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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碧螺 - 《轉職當貴妻 卷三:金夫求我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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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4 09:06:4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轉職當貴妻 卷三:金夫求我嫁》作者:碧螺

不管是做人還做貓,不走老套路、開創新風格就是必勝之道!
梁國人喝茶的品味令人慘不忍睹,許攸祭出現代制茶術拯救天下人味覺,
她炒出來的好茶清香四溢,讓向來挺她的世子爺嗅到濃濃銅錢味,
打算用這嶄新制茶法向皇帝換一個爵位,幫孟家再鍍一層金,
當然這腹黑男想的可不簡單,這一步其實是為日後迎娶她做準備,
敢情可憐的她是被賣了,還幫著人家數銀子呢!
幸好瑞王世子妃之位入袋,還得到他一世一雙人的諾言,她也不算太虧,
可惜親愛的准相公再會算計,也敵不過壞心老天爺的惡作劇,
即使一路斗情敵、哄佳人,連皇上、太后都被他搞定,點頭答應婚事,
卻偏偏闖出來一個怪和尚,斷言說他們倆的婚事將有波折?
果然好死不死的,衰神降臨了,還專挑她惡整!
打秋風失敗的窮親戚鎖定拿她開刀,動手腳讓她搭的馬車發狂失控,
害得她連人帶車闖到那傳說中一去不復返的鬼林,
抬頭看看這一片讓她頻鬼打牆的密林,又低頭看看身邊的大貓夥伴,
許攸想著,難道她貴妻之位還沒坐熱,就得轉職當起女泰山嗎?(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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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4 09:06:5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第四十章 唉,少年心,海底針!】
  出大事了!沈嶸驚恐地閉上眼睛,不忍去看許攸臉上的表情。
  可是……怎麼沒有尖叫聲?沈嶸覺察到有些不對勁了,他微微撐開一道眼縫,竟瞅見被撲倒的許攸正坐在地上跟茶壺親熱,茶壺熱情地趴到她的肩膀上,伸著舌頭毫不客氣地把她的臉舔了個遍……
  「哈哈,行了行了,我都快倒下了。」許攸一邊笑,一邊努力地想要把茶壺推開一些。茶壺彷彿看出了她的意思,終於規矩了些許,吐著舌頭站在她面前使勁地搖尾巴,一副激動又親切的樣子,那模樣簡直比上回見到趙誠謹還要興奮。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沈嶸百思不得其解!他正疑惑不解著,鸚鵡小綠慢條斯理地飛出來了。這幾年牠的架子非常大,早已不復幾年前剛進王府時夾著尾巴去討好人的模樣了,有一次趙誠謹還開玩笑說:「小綠就是沒有雪團壓著,所以才翻了天。」他提起雪團的時候居然沒有難過,只是有些小小的遺憾。
  「咕嚕咕嚕—— 」小綠的綠豆眼忽然瞪得老大,喉嚨裡發出奇奇怪怪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就像發瘋似的撲扇著翅膀朝許攸飛過來,一頭栽進她的懷裡,激動得「咕咕」直叫,看得沈嶸和平哥兒他們傻了眼。
  今天到底是怎麼了?沈嶸越發摸不著頭腦。茶壺還能勉強解釋得過去,畢竟這個傻大個一向熱情,雖然今天有點熱情過頭。但是小綠—— 這個傢伙可是王府裡出了名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仗著自己以前在皇宮裡待過,見誰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整個王府也就在王爺、王妃和世子爺面前還老實些,牠甚至有時候還欺負平哥兒呢。
  「嗚嗚嗚—— 」那只二缺鸚鵡還裝模作樣地哭起來了,把腦袋埋進許攸的懷裡使勁兒地蹭啊蹭,嘴裡嘀嘀咕咕地哭道:「雪團啊,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沈嶸頓時就呆住了。
  許攸冷不防地被小綠叫破身份,嚇得心都快停止跳動了。正所謂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事兒不論真假,真要傳出去,站在風口浪尖的就是她,說不定還會有人認為她別有用心呢。所以許攸立刻跳起身,拎住那二缺鸚鵡的一條腿,將牠提得遠遠的,歪著腦袋沒好氣地朝牠道:「你這只笨鳥睜大眼睛好好看清楚,我不過是戴了雪團的貓牌,怎麼就成了雪團了?我是人,不是貓!」
  她一邊說話還一邊大動作地揮舞著胳膊上的貓牌,小綠彷彿有些糊塗了,喉嚨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小腦袋一會兒探過來看看許攸,一會兒又歪過去瞅瞅她手腕上的貓牌,疑惑極了。
  沈嶸這才反應過來,忍不住盯著那貓牌看了幾眼,臉上的表情依舊有些凝重。
  「怎麼了?」趙誠謹低低的聲音從竹林後傳過來,旋即人已到了面前。他臉上帶著笑,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聲音並不高,可許攸從那聲音裡聽到了一些隱藏的得意。這個傢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是故意的嗎?
  他是不是其實早就已經猜出來了,特意帶了茶壺和二缺鸚鵡來確認?可是,上一次齊王這麼說的時候,他明明很激動地否認了!
  許攸悄悄朝趙誠謹瞟了一眼,發現他也正在看自己,兩隻眼睛亮晶晶的,好像閃著光。察覺到她在看他,趙誠謹眉梢眼角全都彎了起來,笑吟吟的樣子。許攸的心頓時跳得厲害,好像被他從裡到外地看了個透澈,心虛得不行。她趕緊就把目光給挪開了。
  「小雪姊姊總是招動物喜歡。」原本跟平哥兒玩到一起的阿初也聽到動靜跑出來看,瞅見被狗和鸚鵡圍住的許攸,立刻笑起來,驕傲地高聲解釋道:「以前在雲州,我們整條巷子裡的貓貓狗狗都喜歡往我家跑,還有小紅豆也是……」可是,阿初的那隻小紅豆在兩年前的一個春天離家出走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為了這事,阿初再也不肯養小動物了。
  平哥兒聞言好奇極了,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仔仔細細地打量著許攸,好像要從她身上找出點與眾不同的地方,「那……牠們聽你的話嗎?」
  「那當然了!」依然是阿初在搶話,「我姊讓牠們做什麼就做什麼,指東不往西,可聽話了。」
  「那……小馬、小鷹也聽你的話?那老虎呢?」平哥兒的眼睛裡簡直藏著兩簇興奮的小火苗,那眼神看得許攸心裡頭直發毛,總覺得只要一句話回得不對就會被這小傢伙給纏上。
  許攸當機立斷地否認,「沒這回事!我見了老虎照樣嚇得兩腿發軟、拔腿就逃。」
  趙誠謹都快笑出聲來了,朝平哥兒揮了揮手,道:「玩你的去吧,別在這裡纏著小雪。回頭大哥教你騎馬。」
  平哥兒立刻高興地咧嘴笑,「大哥說話算數!」說罷,又上前去跟趙誠謹擊了一掌,這才滿意地拉著阿初跑開了。
  許多年沒回來,荔園還是以前的老樣子,就連桌子腿上被她撓出的抓痕都清晰可見,牆腳的貓窩已經褪了色,但還是堅守在原來的地方,逗貓棒也擱在上頭,收拾得乾乾淨淨的,一點灰塵也沒有。
  「坐吧。」趙誠謹給她指了個位子,自己在她身側坐下。
  院子裡伺候的下人趕緊上了點心和水果。
  「這個櫻桃好吃,」趙誠謹指著盤子裡紅艷艷的櫻桃笑著道:「一會兒我給你沏茶。」
  說罷,不待許攸客氣,他已經招呼著沈嶸去取茶具。
  沏茶還有這樣的講究?許攸有些好奇。以前在王府的時候趙誠謹還小,並不怎麼飲茶,後來去了雲州,尋常百姓家誰會把銀錢花在茶葉上,大多是隨便揪幾片葉子、花蕾曬乾,再用水一煮,味道也不錯,美其名曰叫做茶水。
  不過,看趙誠謹這架式,好像沏茶也是一件挺費工夫的事兒?
  很快的,許攸就見識到了權貴人家間流行的大氣、講究的煮茶儀式……
  「是普洱嗎?」許攸見趙誠謹從匣子拿出一塊茶餅,忍不住問。秋天喝普洱倒也應景。
  趙誠謹卻被她問得一愣,「什麼耳?」他抬頭看她,見她的目光放在他手裡的茶餅上,遂笑著解釋道:「是皇祖母賞的鳳餅。我父王與母妃都不愛飲茶,倒便宜了我。」
  一邊說著話,他一邊拿了長長的竹筷夾住那塊小茶餅放在火爐上文火慢烤。不一會兒,便有濃郁的茶香飄出,沁滿了整個房間。
  「還挺香的!」許攸沒話找話說,一會兒,又指著銀碟裡雪白的粉末好奇地問:「這是什麼?」看起來像鹽,可是,煮茶為什麼還要放鹽?難道是西式烹茶法,一會兒再往裡頭放點奶油和砂糖?
  「鹽,還有薑末、蒜末……」趙誠謹指著擺在桌上的一大排小碟子一一說給她聽。許攸越看越覺得頭皮發麻,結結巴巴地道:「這些……全都要放茶裡頭?」那玩意兒煮出來還能喝嗎?索性再添些牛羊肉、幾片白菜葉子,一會兒中午就不用煲湯了。
  趙誠謹看著她哭笑不得的臉,忍不住想笑,偏又強忍著,正色回道:「是啊,一會兒煮好了你仔細嘗嘗。家裡頭都說我的茶煮得好……」他見許攸蹙著眉頭,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許攸這會兒總算明白過來了,原來這個傢伙是故意逗她,頓時氣得齜牙咧嘴,咬著牙惡狠狠地瞪他。趙誠謹邊笑邊解釋,「小雪莫惱,我可沒騙你,京城裡都是這般煮茶的,我自己喝不慣。本以為你會喜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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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4 09:07: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對於許攸和他的品味一致,趙誠謹很高興,沈嶸一臉無語地看著他們倆,悄悄揉了揉太陽穴。
  「哪有這麼喝茶的。」許攸倒了杯白水,搖頭道:「茶味全都蓋住了,真是暴殄天物。」她又拿起匣子裡餘下的幾塊茶餅聞了聞,眉頭不由自主地皺起來,小聲道:「味道怪怪的,好像不大對。」
  趙誠謹好奇地問:「小雪也懂茶?」以前明明沒見過她喝茶,光見她吃魚了。
  許攸謙虛地笑,「略懂,略懂。」才不是略懂的,她其實懂得很多,起碼比這種使勁往茶湯裡加蔥姜蒜的要懂得多了。她的老家在茶鄉,誰家不種茶,誰家不炒茶?最有意思的是鄰居家制茉莉花茶的,家裡頭無論男女老少,一年到頭身上都帶著茉莉花香,簡直比傳說中的香香公主還神。
  「小雪覺得這個茶不好?」
  許攸有些為難,這可是太后御賜的茶餅,她有幾個腦袋敢說御賜的東西不好?
  見她臉色如此,趙誠謹笑著柔聲道:「都是自己人,小雪還怕我們說出去?老實說,我也覺得這個味道不好,澀得厲害,也就偶爾裝裝風雅的時候才用。」
  沈嶸站在旁邊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默默地不說話—— 明明三天兩頭地就要煮一壺,這會兒倒又說什麼不喜歡,真是少年心,海底針……
  許攸聞言,心中稍定。她也懶得推三阻四了,逕自問:「這茶是怎麼制的?我看那葉片都碎成渣渣了,完全看不清茶葉原本的樣子。一會兒煮開了,該多難看。」喝的時候就更不得了,豈不還得弄個漏斗過濾,要不然滿嘴都是茶葉渣子和蔥姜蒜末,光是想就挺可怕的。
  趙誠謹對這個顯然是有點研究的,立刻應道:「摘了嫩葉先蒸熟,爾後再碾碎,烘乾壓在模子裡。待要煮茶的時候先拿出來烤一烤,烤得香了再碾碎入壺……」他看見許攸撇了好幾次嘴,嫌惡的神情簡直毫不掩飾,於是,他的聲音也越來越低,「依你的意思,要怎麼弄?」
  他不是很信許攸能想出什麼新式的制茶法,可是,一想想她本來就不同尋常,又覺得好像對她來說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許攸輕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道:「我先說清楚,這個也不是我發明的,是我以前遇著的一個老和尚教的……」
  她巴拉巴拉地說了一大通,努力地證明這個掃地老和尚的存在,但無論是趙誠謹還是沈嶸,兩個人都覺得挺好笑,他們是故意不說破,她卻似乎覺得自己真的可以瞞過他們。
  「……得用火炒!當然,也不是不能蒸,那個法子叫蒸青,做出來的茶葉顏色漂亮,但炒青的香味濃……」
  趙誠謹聽得雲裡霧裡的,皺著眉頭想了一陣,又問:「小雪,你會制茶嗎?」
  她當然會!可是,許攸眨巴眨巴眼,小聲道:「但是,我手邊也沒茶青啊?」
  趙誠謹不大明白茶青到底是什麼玩意兒,但他猜了猜,覺得差不離,「我家裡頭倒是種了幾棵茶樹。」
  「王府裡有茶樹?在哪裡?」許攸頓時瞪大了眼,她怎麼不記得王府裡種了茶樹?
  趙誠謹的目光微閃,「是去年春天我親手種下的,就在花園的東邊。難怪你不知道。」他不等許攸回話,便站起身興致勃勃地道:「我帶你過去。」
  沈嶸眼觀鼻、鼻觀心,心中默默地想,還真是「不愛」飲茶的人哪,又是親自種茶樹,又是對制茶工藝瞭若指掌,也不怕人家揭穿……
  三人一道去了花園,那幾棵茶樹就種在小湖邊,因有湖水滋潤,長得倒還繁茂。許攸伸手揪了兩片葉子捂在手裡頭搓了搓,又聞了聞,點頭,「還不錯,香味挺好的。」
  趙誠謹學著她的樣子揪了茶葉放在掌心捂熱,使勁兒地搓,又湊過去聞了聞,臉上頓時露出驚訝的神情。「好香!」這香味清新雅致,沁人心脾,跟那幾塊茶餅的味道截然不同。
  「要不……」許攸試探性地問:「我採一些茶葉回去試試看?」她說這話的時候有點激動,來這個世界這麼多年,總算能幹一件像穿越女會做的事了。這要是把茶葉給製出來,她就能千古流芳了。將來人家要怎麼稱呼這個茶?雪茶?名字還挺好聽的!
  趙誠謹立刻眉開眼笑,「你就試試看,做不成也不打緊。」一邊說著話,又一邊招呼著沈嶸去拿筐子,他要親自採茶。
  總共才幾株茶樹,便是把茶葉都給摘光了也整不了多少茶青,最後,許攸只帶了小半筐茶青回家。
  待目送著許攸他們乘坐的馬車走遠了,趙誠謹這才沉下臉,低聲朝沈嶸叮囑道:「今天這事兒千萬別傳出去。」
  沈嶸先是一愣,品了品趙誠謹話裡的意思,主子這是真覺得孟家小姐能製出茶來?自古以來,鹽茶之利,溥於丁田,龍團鳳餅價值千金,就連京中權貴也難得一二,若真能另創製茶之法,這裡頭的利潤簡直……沈嶸光是想一想就覺得熱血沸騰。
  當然,他也只是稍稍想一想,萬萬沒料到的是,過了幾天,許攸真把制好的茶葉給送上門來了。
  茶葉是用瓷罐裝著的,瓶口還鄭重地用蠟封了,打開後,裡頭的茶葉還用油紙仔細包好。趙誠謹捏了捏那包茶,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他忍不住想笑,抬頭看了許攸一眼,見她小臉繃得緊緊的,一副嚴肅模樣,趕緊把臉上的笑收了回去,正色道:「是小雪你親自製的?」
  「那當然!」許攸舉起雙手來彰示她的功勳,「你看我的兩隻手,燙出了這麼多水泡。」
  趙誠謹臉色頓變,連茶葉包也顧不上拆了,扔下手裡的東西朝她衝過來,急得額頭上沁出了汗,「怎麼會這樣?痛不痛?阿嶸,快去把我櫃子裡的燙傷膏拿過來。」
  「已經沒事了,」許攸無所謂地揮了揮手,「把泡挑破過兩天就好了。」
  趙誠謹卻拽著她的手不肯放,待沈嶸拿了藥膏回來,他還非要親自給她上藥,「……不是說炒茶嗎,怎麼把手給燙成這樣?你平日裡不大做飯,不會用鍋鏟,就讓阿婆或二嬸幫忙炒嘛。」
  「哪能用鍋鏟炒茶啊,」許攸吃吃地笑起來,「炒茶得用手,我這是業務不精,平日裡練得太少,真正的高手才不會燙著手呢。」
  趙誠謹這會兒根本就沒心思去關心怎麼炒茶,他小心翼翼地把藥膏塗在了許攸的手指,又用紗布包裹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把許攸的兩隻手裹成粽子這才滿意。
  許攸頓時無語。不過當著趙誠謹的面她沒好意思抱怨,心裡頭卻想著,等一會兒出了王府大門,立刻就把這些玩意兒通通拆掉。
  等處理完傷口,趙誠謹總算想起喝茶的事了,遂又吩咐沈嶸去取茶具。
  許攸聞言趕緊攔住,道:「不用那麼麻煩,燒壺開水來就好了。」
  趙誠謹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朝沈嶸點點頭,自己則好奇地打開了油紙包。
  蘭花般清新的香味頓時飄入鼻間,趙誠謹的精神為之一振,不說旁的,就這茶香已是價值連城。再仔細一看,油紙包裡的茶葉葉片完好,色澤暗綠油潤,一看便讓人心生歡喜。
  待沈嶸拿了開水過來,依著許攸所說的法子將茶葉泡開,那清幽的茶香越發沁人心脾。茶湯清澈碧綠,猶如夏日裡的一縷清風吹過,不待喝,光是聞一聞、看一看就已令人心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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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4 09:07:1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這簡直是意外的驚喜!趙誠謹端起茶杯,心中開始各種籌劃,若是經營得好了,便是給孟家掙個爵位也不是難事!
  「紗布記得別拆!」
  許攸臨走的時候,趙誠謹忽然開口叮囑道。她一怔,旋即乾巴巴地笑了兩聲。
  「明兒個我過去看你,要是看見你把紗布拆了……」
  他沒說話,那雙幽深而漂亮的眼睛就那麼一眨也不眨地盯著許攸看,看得她心裡頭發毛,趕緊投降,「知道了,管家婆!」
  回家的路上,阿初一直絮絮叨叨地說著話,今天和平哥兒玩了什麼,誰贏了,他又如何如何地厲害……許攸則一直靠在車壁上發呆,一閉上眼睛就是趙誠謹微微笑看著她的樣子,雙眼明亮,眸光閃閃,看得人心裡頭毛毛的。
  一回府,孟老太太就把她叫進屋裡去了,仔仔細細問起在瑞王府裡發生的事。
  許攸沒提趙誠謹給她包紮傷口的事,只是一臉嚴肅地道:「順哥兒再三叮囑讓我們別把這制茶的事洩漏半分,他還說……」她故意頓了頓,壓低了嗓門湊到孟老太太耳邊低低地說了一句話,孟老太太立刻驚得跳了起身,臉色都變了。
  「這……不……不會吧……」這爵位又不是大白菜,哪能隨便就得了的?更何況,這制茶的法子還不是他們孟家的。孟老太太頓時就心虛了,趕緊道:「你跟順哥兒說了沒有,這制茶的法子是別人教的,我們這麼拿來用,將來若是有人找上門來,可要如何是好?」孟老太太是個實誠人,遇到這種事第一個反應不是驚喜交加,而是焦急擔憂,單是這一點,許攸就覺得,這個家有孟老太太看著,絕對出不了事。
  許攸拍拍孟老太太的背,低聲勸慰道:「阿婆您放心,這事兒有順哥兒擔著,我們又沒說這制茶的法子是自家獨創的,至於皇上怎麼看,那是他的事。再說了,這爵位的事還沒影子呢,我也就跟您說說,阿爹那裡都沒提呢。」
  許攸心裡頭清楚,這制茶的方法所能帶來的利益之豐厚必定引得眾人覬覦,單憑他們孟家,就算背後有瑞王府撐著也沒用,還不如賣皇帝一個好,把這法子給捐了,從他手裡頭討個爵位。給了這麼大個便宜,皇帝應該不會吝嗇吧,她可記得曾聽說前朝修宮殿有功的工匠還有封了侯的呢!
  到了晚上,孟老太太召集了孟父和孟二叔悄悄商議,許攸身為當事人自然也參與了會議。把這事仔細一說,大夥兒都傻了,就連一向鎮定自若的孟父都說不出話來。
  他瞠目結舌了半晌,才不敢置信地朝許攸問:「小雪,你老實告訴阿爹,這制茶的法子你是從哪裡學來的?」
  許攸又把那大和尚的藉口再說了一遍,聽得孟二叔張著嘴半天闔不攏,孟父卻還不信,沉著臉喝道:「阿爹問你正事,你別推三阻四的胡吹亂編。快快老實交代清楚!」
  奇怪了,明明連狡猾的趙誠謹都給騙過了,怎麼就騙不了阿爹?許攸低著腦袋迅速地想著各種藉口,支支吾吾地又編道:「其實……是我那幾年睡著的時候作夢夢到的,」她抬頭見阿爹又把臉一沉,遂閉著眼睛把聲音都提高了,「就是知道你們不信所以才瞎編嘛!我說了實話你們又不信,明明就是作夢夢到的!」
  她先前編的大和尚沒人信,這回弄個神神鬼鬼的,孟老太太卻信以為真起來,正色道:「小雪這回不像是在說謊,誰沒事編這種故事?一聽就像是在瞎說。」見老太太替她說話,許攸立刻做委屈狀,一邊撇嘴一邊紅了眼圈,「就知道阿爹要罵人,所以才不敢說,萬一被外人聽到了,怕不是要說我是妖怪,抓了我去燒死……」
  「啊呸呸!」孟老太太見她掉眼淚,頓時心疼得不行,上前將她抱在懷裡,柔聲哄道:「小雪不哭啊,阿婆相信你。」說罷,又狠狠地朝孟父和孟二叔瞪了一眼。
  孟父揉了揉太陽穴,知道問不出別的花樣了,無奈地朝孟老太太道:「娘,此事關係重大,我只是想問個清楚。這制茶的法子要真推廣開,原來制茶的人沒了活路,咱們家首當其衝要被人責難,到時候……」
  「天塌下來有皇帝陛下擔著,你怕什麼!」孟老太太理直氣壯地道:「小雪不是說,順哥兒要把這法子捐給朝廷?既然是朝廷的旨意,關我們家什麼事?再說了,順哥兒不是說要給咱們家討個爵位,到時候你身上有了爵位,還怕那些小人?」當然,老太太想得更加長遠,只是有些事現在還不大好說罷了。
  孟父拿老太太一點辦法也沒有,卻又不肯就此退讓,想了想,朝許攸道:「小雪你先回去睡覺,我跟你阿婆還有話說。」
  許攸雖然有些不願意,但也不敢違背他的意思,悄悄朝孟老太太擠了擠眼睛,起身回了屋。待她離開,孟父這才沉聲朝孟老太太道:「娘,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好,為了孟家好,可這事兒關係到小雪的將來,我實在不敢拿她去冒險。」
  「什麼意思?」孟老太太眨巴著眼睛,有點狡猾地問。
  「小雪手握著生錢的法子,聖上能放心讓她嫁出去?」孟父苦口婆心地道:「我就怕到時候陛下一封聖旨把她召進宮,小雪這一輩子就都給毀了。」
  孟二叔聞言頓時心驚,臉上也露出焦急的神情,孟老太太面色肅穆,眼睛裡有異樣的光。
  過了好一會兒,老人家才慢吞吞地回道:「這不是……還有順哥兒嗎?」
  她抬頭瞟了兒子一眼,不急不慢地道:「你別說沒看出來啊,順哥兒這三天兩頭地往咱們府裡跑,幾年來東西像不要錢地往雲州送,你這當爹的,心裡頭能沒底?先前我是不同意,畢竟我們兩家門不當戶不對,饒是順哥兒再怎麼有心,小雪壓根兒就進不了他們家的門。可我現在多少看明白了,不管這樁婚事能不能成,順哥兒都是個好孩子。你道是他為什麼把這事兒給攬過去?雖說在皇帝面前討了好,可到底招人恨,這要不是為了小雪、為了我們家,就憑他那股聰明勁兒,能幹出這種事?」
  孟父頗不自在的揉了揉眼角,無奈道:「娘,順哥兒可是瑞王世子,將來是要承爵的。」整個京城才幾個親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續絃都一大堆人盯著,更不用說趙誠謹青春年少,人品才貌無一不是萬里挑一!多少雙眼睛如狼似虎地盯著他,自家女兒就算再怎麼聰明伶俐,可家世擺在那裡,便是因這制茶之事果真得了爵位,在那些權貴眼中,也照樣上不得檯面。小雪便是能進門,恐怕也只能做妾。他無論如何是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且先看著吧。」孟老太太道:「就看他們倆有沒有緣分,反正小雪年紀還小,順哥兒這裡若是不成,我們就趕緊把她的親事給定下來,我看胡家那小哥兒也不錯……」
  這怎麼又扯到胡鵬程身上去了……孟父越發地頭疼。女兒大了,可真是一件讓人煩惱的事情。
  第二日大早上,趙誠謹居然又找上門來了。孟父一聽到外頭的動靜,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他忽然覺得自己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那個孩子。
  趙誠謹卻絕口不提茶葉,反而與孟父和孟二叔說起阿初讀書的事來。
  「我看來看去,城北的香山書院倒還不錯,書院的山長是大儒葉真,授課的老師也都是有真才實學的。平哥兒不願去上書房,所以府裡頭準備把他送過去,若是阿初也一起,倒是有個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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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4 09:07:2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孟二叔先是又驚又喜,可仔細一想,很快又開始打退堂鼓,小心翼翼地道:「這個……恐怕不大好吧。」他們來京城時間長些,多少聽過香山書院的名號,自然知道那是京城裡除了上書房之外頭一等讀書的地方,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進去卻找不到門路,他們這等微末小官是想都不敢想的。
  趙誠謹過來找他們提這事兒,說白了就是主動來幫忙,孟二叔一想到最近這幾年趙誠謹給孟家幫的忙,心裡頭就虛,「還是不麻煩世子爺了,」孟二叔搓了搓手,小聲道:「那香山書院可不是尋常人能去的地方,我們阿初隨便找個私塾就好。」
  趙誠謹哪裡會猜不到他的心思,笑笑道:「二叔是怕會麻煩我?原本平哥兒也要去的,都已經跟葉山長打過招呼了,不過入學時還要考試,可不是我一句話就能定的。香山書院的名氣之所以大,是因為葉山長不拘一格招募賢才,別說阿初,便是尋常百姓家的學子,只要是才學出眾,學習刻苦,也照樣能入學。二叔不妨讓阿初先隨我去見一見葉山長,他若是自己有本事能過得了葉山長那一關,莫非二叔還攔著不讓他去?」
  論口才,孟二叔哪裡是趙誠謹的對手,三言兩語就被他說服了,甚至還忍不住得意地自吹自擂道:「我家阿初還是很聰明的,以前在方先生的學堂裡讀書,每回他都能拿第一……」
  「那就這麼定了。」趙誠謹笑得溫柔極了,「明兒個早上我過來接他。」
  孟父在一旁甚覺無力。
  這事一定下,趙誠謹又順便去隔壁書房看阿初。
  他沒急著進門,湊近半開的窗戶往書房裡看了幾眼,很快就發現了坐在書桌邊的許攸。他昨天千叮囑萬囑咐不能拆掉的紗布早已不知所蹤,她正握著毛筆低頭寫字,小圓微微沉著,很是認真的模樣。
  孟父和孟二叔就在身後,趙誠謹不好一直站在窗邊偷看,輕咳一聲,踱到書房門口輕輕扣了扣門,朝阿初笑了笑,又故作驚訝地看著許攸道:「小雪也在啊。」
  孟父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這裝模作樣的,也太假了!
  許攸聽到趙誠謹的聲音,手上頓時一抖,一滴墨汁就滴在宣紙上,落下一個圓圓的黑點,她頓時皺起了眉頭,無奈地吐了一口氣,抬頭朝趙誠謹道:「你來了呀。」說罷,好奇地瞥了孟父和趙誠謹一眼,心裡有些意外。
  「世子爺說要把阿初送去香山書院讀書。」孟二叔笑吟吟地朝他們倆道。
  阿初聞言,高興得從凳子上跳了起來,「是城北的香山書院嗎?我能去那裡讀書?真是太好了!」
  許攸扭過頭去看他,這大概等同於現代接到國內最頂尖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感覺?或許還要更驕傲一些。
  「還沒定呢。」趙誠謹朝阿初道:「明兒個我帶你去書院見一見山長,他興許還得考一考你,若是你沒通過,可就進不了門了。」
  阿初興奮得直跳,「我才不怕,隨便他考……」他實在激動得很,滿屋子地跑來跑去,看得孟父和孟二叔腦仁疼。見有阿初在屋裡,孟父也不怕趙誠謹跟許攸走得太近,遂揉了揉太陽穴,出了門,孟二叔見狀,也跟了出去。
  【第四十一章 賞楓一場空】
  等他們一走,趙誠謹故意想了幾個問題來考阿初,阿初就安靜下來,咬著筆頭苦想怎麼應答。
  他自己則繞到許攸身邊,好奇地問她,「小雪,你在寫什麼?」
  「制茶的流程,」許攸甩了甩有些發酸的胳膊,苦著臉道:「得寫挺多的。」
  「那我幫你寫吧。」趙誠謹低頭看了一眼宣紙上熟悉的字體,心裡油然生出一種奇異的滿足感,忍不住勾起嘴角,聲音也越發地低沉而溫柔,「你說,我寫……」
  趙誠謹這一寫就寫到了午膳時分。孟二叔為了讓老太太享福,特意請了個廚娘回來做飯,孟老太太卻總嫌棄人家做得不好,這會兒家裡頭來了客人,便非要親自下廚,還振振有詞地道:「順哥兒的口味我最清楚,換了旁人都做不好。」
  許攸總覺得,孟老太太好像對趙誠謹的態度忽然之間親暱了許多。
  吃飯的時候許攸忽然想起沈嶸來,遂隨口問了一句道:「今天怎麼不見沈嶸跟著你?」
  趙誠謹解釋道:「我讓他去南邊買茶園,托付別人總不放心。」說罷,又向她道:「你昨兒個不是說福建那邊的茶園好?我特意讓他去了那邊。眼下朝廷的貢茶大多出自巴蜀,福建那邊的茶園倒是不貴,大叔、二叔若是手裡頭有些閒錢,也可以先置辦一些園子,我估摸著再過兩年價格就得翻好幾倍。」
  孟父和孟二叔聞言都有些心動,尤其是孟父心裡頭想得長遠,雖說現在孟家的日子還算好過,可女兒眼看著大了,再過兩年就得嫁人,且不說她的婚事到底落到何處,嫁妝終歸是要先預備著。以前家裡頭貧寒且不作他想,而今既然有機會,他自然是希望能多替她打算。雖說此舉難免又有趙誠謹出面幫忙的嫌疑,但他也找不出比這更好的法子了。
  他與孟二叔悄聲商量了一會兒,很快便拿了主意,吃過飯後,便悄悄將趙誠謹喊到一邊,把手裡頭攢下的銀子全都拿了出來。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就連趙誠謹都沒想到短短幾年時間,孟父和孟二叔居然攢下了不少的家當。
  「……都是打仗那會兒攢下的,一直藏著沒敢讓人知道。我和你二叔都不擅經營,所以只能死死地攢著,本打算等小雪出嫁的時候給她置辦嫁妝,也體面些。」
  孟父說這話的時候趙誠謹的心都漏了一拍,咬著牙,硬著頭皮與他對視了一眼,卻發現人家根本就沒正眼看他,趙誠謹滿腔的熱情瞬間就被一瓢涼水給澆滅了,一顆心拔涼拔涼的。
  不過,他從來都不是輕言放棄的人,便是心裡頭再怎麼失望,面上還是一切如常,強打起精神朝孟父道:「大叔放心,有我看著,自能將你的茶園打理得井井有條。」他說罷,想了想,又道:「大叔既然到了京城,單靠每個月那點俸祿,恐怕吃飯都不夠。依我看,也能想點別的營生,或是買地,或是買鋪子,錢雖花出去了,每年卻總有進項,總比坐吃山空的強。」
  孟二叔聞言頓時激動起來,忍不住插話道:「世子爺到底是有見識的人,說得有道理。我看京城裡那些世家大戶,家裡頭的田地數不勝數,府裡頭的姑娘出嫁的時候都是幾十頃地的陪嫁,吃穿幾輩子都夠了。」
  孟父沒好氣地看著他道:「我們總共就這麼點銀子,不是說好了讓世子爺幫忙去福建買茶園,哪裡還有錢去置辦田地?再說了,這京城附近的地早就被人搶了個精光,哪裡還有我們的分。」
  趙誠謹也笑著道:「大叔說得也有道理,這京城附近的地大多是有主的,想買都要靠時機。我也就是跟您提一提,讓你們心裡頭有數,什麼時候有機會了,千萬莫要錯過。」這個機會……孟父稍一思忖心裡頭就有了數,正所謂伴君如伴虎,京城裡每年被撤了官職,甚至流放邊疆的官員不知道有多少,京城附近那些地的買賣大多也就是這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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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孟二叔聞言頓時激動起來,忍不住插話道:「世子爺到底是有見識的人,說得有道理。我看京城裡那些世家大戶,家裡頭的田地數不勝數,府裡頭的姑娘出嫁的時候都是幾十頃幾十頃地的陪嫁,吃穿幾輩子都夠了。」
  雪爹沒好氣地看著他道:「我們攏共就這麼點銀子,不是說好了讓世子爺幫忙去福建買茶園,哪裡還有錢去置辦田地?再說了,這京城附近的地早就被人搶了個精光,哪裡還有我們的份兒。」
  趙誠謹也笑著道:「大叔說得也有道理,這京城附近的地大多是有主的,買到都要靠時機。我也就是跟您提一提,讓你們心裡頭有數,什麼時候有機會了,就千萬莫要錯過。」這個機會……雪爹稍一思忖心裡頭就有了數,正所謂伴君如伴虎,京城裡每年被擼掉官職,甚至流放邊疆的官員不知道有多少,每年京城附近的地也就是這麼出來的。
  趙誠謹跟雪爹他們說完了話也不急著回去,許攸隨口問一句,他便露出委屈又受傷的神情,「平哥兒進京去見皇祖母了,家裡頭一個人也沒有,回去了也沒人搭理,實在冷清,所以才來找你們說說話。」
  這話說得,就好像他是什麼沒人疼愛的小白菜似的,換了別人還真可能被他給騙到,可許攸又哪裡是別人,她可親眼瞧見過這位小白菜又多受寵,太后見了他,比見了太子還親呢。
  不過她也沒說破,便往旁邊的凳子上挪了挪,招呼他坐下,道:「既然你閒著沒事兒,那就過來幫我的忙。」她轉身把收在櫃子裡的茶葉拿了出來,找了個篩子攤開,道:「我們來撿梗子。」
  「撿梗就是把茶葉裡頭的長梗子撿出來,這玩意兒摻在茶葉裡頭不好看,泡開了還澀口,所以得把它們都撿出來……」她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話,一邊麻利地把篩子裡的茶葉分成兩摞。
  「為什麼要分開?」
  「你不覺得這個樣子好看嗎?」許攸的臉上露出狡猾又得意的神情,「大小勻整,葉片也完好無損,可以賣得貴一倍。反正有錢人多得是,人家也不在乎這點小錢。這還不算什麼,等到了春天春茶上市的,頭園茶還能炒作到天價……」
  趙誠謹眨巴著眼睛看她,一會兒,忍不住笑出聲來。許攸歪過頭來瞪他,氣呼呼的樣子,「怎麼,你不信?」真是大少爺,一點商業頭腦也沒有,許攸對此表示鄙視。
  趙誠謹連忙揮手,「沒有,我怎麼會不信。」他笑得高興極了,牙齒都露了出來,雪白的,「我只是沒想到小雪還會做生意,這可真難得。不過,炒作是什麼意思?」他一臉好奇地問,樣子認真極了。
  許攸愣住,呆了一下,才打了個哈哈,有些不自然地解釋道:「這不是炒茶嗎,我隨口一說。對了,明年開春,我們還能炒別的茶,我跟你仔細說說……」她趕緊把話題就給岔開了,趙誠謹也沒再追問。
  不過,待聽得新茶的炒制方法,趙誠謹卻低下頭半晌沉吟不語,過了許久,才緩緩道:「這個倒是不急。」
  「為什麼?」許攸不解地問,她還挺想喝綠茶的。
  趙誠謹莫測高深的笑起來,「就好比打葉子牌,好牌總是留在最後,急急忙忙把手裡頭所有的牌全都打了出去,後頭豈不是就沒得玩了。」敢情這傢伙是想留一手,許攸仔細想想,還是覺得他做得對,於是點點頭笑道:「可不是,後頭我還想從皇帝陛下那裡再多討點好處呢。」
  趙誠謹在孟家一直待到天快黑才回府,第二日大早,又親自過來接阿初去香山書院。平哥兒這回也跟著,還沒下馬車就急急忙忙地從窗口探出腦袋來,扯著嗓子大聲喊「阿初,你好了沒有。」
  阿初也顧不上換衣服,飛快地從屋裡衝了出來,急急忙忙地應道:「我來了,我來了。」
  二嬸抱著衣服從他屋裡追出來,一邊跑一邊小聲地罵,「你這混小子,還不趕緊回來換衣服,一會兒穿成這樣去學堂,老師還不得把你趕出來。」
  阿初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又飛快地往屋裡跑,不過一分鐘的工夫,就又蹦出來了。雪爹和孟二叔今兒都去了衙門,阿初就像一隻沒人管束的鳥,恨不得飛到天上去。
  趙誠謹牽著平哥兒進了院子,與老太太和二嬸見過禮,又朝趴在窗口朝外看熱鬧的許攸揮了揮手,道:「小雪不去嗎?」
  許攸一愣,旋即心裡生出一些驚喜,「我也能去?」
  「又沒人攔著不讓你出門。」趙誠謹笑瞇瞇地看著她,「香山書院在城北的落雁山,這會兒山上的楓葉都該紅了,正是一年中最美的時候,你若不去,豈不是辜負了這大好的美景。山頂還有瀑布,有十幾丈高,美不勝收……」
  「我馬上去換衣服……」
  一會兒她就穿著男裝出來了,頭髮也整整齊齊地束起來,一絲不亂。這身男裝是她拿了雪爹的舊衣服改的,洗得有些發白,但大小還算合適,套在身上,儼然是個俊俏的少年郎,只是往趙誠謹身邊一站,足足矮了他大半個腦袋,許攸頓時就洩氣了。
  趙誠謹看著她氣鼓鼓的樣子只覺得好玩,忽然生出想在她頭頂上揉一把的衝動,好險才忍住了,心虛地偷偷朝孟老太太瞄了一眼,見她似乎沒注意到自己,這才吁了一口氣,用力地捏了捏拳頭。
  趙誠謹行事頗為低調,所乘的馬車看起來也毫不出奇,只是比尋常馬車稍稍大些,只是裡頭的陳設要精緻許多,坐在裡頭也平穩舒適,不過,便是這麼低調的馬車也有人能一眼認出來。馬車剛剛出了巷子,許攸就聽見外頭傳來齊王殿下咋咋呼呼的聲音,「咦,這不是二哥家的馬車?誰在裡頭?順哥兒,平哥兒?」
  趙誠謹臉上的笑容頓時就僵住了,平哥兒偏偏還挺興奮,一聽到動靜立刻就鑽出小腦袋朝齊王打招呼,「七叔,是我,我和大哥去落雁山。」
  「順哥兒也在啊,怎麼不出來跟七叔打聲招呼?」齊王笑嘻嘻地問,說話時,已經騎著馬欺近馬車,馬鞭探過來要把車簾掀開。趙誠謹皺著眉頭搶先一步走了出來,揉了揉眼角,喚了聲「七叔」,又苦笑著問:「七叔這是要去哪裡?」
  齊王回道:「剛進宮被陛下罵了一通,心裡頭正不痛快呢。你們要去落雁山,那我也跟你們一道兒去散散心。」
  趙誠謹頓時連殺人的心都有了。不過他好歹忍住了,目光在齊王身側的侍衛身上掃了一眼,道:「我下來陪七叔騎馬走走。」說罷,便低聲與平哥兒叮囑了兩句,又問那侍衛要了馬,翻身便上了馬。
  他二人鮮衣怒馬地往街上一走,立刻就引得路人紛紛矚目。趙誠謹也就罷了,雖然也生得俊,但平日裡極少露面,認得他的人不多,可齊王殿下在京城裡卻是名人,不認得他的才少,這一路過去,還不住地有人跟他打招呼,招呼完了,又拐彎抹角地打聽趙誠謹的來歷。趙誠謹左右不說話,繃著臉冷淡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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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4 09:07:4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一晃連順哥兒都這麼大了……」齊王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難得地感歎了一聲,「想想你小時候多可愛,白白胖胖像個糯米糰子,整天抱著隻貓,就跟雪團是你媳婦似的。要不是當年秦家作死,所有的人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趙誠謹也不知道他是否若有所指,畢竟,那一場叛亂帶給了京城太多的變故,改變了許多人的人生,無論是皇帝陛下,還是瑞王爺,甚至更多人,大家都變了。
  「七叔的婚事定下來了嗎?」趙誠謹忽然開口問,齊王身上一顫,險些從馬上摔了下來,爾後氣急敗壞地朝他怒吼,「好你個混蛋小子,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明明知道你七叔我心裡頭煩,還故意來氣我。」
  趙誠謹眨巴著眼睛一臉無辜,「我這不是關心您麼。林尚書雖說位高權重,可那府裡頭家風不正,從上到下都亂糟糟的,您若是去了那家姑娘……」他沒往下說,但臉上已然露出同情之色。
  齊王頓時冷哼,「你放心吧,牛不喝水還能強按頭?那姓林的又是什麼東西,不過是皇伯父的一條狗,自己家裡頭都亂糟糟的,京城裡頭,哪個有頭有臉的人家敢與他們結親?你皇伯父心裡頭能不清楚?也不過這事兒鬧得大了,他礙著面子把我叫過去說了幾句,這不立刻就把我給放出來了。」
  自從皇帝陛下賜的一場婚把瑞王府弄得烏煙瘴氣之後,他就再也不幹這種事兒了,每回見了齊王,也就是吹鬍子瞪眼地罵他幾句,恨不得拿根鞭子來抽他,可婚事卻是一點也不碰。有時候齊王想一想,又覺得瑞王爺真是勞苦功高。
  他們叔侄倆就這麼一路說話一路騎到了落雁山腳,香山書院就在山腳東側,馬車還沒停穩,平哥兒就急急忙忙地從車上跳了下來,然後就是阿初,最後才是許攸。
  因為許攸穿著男裝,齊王剛開始還沒怎麼留意,後來才發現有點不對勁——這一身破舊衣裳的小鬼很不把自己當外人,他再定睛一看,拍著腿大笑起來,「哎呀,是小雪團啊!」
  他說罷又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麼,故意「啊——」了一聲,尾音拖得長長的,還轉了好幾個彎,一臉曖昧地看著趙誠謹,笑得特別地淫蕩。
  趙誠謹繃著臉假裝淡定,齊王見狀,頓時玩心大起,湊到他耳邊小聲道:「順哥兒你再在七叔面前裝模作樣,信不信七叔就能把你這事兒給你整黃了……」
  趙誠謹也不知是被氣的,還是被臊得,頓時臉就紅了。
  趙誠謹經歷的事兒多了,能屈能伸,就算在齊王手裡吃點虧也沒覺得有什麼——人家到底還是長輩呢,總得偶爾讓他一回,所以,趙誠謹很快就恢復了正常,難得討好地朝齊王拱了拱手,齊王見狀,頓時得意得哈哈大笑。
  到了香山書院,齊王殿下還沉浸在難得的勝利中不可自拔,以至於還在葉山長面前給阿初說了幾句好話,當然,人家葉山長有沒有聽進去就不好說了。
  許攸以前做貓的時候見過這位葉山長,他那會兒還在上書房給太子和趙誠謹他們上課,相比起上書房別的老師來說,這位實在算得上溫柔慈祥。好幾年不見,這位大儒竟似乎比以前還要精神,原本花白的頭髮已經變成了雪白,但氣色卻極好,見了趙誠謹,臉上立刻露出慈祥和藹的笑容。
  聽說平哥兒和阿初要來香山書院讀書,葉山長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就滿口應下,趙誠謹還有些不好意思,問他是不是還要考一考他們,葉山長卻揮手道:「不用不用,既是世子親自領來的,怎麼也不會差,老夫還記得……」老人家巴拉巴拉地開始回憶當年上書房教書時趙誠謹的懂事乖巧,特意當著平哥兒的面狠狠地把他表揚了一番,趙誠謹的臉都紅了。
  齊王殿下掏了掏耳朵,忍不住插話道:「當年本王在上書房讀書的時候,葉山長也是太傅來著。不過那會兒葉太傅的脾氣可不怎麼好。」他是先帝疼愛的小兒子,自然是挨不著打,但他那幾個伴讀可沒少吃虧,長年累月屁股都是腫的,後來只要一提到葉太傅屁股就疼。
  葉山長下頜的鬍子抽了抽,表情複雜地看了齊王殿下一眼,終於還是沒說話。
  阿初他們讀書的事定下來,今天的任務就算完成了,趙誠謹便領著大傢伙兒在香山書院走了一圈,罷了,又興致勃勃地邀請許攸去爬山看瀑布。許攸難得出來一趟,自是欣然應下。
  許攸可不是京城裡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她每天早晨起來都要跟著雪爹打一套拳,繞著院子跑幾十圈的,身體底子極好,爬起山來健步如飛,走不了多久就把平哥兒和阿初遠遠地拋在了身後,唯有齊王殿下和趙誠謹能並駕齊驅。
  「真看不出你這小丫頭還挺有勁?」齊王是個特別隨性的人,看不上的,無論旁人怎麼貼上來也沒個好臉色,可若是入了他的眼,他就立刻自來熟。對於許攸,他是從頭一回見面起就挺有親切感,雖然他自己也知道好端端地把人家漂亮小姑娘說成是隻貓不大妥當,可他心裡頭就是覺得許攸跟雪團特別像,所以不由自主地就對她特別親切。
  換了是別的小姑娘,被這麼個俊俏的王爺溫溫柔柔地看著,說不準還得心跳加速、胡思亂想,但這種事情絕對不會發生在許攸身上。不管齊王殿下長得有多麼好看,多麼溫柔,在許攸的心裡頭,他永遠都是那個被壞人關在屋裡等待一隻貓去救命的逗比——還是一隻穿女裝的逗比。
  「咱們比一比,看誰先爬上山?」齊王笑瞇瞇地看著許攸,提議道。
  趙誠謹立刻出聲反對,「七叔,小雪到底是女孩子,便是身體好些,又哪裡比得過您這練武之人。您若要比,不如跟我身邊的這些護衛比?他們雖然跟在我身邊的時間不長,但好歹也是練過的,不如請七叔指點指點。」
  「誰要跟他們這些粗人比。」齊王殿下瞇著眼睛朝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不懷好意地笑,「順哥兒你還挺狡猾嘛。」把他和護衛們哄走了,這狡猾的小子就能跟小美人單獨走,一邊爬山一邊說話,說不準半路上還出點什麼意外……明明瑞王爺是個挺古板嚴肅的人,怎麼就生了這麼個滿肚子壞水的兒子?偏偏還長得人模人樣、衣冠楚楚的,難怪人家說衣冠禽獸呢!
  趙誠謹假裝沒聽懂他的話。
  於是,他們一行人飛快地就上了山,好不容易到了觀瀑的台階,不想那瀑布卻斷流了。
  「……這小半月都沒下雨了……」隨行的護衛結結巴巴地解釋道,看起來都快哭了,「屬下前日來的時候都還有水的……」雖然水流不大,但也不至於完全斷流。這下可好了,把世子爺和齊王殿下哄上了山,就看這幾塊乾巴巴的大石頭,就算趙誠謹不罵他,他也沒臉見人。
  齊王氣得吹鬍子瞪眼,氣呼呼地把那護衛臭罵了一通,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動了,道:「本王累了,帶吃的了沒?趕緊的上,餓死小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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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趙誠謹無奈地朝護衛們使了個眼色,眾護衛見狀如聞大赦,趕緊飛快地收拾出一塊空地,又把茶水糕點一一擺放整齊了,這才恭恭敬敬地請眾人移步。
  雖然沒見著瀑布,許攸卻一點也不失望,出來爬山,原本享受的就是這個過程。她今兒出了一身汗,又看到了沿途的美景,便已足矣。不過,出門之前趙誠謹不是說山上的楓葉快紅了麼,怎麼半點紅葉也不見?
  於是許攸便好奇地問了出來,趙誠謹臉一紅,還沒說話,一旁的齊王已經拍著地大笑起來,「傻姑娘,這小子說的話也能信?別看這小鬼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肚子裡一肚子壞水,就是只花狐狸。這才什麼時候?少不得還得要小半月才有紅葉看。你又被他給哄了吧。」
  趙誠謹面色如常地解釋道:「我好幾年不曾來過落雁山,弄錯了時間也不奇怪。」
  他身後的護衛也趕緊跳出來幫他說話,「都是屬下的錯,前日過來的時候天氣冷,遇著山裡的樵夫說這兩日便有紅葉看,便冒冒失失地去向世子爺稟告,不想竟被人給哄了,害得孟姑娘白跑了一趟……」
  這護衛年紀還很輕,不過十六七歲,生得乾淨清秀像個什麼都不懂的高中生,讓人一看就心生好感。許攸又哪裡會跟他生氣,趕緊揮手道:「無妨無妨,我就是隨口問一句,便是見不著也沒什麼。」
  趙誠謹側過臉來朝她微笑,「我們下次再來看。」說罷,目光又在齊王臉上掃了一眼,得意地勾起了嘴角。
  這個小混蛋,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齊王心裡暗暗地罵。
  他們在山頂喝了兩壺茶,又用了些點心,平哥兒和阿初才氣喘吁吁地爬了上來,剛剛坐下就被齊王給教訓了一通。他發現自己臉皮不夠厚,拿趙誠謹那小子沒轍,於是乾脆就去欺負小的,辟里啪啦地來教訓平哥兒和阿初。他一邊訓人還一邊偷偷朝趙誠謹和許攸瞟一眼,結果發現這倆人都是同樣的德行,喝茶吃東西,該幹嘛幹嘛,壓根兒就眉宇過來幫這兩個小傢伙說話的意思。
  這都是些什麼人!
  齊王殿下一生氣,就不跟他們玩兒了,自己一個人先下了山,趙誠謹心裡頭巴不得,假惺惺地挽留了兩句,就高興地看著齊王殿下騎著馬跑遠了。「我七叔他總這樣……」趙誠謹笑得眉眼都彎起來了,「像個小孩子似的,小雪你別他計較。」
  下山的路上,許攸興奮地採了一大堆各式各樣的樹葉,說是要回去做書籤,「……你會不會做?有一種叫做葉脈書籤,可精緻了……」
  「我不會。」趙誠謹矢口否認,「一聽就特別難,還是等你做好了送我吧。」
  「那好吧!對了,你要哪一種?」
  「這個……不,這種竹子的也好看……」趙誠謹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好像都挺好看的。」
  「那就每樣給你一個吧。」許攸爽快地道。
  趙誠謹這才滿意了。
  下了山,馬車剛走不多遠,便有護衛上前來湊到趙誠謹耳邊輕輕說了句什麼話,趙誠謹眉頭一皺,臉上微微有些色變。許攸正正好瞅見了,心裡微微又不安,不由得低聲問:「出什麼事了嗎?」
  趙誠謹朝她笑笑著搖頭,「沒什麼,」他頓了一下,想了想,又還是說了,「我娘回城了。」
  瑞王妃回來了!
  「那你還不趕緊回家!」許攸急道:「不然一會兒王妃回家一看,哪兒都沒人,還不得跟你急。對了,平哥兒去香山書院的事王妃知道嗎?」
  趙誠謹笑起來,「我當然跟我娘說過的。再說了,是平哥兒不願去上書房,陛下也同意了的。」也許是因為平哥兒曾經傷過腿,就算現在早已治好了,皇帝陛下總覺得對他有一種虧欠,所以對平哥兒特別寬容,並不用皇家的各種規矩來壓著他。瑞王爺臨出京前還與他說起,似乎陛下還預備等平哥兒長大後再賜個爵位。
  趙誠謹嘴裡說得輕鬆,心裡頭卻沒那麼太平。瑞王妃有大半年不曾回過京了,這會兒一聲招呼不打忽然就回來了,難不成有人在她面前亂嚼舌根子了?
  無論趙誠謹心裡頭怎麼想,他還是把許攸和阿初一直送回了家,這才往王府裡趕。待回了家,立刻就拉著平哥兒去萱寧堂給瑞王妃請安。
  「母親要回京怎麼也不先使人回來招呼一聲,我也好跟平哥兒一起去接您。」趙誠謹一進屋就朝瑞王妃笑道,說話時,又上前去朝瑞王妃行禮,被她給攔了。
  「又不是找不到路,要你接什麼。」瑞王妃朝他們兄弟倆招了招手,將他二人招到身邊坐下,也懶得拐彎抹角,逕直問趙誠謹道:「我聽說你這兩天在外頭買人?是身邊的人不夠使喚還是怎麼的?還是府裡頭有人不聽話?」
  趙誠謹一顆心頓時落了地,忍不住笑道:「原來母親是怕我被人欺負,急急忙忙地趕回來給孩兒撐腰了。」說罷,又故意起身朝瑞王妃深深地作了一揖,笑道:「娘放心,有您撐腰,王府裡頭可沒人敢不聽孩兒的話。就連平哥兒都是極乖巧的。」
  「不是因為這個,那你怎麼忽然從外頭買人?」瑞王妃有些不解。
  趙誠謹朝瑞王妃笑了笑,又看了一眼她身邊伺候的下人,瑞王妃會意,立刻讓蘇嬤嬤把下人們全都屏退了。待屋裡只剩他們母子三人,趙誠謹遂將制茶的事說給她聽。他知道自己母親的品性,對身外之物素來看得不重,所以也毫不擔心她會反對,又道:「我既是打定了主意要把這法子獻出去,也就不吝嗇這點人了,只是府裡的家生子牽扯得太多,倒不如在外頭買些無親無故的罪奴回來,也省得將來扯不清。」
  「弄得這麼複雜,倒不如直接把那法子給陛下就是。」瑞王妃嘴裡這麼說,心裡頭卻清楚趙誠謹做得對,他前頭越是做得多,到時候獻給陛下時就越是顯得他大方。瑞王妃雖不飲茶,卻也曉得這制茶的利潤之豐厚,可不是誰都捨得把這到手的鴨子送出去的。
  「孟家那邊倒也捨得?」瑞王妃低低的歎了一聲,有些意外。瑞王府好歹不缺錢,孟家卻是尋常百姓,二話不說就把這金山給捨掉,便是京城那些世家大族也做不出這麼有氣魄的事。
  趙誠謹坦然地笑,「孟大叔和二叔都是豁達通透的人。」知道自己護不住這樣的產業,便索性獻給皇帝做人情,好歹還能得點好處,若不然,就算是有瑞王府撐腰,也說不准哪天就被人設了套子,連人帶財產全都丟了。
  他們說了一會兒話,見瑞王妃有些乏,趙誠謹便起身領著平哥兒要告辭,瑞王妃卻忽然想起什麼,陡然道:「孟家那個小姑娘,是叫小雪吧,總聽你說起她,好像還是救過你命的。什麼時候把她叫進府裡來讓我見一見,也好親自謝謝她。」
  趙誠謹心中頓時一震,摸不清瑞王妃此舉到底是何意思。倒是平哥兒樂呵呵地開了口,道:「是小雪姐姐。」他歪著腦袋插話道:「小雪家還有個阿初,跟孩兒一起要去香山書院讀書,趕明兒也叫他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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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4 09:08:1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瑞王妃溫柔地笑,道:「行啊,平哥兒說什麼就是什麼。」
  許攸在書房裡制書籤,阿初在一旁寫字,孟老太太在廳裡裡跟人嘮嗑。
  老太太性子好,來京城沒多久就跟附近的鄰居混熟了,時不時地竟有些鄰居來家裡頭竄門,常常一聊就是一下午。
  「……那巷子裡頭的許家,費了老大的力氣特意請了個從宮裡頭出來的姑姑給他們家大女兒教規矩,這分明是有別的想頭嘛。」住對門的胡家阿婆壓低了嗓子神神秘秘地道:「也不曉得想把閨女往哪家府裡頭送?」
  「不會是進宮吧?」陳家阿婆道。
  胡家阿婆立刻嗤之以鼻,「許家哪有什麼進宮的門路。不過是看著那姑娘生得還算標緻,所以覺得奇貨可居罷了。那大姑娘打從三歲起身邊就跟著三四個丫鬟婆子,投了不曉得多少金銀下去,而今又特特請了人來教規矩,不曉得要把她嫁進什麼樣的人家才能不虧。對了——」胡家阿婆忽然想到了什麼,轉過頭朝孟老太太道:「你們家那大孫女長得也標緻,照我看,比那許家大姑娘好看多了,怎麼也不仔細調教調教,將來也要嫁人。」
  「調……調教?」
  「就是請人教教規矩。」陳家阿婆道:「達官貴人府裡頭可講究得很,那些千金小姐誰不是打小就開始學這些,你們家大孫女長得漂亮,府裡不是又有些門路,未必就攀不上門好親事。早些年前橡果胡同裡的老李家,不是就有個閨女嫁到了國公府裡做妾,生了好幾個兒子,在國公府裡可體面了……」
  孟老太太覺得腦仁有些疼,揉了揉太陽穴,沒說話。
  「不過那規矩也不好學,聽說那教養嬤嬤可厲害了,許家大姑娘總被訓得哭……」
  孟老太太心裡頭糾結極了。
  要不,還是讓老大留意留意,給招個上門女婿算了!
  瑞王妃一回京,王府的帖子就立刻收了一大摞,賞花的、品茶的,各種活動都來了。瑞王妃托詞身體不適,通通都給推了,就連登門拜訪的也被攔在了府外。但終究有些人是不好攔的,比如瑞王妃的娘家嫂子。
  「怎麼搞的,身體還沒好?大夫怎麼說……」瑞王妃的大嫂劉氏一進院子門就關切地問起來,見瑞王妃歪在靠窗的榻上,立刻就急了,道:「窗邊風大,這都什麼時節了,你怎麼還坐在這地方。蘇嬤嬤呢?都是伺候你多少年的老人了,怎麼一點輕重都沒有。」
  劉氏當年進門的時候瑞王妃還沒出嫁,二人處過幾年,感情還不錯,所以兩人說話並沒有那麼多顧忌,瑞王妃也不瞞她,笑著道:「沒事,我身體好著呢,只是不想應酬外人那些人。」早些年她行事總有許多顧慮,生怕怠慢了誰被人說三道四,而今卻是想開了,何必要委屈自己去迎合別人。依著她現在的身份,便是有人心裡頭不痛快,又有誰敢當著她的面說呢。
  劉氏這才放下心來,又仔細盯著她的臉看了半晌,終於笑起來,點頭道:「早該如此了。」劉氏是個爽快人,在瑞王妃面前也不來虛的,見她身體無恙,便徑直開口道:「我今兒來王府,一是擔心你的身體,二則是受人所托,來當一回紅娘。」
  瑞王妃先是一愣,旋即又笑起來,道:「也對,我們府裡的二姑娘也到了說親的時候了。」二小姐是寧庶妃所出,跟她感情不深,瑞王妃也只是叮囑府裡的下人不准苛待她,至於旁的,卻是不怎麼關心。仔細想想,二姑娘比趙誠謹才小了一歲,的確是到了嫁人的時候了。寧庶妃前幾年在張側妃手裡吃了不少虧,膽子都嚇小了,後來雖得了三少爺在院子裡養著,卻再也不敢在瑞王妃面前晃,竟連自己女兒的婚事也不敢來提一提。
  「不是二姑娘,」劉氏搖頭道:「是順哥兒。他不是也有十六歲了,可該說親了吧。」不待瑞王妃回話,劉氏又兩眼放光地繼續往下道:「那姑娘我親眼見過,相貌是沒得說,家世也是京城一等一的好,左相李大人家的嫡孫女,整個京城也沒有幾個比得過了。新年時那姑娘也跟著李家老太太進過宮給太后請安,太后娘娘都盛讚不已呢。」
  瑞王妃聞言卻面露為難之色,搖了搖頭,非常直接地道:「此事恐怕不成。」
  「為什麼?」劉氏略覺意外,「莫非你還瞧不上?不是我吹牛,這李家姑娘的家世才貌整個京城都是數一數二的,便是太子也配得起,你覺得哪裡不如意?」
  瑞王妃苦笑,一臉無奈地道:「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她見劉氏一臉不解,遂歎了口氣朝她解釋道:「大嫂以為我不想給順哥兒挑個家世人品相貌樣樣都一等一的媳婦?只是順哥兒的婚事我說了不算,王爺早就發過話,只讓我尋個家世中等的好姑娘,還得是順哥兒自己中意的。那李家小姐便是美得跟天仙似的,只這家世我們便不敢娶。整個京城有幾個親王府?這幾年的事大嫂也都看在眼裡,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盛極而衰啊。」
  既然是瑞王爺的意思,劉氏就不好再說什麼了,仔細想想,也覺得好像有些道理,可是,一想到李家那姑娘,劉氏又覺得怪可惜的,搖頭道:「王爺也是太謹慎了。照我說,陛下現在不是挺看重他的。」前幾年皇帝陛下行事的確是有些不妥當,可最近這兩年不是已經漸漸正常了麼。
  瑞王妃也不願再說趙誠謹的婚事,遂笑著把話題岔開,劉氏也多少明白她的意思,遂聰明地不再提及。
  書房裡,平哥兒悄悄探出腦袋朝屋裡掃了一圈,正正好跟趙誠謹的目光給對上了,立刻尷尬地乾笑了兩聲,「大哥在屋裡啊。」
  「你幹嘛呢?」趙誠謹沒好氣地搖了搖頭,把手裡的書放到桌上,朝他點點頭,「進來吧。」
  平哥兒一溜小跑就進了屋,小臉微沉,一臉嚴肅地朝趙誠謹道:「大哥,你要倒霉了。」
  「什麼?」
  「我聽到大舅媽在跟娘親說你的婚事。」平哥兒遂不提防地扔下了一個炸彈,趙誠謹立刻就震得從座位上彈了起來,甚至還腳下一滑險些摔了個趔趄,「什麼?」
  「說是左相李大人家的姐姐,」平哥兒唯恐天下不亂地繼續道:「大舅媽說長得可好看了。」
  趙誠謹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但到底還曉得克制,沒有一時衝動地跑到瑞王妃面前去追問,「娘怎麼回的?」
  平哥兒故意不說話,斜著眼睛看他,趙誠謹這會兒終於有點想明白了,臉上漸漸舒展開,低聲問:「娘是不是給推了?」
  平哥兒立刻瞪大了眼,「你怎麼知道?」
  趙誠謹冷哼了一聲,在他腦門上敲了一記,道:「你肚子裡頭裝的什麼鬼主意能瞞得過我?」他剛剛被這議親的消息震得暈了頭才會中了平哥兒的計,等稍稍一回過身來,立刻就從平哥兒的表情中找到了蛛絲馬跡,他把臉一垮,問:「娘怎麼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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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14 09:08:2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平哥兒立刻老老實實地交待了,趙誠謹聽得瑞王妃說親事要他中意,一顆心總算稍稍落回了實處。王府這邊,他還能暫且拖著,只要他一日不鬆口,家裡頭想來也不會逼著他娶個不合心的,可孟家那邊,卻是個大問題。孟家人的態度且不說,小雪的反應才是他最頭疼的事。說起來她也不小的,京城裡頭這個年紀嫁人的姑娘都有不少,她怎麼就一點也不開竅呢?趙誠謹都快頭疼死了。
  孟老太太尋了個時機把自己的想法跟大兒子說了,雪爹頓時哭笑不得,搖頭道:「娘還真是一會兒一個想法。」明明前兩天還認定了趙誠謹似的,結果一轉眼,立刻就變了主意,虧得趙誠謹不曉得。
  「您前兩天不是還一直誇順哥兒好麼?」雪爹揉著眼角,艱難地問:「怎麼忽然改了主意?招上門女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說別人,就說前門巷子裡的趙家,那還是正五品的官兒呢,也說要招上門女婿,結果女兒都快十九了,也還沒找到合適的。」但凡是有些上進心的男子,有誰願意給人做上門女婿。
  孟老太太有些不高興,「那你就多打聽打聽。」她說罷又歎了口氣,無奈道:「我還不想小雪嫁個好人家麼?順哥兒好是好,就是門第到底高了些,且不說人家瑞王府看不看得上咱們家,便是果真嫁了進去,我怕小雪也過不慣。大戶人家規矩多,小雪打小就放養大的,怎麼過得慣那種日子。我聽說,光是怎麼走路行禮都得學上大半年,我可捨不得我孫女吃這種苦頭。」
  「我知道了。」雪爹苦笑著點頭,「小雪是我閨女,我也捨不得她受罪。」這樁婚事還沒影子呢,他還想留著女兒在家裡頭多住幾年,不急,都不急。
  過了幾天,趙誠謹過來接阿初去香山書院時帶來了瑞王妃想見許攸的消息,「……知道小雪救過我,所以想要當面謝謝她。原本還想親自來府上拜訪的,被我給攔了。」
  孟老太太慌忙揮手,「哪能讓王妃來我們家呢。」她心裡頭有些不安,又有些無奈,這就是門第差距啊,人家一句話,就得把閨女巴巴地送上門去,還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生怕被人小瞧了。
  「定了時間沒?」孟老太太又問。
  趙誠謹笑起來,「不用定時間,什麼時候去都成。」他嘴裡說得輕鬆,心裡頭卻是緊張的,生怕老太太不高興,也擔心許攸不樂意,遂忍不住偷偷朝許攸看了一眼。
  「今天去不了啊,」許攸趴在桌上道:「阿婆你忘了,昨兒阿爹說大人家今天要進京。」
  孟老太太猛地一拍腦門,「差點把這個事給忘了,幸好小雪還記得。」
  趙誠謹心中一緊,「鵬哥兒他們今天進京?什麼時候到?我也去迎一迎。」
  「你恐怕趕不及,」許攸沒心沒肺地朝他笑,「你不是要送平哥兒和阿初去書院嗎?對了,阿初——你的東西收拾好了沒?」香山書院離得遠,阿初得住在書院裡,每個月才能回來一趟,這兩天一直在收拾行李。
  趙誠謹有些不甘心,想了想,又道:「阿初這一走就是一個月,你也不去送送他?」他見許攸臉色微動,於是又繼續燒上一把火,「阿初這是第一次單獨出門吧,還這麼小呢,以後得一個人在外頭過,真不容易……」
  許攸被他說得很快就心軟了,偷偷朝阿初看了一眼,結果就瞅見阿初眼巴巴地看著她。
  「好吧,」她想了想,還是覺得阿初更需要他,「我還是去送阿初去書院好了。」反正接胡大人一家子的事也不是非她不可,還有雪爹和孟二叔呢。
  許攸把決定跟孟老太太告訴孟老太太,又道:「阿初第一次出去住,家裡沒人送怎麼行,總不能把所有的事都托付給順哥兒吧。」
  孟老太太應是應了,心裡頭卻擔憂得緊,她用腳後跟想也曉得是誰說服的她,自家這孩子只長年紀不長心眼,將來可要怎麼辦吶!孟老太太可真是憂心極了。
  今天出門特別不順利,把阿初和平哥兒送到書院後,回來的路上馬車就壞了,趙誠謹只得在路邊找了個茶樓一邊休息一邊等著,待馬車好不容易修好了,上了車走了沒幾步,街上又不知怎麼鬧了起來,把馬路都給堵了,等到許攸好不容易到家的時候,天都快黑了。
  「明兒你去我家嗎?」臨走時,趙誠謹問,表情有些期待。
  許攸猶豫不決,「你不是說什麼時候去都成?」
  趙誠謹的臉上露出擔憂的神情,「我看我娘的意思,似乎不打算在京城裡久住,興許過不了幾天又要去田莊。你知道的,我父王不在府裡,家裡頭來了客人還得母親出門。她不愛應酬人,所以才總在莊子裡躲著。」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許攸實在不好再推辭,遂笑著應道:「那行,就明天吧。」
  趙誠謹這才滿意了。
  吃晚飯的時候許攸跟孟老太太一說,老太太立刻急了,「你這孩子,怎麼現在才說。衣服都還沒準備好呢。」
  「前幾天不是剛做了新衣?」許攸道:「那件水藍色繡花襦裙我還沒穿過呢。」
  孟老太太道:「會不會太素了?」小姑娘家家的,總要穿得鮮艷些才精神。
  許攸忍不住笑起來,「桃紅柳綠的顏色我可不適合,忒俗氣。那件挺好的,我平時還捨不得穿呢。」
  孟老太太還是有些不放心,非拉著她進屋去把那身衣服試一遍給她看。待許攸把新衣服一換,孟老太太頓時就睜大了眼,一臉驚艷地道:「哎喲我們家小雪可真好看,平時就應該這麼穿嘛,做什麼男孩子打扮。」順哥兒的眼睛果然毒!
  老太太又仔細叮囑了明兒進了王府後要怎麼應對,見了王妃要如何回話等等,許攸俱一一記下。
  第二日大早,瑞王府的馬車就到了,孟老太太親自給許攸梳了頭髮,把她收拾得漂漂亮亮的,這才送她出了門。
  結果,她走了還不到一盞茶的工夫,胡太太居然來了。
  胡太太是帶著胡鵬程一道兒過來的,說是要特意過來道謝,「……若不是有孟大人幫忙,昨兒恐怕我們就得歇在客棧裡……」雪爹知道他們要來,特意在東街巷子裡賃了個不大不小的院子,又找了人事先收拾過,昨兒胡家人一進京,就直接把人給領到那邊去了。
  胡大人這回是回京述職,雖說他事先找了門路,甚至還定了是南邊的實缺,可這旨意一天未下,他們就得在京城裡候著,說不準還有什麼意外變故,這一住,可就不曉得要住到什麼時候。一大家子人,總不能都擠在客棧裡頭。雪爹這件事,可以說是辦得極漂亮的,胡大人昨兒念叨了一晚上,直稱讚孟家人顧念舊情。
  胡太太與孟老太太寒暄了一陣,又問起家裡的兩個孩子來,孟老太太倒也不瞞她,眉開眼笑地回道:「阿初在香山書院讀書,小雪早上去了瑞王府。」
  胡太太雖然早猜到趙誠謹的家世顯赫,卻也沒敢往瑞王府頭上想,陡然聽得孟老太太這麼一提,人都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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