥兒突然舉步,直行過來。同時,一明大師、上清道長等,也都有了懷疑,三個人也聯袂行了過來。岳剛回目一顧,瞧出情勢不對,才低聲對蔡玉蓮道:“給老夫半個時辰的思索機會,再給你答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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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九

  蔡玉蓮道:“只有半個時辰,片刻不許延長。”

  岳剛哈哈一笑,道:“不錯,自古美人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這幾句話說的前言不對後語,而且聲音很大,顯是有意讓一明大師和容哥兒等全都聽到。

  赤松子接道:“岳兄,這位婦人是何許人物?你們談什麼談了這許久時間?”

  岳剛道:“故人相逢,自是難免多談幾句,有勞諸位下問。”

  赤松子道:“這位婦人和岳兄相識,自非無名人物了。”

  岳剛道:“這位乃昔年我中原武林道上第一美人。”

  赤松子道:“可是蔡玉蓮姑娘嗎?”

  岳剛道:“不錯。”

  赤松子一拱手道:“蔡姑娘還認得貧道嗎?”

  蔡玉蓮道:“赤松子道長,賤妾豈有不識之理?”

  岳剛微微一笑道:“好啊!原來道長認得蔡姑娘?”

  赤松子道:“當年的蔡玉蓮,大名滿江湖,天下人,有誰不識蔡姑娘。”

  岳剛道:“唉,昔年的一代佳人,如今竟落得這般模樣。”

  赤松子道:“岳兄怎不照照銅鏡瞧瞧,咱們也已經老去了。”

  岳剛道:“蔡姑娘已和區區談了很多,咱們不再打擾她了。”言罷,轉身向前行去。赤松子等,望蔡玉蓮一眼,看她靜坐不言,只好隨在岳剛身後而去。容哥兒目睹幾人去後,緩步行到母親身側,低聲說道:“那岳剛談些什麼?”

  蔡玉蓮道:“他要為娘和他合作。”

  容哥兒道:“合作什麼?”

  蔡玉蓮道:“合作謀圖天下英雄。”

  容哥兒道:“怎麼?那岳剛當真是幕後人物嗎?”

  蔡玉蓮點點頭道:“不錯。”

  容哥兒道:“他要母親如何合作?”

  蔡玉蓮道:“要我助他完成霸業……”

  容哥兒接道:“母親答應了他?”

  蔡玉蓮搖搖頭,道:“沒有。”

  容哥兒道:“他秘密已為母親所知,怎會饒了你?如若他真是幕後人物,定然是沒有服用藥物了?”

  蔡玉蓮道:“不錯,他沒有服用藥物,所以,他武功仍然未失。”

  容哥兒道:“如若岳剛的武功未失,殺那一明大師等,豈不是易如反掌嗎?為什麼不殺他們?”

  蔡玉蓮道:“我想其中必有原因,只是咱們無法瞭然。”

  容哥兒道:“目下咱們應該如何呢?”

  蔡玉蓮道:“耐心地等著,希望鄧玉龍能在半個時辰之中趕回。”

  容哥兒道:“咱們要想個完善之策,萬一他不回來,咱們要如何對付岳剛。”

  蔡玉蓮道:“你坐下來,咱們好好談談。”容哥兒依言坐了下來,緩緩說道:“娘有什麼吩咐?”

  蔡玉蓮道:“孩子,就目下情形而論,除了鄧玉龍能夠及時回來之外,再無人能是岳剛之敵,如若真的激怒於他,立時將招惹上殺身之禍。”

  容哥兒緩緩說道:“母親之意是……”

  蔡玉蓮道:“此刻情景是鬥智重於鬥力。”

  容哥兒道:“孩兒應如何?”

  蔡玉蓮道:“如不能忍一時之氣,激起岳剛的殺機,咱們等於是以卵擊石。”

  容哥兒緩緩說道:“如若能救得天下英雄,孩兒忍些氣,也不放在心上了。”

  蔡玉蓮低聲說道:“所以,你要聽為娘的話。”

  容哥兒道:“母親只管吩咐吧!”

  蔡玉蓮道:“從此刻起,你要置身事外,岳剛的事,有為娘應付。”

  容哥兒道:“母親身子殘廢,如何是他之敵?”

  蔡玉蓮道:“我不會和他動手,我要以智力勝他。”

  容哥兒道:“難道要孩兒袖手旁觀?”

  蔡玉蓮道:“不是要你袖手旁觀,而是要你離開此地。”

  容哥兒怔了一怔,道:“到哪裡去。”

  蔡玉蓮道:“設法藏起來。”

  容哥兒道:“藏到哪裡去呢?”

  蔡玉蓮道:“避開岳剛就行了。”語聲微頓,道:“這君山之上,現有無數困於藥毒、氣息奄奄的武林人物,你如能夠設法易容改裝其中,岳剛決無法找得到你。”

  容哥兒道:“方法倒是上上之策,只是留下母親一人,要孩兒如何放得下心呢?”

  蔡玉蓮道:“不必顧慮我,你離開之後,為娘反更為安全了。”

  容哥兒道:“此地現有少林四位高僧,如若孩兒說明內情,他們定可助我。”

  蔡玉蓮道:“不行,合你們五人之力,也決非那岳剛之敵。”

  容哥兒道:“一明大師、赤松子等,如肯出手相助呢。”

  蔡玉蓮道:“岳剛不會給你機會,讓你給他們說明內情。”

  容哥兒沉吟了一陣,道:“只怕岳剛也不會讓孩兒離去。”

  蔡玉蓮道:“所以,你要找機會離開。”長長吁了口氣,接道:“孩兒,你要知道,那岳剛並未中毒,但一明大師、赤松子和上清道長,卻是真受了毒傷,他們並不是可以仗恃的援手,就算有心助你,也是無能為力,聽娘的話,設法離開此地吧?”

  容哥兒道:“孩兒離此,對大局有何補益呢?”

  蔡玉蓮道:“你離開此地之後,那岳剛反而不敢殺害為娘和一明大師等了。”

  容哥兒道:“為什麼?”

  蔡玉蓮道:“因為那岳剛做事,一向是精細無比。你如不在場中,他定然知曉你已經瞭然了全部內情,而且為娘也可以此作為要挾。”

  容哥兒淡淡一笑道:“娘不用說下去了,孩兒知道娘的心情。”

  蔡玉蓮微微一怔,道:“娘有什麼心情?”

  容哥兒道:“娘怕孩兒留此受到傷害,讓我遠去。”

  蔡玉蓮道:“可憐天下父母心,你知道雖有此私心,但說的也是實情。”

  容哥兒道:“孩兒如太過忤逆母親,那是不孝了,不過,孩兒心中有幾點疑難之處,希望請教母親?”

  蔡玉蓮道:“什麼疑難?”

  容哥兒道:“那岳剛是此中首腦一事,王子方心中知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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