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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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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碧螺 - 《轉職當貴妻 卷三:金夫求我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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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7 21:54:4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趙誠謹這會兒才猛覺不對勁,就算許攸平時跟他生氣,但也絕不會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就連在皇帝陛下面前,她也不會對趙誠謹說「您」字,今兒這是怎麼了?他心裡一動,趕緊伸手把阿初的胳膊給拽住了。
  「你姐她怎麼了?」趙誠謹壓低了嗓門問,目光緊緊盯著許攸遠去的身影。
  阿初朝他身後那群貴族男女看了一眼,目光落在方才一直與趙誠謹走在一起的那個少女身上,那是個非常漂亮的姑娘,十五六歲的樣子,錦衣華服,姿容高貴,一看便知出身世家大族,那姑娘正一眨也不眨地看著趙誠謹,雙瞳猶如脈脈秋水,阿初覺得,就連他都能看出點不對勁來,趙誠謹能不知道?他心裡頭有點不痛快,好像頓時就能理解許攸的心情了,涼涼地看了趙誠謹一眼,聲音也變得冷淡起來,「沒事,」他道,臉上擠出僵硬的笑容,「我們出來得久了,該回去了。小順哥你忙。」
  然後,他也走了。
  趙誠謹終於意識到不對勁了,蹙著眉頭看著他們的背影越走越遠,各種念頭都湧了出來。
  「世子爺?」身後有人喚他,趙誠謹沒回,反而往前走了幾步。很快又有個小胖子上前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聲道:「三哥,剛剛那是……孟家的……嫂子?呀,你慘了!」
  「什麼?」趙誠謹有些不解地皺起眉頭,「為什麼?」
  小胖子一臉無語地看著他,「三哥,你是在開玩笑吧,這都不知道?你平時不是挺聰明的嗎?」
  趙誠謹又急又不耐煩,擰著眉頭瞪他,「你到底說不說。」
  小胖子噗嗤噗嗤地笑起來,扭頭朝身後一群人看了兩眼,把聲音壓得很低,「嫂子這分明是吃醋了!雖說你今兒是奉命護送金城公主,可嫂子又不知道,換了是我,見了你們這有說有笑的樣子,心裡頭也不痛快……」
  「吃醋了?」趙誠謹只覺得像做夢似的,他有點不信,可仔細想一想,剛剛許攸的反應的確是有些不對勁。可是,因為他吃醋什麼的,簡直是……太讓人高興了。
  趙誠謹的眼角眉梢頓時就帶上了喜色,小胖子都看傻了,有些不安地推了推他,低聲問:「三哥你沒事吧?」這種反應未免也太奇怪了,難道是故意的?不滿意這樁婚事所以想把人家惹惱了再退婚?可宮裡頭不是傳言說這樁婚事還是他向陛下求來的……
  「這邊的事你先擔一下,」趙誠謹雖然心裡頭暗爽,可也知道這要是被誤會了,孟家真能把他攔在外頭不讓進門,遂把差事往小胖子身上一推,自個兒轉身就要逃。小胖子頓時就急了,慌忙拽住他的胳膊,「三哥,這可不行,你要是走了,一會兒亂起來,我可撐不住。」
  趙誠謹朝他特別溫柔地笑,聲音壓得特別低,「你怕什麼,你好歹也是郡王府世子,不比那什麼鬼地方來的金城公主尊貴,只要你硬起來了,她敢亂來?再說了,這本就不是我的差事,要不是太子殿下拜託我,我才不願意出來呢。」
  那金城公主是前幾天從高麗來的,模樣倒是生得不錯,架子也不小,不過是個附屬小國國主的女兒,還真把自個兒當公主了,先前是太子負責招待,後來太子煩了,又把人推給了趙誠謹。趙誠謹雖不願意接手,可他這會兒還在金吾衛當差,推都沒法推。
  見他要走,金城公主頓時有些不樂意,但還沒來得及開口,趙誠謹已經三步並作兩步飛快地下了山,金城公主氣得直跺腳,咬著牙朝小胖子道:「我不上山了。」
  小胖子憨厚地朝她笑,「那就下山吧。」
  金城公主不動,把臉一板,怒道:「我走不動了。」
  「哦,」小胖子摸了摸後腦勺,「那就歇著吧。」他朝隨行的一眾少年和少女揮了揮手,笑瞇瞇地道:「大家都歇歇吧,我也走不動了。哎喲這山可真難爬,要不讓下人去山下叫幾個抬桿的上來,一會兒誰要是走不動了,就坐抬桿。」
  「我們可不敢坐,聽說抬桿的都是山下的樵夫,不愛洗澡,身上臭著呢。」
  「那你就走回去……」
  金城公主被他們說得臉色微變,不甘地朝山下看了看,趙誠謹的身影卻早已不見。
  許攸的腳步雖然快,但也比不得趙誠謹,還在半山腰上就被他給追到了。阿初見他過來,臉色這才好看些,但還是有些不痛快,甕聲甕氣地朝他道:「小順哥怎麼來了?」
  趙誠謹沒好氣地在他腦袋上敲了一記,小聲道:「怎麼,連你都不信我?」
  阿初撇了撇嘴,「我姐不高興。」
  趙誠謹反而笑起來,眉眼都彎彎的,「我去跟她說說話。」說罷,就擠到許攸身邊去了。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許攸也不好意思跟他吵架,反正就板著臉不搭理他。趙誠謹不氣不惱,耐著性子和她說話。等到了山下,阿初想了想,還是叫上小玉和小環找了個借口躲開,讓他們倆好好地說道說道。
  「……我今兒真是去當差了,」趙誠謹忍住笑向許攸解釋,「前幾日高麗來使,還帶了個公主一起,原本是太子一直在接待,偏太子這兩日忙著別的事,就把我給叫了過去幫忙,誰讓我現在在金吾衛,連推也沒法推……」
  許攸白了他一眼,小聲嘟囔道:「關我什麼事。」嘴裡這麼說著,可臉色卻明顯好了不少。趙誠謹愈發地肯定許攸這是在吃醋,頓時心花怒放,咧嘴笑得幾乎讓人不敢直視。
  他心裡頭直樂,又喊著要送他們回去,許攸不高興地道:「幹嘛回去,我難得出來一趟,還想好好走一走呢。」
  「那我陪你出去走走。」趙誠謹道:「你們去廟裡燒過香了?抽籤了沒?靈山寺的簽可靈了。」
  許攸搖頭,自從上回遇著那個大和尚後,她對這些東西就一直心懷戒備,去燒個香拜拜菩薩也就罷了,真要去抽籤,被人家解籤的僧人又看出來了怎麼辦?
  「那要不我們去廟裡吃素齋?」他其實更想找個安靜的地方跟許攸好好說說話,雖說現在阿初和下人們都不在,可誰保證他們不會忽然出現,趙誠謹說話多少有些顧忌。
  許攸想了想,應了。
  靈山寺的素齋一天也不到十桌,若不是有趙誠謹,以孟家的身份還真訂不到座位。素齋設在寺廟的後山,環境十分清雅,院子裡竹木蒼翠,假山堆疊,甚至還從山上引了活水,在院中設了個彎彎曲曲的小溪,水聲潺潺,愈發地顯得清幽雅致。
  眾人剛剛落座,趙誠謹就使勁兒地向阿初使眼色,阿初剛開始還故作不知,被趙誠謹踢了兩腳,這才悻悻地起了身,又把幾個下人一起叫上,不情不願地出了門。
  許攸哪裡會看不出來這是趙誠謹搞的鬼,斜睨了他一眼,沒點破。
  「那個金城公主,高麗那邊的意思是想送到太子哥哥宮裡去的,不過我看他的意思好像不大情願。」趙誠謹故意又提起金城公主,偷偷地觀察許攸的臉色,果見她一聽到公主的名字立刻就有些不高興,心中反而歡喜起來,又繼續道:「所以太子大哥才把事情推給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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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7 21:54:5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許攸沒做聲,低著頭喝茶,臉色沉得都快能滴出水來了。
  「早曉得你們今兒也要來靈山寺,我就叫你們一起了。」
  許攸挑眉,略帶嘲諷地笑,「你不知道也不稀奇。」
  他都有多久沒登過孟家的門了,就連在香山書院讀書的阿初都能察覺到不對勁,府裡頭的人就不用說,孟老太太剛開始還念叨幾句「怎麼最近都不見順哥兒上門了」,後來都不怎麼說了,府裡的下人也都不怎麼敢在許攸面前提趙誠謹的名字,許攸甚至猜想,她們說不定還以為瑞王府想退婚呢。
  就算真退婚,又有什麼了不起,她原本也沒多想嫁。京城裡這麼多人都說她們不般配,退了倒好,省得人家說孟家挾恩圖報。
  許攸越想心裡頭越堵得慌,一咬牙,索性就徑直朝趙誠謹問:「你為什麼要向我們家提親?」
  趙誠謹先是一愣,立刻就紅了臉,張了張嘴,沒好意思說。
  豈料許攸見他不答話,愈發地肯定了心中猜想,臉色頓時有些發白,深吸了一口氣,將狂亂的心緩緩壓下去,扯了扯嘴角,努力地讓自己微笑,「我一點也不喜歡這種橋段,趙誠謹。什麼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遂以身相許的橋段實在太老土了,這不是什麼話本冊子,你也不必學那戲文裡的那一套。無論是我,還是孟家,當初救你只是舉手之勞,從來沒有想過要靠你來獲得什麼。你實在不必犧牲自己一輩子來報什麼恩,這樣對你不公平,我也不需要。」
  她梗著脖子把話說完,頭也不抬地就要往外衝,豈料才剛剛起身就被一陣大力猛地拽住了胳膊。許攸生氣地想甩開,可壓根兒就使不上力,一生氣,剛要罵人,眼前一黑,嘴巴就給堵住了……
  她懵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腦子裡轟了一下整個人都傻了,但她還知道反抗,掙扎著要去揪他背上的肉,結果肉太硬,掐了一下竟然沒掐上,反倒被他裹住了一隻胳膊,陰險而狡猾的舌頭在她口腔裡打了好幾個圈,逼得她快要透不過氣。
  她氣得要命,什麼也顧不上了,伸出另一隻手往他的下三路走,她非要廢了這個混賬小子!
  「啊——」地一聲慘叫,趙誠謹猛地跳起身,連連往後退了幾步,彎著腰夾著腿,狼狽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許攸見他這副慘樣,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荒唐的事,剛開始還挺尷尬,但一咬牙,又把臉給板起來了,理直氣壯地朝他喝道:「你……你活該,誰讓你耍流氓?」
  趙誠謹都快哭了,哆嗦著尋了個凳子坐下來,欲哭無淚地看著許攸道:「我就親了你一口,你有必要這麼狠麼?真要被你抓出點毛病來,以後……」他臉一紅,都不好意思說了,揉了揉臉,哭笑不得地道:「你這都是從哪裡學來的?人家小流氓都不幹這種事兒。」
  還撩陰手,虧得他反應快,要不,今兒可有得罪受了,更要命的是,真要傷了那裡,他連找大夫都不好意思,要不然,人家問起這是怎麼傷的,他要怎麼回?不曉得的人鐵定以為是他耍流氓才挨了這一下。
  許攸雖然也覺得自己的反應有點生猛過頭,可是,打都打了,再扭扭捏捏的繃著也沒用了,於是她把臉色收了收,小聲喃喃道:「我又沒用多大的力,怎麼就傷成這樣了。」她剛剛心慌意亂的,甚至都沒注意到手感,冬天的衣服穿得也厚實,許攸覺得,應該不至於傷得太嚴重吧。
  可是,以前新聞裡頭還有報道,說有男人被一記撩陰腳給踢死了的,看來男人那地方還是脆弱。再看看趙誠謹額頭上未干的冷汗,許攸又有點心虛,咬咬唇,終於還是湊上前,小心翼翼地問:「那你……那個……還好吧。」
  趙誠謹一臉痛苦,「你說呢?」到底當著許攸的面呢,他連看一看都不好意思。
  許攸有些不安,「就是不知道才問你嘛,我又看不到。」
  趙誠謹哭笑不得地看著她,「你想看?」
  許攸頓時被他弄了個大紅臉,伸手就在他背上撓了一爪子,不過下手還算有分寸,一點也不痛,「好你個趙誠謹,看不出來你還挺流氓!」
  她立刻想起剛剛被輕薄的事了,氣得直跺腳,「你是活該,誰讓你忽然耍流氓。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佛門清淨之地,你居然敢……行此輕薄之事,小心菩薩罰你。」
  趙誠謹傷得並不重,剛剛喊得這麼悲慘,一大半都是做做樣子給許攸看的,雖然對許攸如此激烈的反應感到有些匪夷所思,但一想到剛剛唇畔的美妙滋味,又覺得便是再來一遭也不是什麼大事,大不了下回他注意點,抱住她那兩隻不安分的胳膊就好。
  「輕薄之事?你是說我親你?」趙誠謹想到之前許攸的話,心裡頭又有些惱,又氣又無奈地朝她道:「我還不是被你給氣的!你這小沒良心的丫頭,這些年我怎麼對你的,你心裡頭不知道?掏心掏肺、一心一意地對你好,整天都盼著早點和你成親,你倒好,居然懷疑我的誠意,還說什麼退婚!孟照雪,你自己說,你跟我說那些話到底虧心不虧心?」
  「我為什麼要虧心!」許攸被他說得心裡發虛,嘴巴卻還硬得很,「你是跟我說過什麼,還是承諾什麼?你不說,我怎麼能確定你到底是為了報恩還是為了……為了別的。再說了,你要真有心,那這三天兩頭不見人又是什麼意思?就連阿初都問我們是不是吵架了,府裡頭的下人誰不暗暗猜測說你想退婚!」
  她說到這裡氣得臉紅脖子粗,眼睛都紅了。趙誠謹也被她的指責得好一會兒沒說話,目光炯炯地看了她半晌,竟然抿嘴笑起來,一會兒,愈發地笑得高興,甚至還起了身,走上前來小心翼翼地想要過來抱她。
  許攸立刻朝他橫眉冷對,趙誠謹也不氣,厚著臉皮用力將她抱住,還想親一親的,又怕惹惱了她一會兒再挨一記撩陰手,只得將壓下去,湊到她耳邊柔聲道:「鬧了半天,原來你是在氣我沒去看你。我從七月起就被陛下丟到金吾衛訓了三個月,就連晚上都歇在宮裡頭,連王府都沒怎麼回去,但凡是抽出一點空也趕緊來見你,你還生我的氣。好了,是我不對,早該跟你說的……」
  他越說心裡頭就越是高興,簡直是心花怒放。許攸卻尷尬極了,她有些後悔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天曉得剛剛怎麼就說了這些奇怪的話,弄得好像她真的多麼喜歡他是的。
  許攸既生氣又尷尬,她還想再辯解幾句,可趙誠謹卻壓根兒就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你說的對,我早該跟你說清楚的。我不是不好意思麼,我娘說男人不能只會甜言蜜語,關鍵還得看行動。我以為這麼久了,你多少也能感覺到,不過,既然小雪喜歡聽我說這些話,那以後我就跟你多說說……」
  「誰喜歡聽這些了?」許攸的臉漲得通紅,她忽然發現,先前兩人不捅破這層窗戶紙的時候趙誠謹還能小心翼翼地恪守君子之道,可現在,自從她一時激動使了個損招,這小子忽然就膽子大了起來,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都敢做,就連許攸都有點沒法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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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8 00:01:1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你別渾說,再胡說八道,我就……我就哭!」許攸忽然發現她好像拿趙誠謹一點轍都沒有,腦子裡一時靈光一閃,乾脆捂著臉哭起來,剛開始還只是假哭,可也不知怎麼的,就這麼嚎了兩聲,那些壓抑在心裡許多年的悲傷和委屈全都一點點地湧了出來,她的眼淚就再也控制不住,猶如斷了線的珍珠嘩啦啦往下掉,嚇得趙誠謹頓時就慌了神。
  「你別哭了……小雪你別哭了……」趙誠謹被她哭得六神無主,手足無措,恨不得去把阿初叫進屋來幫忙勸說,可許攸卻拽住他的衣服領子不讓他走,一邊抽抽噎噎地哭,一邊還往他懷裡鑽,把眼淚和鼻涕全都抹在他的衣服上,不一會兒,他的胸口就濕了一大片,伸手摸一把,全是濕熱的潮氣。
  趙誠謹都不知道該怎麼勸了,哭喪著臉柔聲道:「好了,是我不對,小雪你不哭了,你愛怎麼罰我都成,五花大綁還是十大酷刑?我保證絕不反抗!你看看你,哭得眼睛都腫了,一會兒阿初回來看見了,一定以為是我欺負你。」
  他提到阿初,許攸才猛地一驚,阿初他們都還在呢,一會兒若是忽然回來,見她們倆抱在一起哭,還不曉得要想到哪裡去,於是她趕緊鬆開手,胡亂地抹了兩把淚,又朝趙誠謹瞪了一眼,道:「你給我等著!」
  趙誠謹悶悶地笑,「好啊,我等著。」
  他起身出門請廟裡的小沙彌打了盆水給許攸洗臉,又拎了帕子幫她敷眼睛。許攸年紀還小,正是青春年少時,雖然剛剛哭得厲害,但恢復得也快,敷過眼睛後雖還有些紅腫,但已經不那麼明顯,想必等回家的時候孟老太太就看不出來了。
  但這到底還是瞞不過阿初和幾個丫鬟,他們一進屋就發現了不對勁,阿初還指著許攸的臉「啊」了一聲,目光飛快地掃向趙誠謹,面帶責備,趙誠謹抱歉地朝他笑,又舉起酒杯朝他示意。阿初卻不動,鼓著臉氣呼呼地看著他,想說什麼又不敢的樣子。
  倒是許攸有些不好意思,見狀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朝阿初道:「你小順哥跟你喝酒呢,你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
  阿初頓時睜大了眼睛!他明明是在替她撐腰好不好,居然還被教育,簡直是沒天理了!
  很快的,阿初就清晰地察覺到趙誠謹和許攸之間的氣氛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平日裡趙誠謹雖然也總往許攸身上瞄,但都做賊心虛、小心翼翼的,哪裡會像今天這樣肆無忌憚,那眼神兒像蜜糖似的,甜得發膩不說,還帶著絲,恨不得黏在許攸的臉上。就連許攸也不大對勁,換做以前,遇著這種情況,她要麼就假作不知,要麼就會狠狠瞪趙誠謹一眼,可今兒卻還時不時地域他對視一番,罷了,又紅著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喝茶——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她都喝了三壺茶了!
  看來這婚禮的日子就快定下來了。阿初長長地歎了口氣,故作成熟地搖搖頭,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許攸她們出門的時候只乘了一輛馬車,來的時候坐她們幾個還不成問題,可回程多了趙誠謹,就顯得有些擁擠了。
  「要不,我騎馬回去?」阿初早就對趙誠謹的馬虎視眈眈,好不容易有了機會,自是想嘗試一番。不想趙誠謹卻笑道:「我今兒是坐車來的,沒騎馬。阿初若是想騎,明兒你來王府跟平哥兒一起去跑馬場。若是騎得好了,我就做主送你一匹馬,可好?」
  阿初立刻就高興起來,趙誠謹平日管他們管得可嚴了,上回在茶園裡他想學騎馬,結果硬是被他壓在小母馬的背上走了好多天,以至於阿初到現在也還不敢策馬快奔。再後來他回了京,大部分的時間都放在讀書上,就再也沒有摸過韁繩了。而今聽得趙誠謹居然還想送他一匹馬,阿初頓時喜出望外,「那我們說好了,我明天就去找平哥兒。」
  阿初一高興,就決定不去給趙誠謹添堵了,想了想,還湊到他面前問:「小順哥你另趕了馬車來?那讓小雪姐姐跟你坐一車?我們家的馬車不如王府的馬車寬敞,坐著也不舒服。」
  趙誠謹很滿意他的上道,勾起嘴角拍了拍他的肩膀,點頭道:「我的馬就在王府的馬廄裡,明兒你和平哥兒自己去挑。」
  然後,許攸就被專注賣姐二十年的阿初給賣到了趙誠謹的車上……
  不過,考慮到瑞王府的馬車的確要寬敞舒適得多,許攸想了想,還是沒拒絕——她才不是想要跟趙誠謹那個小混蛋單獨相處呢!
  上了馬車,走了不一會兒,許攸就開始瞌睡,趙誠謹慇勤地給她遞墊子,甚至還指著自己腿上道:「要不,你靠我身上睡?」他說話時眉眼帶笑,唇畔全是柔情蜜意,那溫柔簡直都快溢出來了。
  「好啊」許攸斜著眼睛看他,似笑非笑地道。
  趙誠謹被她反將了一軍,一張俊臉頓時漲得通紅,口水嗆在喉嚨裡,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許攸暗自偷笑,接了墊子墊在座位上,歪著身體靠在車壁上閉上了眼睛。她今兒可真是累著了,爬了山不說,後來還哭了一場,早就有些乏了,這會兒往車上一靠,腦子就開始犯迷糊,不一會兒,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間好像做了個夢,有只大貓在她臉上舔來舔去,從額頭舔到嘴巴,再舔到脖子,趕都趕不走,許攸一生氣,就朝它揮了一巴掌,「啪——」地一聲響,終於清靜了。
  靈山寺距離孟家可不近,馬車走到一半的時候,許攸就醒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一看,發現自己整個人都窩在趙誠謹懷裡,兩隻胳膊還緊緊抱著他的腰,臉埋在他的胸口,這姿態要多親密有多親密。
  許攸微微一動,趙誠謹立刻就發現了,也沒鬆手,低下頭非常自然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柔聲道:「醒了,再多睡會兒,馬上就到家了。」
  許攸幾乎都以為自己睡了一覺就穿越到幾年後了,這老夫老妻的口氣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剛上馬車時,趙誠謹也只敢嘴巴上吃吃豆腐,被她笑話一句還會紅著臉喘不上氣,這才多久一會兒,居然就修煉出這麼厚的臉皮了。
  「趕緊鬆手!」許攸生氣地瞪他,伸手在他腰上揪了一把,趙誠謹頓時發出一聲低低的痛呼,也不曉得是真痛還是裝的,反正他喊得挺厲害,還特別委屈地道:「小雪你可真不講道理,明明是你睡著了主動往我身上靠,這會兒還來怪我。你看看是不是你抱著我,叫你撒手都不肯,還給了我一巴掌。」
  「你就胡說吧!」許攸怎麼可能會被他騙到,再說了,她還記得那個夢呢,只要一動腦子就能猜到發生了什麼事,頓時又羞又惱。
  想一想,她又覺得自己挺沒用的,身為現代女性,什麼場面沒見過,島國真刀實槍的愛情動作片都看過,竟然被一個古代男人給躁成這樣,實在太丟人了。
  正所謂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反正這婚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了,許攸心一橫,牙一咬,決定要給趙誠謹一點顏色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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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她朝趙誠謹勾了勾手指頭,趙誠謹頓時警惕,難道又來來一招撩陰腳?他先是沒動,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地湊了過來,身上繃得緊緊的,高度緊張的樣子。許攸看著他的眼睛,一點點地湊過來,二人越靠越近,很快便呼吸相聞,濕熱的氣息撲在臉上,鼻息間還有淡淡的少女的幽香。
  趙誠謹頓時有些喘不上氣,心跳得厲害,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正懵著,唇上一軟,嘴巴就被封住了……
  這這這……
  還不待趙誠謹從難言形容的驚喜中回過神來,許攸已經鬆開手,柔軟的紅唇也忽然移開,趙誠謹的心中頓時一陣失落,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手一緊,就將許攸環在了懷中,迫不及待地又開始了一場親吻……
  年輕男孩子情犢初開,正是氣血旺盛的時候,今兒頭一回與心上人親熱,哪裡把持得住,只恨不得吻到天荒地老。雖是頭一回沒什麼經驗,但這種事原本就靠自己摸索,聰明的男人在這方面也不會笨到哪裡去,所以,趙誠謹很快就掌握了親吻的技巧,舌頭緊緊糾纏住許攸的舌尖,在她的口腔裡肆意遊走,恨不得將她吞到嘴裡去。
  許攸剛開始還能掌握主動,佔據上風,不一會兒就發現有點不受控制了,趙誠謹就像蜜糖似的緊緊黏著她,好像對親吻上了癮,連喘氣的功夫也不給,毫不客氣地攻城略池,就連手上都有些不老實,原本緊環著她腰肢的兩隻手開始緩緩在背脊滑動,很快的又挪到了胸前,舌尖也終於從她口腔中滑出,沿著脖子慢慢往下走……
  許攸腦子裡還存著一絲理智,一見不對勁,趕緊就用力推,卻發現壓根兒就推不動,她頓時就急了,喘著氣,咬著牙,作出一副惡狠狠的姿態,小聲喝道:「趙誠謹,你想幹嘛?」
  趙誠謹渾身一顫,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他有些迷糊,甚至都不清楚自己的手怎麼就放到了那個敏感的位置,於是趕緊鬆開手,還慌忙往後退了退,慌亂間完全沒注意到自己還在馬車上,猛地一退,腦袋狠狠撞倒馬車車壁上,發出「砰——」地一聲悶響,就連外頭的車伕都嚇得愣了一下。
  這一撞該有多疼!許攸捂著眼睛幾乎不敢看狼狽的趙誠謹,又是擔心又是好笑,咬著牙瞪了兩眼,想了想,還是忍俊不禁地上前關切地問:「撞到哪裡了,疼不疼?」
  其實王府的馬車車壁都包了一層絨布,剛剛趙誠謹那一下看起來嚇人,其實並不特別痛,但趙誠謹卻順勢作出一副痛苦難忍的樣子來,呲牙咧嘴地捂著後腦勺痛苦直哼哼,「痛,撞到後腦勺了,起了個大包。」
  許攸狐疑地伸出手在趙誠謹腦後摸了摸,隱隱約約彷彿是有些凸起,趙誠謹也「嘶——」了一聲,發出痛苦的呻吟,小聲道:「很痛——」
  「那也是你活該!」許攸沒好氣地罵他,嘴巴上一點也不饒人,說話時,又猛地想起什麼,趕緊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
  所幸她剛剛反應得快,一發現不對勁就立刻喝止,要不然,這身上的衣服都能被趙誠謹給揉成醃菜,一會兒到了家門口,她連馬車都不敢下。
  趙誠謹這會兒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一向自詡為正人君子,就算心裡頭再怎麼喜歡,在許攸面前也都一直規規矩矩的,從來未有一絲逾越,上午在靈山寺,他還能說是一時激憤才失了態,剛剛在馬車裡,他這番表現實在跟小流氓沒什麼兩樣。要是真因為這個事惹惱了許攸,以後……可就沒好果子吃了。
  不過,不對啊——趙誠謹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剛剛主動的人好像不是他,真要追究起來,他充其量也就是……負隅反抗,然後,反抗得有些過了而已。
  想清楚這點後,趙誠謹又沒那麼拘謹了,腦子裡又回想起剛剛的旖旎場景來,那撲面而來的少女幽香,濕熱的呼吸,令人臉紅心跳的熱吻,簡直是他人生中最美妙的體驗。他心口一緊,渾身上下的血都漸漸熱起來,全都朝小腹下方湧過去,幾乎是一瞬間,有了反應。
  趙誠謹臉上頓時漲得通紅,生怕自己的醜態被許攸看出來,小心翼翼地坐好,將袍子理了理,兩腿打開,悄悄地遮住下身,又偷偷瞄了兩眼,見不是那麼明顯,這才稍稍放心。
  可是,就算這事兒能瞞得住許攸,卻瞞不過他自己的身體,趙誠謹只覺得身體裡的血都已經快燒沸了,口乾舌燥,好像整個人都要著火,尤其是不安分的下半身正蠢蠢欲動,只恨不得將許攸抱在懷中肆意輕薄。
  為了不讓自己做出太丟人的事,接下來的一路上趙誠謹都特別老實,低著頭,連看都不敢往許攸身上看,生怕自己壓抑不住內心的躁動把許攸給拆卸入腹了。至於許攸,當她意識到自己好像不是趙誠謹的對手後,立刻就老實了——要真不知輕重地再去撩撥他,一會兒被弄得衣衫不整,丟人的可是她自己。
  下次再收拾他!許攸心裡頭暗暗地發誓。
  馬車一路把許攸送到了孟家大門口,趙誠謹卻沒敢下車,他還沒消停,萬一被孟家人瞧見了可不是太丟人了,所以硬著頭皮將許攸送下馬車後,就小心翼翼地道:「那個……我府裡頭還有點急事,就不送你回去了。明兒……明兒我再來看你,那個……」
  他頓了頓,一臉的難捨難分,想再去握一握許攸的手,可在孟府大門口又不大敢,想了想,才小聲道:「我們是不是也該看看日子了,要不,過了年,我們就把婚事給辦了?」他從未經過男女之事,剛剛嘗到點甜頭,頓時食髓知味,只恨不得日日將許攸抱在懷中肆意親近,自然想要早日成親。
  許攸聞言卻一怔,訝道:「不是說要再等等麼?這……是不是有點太趕了。」雪爹前幾天還在家裡頭念叨說嫁妝不夠,想把婚事再推一推呢。
  「我著急啊。」趙誠謹倒是一點也不掩飾內心的想法,「我想和你早日成親。」他也知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交談了幾句後便作罷了,笑道:「我明兒再跟阿婆和孟叔說。」
  許攸撇嘴搖頭,「我爹說還想再留我兩年呢。」
  趙誠謹像被敲了一記悶棍,頓時就垂頭喪氣了,「不行,我……一定的跟孟叔好好說。」
  不說兩年,就連兩個月他都忍不住下去,二人好不容易才真正有了進展,趙誠謹巴不得立刻就把許攸娶進門才好。
  趙誠謹回到王府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尋瑞王爺商議成親的事,因為先前一點徵兆也沒有,就連瑞王爺也很是意外,皺著眉頭看他道:「先前不是跟孟家說好了再等兩年嗎?這還不到一年呢?」
  瑞王爺倒也能理解孟家想把女兒留在家裡多住兩年的想法,無論女兒嫁得多好,可一旦嫁出去,那就是別人家的人了,自然不能像以前一樣,當初趙嫣然出嫁的時候瑞王爺就揪心得很,拖來拖去,硬是把女兒拖到了十八歲才出嫁。所以,當初議親的時候孟家提出要把婚事推遲兩年,瑞王爺想也沒想就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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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雖然瑞王爺這問題再尋常不過,可趙誠謹卻無端地紅了臉,他也找不出什麼借口來,支支吾吾地顧左右而言他,瑞王爺哪裡會猜不出他的想法,心中頓時好笑,又不好當著兒子的面表現得太過分,裝模作樣地咳嗽了兩聲,方才回道:「這婚事什麼時候辦不是咱們家說了算的,還得人孟家同意。只要你能說服孟家同意嫁女兒,王府裡什麼時候辦婚事都行。」
  趙誠謹也知道這事兒還得看孟家老太太和雪爹的意思,而今過來跟瑞王爺說,也不過是提一提報備一聲,至於孟家老太太和雪爹同意不同意——反正老太太疼他,只要他死纏爛打,老人家總會應的。
  趙誠謹越想越覺得興奮,晚上甚至都有點睡不著,翻來覆去地歡喜了半個晚上,到天快亮時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結果,大清早的,就被平哥兒給吵醒了。
  「起來啦,大哥快起來啦!」平哥兒大清早就衝進趙誠謹房裡,也不管他還在睡覺,撲上前就去推他。趙誠謹迷迷瞪瞪地應了一聲,痛苦地把腦袋埋進被子裡,甕聲甕氣地道:「平哥兒出去玩,大哥還沒睡醒,再讓我躺會兒。」
  「大哥賴皮,明明說好了今天帶我去找順哥兒玩的,你快起來啦。」平哥兒在香山書院讀書,難得回一趟家,好不容易才說服了趙誠謹帶他去找阿初玩,所以大清早就奔過來了,見趙誠謹依舊不動,平哥兒一生氣,就去掀他的被子。
  「啊——」被子剛被掀開,平哥兒好像發現了什麼了不起的真相,瞪大眼睛指著趙誠謹的褲子,不敢置信地道:「大哥你尿褲子了!」
  趙誠謹一懵,趕緊伸手摸了一把褲襠,臉色頓時就變了,慌慌張張地把帳子拉下來,疾聲朝平哥兒呵斥道:「你你……你別胡說,趕緊出去!那個……叫白朮進來。」
  平哥兒也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話,誇張地摀住嘴,一顛一顛地蹦了出去。
  荔園裡只有幾個粗使丫鬟,趙誠謹不喜歡有人貼身伺候,書僮和護衛除了日常收拾房間外,並不敢隨意進他的屋,聽說趙誠謹叫人進屋去伺候,白朮還覺得有些奇怪,待趙誠謹佯作沉著地換了衣服,又把髒衣服扔出來,白朮這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頓時就快笑破了肚皮,只是不敢在趙誠謹面前表現半分,憋得一張臉通紅。
  那邊平哥兒卻是不懂事,撒開腿就奔到萱寧堂去了,見屋裡只有瑞王爺和瑞王妃兩個,他立刻就開始繪聲繪色地告狀,「……大哥真丟人,這麼大了還尿床,褲子上濕了這麼大一塊……」
  瑞王爺和瑞王妃面面相覷,都極力忍著笑,終於還是沒忍住,齊齊地笑出聲來,瑞王爺還撫掌搖頭道:「難怪順哥兒要急著成親,這個……好像,的確是有點急。」
  渾不知自己丟了臉的趙誠謹慢吞吞地洗漱完,這才來萱寧堂給瑞王爺夫婦請安,罷了又說起自己的婚事,結果才開口,就瞧見瑞王爺和瑞王妃一臉古怪地偷笑,他起先還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很快就想到了原因,頓時漲紅了臉,心裡頭早把平哥兒臭罵了一通。
  瑞王爺知道趙誠謹面皮薄,也不為難他,道:「成親可不是小事,這日子也得仔細看,一會兒你拿我的帖子去靈山寺找普安大師,讓他給你找幾個好日子,回頭你再拿了跟孟家商議。」而後,又和他仔細叮囑了幾句,指點他到了孟家如何開口。
  趙誠謹俱一一應下,又鄭重地朝瑞王爺道了謝,這才告辭出來。
  一出萱寧堂院門,就瞧見平哥兒躲在一叢桂花樹後偷偷摸摸地朝他看,見他出來,趕緊又把腦袋縮了回來,看起來心虛極了。
  趙誠謹把臉一板,沉聲道:「出來!」
  他平日裡雖然對平哥兒極疼愛,但生起氣來也依舊嚇人,平哥兒聽到聲音不對勁,立刻就老實了,慢慢吞吞地從桂花樹後挪了出來,怯怯地朝他臉上偷看了一眼,支支吾吾地小聲道:「大……大哥……我又不是故意去告狀的,我就是……沒忍住嘛。」
  趙誠謹的臉色依舊深沉,「小告狀精,大白沒你的份兒了,一會兒我就讓白朮把馬牽回來。回頭阿初來和你騎馬,你就自個兒用腿跑吧。」
  「別啊——」平哥兒都快哭了,上前抱住趙誠謹的胳膊,哭喪著臉求道:「大哥,是我不對,你打我都成,別把大白牽走,求求你了。」
  趙誠謹不為所動,瞪了他一眼,氣咻咻地走了。
  平哥兒扁著嘴委屈極了,吸了吸鼻子,生氣得直跺腳,「真是的,明明就是大哥尿褲子,我又沒瞎編。以前他不是還笑話我麼!還牽走我的大白,哼,我非要去跟小雪姐姐告狀不可!」
  於是,當天晚上,許攸就聽說了趙誠謹尿褲子的消息……
  阿初使勁兒地朝她眨眼睛,舉著手保證道:「是真的!平哥兒因為這個事都被小順哥教訓了一通,連大白都收走了……」
  許攸:「……」
  許攸再一次看到趙誠謹,總難免想起阿初的話來,然後就有點忍俊不禁,不由自主地就想笑,憋都憋不住。
  趙誠謹不明就裡,還以為許攸見了他就高興,愈發地歡喜不已,眸光總往她臉上瞟,溫柔得都快滴出水來。
  難得雪爹也在府裡,趙誠謹便與他商議成親的日子,又將普安大師挑好的幾個日子拿給他看。雪爹飛快地掃了一眼,頓時皺起了眉頭,一個是來年的三月初九,一個是五月十二,就連最遲的一個也是九月二十五,這跟事先說好的有點不一樣啊。
  雪爹一臉苦笑地看著趙誠謹,低聲問:「這是不是有點太趕了,原本不是說好了後年再成親?小雪的嫁妝也還沒備齊,到時候出嫁也不好看。順哥兒今年不是才十七歲?不必急著這一年半載的。」
  趙誠謹面色不變地扯謊,「年底就足十八了,父王和母妃倒是不急,就是皇祖母整天念叨。三皇叔家的老五年中剛成親,這會兒府裡頭就傳出了喜訊,皇祖母這才急了,三天兩頭地把我叫過去催我成親。」
  太后這面大旗果然好使,雪爹聞言,臉上微微動容,顯然也很是為難。趙誠謹一看有戲,又繼續道:「至於嫁妝,無論多少都是孟叔對小雪的心意,您若是怕到時候不好看,我手裡頭還有些產業,整一整,多少能給小雪添一些,不至於讓別人小瞧了她。」
  雪爹立刻推辭,正色道:「胡鬧,既然是嫁妝,當然是我們家給,哪有你出的道理。這絕對不成!」別的不說,這事兒起碼瞞不過瑞王府,豈不是還沒進門就給自家打臉,雪爹絕對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趙誠謹見他態度堅決,心知定說服不了他,只得暫時將這想法壓下。雪爹又道:「這日子一時半會兒我也定不下來,得先跟家裡商量商量,順哥兒你也別急,等我們家裡頭有了結論,到時候再說。」
  說了半天,還是一點進展也沒有,趙誠謹臉上的笑容僵了僵,但態度依舊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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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他難得來一趟,自然要去見一見許攸,雪爹倒也沒攔著,他也年輕過,知道少男少女們的心思,一揮手就大方地放他過去的。趙誠謹沒在許攸面前提成親的事,他像平常一樣跟她沒話找話說,聊一聊京城裡的八卦,又說起齊王成親的事。
  「……七叔的婚事定在十二月初九,說是等成了親就搬到南邊兒去。」
  「啊?」許攸有些意外,「他要離京?好好的為什麼要離京?」
  「因為七嬸的師傅胡御醫告老還鄉要回江南,他年紀大了,七嬸不放心,想跟過去,七叔就說那乾脆搬去江南住幾年,這一去,也不知道時候回來。」提起這事兒,趙誠謹多少生出些離愁別緒來,齊王殿下雖然平日裡雖然各種不靠譜,可跟趙誠謹的感情卻也是真好,不像叔侄,倒想志趣相投的兄弟。
  許攸的注意力卻在別方面,既意外又有些好笑,「齊王殿下也是性情中人,先前跟胡姑娘吵得跟冤家似的,對她好起來也是真好。」
  趙誠謹朝她微微地笑,「我以後會對你更好。」
  許攸冷不丁地被他這一句告白給弄得一懵,旋即又回過神來,倒也沒扭扭捏捏的紅臉,斜睨了趙誠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好啊,我等著。」
  她那眼波彷彿帶著鉤子,嫵媚極了,眸光流動,便是世上最美的風景也比不過她那眸間的風情,趙誠謹頓時就有些招架不住,只可惜小玉就在門口候著,他臉皮再厚,也不敢在孟家胡來。
  口乾舌燥的慫包趙誠謹恨恨地灌了一肚子茶水,最後依舊沒能吃到一丁點豆腐,直到臨走時,才裝作不經意地摸了一把許攸的小手,這才高興地走了。
  晚上雪爹跟孟老太太說起王府催婚的事,孟老太太也有些無奈,「……怎麼忽然這麼急呢?小雪才多大啊,這麼早就嫁出去,以後……」
  這女孩子一旦嫁出去,可就不像以前當姑娘那麼金貴了,到了婆家,那就得孝順公婆,伺候丈夫,打理家事……哪裡還有一天的閒日子過。就算瑞王爺和瑞王妃再怎麼通情達理好說話,可王府就是王府,上頭直接通著宮裡頭,光是每天應酬就夠讓人頭疼的。
  可是,既然趙誠謹鄭重地提了這事兒,又親自去普安大師那裡求了日子,可見也是瑞王爺夫婦都同意了的,後頭還有太后的意思,這就不能不讓人鄭重對待了。孟老太太揉著太陽穴為難極了,又問雪爹,「小雪的嫁妝準備得怎麼樣了?」
  雪爹皺著眉頭回道:「銀子倒是有一些,但那些好東西卻不是那麼好買的,真真的可遇不可求。虧得有同僚幫忙,上個月才剛剛買到了一批好木材,千方百計地尋了南邊的工匠在打傢俱,就怕這一年半載打不好,到時候拿出去也不體面。」
  京城裡那些有頭有臉的人家,誰不是打從女兒一出生起就開始攢嫁妝,遇著好木材也都屯著,光是一張拔步床就得花上好幾年的功夫來精雕細琢,日後女兒嫁過去才有底氣。孟家雖藉著獻茶之功得了個爵位,皇帝陛下也多多提拔,但終究比不得那些世家大族。
  孟老太太當然也曉得這些,心中愈發地焦急,又催道:「你明兒再去木匠那裡問問,看到底什麼時候能把傢俱打好。實在不成了,就去找順哥兒幫忙。他的東西我們不要,幫忙找幾個木匠卻是可以的。若是能行,那要不就把日子定在明年九月,好歹也有大半年功夫,等什麼時候有了空,你再往南邊跑一趟,無論是衣服料子還是刺繡工藝,都數南邊精緻。我聽說還有海外運來的寶石香料,到了京城,一轉手就賣上好幾倍的價錢……」
  既然老太太都這麼說了,雪爹只好應下,一旁的孟二叔也插話道:「我衙門裡的同僚有個姓方的,是泉州方家的嫡支,家裡頭做的就是出海的生意,回頭我跟他打聽打聽,說不定能讓方家幫忙。」
  「如此甚好!」雪爹高興地點頭,就算他真的親自走一趟南邊,沒有人引薦介紹,也不一定能就能買到好貨,但有了方家幫忙,事情就好辦多了。這麼看起來,倒也誤不了婚期。
  第二日大早,雪爹又親自去了一趟城西找木匠商議工程的進度,聽說婚事定在明年九月,那木匠倒也爽快,拍著胸脯保證道:「伯爺放心,就算老馬我不吃不喝,也絕對誤不了你府上的事。」這木匠也給別人家府裡做過事,那些達官貴人們誰會正眼瞧他們,就連府裡頭的管事都眼睛長在頭頂上,雪爹身為長寧伯,竟然能親自登門,實在是給足了他面子,所以才會這般豪爽。
  雪爹心中欣喜,客氣地連連謝過,又親自給那姓馬的木匠封了個大紅包,這才告辭回府。
  城西這邊是平民區,住的都是平民百姓,房子大多陳舊不堪,路上的行人也都作尋常打扮,乞丐們蹲在路邊朝四周張望,難得瞧見像雪爹這樣的體面人,立刻想圍過來。雪爹皺起眉頭,抖了抖韁繩,策馬走得快了些。
  巷子裡冷不防忽然衝出個人影來,一骨碌滾到雪爹的馬前,雪爹頓覺不好,趕緊勒馬,所幸他原本就走得不快,馬兒又乖覺,立刻就收住了腳,在原地顛了兩下,停了。
  「撞死人了,撞死人了……」路邊又衝出兩個人來,齊齊撲上前將雪爹的去路堵上,更有人抱著地上的「屍體」嚎啕大哭起來,哭聲震耳欲聾,唯恐天下不亂。
  雪爹立刻就明白這是遇著了碰瓷的人。城西這片地方原本就亂,官宦人家誰會親自跑到這裡來,這些不長眼睛的東西,顯然是見他衣著光鮮,把他當成了肥羊,準備好好宰一頓。
  雪爹冷笑數聲,連看都懶得看地上的人,朝跟在身後的長隨道:「拿了我的名刺去京兆尹衙門報官,我倒要看看,我是怎麼把人給撞死的。」
  地上的那些混混們又不是聾子,一聽這話音頓覺不對勁,緊張地抬頭朝雪爹瞄了幾眼,原本那個假裝屍體的中年男人忽然跳了起來,不敢置信地指著馬背上的雪爹,哆哆嗦嗦地道:「你……你是孟……孟那個什麼……孟學良!你是孟學良!」
  見雪爹依舊蹙著眉,滿臉冷淡,那中年男人愈發地激動,猛地一拍大腿道:「大舅子,我是你大哥啊?江隨風!」他說罷,又趕緊招呼同行的另一個年輕人,大聲道:「廉安快過來拜見你姑父,哎喲,看看你姑父這樣子,這是做了官了呀。」
  那年輕人早就豎起耳朵在偷聽了,一聽說雪爹是親戚,趕緊上前朝他來行禮,滴溜著眼睛朝雪爹身上打量了一番,嬉笑著道:「姑父這匹馬可真威風,得花不好銀子吧。」
  雪爹沒理他,擰著眉頭朝那中年男人看了半晌,臉上露出凝重而肅穆的神色,眸中厲色一閃而過,低聲喃喃,「是你?」
  「兄弟你這是發達了!」江隨風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好像剛剛的事完全沒有發生過,上前去想摸摸雪爹的衣服,被他冷厲的眼神瞥了一眼,兩隻手再也不敢往前伸,尷尬地在馬腿上拍了拍,硬著頭皮道:「那個……妹夫真是越來越威風了。對了,隨雲呢?她好不好?這一晃我們兄妹倆就有十幾年沒見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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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阿雲已經過世十多年了。」雪爹冷冷道,江隨風先是一愣,旋即又立刻做出悲痛欲絕的模樣,捂著臉嚎啕大哭起來,「我苦命的妹子啊,你怎麼死得這麼早……」他哭了半晌,始終不見雪爹有任何回應,心中難免發虛,想了想,還是硬著頭皮湊過來,小心翼翼地道:「妹夫什麼時候來的京城?看你這模樣是發達了?既然是親戚,多少也提攜提攜我這做大哥的……」
  雪爹冷哼一聲,沒好氣地道:「我也沒想到,十幾年不見,再遇到大哥竟是這樣的場景。」這江隨風雖是江氏的親兄長,小雪的親舅舅,說起來也出身書香世家,卻實在品行不佳,十幾年前,他敗光了長輩留下的家產,為了還賭債還要將江氏發賣,若不是遇著雪爹,江氏恐怕早就淪落到青樓勾欄,也正因如此,雪爹對她一直耿耿於懷,便是後來與江氏成了親,也極少與江隨風來往。
  江隨風尷尬地笑了笑,搓了搓手,乾笑道:「我這不是……手裡頭有點緊麼,要不然,也不出來幹這種事。不過,若不是今兒出來,也遇不著妹夫。我們倆這麼多年不見,去,找個地方敘敘舊……」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作勢要熱情地過來拉雪爹,手伸到半空中,雪爹卻一動也不動,江隨風又悻悻地把手縮了回來,譏笑道:「看來妹夫是瞧不上我這做大哥的了。這也難怪,你現在是高頭大馬,人模人樣,哪裡還看得上我們這些窮親戚。」
  江廉安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可不是,這眼睛都長到頭頂上去了。說起來,我爹還是兄長呢,你見了他,好歹也該——」
  「阿德,」雪爹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他身後的長隨立刻策馬跟了上來,「拿二十兩銀子給他。」雪爹說罷,再也懶得多看江隨風一眼,一甩鞭子,一眨眼就消失在路的盡頭。
  「啊呸——」江隨風搶在兒子牽頭拿了銀子,趕緊把錢收進懷裡,衝著雪爹遠去的影子吐了口唾沫,咬著牙,惡狠狠地道:「神氣什麼,總有一天……」
  他嘀嘀咕咕地說了幾句話,又覺得有些底氣不足。要是江氏還在世也還好說,不怕孟家不認他們,可江氏都死了這麼多年了,孟學良又混得人模人樣的,恐怕早就續了弦,他再找上門去,還不得被人給打出來。
  更何況,京城這麼大,孟家到底在哪裡都不知道呢。
  雪爹的好心情在遇到江隨風後全都一掃而空,心煩意亂地策馬在城外跑了兩圈,到天快黑時才回府。孟老太太聽說他回來,趕緊就過來問木匠的事,結果一進門就瞧見他陰沉的臉,老太太頓時愕然。
  「你這是怎麼了?」孟老太太盯著雪爹上上下下地看了半晌,「多少年沒見你氣成過這樣了?事兒沒辦成?那也無妨,不是說了讓順哥兒幫忙再去請幾個木匠麼。」
  「不是木匠的事,」雪爹抹了把臉,沉沉地呼了一口氣,「那邊已經說定了,明年夏天之前就能打出來。」他頓了一會兒,終於還是老實交代道:「我今兒在路上遇著江隨風了。」
  「誰?」孟老太太一時竟沒反應過來,愣了好幾秒才猛地提高了聲音,「江隨風!那個殺千刀的混賬東西也在京城?」
  對於江隨風的存在,孟家老太太和雪爹都不約而同地採取了隱瞞的政策,無論那個混賬東西做過什麼,無論孟家是不是拿他當親戚,他始終都是許攸的親舅舅。如果許攸也不管不問,外人勢必會有閒言閒語,更何況,因為孟家與瑞王府的婚事,孟家早就處在風口浪尖,多少人嫉妒得眼紅,恨不得編出各種謠言來打擊孟家,怎麼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所幸江隨風並不清楚孟家的具體情況,他甚至不知道還有許攸的存在,但饒是如此,雪爹依舊不放心,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再允許許攸出門,甚至以快要成親為借口,托人請了個嬤嬤來家裡頭教她規矩,讓許攸苦不堪言。
  好在趙誠謹已經不像以前那麼忙了,憑藉著瑞王府的家世和自己的能力,他很快就在金吾衛站穩了腳跟,差事辦得相當漂亮,皇帝陛下在瑞王爺面前誇了他好幾回,甚至還暗示說等他成親前會再升一升。
  瑞王爺很是謙虛地想退掉,又道:「順哥兒還小,別太寵著他,再這麼下去,他就該不知天高地厚了。」
  皇帝卻哈哈地笑起來,指著瑞王爺搖頭道:「老二啊老二,你還真是不瞭解順哥兒,那孩子打小就穩重,你見他什麼時候飄過?」於是,這事兒便算是定了下來。
  趙誠謹每過三五天總能跟許攸見上一面,只是今時不同往日,許攸身邊多了個教養嬤嬤,整個院子裡的氣氛都為之一凝,小玉和小環也不再像以前一樣老老實實地站在房門外,而是無奈卻有堅決地在許攸身邊寸步不離,趙誠謹不說想吃吃豆腐,哪怕牽牽小手的機會也沒有,甚至他在院子裡多坐了一會兒,那個嚴厲的嬤嬤就會出現在他們面前,板著臉說幾句教訓的話,趙誠謹立刻就被她教訓得一臉通紅,就算再怎麼不樂意,也只能灰溜溜地逃走。
  好好的,請什麼嬤嬤!趙誠謹抑鬱極了,甚至擔心以後許攸嫁過來那個嚴厲而古板的老嬤嬤會不會也跟著一起到王府來——光是想一想他就覺得前途無亮。
  日子過得飛快,年底先是齊王殿下成親,在京裡住了一個月後便收拾東西去了江南,雪爹也想跟著他們一道兒去錢塘,只是年底正是衙門最忙的時候,他實在抽不出空,無奈只得讓孟二叔替他走了一趟。
  孟二叔這一去,硬是拖到了第二年春天才回來,回京的時候他很低調,留了滿臉的大鬍子,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團花大襖,式樣很特別,一看就不是京城的款式,他雇了兩輛破舊的馬車一路駛到大門口,下了馬車自己去敲門,結果門房一打眼就沒認出他來,出手將他給攔住了。
  「瞎了眼了,連二爺都認不出來。」孟二叔哈哈大笑,一掌拍在那門房的後腦勺上,門房這才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激動得聲音都在發顫,「二……二爺,是二爺,二爺您終於回來了!」
  孟二叔此番南下收穫頗豐,據說把身上的銀子花了個精光,換回了滿滿兩馬車的東西,「……不是我吹牛,都是好東西,京城裡也難得一見。」孟二叔晚上喝高了,大著舌頭跟家裡人表功,「可惜家裡頭沒鋪子,不然,咱們也能做一做生意,南邊有方家,還有……齊王殿下幫襯……」
  他這一次在南邊拿貨,除了方家幫忙外,齊王殿下的面子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雖然齊王也剛剛才去南邊,可郡王的名號比伯府就有用多了。
  大家原本以為這只是孟二叔隨便說說的,沒想到他還真是說幹就幹,回京後就開始到處張羅開舖子的事,孟老太太還有些擔心,悄悄尋了雪爹商議此事,雪爹卻一臉無所謂地道:「無妨,這京城裡頭的貴人們,誰家裡頭沒幾個鋪子,只要老二不親自去當掌櫃就沒人敢亂嚼舌根。娘也知道我們家家底薄,瑞王府門第又高,府裡頭大半家產都給她置辦嫁妝了,日後阿初大了怎麼辦?」總不能把女兒一嫁,這一家人就不要過日子了吧。再過幾年,阿初漸漸大了,也要議親,若不早作打算,到時候恐怕連聘禮都拿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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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既然雪爹都這麼說了,孟老太太便不再阻攔,但依舊不放心,三天兩頭地就將孟二叔喚過來問一問。
  要說孟二叔,性子雖然急了些,卻還真有幾分生意頭腦,沒過多久,他就真的在東正街找到了一間鋪子。「……那鋪子不大,所以價錢也不貴,我讓德叔在附近蹲了好幾天,那地兒雖然比不得朱雀大街那般熱鬧,但來往的客人也不少,東街巷子裡住的人也大多家境殷實……」
  許攸好奇極了,興奮地問:「那鋪子什麼時候能開?二叔我能去看看嗎?」自從教養嬤嬤進了孟家,她已經好幾個月沒出過門了,整天關在家裡頭,就跟坐牢似的。好在最近教養嬤嬤似乎不像以前那般嚴厲了,許攸猜測,也許是因為她學得好?
  孟二叔卻沒有像平常一樣爽快地應下,乾巴巴地笑了兩聲,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還遠著呢,這生意哪是說做就能做的。」
  雖然不能藉機出門讓許攸有些失望,但她還是興致勃勃地與孟二叔說起開舖子的事,她雖然沒經過商,但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上輩子的網絡、微博到處都是營銷和管理的各種理論,許攸多少還是看過一些,遂信口開河地跟孟二叔胡侃,孟二叔頓時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哎呀,我們家小雪懂得還挺多!」孟二叔又驚又喜地道:「早知道小雪會做生意,咱們家剛進京那會兒就該把鋪子開起來。」
  孟老太太白了他一眼,道:「她曉得什麼,八成是聽順哥兒說的。你聽她瞎吹牛,倒不如去跟順哥兒多聊聊,再問問他手邊有沒有人推薦來我們鋪子裡做掌櫃。要不然,到時候鋪子開了張,總不能讓你去招呼客人。」
  孟二叔職位雖不高,但好歹也是個官,要真成天在鋪子裡守著,少不得要被人參一本。
  孟二叔當然也曉得這個道理,嘿嘿笑了兩聲,小聲道:「哪能什麼事都去找順哥兒幫忙。」但第二天下了衙,他還是跑到宮門口等到趙誠謹出了宮,邀了他去喝酒。
  六月裡,孟家的鋪子終於低調地開了張,取了個挺簡單俗氣的名字叫做珍寶齋。
  珍寶齋不大,貨也不多,但東西卻都是京城難得一見的,貴重不貴重且不說,起碼不是爛大街的玩意兒。據許攸所知,齊王殿下在鋪子裡也參了一股,要不然,就憑孟家剩下的那點子家當,這鋪子拖到明年也不一定能開得起來。
  剛開始,鋪子的生意並不算好,六月份才剛剛保本,但孟二叔一點也不擔心,「……我們家才開張呢,能保本就不容易了,六七月都是淡季,生意不好做,到了年底就好了。」
  事實上,到了八月,珍寶齋的生意就漸漸好了起來,八月上旬的某一天甚至有三千多兩銀子的營業額,孟二叔樂壞了,一高興,就請了鋪子裡的於掌櫃去喝酒。
  他們倒也沒去什麼高檔地方,就在東正街上尋了個乾淨的小酒樓暢快地吃了一頓,又喝了兩壺酒,下樓的時候兩個人都有點暈暈沉沉了。結果,還沒到樓下,就聽到下頭一陣喧鬧,孟二叔迷迷瞪瞪地看了幾眼,又拽住一旁的店小二問:「下頭這是幹嘛呢?」
  店小二恭敬地回道:「是幾個小毛賊來店裡想偷東西,被人給喝破了,正打著呢。」
  孟二叔隨意地瞥了兩眼,隱隱約約覺得其中某個拉架的男人好像有些眼熟,但他這會兒醉得兩腿發軟了,便沒有心思再多想,扶著於掌櫃,搖搖晃晃地出了門。那店小二一路恭敬地送到門外,又道了聲「二位爺走好」,這才進廳。
  「剛剛那個人……」店小二才回廳,胳膊就被人拽住了,凝神一看,正是剛剛在裡頭拉架的那位,「那個客人你認識嗎?」江隨風從懷裡掏了幾文錢塞進店小二的手裡,低聲問。
  店小二猶豫了一下,沒收,反而擰著眉頭問:「你問這個做什麼?」
  江隨風陪著笑,小心翼翼地道:「這不是瞧著眼熟嗎?那客人是不是姓孟?那客人跟我嫁親戚長得像,只是許多年沒見了,也不敢隨便上前去問。」
  聽說是親戚,那店小二這才緩和了臉色,悄悄收了錢,低聲道:「那是常寧伯府的二爺,的確是姓孟。」
  「長寧伯府?」江隨風的眼睛都直了,不敢置信地愣了半晌,又猛地回過神來,趕緊又把懷裡餘下的銅錢全都塞進店小二的手裡,「小兄弟你跟我仔細說說……」
  一刻鐘後,江隨風才兩眼放光地出了酒樓。他斜進一條小巷子,陰影處立刻衝出來一個人,怒氣沖沖地朝他喝道:「死老頭子你到底想幹嘛?老子被那些人打成這樣你也不幫忙,反倒跟那些人一起,是不是想看著老子被打死啊!」
  「你瞎說什麼!」江隨風把臉一板,道:「你是我兒子,我還能真看著你受罪?剛剛要不是我假裝拉架把人給推開,你能趁機逃出來?這腦子笨得,哪有你老子我一半聰明。」他得意地笑了笑,朝江廉安挑了挑眉毛,故作神秘地道:「你猜我剛剛問到了什麼?」
  「什麼東西?」江廉安眼睛一亮,「難道又找到了什麼來錢的法子?」
  「豈止啊!」江隨風捋了捋下頜的短鬚,得意洋洋地道:「我剛剛遇到了孟家老二。」
  「孟家人?」江廉安頓時就洩氣了,「那有屁用!姑姑都死了這麼多年了,那孟老大要是真講什麼親戚的情分,怎麼會對我們不管不問,就扔個二十兩銀子了事。他奶奶的什麼東西,把我們當做叫花子呢。」
  「你傻不傻,我還不知道這個。」江隨風勾起嘴角,冷哼道:「孟老大無情無義不要緊,他膝下可還有個女兒,那可是你嫡親的表妹。你還不知道吧,孟家可是搭上了瑞王府,你那表妹可馬上就要去做瑞王府世子妃了。」
  江廉安頓時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那我們豈不是……豈不是還是那個……皇親國戚?」西城巷子裡的老彭家,女兒只是個侯府的通房丫頭,就在外頭人五人六的,他們可是瑞王府世子妃的親舅舅和親表哥,那該多威風,日後走出去,誰敢小瞧他們。
  「那我們趕緊去找表妹啊!」江廉安急不可待地就要去上門攀親,卻被江隨風給一把拉住了,哼道:「你這蠢貨,你以為孟家老大是吃素的?人家現在可是長寧伯,出入都跟著護衛長隨,就憑我們父子倆能進得了伯府大門?恐怕還沒通報上去就被趕了出來,哪裡見得了你表妹的面。」
  江廉安立刻就蔫了,哭喪著臉道:「那可怎麼辦?難道要等她出嫁後再去瑞王府找人?那瑞王府的門檻豈不是更高?」
  江隨風皺著眉頭沒說話,他心裡頭清楚得很,就算自己真找上了外甥女,那外甥女認不認他還真不好說。孟大郎以前就不是什麼善茬,更不用說現在有權有勢,背後還有瑞王府撐腰,就算讓他們父子消失也不是一件難事,他才不做這種沒把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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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8 00:02:2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倒是孟家,這幾年可真是發達了,既然要把女兒嫁進王府,這嫁妝怎麼也不會少……他想到此處,眼睛裡閃過一絲厲色,咬著牙狠狠道:「他不仁,我不義,老子非要給孟家一點顏色看看。」
  見兒子還是一臉苦相,江隨風勾起嘴角,聲音裡透著一股子蠱惑的味道,「聽說你表妹生得可美了,要不,也不至於能被瑞王府看中。廉安你不是還沒成親嗎,你表妹怎麼樣?你若娶了她,那孟家的家產可就都是你的了!」
  江廉安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吞了吞口水,哆哆嗦嗦地道:「爹……你……你是在開……開玩笑吧,不是……那個……表妹都要嫁到王府去了麼?」
  「這不是還沒嫁嗎?」江隨風冷冷道:「你要真生米煮成了熟飯,那瑞王府還能要她?就算成不了,壞了她的名聲,到時候除了你,她還能嫁給誰?」
  江廉安的兩條腿都在打哆嗦,可心裡頭卻又不免心動,長寧伯府的家產,如花似玉的表妹,怎麼也值得賭一把。他心一橫,牙一咬,決定豁出去了,沉聲道:「爹你說怎麼幹就怎麼幹?」
  江廉安那天答應得爽快,一回頭,卻又有些緊張,思來又想去,想反悔。江隨風氣得要命,劈頭蓋臉地打了他一通,怒道:「你怕什麼,出了什麼事有老子擔著。」
  江廉安哭喪著臉道:「爹,這可不是小事。那瑞王府是什麼地方,我們真要得罪了他們,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江隨風哼道:「你傻呀!你和你表妹要真能成了,孟家就算不承認也不行,到時候瑞王府那邊,自有他們去斡旋。那孟大郎總不想讓他家女兒守寡吧!你放心,就算為了你表妹著想,孟家也會把你們的事瞞得緊緊的,大不了,就說以前你們有婚約,就算是皇家,也不好搶了這門婚事是不是?再說了,瑞王府是什麼門第?又不是娶不到媳婦了,還真能吊死在孟家這一棵樹上?你怕什麼。這年頭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眼看著你表妹就要出嫁了,你再不動手,日後就算想反悔也沒機會了……」
  江廉安被他這麼一勸,又覺得好像有些道理,想了想,又終於定下了心。
  九月初九,許攸領著阿初和幾個下人去靈山寺燒香。
  這是京城的習俗,將要出嫁的姑娘都要去廟裡祈福燒香。對於馬上就要到來的婚事,許攸的態度表現得很平靜,既不排斥也不緊張,更沒有尋常姑娘家的嬌羞。也許是因為跟趙誠謹相處得久了,彼此知根知底的,現在的她,更覺得這只是一場儀式,標誌著兩個人可以合法地走到一起。
  眼看著婚期近了,孟老太太和雪爹卻是緊張起來,就連阿初也有些難捨難分,情緒明顯低落了許多,所以許攸才特意等到書院休假時,叫了他一起出來。
  因是重陽節,出城的人不少,靈山上遊人如織,孟家的馬車駛到山腳的小路就再也沒法繼續往前走了,眾人沒轍,只得下了馬車,靠兩條腿前行。
  所幸眾人都不是嬌嬌弱弱的千金小姐,不說阿初已經長高了許多,成了個小小的男子漢,就連許攸,也是自幼鍛煉,時不時地還跟著雪爹學打拳,身子骨特別結實,走幾步山路對她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麼。
  一行人飛快地上了山,進了廟,許攸依著風俗給菩薩燒了三炷香,罷了便要起身出門。阿初卻笑著問:「小雪姐姐你不抽個簽?我聽說靈山寺許願盒求籤都特別靈驗,你不試一試?」
  小玉和小環都是少女心性,聽得此言,頓時有些心動,使勁兒地慫恿許攸道:「小姐您就試試嘛,大家都說靈山寺的簽很靈驗呢。」
  許攸卻堅決地搖頭,「我不抽。」籤文這種事,好的不靈壞的靈,萬一真被她抽到個下簽,豈不是惶惶不可終日,沒事兒也能折騰出事兒來。阿初和兩個丫鬟見她態度堅決,也不好再勸,但阿初卻還是有些手癢,悄悄留在隊伍最後頭,等許攸出了大殿,他便一溜煙抱起籤筒抖了一根簽出來,而後又急急忙忙地出來找和尚解籤。
  「……唔……」大殿外,解籤的老和尚摸著下頜花白的鬍子故作高深,「是陶淵明醉酒,乃中吉簽,世事無全美,雖有小人作祟,但應無礙大局。」
  「有小人?」阿初立刻緊張起來,「師傅您快給我仔細說說,是什麼小人?要怎麼避?」
  那老和尚卻不肯回了,半瞇著眼睛神神秘秘地道:「這個……天機不可洩露啊。」
  阿初:「……」他終於明白為什麼許攸不肯抽籤了。
  因今兒靈山寺人多,許攸她們在廟裡並沒有逗留許久,將廟裡的各方菩薩拜了個遍,又歇了一會兒後,便起身欲回府。
  阿初的騎術在趙誠謹的指導下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所以這一次,他特意騎了馬出來,並沒有和許攸乘馬車。把許攸和兩個丫鬟送上馬車,阿初剛剛轉身欲上馬,忽聽得身後一聲劇烈而突然的「辟里啪啦」聲,彷彿是有人不慎點燃了鞭炮。
  路上的行人俱嚇了一大跳,紛紛回頭大聲喝罵,人也就罷了,四周的馬兒卻頓時受了驚嚇。阿初胯下的這一匹是趙誠謹贈送,乃西域良駒,聽得此等躁動也難免不安地抬起前蹄長嘶了一聲,更不用說附近別人家的馬,就連孟家拉車的馬兒也都暴躁起來,不安地刨著蹄子彷彿隨時要跑。
  阿初無端地想起剛剛抽到的籤文了,心中頓時警覺,慌忙下了馬,正欲朝許攸出聲示警,那拉車的馬兒卻好似又受了什麼驚嚇,忽然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撒開蹄子就狂奔起來。
  這路上原本就有些混亂,這會兒愈發地亂成一團糟,數不清的馬兒和馬車都四下亂竄,孟家的護衛慌忙上馬欲追,可跑了沒幾步,路上就被堵住了,幾乎寸步難行,一眾護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孟家的馬車風馳電掣般地往後山方向跑,不一會兒,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出大事了!孟家護衛全都慌了神,一個個被嚇得面無人色。那馬車裡坐的可是未來的瑞王府世子妃,而今距離大婚也不過十來天,這萬一出點什麼變故,他們就算把腦袋砍了也不夠賠的。阿初滿頭大汗地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一臉煞白地看著空蕩蕩的小路,聲音直哆嗦,「趕……趕緊去……報信……」說罷,他又一抖韁繩,飛快地策馬追了過去。
  馬車猛地一竄,小玉和小環一個趔趄就摔了一跤,小玉甚至還險些被甩到馬車外,好在許攸一聽到外頭聲音不對,立刻就下意識地抓緊了嵌在車裡的椅子,這才沒被摔在地上,但腦袋卻在車壁上撞了一下,痛得她呲牙咧嘴。
  「大小姐,你沒事吧。」小環反應快,立刻就扶著車壁坐好,又伸手用力將甩在車門口的小玉拽了進來。這後山的小路本就顛簸,馬車又走得急,顛得不行,兩個人都站不穩,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
  許攸揉了揉後腦勺,穩住身體,呲著牙道:「這是怎麼了?馬兒受驚了?我們這是往哪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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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8 00:02:3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我出去看看。」小環道,一邊說著話,她一邊貼在車板上小心翼翼地往前爬,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終於爬到了車門口,探出腦袋看了幾眼,臉色很快就變得很難看,「小姐,這是往後山去的路。」
  她彷彿又看到了什麼,忽然興奮起來,聲音都有些顫抖,「大小姐,前面好像有人,救命——救命啊!」
  「有人嗎?」小玉也激動地想探出腦袋看,被許攸一把拉住,沉著臉朝她搖了搖頭。她警惕心重,雖然剛剛混亂陡發時她坐在馬車裡不曾親見,但寺廟大門口有人放鞭炮本身就有問題,誰不知道那裡馬多,稍一混亂,可是要出大事的。
  小玉被許攸的眼神看得有些緊張,不安地縮了回來,小聲問:「大小姐,您怎麼了?」
  「馬車裡有什麼防身的東西?」許攸正色問,小玉也不知想到了什麼,頓時就白了臉,哆哆嗦嗦搖頭,「沒……沒有……」她腦子裡早已一片混亂,哆嗦了半晌,忽然又想起了什麼,顫著嗓子回道:「好……好像有把刀……」
  是放在車裡削水果的匕首,趙誠謹送的,有個漂亮的鑲著寶石的刀鞘,許攸總嫌棄它太花哨,不怎麼愛用,倒是小玉喜歡,說是用來削水果挺好,所以才帶上了馬車。許攸將匕首緊緊握在手裡,一顆心終於安定了一些。
  她不確定今天這事兒到底是不是衝著她來的,雖說她不認為自己在京城裡有什麼仇家,但事情發生在眼看著她就要嫁進瑞王府的關鍵時候,由不得她不多想。
  小玉早被許攸的臉色嚇得連話都不會說了,車門外的小環卻絲毫不知,她依舊興奮地扯著嗓子大聲呼救,很快的,許攸便聽到了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與她們的馬車並駕齊驅。
  好像只有一匹馬?就算那人真有惡意,也不一定就怕了他,許攸握緊匕首心裡暗暗地想,另一隻手卻悄悄伸到簾子邊,掀開一道縫朝外頭看了一眼。
  騎馬的是個年輕人,二十出頭的樣子,模樣倒也齊整,穿一身簇新的袍子,腳下踏的也是一雙簇新的羊皮短靴,頭髮梳得一絲不亂,頭頂甚至還束著一頂白玉冠,這打扮,儼然京城裡的貴公子。
  可許攸原本心裡頭就存著疑,見狀不僅沒有放心下,反而愈發地謹慎起來。她見多了趙誠謹平日裡的裝扮,自然曉得京城裡的世家子弟們是怎麼穿衣的,就算是再正式的場合,他們也不會把剛剛做好沒下過水的衣服穿在身上,馬車外的這個人,打扮得是用了心,只是用力過了頭,讓人一眼就能看出問題來。
  小環卻沒意識到問題,還激動地向那人求救,那年輕人立刻睜大了眼,一臉擔心地伸手朝小環做了個手勢,高聲道:「你別亂動,我馬上過來救你們。」
  救……你們……如果是剛開始許攸還只是懷疑,聽了這話立刻就確定了,外頭那人就是驚馬事件的主使之一,且不說他們到底所圖為何,若真等他上了馬車,一會兒可就不好收拾了。
  許攸一咬牙,握住匕首就起了身。小玉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臉色頓時變得煞白,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顫著嗓子道:「小……小姐,外頭那人是……是壞人?」
  「十有八九。」許攸努力地讓自己冷靜下來,「別怕,他在馬背上,也不一定是我們的對手。」那人也許怎麼也沒想到許攸竟然會識破他們的陰謀,甚至還隨身帶著刀吧。
  她說罷,便穩住身體,掀開馬車爬了出來,小玉生怕她有什麼差池,也趕緊跟出來,咬著牙,惡狠狠地瞪著那個男人。
  「大小姐您怎麼也出來了?」小環見她出來,頓時就急了,高聲道:「這路上顛簸,一不留神就可能摔下馬車,您快進去。」
  許攸沒做聲,涼涼地看了那策馬的男人一眼。她相貌著實出色,雖稱不上傾國傾城,但也絕對說得上漂亮,加上這幾年在家裡頭嬌養著,愈發地雪膚烏髮,明艷動人,江廉安平日裡都在西城貧民區住著,何曾見過這般氣質高雅的美人,頓時就看得呆了,連話都忘了說。
  馬車繼續顛簸不停地往前跑,許攸抓穩了車壁一點點地挪到馬車邊,忽然勾起嘴角朝江廉安笑了笑,笑顏頓如春花盛開,柔聲問:「這位大哥怎麼稱呼?」
  「江……江廉安,」江廉安吞了口唾沫,眼睛發直地回道,他完全忘了自己父親的叮囑,身上都軟了,瞇著眼睛道:「表……表妹,我是你表哥啊。」
  許攸眼睛一瞇,腦子裡頓時飛快地閃過各種念頭。這會兒,就算是小環也意識到問題了,雖然她不清楚江廉安與孟家到底有什麼瓜葛,但哪有這時候跑過來認親的?這分明是蓄謀已久!
  小環一見不對勁,果斷地主動出擊,竟隨手脫下手裡的鞋朝江廉安砸過去,江廉安遂不提防,頓時被她砸了一臉,好險沒從馬背上摔下去。他頓時氣得臉色鐵青,大吼一聲,罵了聲「小賤蹄子」,又策馬往前追,揮著手裡的馬鞭朝小環狠狠抽過來。
  江廉安做過許多年流氓混混,打架倒也有一手,加上那鞭子順手,立刻就佔據了上風,小環和許攸都挨了好幾鞭,身上立刻就火辣辣地痛。
  「小姐你沒事吧?」小環急得眼直哭,她想了想,忽然一咬牙,用力將許攸推進了馬車裡。許攸一時不提防,頓時一個趔趄就跌進了車裡頭,小腿狠狠撞在車裡的座椅上,痛得她眼淚都出來了。
  「小環——」許攸立刻就猜到了小環的心思,那丫頭在她身邊伺候的時間雖不長,但許攸卻對她印象極好,那是個忠心又聰明的姑娘,許攸毫不懷疑她要做出什麼玉石俱焚的事,一見不對勁,也顧不得腿上的傷了,立刻抽了匕首就往車外爬。
  江廉安已然衝到了馬車旁,眼看著就要跳上車,小環忽然像只大貓似的朝江廉安撲了上……
  「小環!」小玉嚇得一臉雪白,慌慌張張地撲過去想去拉她,不想腳下卻忽地一滑,竟然就這麼摔下了馬車,骨碌碌地打了幾個滾,滑下了山坡,連人影都看不見了。
  馬兒發瘋似的朝山裡狂奔,把所有的一切都遠遠地拋在了後面,路上已經看不見小環和小玉的影子,就連江廉安的馬兒也竄進了路邊的密林,一眨眼就失了蹤。
  許攸把匕首放在一邊,一點點地想上前去抓韁繩,可每次好不容易艱難地往前挪半寸,又被顛了回來。
  也不知跑了多久,前方早已沒有了路,四周都是密林,越往裡頭就越是陰森,直到馬車終於被林子裡的灌木和籐蔓糾纏住,前方的馬兒才終於停了下來。
  等車終於穩下來,許攸才握住匕首小心翼翼地下了馬車。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許攸簡直不敢相信京城附近竟然有如此原始的森林。四周的景致就好像從來沒有人來過一般,那些樹也不知長了多少年了,高大而粗壯,恐怕得有好幾個人才能圍起來,樹身上長滿了厚厚的綠苔,甚至還有些說不出名字籐蔓,光是那些古籐都有許攸的小胳膊那麼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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