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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七絕劍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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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鐵口論相

  這時,夫子廟正是熱鬧時分,行行色色,百藝雜陳。李寒秋目光轉動,果然發覺一個高挑燈籠之下,坐著一個老態龍鍾的青衣人,坐在一張小木桌後面,燈下布招上寫出田鐵口,直言論吉凶。心中暗道:“這雷飛的化裝之術,果然是高人一等,如不是和他先行約好,實不易識得出來。”當下走了過去,道:“請問相金如何算?”

  那老人打量了李寒秋一陣,道:“一百一十文錢。”

  相約暗記符合,李寒秋就坐了下去,伸出左手。

  那老人握住了李寒秋的左手,拿起鋼尺,低聲說道:“七日後,就會武館那一年一度的英雄大會。今日午後,又有很多武林人趕來此地,形式又很複雜。”

  李寒秋點點頭:“雷兄可曾瞧出江南雙俠有何動靜麼?”

  雷飛道:“江南雙俠日落之前,聯袂趕往秦淮河,為了怕引人疑心,我未追去查看。第二批武林人物湧到,金陵城又成亂局,這對咱們大有幫助。”

  李寒秋道:“咱們應該如何?”

  雷飛突然揚起手中銅尺,接道:“論君之相,富貴極品……”

  只聽一個清朗的聲音道:“娟兒,咱們看看相麼?”

  那娟兒兩個字,有如鐵錘擊胸,使得李寒秋平靜的心情,突然起了劇烈的震動。

  轉目望去,只見一個身著玄衣的少女,和一個身著天藍勁裝的英俊少年,並肩站在桌旁。

  李寒秋只覺瞼上一熱,心頭同時泛起一陣劇烈的跳動。

  敢情那女的正是救過自己的娟兒。

  如非他戴有人皮面具,無論如何都難掩飾住臉上的表情。

  雷飛輕輕咬了一聲,用金陵口音道:“兩位要看相麼?”

  娟兒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整齊小齒,道:“不看相自然不會站在這裡了。”

  雷飛道:“相公、姑娘,不知是哪一位要看?”

  那身著天藍勁裝少年道:“娟兒,你先看看吧!”

  娟兒搖搖頭,道:“我不要看,看相的都是隨口胡說八道。”

  雷飛搖搖頭,道:“姑娘,話可不能這麼說。別人是不是胡說八道,我不知道,但我田鐵口可是字字句句,都是根據相理而言。”

  娟兒本來臉帶笑容,此刻,笑容突失,雙目眨動,打量了雷飛一眼,道:“相書上說的未必全對啊!”

  雷飛道:“對不對一試便知。”

  那天藍勁裝少年低聲說道:“娟兒,不要和這等人一般見識。”

  目光轉到雷飛臉上,道:“請給在下看相吧!”

  雷飛裝模作樣,抬頭打量了那天藍勁裝少年一陣,道:“閣下是出身富豪之家,幼年極受寵愛……”語聲一頓,道:“這相公,老漢說得對是不對?”

  勁裝少年點點頭,道:“你看下去吧!”

  雷飛道:“這兩句是奉送之言,不收相金。如是這兩句說得對,你相信了我田鐵口,我們再談下去,如果你不相信,老漢也不勉強。”

  勁裝少年笑道:“在下不是說過了,你看下去就是。”

  雷飛輕輕咳了一聲,道:“論公子之相,五百兩黃金不多。”

  勁裝少年笑道:“五百兩黃金,未免要得太多了吧?”

  雷飛道:“老漢不過說說罷了,公子請出左手給在下瞧瞧。”

  那少年伸出手去,雷飛舉起手中銅尺,左量右量,比劃了半天,道:“公子相是富貴極品,可是,可是……”

  勁裝少年笑道:“大丈夫問禍不問福,有什麼話,儘管請講就是。”

  雷飛道:“公子如不見怪,老漢才敢直言。”

  勁裝少年道:“我不怪你。”

  雷飛道:“公子的祖德不好,一股隱隱的煞紋,衝克生命、榮華……”

  李寒秋暗自運氣,準備那藍衣少年突襲雷飛時,自己好出手相助。

  那知事情大出人意料之外,那藍衣少年竟然有著過人的修養,只是淡淡一笑,道:“再看下去。”

  雷飛暗中察顏觀色,看他確無怒意,才輕輕咬了一聲,接道:“如若在下瞧的不錯,公子大富大貴,卻為祖德斷送。”

  這幾句話大概是說得太重,那藍衣少年不禁臉色一變。

  雷飛吃了一驚,急急運氣戒備,以防那藍衣人出手施襲。

  只聽那娟兒輕輕嘆息一聲,道:“你這位走江湖的算命先生,膽子很大啊!”

  雷飛道:“老漢一向是鐵口直斷,這位公子,又問禍不問福,老漢只好是有一句說一句了。”

  只見那藍衣少年搖搖頭,道:“娟兒,不要怪他。”目光轉到雷飛臉上,道:“你說我祖德不修,那是指很久以前,三代以上了?”

  雷飛搖搖頭,道:“小老兒不敢講了。”

  藍衣少年道:“為什麼?”

  雷飛道:“講出來,恐怕公子爺要生氣。”

  藍衣少年道:“我要生氣,那就早已生了,怎會等到此刻?有什麼話,你只管說吧!說錯了也不要緊。”

  雷飛又拿起銅尺,在那藍衣少年手上劃了一陣,突然抬頭說道:“公子貴姓?”

  那藍衣少年道:“在下姓韓,難道姓氏也和相法有關麼?”

  雷飛點點頭,道:“生辰姓名,不能說全無關係。”

  藍衣少年不再答話,凝目望著雷飛,看他手中銅尺,比來比去。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工夫,雷飛放下那藍衣少年的左手,道:“公子說過不生氣,老漢斗膽直言,令祖的敗德之事,可由你公子算上不及三代。”

  藍衣少年一皺眉頭,道:“那是說不是我爹爹,就是我爺爺了?”

  雷飛故作為難之狀,道:“這個,這個,大概是差不多吧!”

  藍衣少年伸手從懷中摸出一錠黃金丟下,牽著娟兒匆匆而去。

  李寒秋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呆呆出神,那人雖然是牽住娟兒之手,但李寒秋感覺,卻如同牽去了自己的心一般。

  雷飛望了那丟在木桌上二的黃金一眼,怕不有五兩多重,心中暗道:“這小於很大方啊!”

  眼看夜景初鬧,遊人漸多,當下匆匆收了攤子,行到李寒秋身側道:“走!咱們喝兩盅去。”

  李寒秋如夢初醒般,緊隨在雷飛身後而去。

  雷飛走到一座賣貨的攤前,把手中東西一放,道:“店東人,請看著,我要是明早還不回來,這東西就送給你了。”

  也不管那人答不答應,東西一放,大步而去。

  李寒秋隨在身後,又轉了兩條街,到了一座很大客棧前面。

  雷飛低聲說道:“今晚上,咱們就在這裡。”大步直向裡面行走。

  直穿進二重院庭,到了一座跨院前面。

  這座跨院,在這座大客棧中,似是自成一格,緊緊關著木門。

  雷飛舉手在門上輕輕擊了兩掌。

  李寒秋心中暗想:“他舉手敲門,那是這跨院早已住的有人……”

  忖思之間,木門呀然而開。

  只見一個年十四五歲的青衣童子,當門而立,打量了雷飛和李寒秋一眼,道:“你們找什麼人?”

  雷飛道:“藥師在麼?”

  那童子搖搖頭,道:“你們明天一早來吧!”

  砰然一聲,關上木門。

  李寒秋低聲問道:“什麼藥師?”

  雷飛道:“當今武林中第一大夫,不管什麼疑難雜症,無不著手回春,只是生性古怪,不喜和武林人物交往。”

  李寒秋道:“你認識他!”

  雪飛道:“認識,我無意中看到這門前留下暗記,才知道他到了此地。”

  李寒秋道:“咱們找個地方住,明天一早再來。”

  雷飛微微一笑,道:“這地方最安全。”

  李寒秋道:“但人家不在家,咱們怎可衝進?”

  雷飛道:“他留下暗記,約人到此相晤,怎會不在家呢?只不過是他不想接見咱們而已。”

  李寒秋道:“他既然和你相識,為什麼又不肯接見?”

  雷飛道:“那童子不認識我啊!”

  李寒秋道:“此刻咱們應當如何?”

  雷飛道:“想法子衝進去。”

  李寒秋道:“不怕激怒那藥師麼?”

  雷飛笑道:“就算激怒了他,也比住在別處安全。”

  李寒秋皺皺眉頭,不再多問。

  雷飛側耳在門上聽了一陣,道:“咱們進去吧1”一提氣越牆而人。

  李寒秋心中雖然有些不願,但也無可奈何,只好一提氣,隨在雷飛身後而人。

  只見一座小院落中,擺了兩列盆花,一座精緻的瓦舍中,不見一點燈火。

  雷飛行到精舍門前,舉手在門上連叩五響。

  只聽一個清冷的聲音道:“門未上栓。”

  雷飛一伸手,推開術門。

  李寒秋凝目望去,隱隱可見幽暗的廳中盤坐著一個人。

  雷飛輕輕咳了一聲,道:“譚藥師,久違了。”

  廳堂中又傳出那清冷的聲音道:“你是雷飛?”

  雷飛道:“正是在下。”

  那清冷的聲音道:“你膽子很大,夜暗之中,也敢闖進來。”

  雷飛一抱拳,笑道:“譚藥師不肯接見,在下只有闖進來碰碰運氣了。”

  譚藥師冷笑一聲,道:“那人是誰?”

  雷飛道:“在下一位很知己的朋友。”

  譚藥師道:“老夫下午才到此地,行動隱秘,鮮為人知,怎的你立刻知曉呢?”

  雷飛道:“藥師可是約一位朋友在此相會麼?”

  譚藥師道:“老夫倒忘了你有辨識暗記之能……”語聲一頓,接道:“你們進來吧!”

  雷飛輕輕一扯李寒秋的衣袖,兩人一齊行了進去。

  譚藥師伸手指指廳中木椅,道:“兩位請坐吧!”

  雷飛和李寒秋齊齊抱拳應道:“謝坐了。”

  這時,那適才開門的童子,緩步行了出來,左手中捧著一個木盤,木盤上放著兩個玉杯,行到兩人身前,右手高舉著一支蠟燭。

  李寒秋不知那童子用心何在,但他覺出了必有用心。那童子似是在使那強烈的燭火,照射在雷飛和自己的臉上。

  待到李寒秋和雷飛各自伸手取去五杯,那童子才放下火燭退去。

  譚藥師輕輕咳了一聲,道:“兩位都經過易容了麼?”

  雷飛道:“江南雙俠勢力龐大,我等不得不略避其鋒。”

  譚藥師道:“雷飛,你素知老夫,我是向不願和生人相見,除了重大事情外,又不喜和人談古論今,對你是例外中的例外了。你找我有什麼事,可以據實明說了吧?”

  雷飛:“在下想請教藥師和那江南雙俠是朋友還是敵人?”

  譚藥師道:“目前我們是井水不犯河水。”

  雷飛道:“藥師到此,可是要參觀那一年一度的英雄大會麼?”

  譚藥師道:“老夫把畢生精力,都用在採藥之上,素無爭名之心。”

  雷飛道:“那是來觀賞秦淮花會了?”

  譚藥師微微一笑,道:“也許會順便觀光一下。”

  雷飛道:“這麼說來,藥師到此,主要的是為那靈芝了?”

  譚藥師沉吟了~陣。道:“不錯。”

  雷飛點點頭,道:“為那靈芝,已有很多武林高手送掉性命,藥師想已知道了。”

  譚藥師搖搖頭,道:“老夫不知……”語聲一頓,接道:“你問完了吧?”

  言下之意,無疑在下逐客令了。

  雷飛裝著不懂,道:“咱們想借藥師這後院廂房借行一宵,不知是否可以?”

  譚藥師沉吟了良久,道:“老夫如不答允,未免太小氣了。但你們住此,必得答允老夫一個條件才成。”

  雷飛道:“什麼條件?”

  譚藥師道:“老夫今夜有客人來,兩位不能從中驚擾。”

  雷飛道:“這個自然。”

  譚藥師道:“好!你們請到左面廂房中住吧!”

  雷飛應了一聲,伸手取到玉杯,打開杯蓋,撈出一枚形如棗子大小的青果,吞了下去。

  李寒秋跟著雷飛也打開杯蓋,取出一枚青果,放入口中。

  譚藥師道:“如是明晨兩位要走,只管請便,不用再見我辭行了。”

  雷飛站起身子,應道:‘也許我們明天還要借住一日。”

  譚藥師道:“老夫並非是好客的人,兩位如能不借住,那是最好沒有了。”

  雷飛道:“到時間咱們再行商量。”一抱拳,向外行去。

  李寒秋一切舉動,都照著雷飛行事,也跟著行了出去。

  雷飛直行人左面廂房之中,低聲對李寒秋道:“李兄弟,這些天來,咱們一直沒有放開胸懷地好好休息一次,今夜可以好好大睡一場了。”

  李寒秋點點頭,道:“適才,咱們進食那玉杯中的青果,不知何物?”

  雷飛笑道:“吃起來像不像青果呢?”

  李寒秋道:“不太像。”

  雷飛笑道:“那根本就不是青果啊!這譚藥師最不喜歡和武林同道來往,除非他有用你之處,或者被你撞上。但如見了他的面,他必以自制的藥果待人。據說這藥果分有三等,那最上等的藥果,不但味美可口,而且還可以延年益壽,增長功力;就是那最下等的藥果,也有益血補氣,強身壯筋之用。”

  李寒秋道:“咱們適才吃的藥果,是最上等呢,還是最下等?”

  雷飛呆了一呆,道:“大約是最下等吧!”

  李寒秋微微一笑,也不再多問。

  雷飛輕輕咳了一聲,道:“兄弟,你為人君子,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小兄也不願讓你作違背心意的舉動,你今天只管放心睡覺。”

  李寒秋道:“你呢?可是想準備偷聽別人的談話麼?”

  雷飛道:“不錯,我先瞧瞧那來人是誰,如是正人君子,那就罷了,如若不是好人,咱們不存害人之意,也該有防人之心才成。”語聲一頓,道:“何況譚藥師太重要,如若他倒向江南雙俠,不但對整個江湖都大大有礙,對你報仇的事,也是一大阻力。”

  李寒秋道:“好吧!雷兄的江湖經驗、閱歷,無不強過兄弟,一切由雷兄作主就是。”

  雷飛道:“好,你就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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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妒即是愛

  李寒秋果然倒在床上睡去,朦朧中,突然身子被人拖了一把,道:“李兄弟,快起來。”

  李寒秋道:“什麼事啊?”

  雷飛道:“來的人很奇怪。”

  李寒秋道:“什麼人?”

  雷飛道:“大約就是你常提的娟兒、”

  李寒秋一下坐了起來,道:“和那……”

  雷飛急急一按嘴,道:“小聲點,那譚藥師武功精深,聽覺銳敏得很。”

  李寒秋暗暗忖道:“怎的我一聽到那娟兒之名,就不自禁情緒激動難安?”

  暗道了兩聲慚愧,說道:“和那位姓韓的一起來麼?”

  雷飛搖搖頭,道:“沒有,只有她一個人。”

  李寒秋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雷飛道:“二更過後,不到三更。”

  李寒秋道:“雷兄,可想去聽兩人談話麼?”

  雷飛道:“想倒想,不過,那要冒很大風險。譚藥師雖然和我有些交情,但並非很好的交情,萬一被他發覺此事,絕不肯饒恕,那位娟!”娘自己來此,想來不致於是代表江南雙俠而來。因此。小兄不想冒險了。”

  李寒秋道:“你知道他們談的什麼?”

  雷飛道:“很想知道,但我又不願被他們發覺。”

  李寒秋道:“我不用去聽,就知道他們談的什麼事。”

  雷飛道:“這樣高明麼?小兄也要請教了。”

  李寒秋道:“他們談靈芝的事,不信你去聽聽。”

  雷飛沉吟了一陣,道:“不錯,他們可能談的靈芝的事,如非靈芝,也無法把譚藥師引來金陵。”

  李寒秋輕輕嘆息一聲,道:“雷兄,小弟想請教一事,還望雷兄能詳為解答。”

  雷飛道:“什麼事?”

  李寒秋道:“雷兄似是對那譚藥師很敬畏,想來,他定然有著很高強的武功?”

  雷飛淡淡一笑,道:“武林中知他的人,無不對他敬畏。”

  李寒秋道:“因為他武功很高?”

  雷飛道:“還有別的原因。”

  李寒秋道:“可是和藥物有關?”

  雷飛道:“不錯。”

  李寒秋道:“施用三毒?”

  雷飛沉吟了一陣,道:“算不算用毒,小兄就有些難以解答了。”

  李寒秋道:“那是怎麼回事呢?”

  雷飛道:“如是他算用毒,那是說他用毒之法,和別人大不相同了。”

  李寒秋道:“小弟聽不明白,雷兄可否說得清楚一些?”

  雷飛道:“就是小兄所知,很多傷在譚藥師手中之人,有如染上重病一般,臥床不起,直待譚藥師遣人送藥物服用,立時霍然而愈。病期久暫,要看你侵犯他的程度而定,輕則三五日,就給你送上藥物,重則纏綿病榻三五個月之久。有道是英雄只怕病來磨,對此等事,誰不心涼膽顫,退避三舍呢?”

  李寒秋道:“這麼算來,那也是用毒的一種了。只不過他施用之物,和一般的用毒手法,大不相同罷了。”雷飛微微一笑道:“隨便你怎麼說都成,就算是用毒,那也是曠古絕今,從未有過的事了。”

  李寒秋道:“他如何施用藥物傷人,那總該有蛛絲馬跡可尋了。”

  雷飛道:“如若能夠知曉他何時下手傷你,那也不算太可怕的人物了。”

  李寒秋道:“原來如此。”語聲頓了一頓,道:“現在咱們是否已為他所傷?”

  雷飛道:“這個誰知道呢?不過,不存心侵犯他的人,從來沒有被他傷過。”

  李寒秋不再多問。伸出手去,輕輕推開窗門。

  凝目望去,只見譚藥師房中燈火明亮,似是和來人正在交談,只是聲音微弱,兩人無法聽到。

  雷飛心中突然一動,低聲說道:“李兄弟我去瞧瞧。”

  李寒秋道:“那不是太冒險麼?”

  雷飛道:“一個人該冒險的時候,不冒也是不成。”語聲一頓,道:“不過,萬一有何警兆,你也不用趕來救我,自己逃出要緊,咱們在秦淮河畔會合。”

  李寒秋輕輕嘆息一聲,道:“在下出道以來。從未逃避過任何人,認識了雷兄之後,才知曉逃走二字。”

  雷飛道:“極剛則易折,小兄教你逃走之法,絕非害你。”語聲頓了一頓,道:“你認識那位娟姑娘,何不設法把她攔在途中,問個明白?”

  李寒秋道:“這個………這個……”

  雷飛道:“我知道她對你有過救命之恩,但感恩報答的方法很多,你如因為感恩,處處避開她,豈不是給她太好的機會了?如若她此刻已真心歸附江南雙俠,或是她那次救你,是早得江南雙俠示意…··,”

  李寒秋點點頭,道:“不錯,我要問她一個明白才是。”

  雷飛道:“她和譚藥師事情談完之後,必要離開此地,你何不先在途中等她?”

  李寒秋道:“這樣方便麼?”

  雷飛道:“咱們武林中人,不用受世俗束縛。”語聲頓了一頓,道:“趁他們談話之際,你先離開此地,藏在對面屋頂之上,那一間房子最高,可以瞧到她走的那個方向。”

  李寒秋在雷飛慫恿之下,飛身而出,躍上屋頂等候娟兒。

  大約又等過一頓飯工夫之久,才見娟兒辭別而出。

  譚藥師竟然親自送了出來,抱拳作禮。

  娟兒欠身還一禮,道:“夜色已深,不勞相送,晚輩就此別過了。”躍上屋面而去。

  譚藥師道:“老朽明晚候駕。”

  娟兒已躍上屋面,回首說道:‘如若三更過後,晚輩還不能來,老前輩就不用等候了。”言罷,轉身疾奔而去。

  李寒秋一提氣疾追而下。

  娟兒輕功奇高,越屋翻房,快如電奔。

  情勢迫得李寒秋不得不用出全力追趕。

  奔行中的娟兒,似是已覺出有人在猛追自己,在一處僻靜的私人院落中,突然停了下來,冷冷喝道:“什麼人?”

  李寒秋道:“我……”

  娟幾道:“你是誰?”

  李寒秋才想起自己還戴著人皮面具,伸手取了下來,道:“區區李寒秋。”

  娟兒瞧清楚李寒秋後,微微一笑。道:“原來是你呀!”

  李寒秋道:“怎麼?姑娘覺著很意外麼?”

  娟兒點點頭,道:“完全音外”

  星光下只見她笑意盈盈,剛毅中另有一股秀媚之氣,想到她和韓公子同行的親密形狀,不禁心中火起,冷笑一聲,道:“在下這幾日常常遇到姑娘……”

  娟兒接道:“當真麼?我怎麼一點也不知曉?”

  李寒秋道:“姑娘事務匆忙,如何會留心到在下呢?”

  娟兒點點頭,道:“是了,你戴著人皮面具。”

  李寒秋冷笑一聲,道:“今宵在下見姑娘,想請教一事。”

  娟兒道:“不敢當,有問指教,賤妾洗耳恭聽。”

  李寒秋道:“你對我有過救命之恩,我很感激。”

  娟兒道:“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李寒秋道:“但姑娘近日行動,似是已和江南雙俠同流合污。”

  娟兒接道:“這話不覺著太武斷了麼?”

  李寒秋道:“在下已然留心觀察根久,姑娘和那位公子同走同行……”

  娟兒淡淡接過:“那是韓濤的兒子。”

  李寒秋道:“你和他相處很好?”

  他雖然極力想控制自己的情緒,但卻無法如願,激動之情,形諸於外。

  娟兒似是對李寒秋這般追問之言甚感意外,呆了一呆,道:“我要自保,你們有很多人,但我卻只是一個女子……”

  似是言未盡意,但卻突然住口不言。

  李寒秋冷冷說道:“所以,你要施用狐媚手段,迷惑那韓公子,借他自保。”

  娟兒先是怒容湧現,似要發作。但卻突然又忍了下去,淡淡一笑,道:“李兄不覺著太過誇獎賤妾麼?這狐媚二字,我如何能夠擔當得起呢?”

  李寒秋強自按下心中激動,臉色一片肅然地說道:“娟姑娘,在下希望姑娘能夠脫離這場是非漩渦。”

  娟兒道:“謝謝你的關心,我的事,我自會考慮、安排,不敢勞你費心。”

  李寒秋道:“那很好,也免得彼此敵對時,叫在下為難。”

  娟兒望了李寒秋一眼,道:“還有事情麼?”

  李寒秋道:“沒有。姑娘可以請便了。”一閃身讓開去路。

  娟兒仍然凝立在原地不動,雙目凝注李寒秋的臉上,道:“你攔住我,只有這幾句話說麼?”

  李寒秋沉吟了一陣,道:“姑娘可以走了。”

  娟兒粉臉上神色一變,匆匆向前奔去,轉眼間,消逝在夜色之中不見。

  李寒秋望著娟兒消失的背影,呆呆出神。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耳際間響起了一聲輕輕的嘆息,道:“李兄弟。”

  李寒秋回目望去,只見雷飛背著雙手,站在四尺以外。

  李寒秋強自按耐下心中的激動,道:“雷兄來了很久麼?”

  雷飛道:“不算久,在那娟姑娘未走之前。”

  李寒秋道:“那是說雷兄都已瞧到眼中了。”

  雷飛道:“小兄本無意要瞧,也無意要聽你們談話,只偶而聽到一句,卻使我不得不聽下去了。”語聲微微一頓,道:“兄弟,不是小兄說你,這就是你的不是了。”

  李寒秋道:“什麼事?”

  雷飛道:“你當講的未講,當問的未間。”

  李寒秋道:“什麼事當問未問?”

  雷飛道:“我想你總不至於是只告訴她避開這次糾紛漩渦,心中還有很多話說,但你為什麼不說呢?”

  李寒秋怔了一怔,垂首不言。

  雷飛輕輕地咳了一聲,道:“至於你當問的事,那是她會見譚藥帥的內情,你竟是一字未間。”

  李寒秋道:“如是她是受江南雙使之請託而來,問她也不會說。”

  雷飛道:“但她未必定是受那江南雙俠請託而來啊!”

  李寒秋輕輕嘆息一聲道:“這個,是小弟疏忽了。”

  雷飛道:“有一件事,我想很重要。”

  李寒秋道:“什麼事?”

  雷飛道:“關於那譚藥師,如若他被江南雙俠爭取過去,秦淮花會,可能就是整個武林的末日。”

  李寒秋道:“這等重要麼?”

  雷飛道:“不錯,也許你心中還有些不信。”長長嘆息一聲,接道:“兄弟,天下有很多事,常常是武功無法解決。”

  李寒秋仰臉望天,緩緩說道:“以毒攻毒,以殺止殺,看來,倒可以放他們出來了。”

  他口中哺哺自語,只聽得雷飛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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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大睡七日

  雷飛輕輕咳了一聲。道:“兄弟,你哪裡不舒服啊?”

  李寒秋突然轉過臉來。雙目凝視在雷飛的臉上,緩緩說道:“雷兄無所不知,但不知是否知曉那乾坤二毒?”

  雷飛道:“自然知道,不過乾坤二毒,已然數年未在江湖上出現了。”

  李寒秋道:“你知道他們在何處麼?”

  雷飛道:“聽人說被鎖在終南山中一處秘穴之中。”

  李寒秋道:“不錯,我知曉他們在何處,也知曉如何救他們,我有開那秘穴的鑰匙。”

  雷飛呆了一呆,道:“兄弟,我不知你說的是否是實話,如是實言,此事萬萬不可。”

  李寒秋道:“為什麼?”

  雷飛道:“我生也晚,未見過那乾坤二毒,但聽到江湖上提到兩人的驚震,實是武林從未有過。”

  李寒秋輕輕嘆息一聲,道:“我不過隨便說說罷了。”

  雷飛道:“不論真假,千萬不可造次。以你的年歲和經歷,決然不會知曉那乾坤二毒,因此,我想你這話一點不假。”

  李寒秋微微一嘆,道:“在下實非說的假話。”

  雷飛道:“除非武林大局,已然完全為江南雙俠控制,絕不能釋放乾坤二毒。”

  李寒秋輕輕嘆息一聲道:“那贈我鑰匙之人,他曾經告訴我,非不得已,不能釋放乾坤二毒。”

  雷飛沉吟了一陣,道:“兄弟,娟姑娘似是對目下武林大局有著很大的影響之力。”

  李寒秋道:“怎麼樣?”

  雷飛道:“咱們要想盡辦法,把她爭取過來。”

  李寒秋皺皺眉頭,道:“如何才能使她幫助咱們?”

  雷飛道:“這要看李兄弟了。”

  李寒秋搖搖頭,道:“不成,她不會聽我的話。”

  雷飛抬頭望望天色,道:“這個在下自會為兄弟借箸代籌。”語聲頓了一頓,接道:“此刻天色已經不早,咱們先回去吧,免得開罪那譚藥師。”

  李寒秋道:“一定要回去麼?”

  雷飛道:“不錯,那譚藥師為人很古怪,咱們不辭而別,只怕要激怒於他。”

  李寒秋道:“好吧I”

  隨在雷飛身後,重回店中。

  房中如故,毫無異狀,似是那譚藥師並未發覺兩人出去。

  雷飛低聲說道:“兄弟,休息吧!咱們的運氣不錯,明天向那譚藥師辭行之後,咱們再找那位娟姑娘。”

  李寒秋道:“小弟不解什麼運氣不錯?”

  雷飛低聲說道:“我想那譚藥師早已發覺我們的行動,但他卻忍下不問咱們。”

  李寒秋道:“原來如此。”

  這時,夜色己深,兩人坐息一陣醒來,天色已經大亮。

  只聽一陣篤篤的敲門之聲,傳人耳際。

  雷飛一躍而起,道:“什麼人?”

  室外人應道:“兩位醒來了嗎?藥師在廳中候駕。”

  那人也不待雷飛等答話,言罷轉身而去。

  雷飛低聲說道:“李兄弟,咱們瞧瞧去吧!”

  兩人匆匆梳洗一下,趕向正房。

  只見譚藥師早已在廳上相候。

  譚藥師輕輕咳了一下,道:“老夫午後動身離開金陵。”

  雷飛道:“我等也就告辭了。”

  譚藥師道:“那好,老夫帶來了幾色鮮果,原本作送人之用,但金陵城中,卻正醞釀著一場風暴,老夫素不願卷人江湖紛爭之中,因此,也不願和他們相見了。兩位能和老夫相見,總算有緣……”站起身子,行到餐桌之旁,招手接道:“食罷這色鮮果,兩位就可以走了。”

  這是很明顯的逐客令,但卻很委婉客氣。

  李寒秋隨在雷飛身後,行到餐桌旁側坐下,只見三個白瓷盤,放著三盤水果。那水果皮早已剝去,看上去似桃非桃,似梨非梨。

  譚藥師取過一盤,道:“兩位不用客氣,吃完這盤鮮果就可以走了。”

  李寒秋心中暗道:“這水果顏色鮮潔,分明是剝皮不久,古往今來從未聽到過有人在水果之中下毒,想來是不妨事了。”

  雷飛也和李寒秋想法一般,看那譚藥師已然開始食用,兩人也取過瓷盤吃了起來,只覺其味甜美可口,從未吃過,竟然無法辨出何物。

  一盤鮮果,匆匆食完。

  譚藥師推開瓷盤,微微一笑,道:“兩位食此美果之後,可以好好地休息幾日。”

  雷飛霍然警覺,道:“什麼、”

  譚藥師淡淡一笑,道:“老夫受人之託,要救兩位之命。”

  雷飛道:“什麼人托你的?”

  譚藥師道:“是一位姑娘。”

  李寒秋挺身而起,道:“你在這鮮果中摻了毒藥?”

  譚藥師搖搖頭,道:“不是毒藥。”

  李寒秋大行一步,準備出手,卻為雷飛搖手攔阻,道:“可是昨夜那位娟姑娘?”

  譚藥師道:“不錯。”

  雷飛道:“她想生擒我們,是麼?”

  譚藥師道:“她想救你們。”

  說罷突然舉手,互擊三掌。

  雷飛和李寒秋,同時感覺到一股睏倦襲了上來,眼皮沉重難抬,不知不覺間又坐了下去,呼呼人睡。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雷飛和李寒秋醒來時,發覺躺在一間佈置清雅的小室,窗簾半卷,青山隱隱。

  雷飛挺身而起,道:“李兄弟。”

  李寒秋還未來得及回答,木門呀然,一個身著布衣的少女,大步行了進來,道:“兩位醒來了,當真是好睡啊。”

  雷飛靜了一下心神,道:“今天初幾了?”

  那少女道:“六月初八了。”

  李寒秋道:“六月初八,咱們一口氣睡了七天。”

  雷飛哺哺接道:“六月六日的英雄大會,已經過了兩天。”

  李寒秋一躍而起,道:“是啊!咱們得快些趕去。’”

  雷飛道:“來不及了。”

  李寒秋道:“咱們也太相信那譚藥師了,如是不吃他那盤青果,也不會中毒了。”

  雷飛道:“咱們如若不吃下那盤青果,譚藥師自會施用別的手段對付咱們,也許中毒之深,足以致命。”目光轉到那布衣少女的臉上,道:“姑娘,這是什麼地方,我等怎會在此?”

  那布衣少女淡淡一笑,道:“這是金陵城外的一個小山村,我是受僱在此照顧你們的。”

  李寒秋緩緩說道:“姑娘受何人所雇?”

  布衣少女凝目思索片刻,道:“兩位如若能忍耐片刻最好,因為那托我之人,在日落之前,會到此地來看你們。”

  李寒秋道:“究竟是什麼人?”

  布衣少女答非所問地道:“兩位腹中,想已飢餓,賤妾去替兩位準備一點吃喝之物。”

  言罷,不再理會兩人,轉身而去。

  李寒秋目光轉動,只見自己的兵刃,就放在床頭一張木幾之上,心中大感惑然,低聲說道:“雷兄,如若這丫頭奉命看守咱們,似乎是應該把兵刃收去才是。”

  雷飛道:“真相未完全瞭然以前,咱們不能輕舉妄動。”

  李寒秋點點頭,道:“雷兄見多識廣,可否想到什麼人派那姑娘照顧咱們?”

  雷飛沉吟一陣,道:“事情的變化,大出我的意外,此刻,我也感覺到是一片茫無頭緒。”語聲頓了一頓,道:“咱們一睡七天,在這七天之中,人家隨時可以取咱們之命,是麼?”

  李寒秋點點頭,道:“不錯。”

  雷飛道:“人家說照顧,那是客氣,不如說保護來的恰當。”

  李寒秋緩步行到窗前,探首一看,才發現自己處身的雅室,築建在一座山腰之中,後有絕壑,左有高峰,右面是一片濃密的雜林,如是不知底細的人,很難發現這座精舍。

  只聽那布衣少女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兩位請到廳中用飯。”

  雷飛應了一聲,緩步向外行去。

  臥室外是一座小巧的客室,但也兼作了飯廳之用。

  一張小桌,擺著四盤菜。

  布衣少女緩緩說道:“你們應該相信菜飯之中無毒,因為,我如想害你們,早把你們丟下那百丈深谷中了,用不到現在下毒。”

  雷飛道:“姑娘說得不錯。”

  他口中雖說不錯,但卻不敢舉筷食用。

  布衣少女望了兩人一眼,只好舉筷在每盤菜中挾了一些吃下,道:“兩位可放心食用了吧?”

  雷飛望了李寒秋一眼,道:“李兄弟,咱們吃吧!”舉筷大吃起來。

  兩人一睡七日,腹中飢餓,放膽進食,片刻間,菜飯一掃而光。

  布衣少女微微一笑,道:“看來,我做的菜飯很好吃,是麼?”

  雷飛道:“嗯!如是我們再餓幾天,樹皮草根一樣能夠吃得下。”語聲頓了一頓,接道:“姑娘只有一人在此,看守我等麼?”

  布衣少女道:“再耐一個下午,如若太陽下山時分,他還不來,我就放你們離開這裡。”

  李寒秋道:“此刻,我們既已有行動之能,似是留去已操之在我,用不到姑娘作主了。”

  布衣少女似是自知不是兩人敵手,也不多言,微微一笑,收了碗筷而去。

  李寒秋望了雷飛一眼,道:“雷兄,咱們要留在這裡麼?”

  雷飛點點頭,道:“英雄大會已過兩日,不論發生些什麼事,都已經結束,多留此地半日有何不可?”

  李寒秋道:“雷兄說得是。”語聲一頓,接道:“日後,如若我再能見到那位譚藥師,非得教訓他一頓不可。”

  雷飛哈哈一笑,道:“李兄弟,如若咱們服用的是一致命的毒藥,此刻屍體已寒,想念及此,李兄弟就可以稍息心頭之恨了。”

  李寒秋道:“雷兄之意,可是說那譚藥師太仁慈了,沒有在那水果中下致命之毒,是麼?”

  雷飛道:“不錯,如若他下了致命毒藥,那不是永絕後患了?現場別無他人,他毒死咱們,也是無人知情。”

  李寒秋沉吟了一陣,道:“有些道理。”

  談話之間,那布衣少女手捧茶盤面人,道:“兩位用茶。”

  雷飛、李寒秋取過茶杯,放在木桌上,卻是不敢飲用。

  李寒秋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在下有一事請教。”

  布衣少女道:“什麼事?”

  李寒秋道:“姑娘奉何人之命,在此照顧我等?”

  布衣少女道:“她就要來了,你們見面之後,再詳談不遲。”

  李寒秋冷笑一聲,道:“咱們把話說明白,我們此刻留此,那是不和姑娘為難,如是太陽下山時候,不論他來不來,我們走定了。”

  雷飛站起身子,道:“李兄弟,咱們到房中坐吧!”

  李寒秋應聲而起,緩步行人房中。

  雷飛低聲說道:“李兄弟,咱們借這一段時光,運氣坐息,既可默查一下是否中毒,又可養息一下體力。”

  李寒秋點點頭,盤膝而坐。

  調息中,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突聞那布衣少女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兩位坐息完了麼?”

  李寒秋睜目,道:“什麼事?”

  布衣少女掀簾而人道:“有人來了。”

  李寒秋道:“什麼人?”

  只見人影一閃,娟兒一身青色勁裝,沖人室中,道:“我。”

  李寒秋冷冷地望了娟兒一眼,道:“果然是你。”

  娟兒道:“一點也不意外,是麼?”

  李寒秋冷笑一聲,道:“你一個人來麼?”

  娟兒道:“不錯。”

  李寒秋道:“那位韓公子呢?”

  娟兒淡淡一笑道:“你很想見他,是麼?”

  李寒秋冷笑一聲,道:“在下已經見過數次了。”

  娟兒微微一怔,道:“見過數次?”

  李寒秋道:“不錯,兩次以上了。”

  雷飛聽兩人盡都談那韓公子的事,不人正題,忍不住接道:“姑娘委託譚藥師在青果之中下迷藥,使我等沉睡七天,想來是定有作用了?”

  娟兒道:“為了救你們。兩位雖然極善化裝之術,但卻無法改變生性,遇上了不平之事,只怕是難以忍受。”

  雷飛道:“只因如此,理由不太充分吧?”

  娟兒緩緩說道:“江南雙俠指派十二名高手,暗中指揮二十四個身中迷藥,但武功高強的人,分成十二個組,決定在英雄大會之上,全力搏殺兩位。”

  雷飛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娟兒接道:“那十二個領隊之人中,大都是各有所專的人,有的專長暗器,有的刀上有特殊武功,有的善掌,有的用毒。十二組不分先後,只要看到兩位,那就一齊出手。”目光一掠李寒秋和雷飛,道:“兩位武功雖然高強,只怕也無法同時拒擋三十六位高手環攻;何況,那些人出手時,絕不會先打招呼,只要發覺兩位就不擇手段地對付兩位。賤妾三思之後,實在想不出如何幫助兩位,想來想去,覺著只有暫時把你們藏起來,最為安全。”

  雷飛道:“姑娘能夠支使那譚藥師青果中暗下迷藥,使我等大睡七天,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娟兒微微一笑,道:“自然,他有用我之處,才肯聽我的話。”

  李寒秋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幫我們?”

  娟兒道:“一個人幫一個人,似是不一定非要說出理由不可。”

  雷飛生怕兩人吵起來,急急接道:“那英雄大會已經過去了麼?”

  娟幾道:“過去了,與會英雄一百九十七位,死傷二十八人,還餘下一百六十九人,其中大部分為江南雙快收攏,小部分星散而去。”

  雷飛道:“這麼說來,江南雙俠的實力,愈發強大了。”

  娟兒道:“不錯,他們自知俠名已敗,不用再多顧慮了。”

  雷飛道:“江南雙俠雖然極擅心機,但我們不信他們有這等雄才大略,只怕是背後還有人暗中操縱。”

  娟幾點點頭,道:“不錯。”

  雷飛道:“江南雙俠只是名義上的首腦,實則另有領導之人。”

  李寒秋接道:“那人是茅山紫薇宮主。”

  娟兒道:“過去我也這樣想。”

  李寒秋道:“現在呢?”

  娟幾道:“現在有些不同了,我發覺除茅山紫薇宮外,還有人在暗中指揮大局。”

  雷飛道:“那人是誰?”

  娟兒道:“這就是我想查明的,但那人神秘異常。”

  雷飛接道:“姑娘還未查出他的身份麼?”

  娟兒道:“太誇獎我了,我只是這樣感覺到而已,那是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暗中主宰著大局變化。”

  李寒秋道:“那紫薇宮主可曾發覺此事?”

  娟兒沉吟了一陣,道:“到現在為止,還未看出來。”

  雷飛突然抱拳一禮,道:“多謝姑娘相助了。”

  娟兒微一欠身,道:“英雄大會雖過,但秦淮花會,正要展開,十二美女選夫,花舫連桅數里,兩位正可趕上。”

  雷飛道:“江南雙俠對我等可曾鬆懈一些?”

  娟兒道:“他們研判結果,覺著你們兩人只要在金陵,定然會參與這場英雄大會,不參加,定然已離開此地,這秦淮花會,自然也不會參加了,已將搏殺你們那十二組的人撤銷。”

  雷飛心中暗道:“李兄弟心中也許有話要對她說,我處於兩人之間,實有不便之處。”當下說道:“姑娘這座靈巧的小室之外,定然有著很幽美的風景,不知在下可否出去觀賞一番?”

  娟兒緩緩說道:“可以,不過,時間不能過久,天黑時分,一定要回來。”

  雷飛道:“好!在下記著姑娘的吩咐就是。”緩步行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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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6-29 11:43:06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二章 花會開場

  娟兒望著雷飛背影遠去,說道:“你知道他為什麼走嗎?”

  李寒秋道:“不知道。”

  娟兒道:“你應該知道,他給咱們有一個說私話的機會。”

  李寒秋心中暗道:“她這般點明於我,不知是想和我談說什麼事?”心中念轉,口中卻緩緩說道:“那位韓公子,可是韓濤之子嗎?”

  娟兒道:“不錯,名義上雖是韓濤之子,但那方秀膝下猶虛,對他的寵愛,不在韓濤之下。”

  李寒秋道:“所以,他使人羨慕。”

  娟兒皺皺眉頭,接道:“他雖然生長在大盜之家,但他卻是一個很好的人,對他伯父和父親的惡跡,一點也不知道。”

  李寒秋道:“很難置信。”

  娟兒道:“所以,我才敬重他。”

  李寒秋接道:“才和他同出同遊,藉機攀交,日後也好受江南雙俠一點餘蔭。”

  娟兒臉色屢變,但卻隱忍未發,緩緩說道:“不論你如何想,他絕不是一個壞人。”

  李寒秋冷笑一聲,道:“姑娘百般替他掩護,想來你們的交情很深了?”

  娟兒正待辯駁,李寒秋卻搶先說道:“不過,在下有一件事,要必須說明。”

  娟兒緩緩說道:“什麼事?”

  李寒秋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不論什麼手段,我都要為父母家人報仇。但他生長在大盜之家,絕不會是好人,但看你的面上,我不取他之命,日後交手時,只要廢了他的武功。”

  娟兒搖搖頭道:“不要太迫逼那韓公子。”

  李寒秋冷笑一聲,接道:“你聽了很傷心,是麼?”

  娟兒道:“他實非壞人,江南雙俠的事情,他也知曉不多,你何苦一定逼他和父親站在一起呢?”

  李寒秋道:“那麼在下是壞人了?”

  娟兒道:“你不壞,但你卻太偏激、固執,你憑仗那精奇惡毒的七絕魔劍,已誤傷了很多人……”

  李寒秋接道:“再多傷一個韓公子也不要緊。”

  娟兒道:“你好像很有把握,定然能夠傷他?”

  李寒秋冷冷地說道:“不錯。那方秀武功,在下已經領教,那也不過如此。難道那韓公子武功還強過方秀不成。”

  娟兒緩緩說道:“也許他功力不如方秀,但招術之奇,所學之博,就非江南雙使及得了。”

  李寒秋冷笑道:“看來,娟姑娘對那韓公於知曉甚多。”

  娟兒不知是有意呢還是無心,根本不理會李寒秋的諷刺,說道:“我和他相處之後,才知他是一位天才橫溢的人。”

  李寒秋道:“這麼說來,姑娘追隨於他;那是獲益非淺的了。”

  娟兒道:“也可以這麼說吧!如我不是借重那韓公子以自保,不但無法救得兩位,只怕連賤妾也無法自保了。”

  李寒秋冷笑一聲,欲言又止。

  娟兒停頓了一陣後,接道:“此刻告訴你們什麼事,你們也許不信,只有待諸日後證明了。”目光投注到李寒秋的臉上,接道:“李兄,聽我一句話,不要逼那韓公子站到他的父親一邊。”

  李寒秋道:“看在你的份上,也許我不傷害他,但如有機會,我必得設法領教他幾招手法。”

  娟兒輕輕嘆息一聲,道:“看來我們之間,誤會很深。”

  李寒秋看看天色,道:“天色不早了,今宵我們是否可以離此?”

  娟兒道:“隨時可以離此。”

  說話之間,雷飛已緩步行了進來,拱手笑道:“娟姑娘,我這位李兄弟本來還要我設法安排你們見面之機,現在大概不用了。”

  李寒秋搶先接道:“雷兄,咱們現在可以走了。”舉步向外行去。

  雷飛回顧了娟兒一眼,低聲問道:“姑娘,在下等可以參與秦淮花會麼?”

  娟兒道:“可以,不過要謹慎一些,最好是要經過精細的化裝。”

  雷飛高聲說道:“李兄弟,等我一下。”放低聲音接道:“姑娘可知曉,參與此會之人,都是些什麼人物?”

  娟兒搖搖頭,道:“詳細情形,我不大知曉,但這次秦淮花會,以紫薇宮為主,那是不會錯了。”

  雷飛道:“在大會之上,如是在下見到姑娘,可否和你聯絡?”

  娟兒道:“你如自覺方法隱秘,沒有破綻,而我又能感覺得到,聯絡一下也不要緊。”

  雷飛道:“就是如此,在下告辭了。”

  行到門口時,突聞細微的聲音,傳人耳際,道:“好好地勸勸那位李兄,別在秦淮花會上逞強,如若是必須動手,最好先攪成一個亂局,再行出手不遲。”

  雷飛道:“這個在下自當盡力勸告於他。”

  娟兒輕輕嘆息一聲,接道:“萬一和人動上了手,但也要設法掩去身份,因為,兩位已是江南雙快追殺的目標,如若暴露了身份,他們必將全力對付兩位。”

  雷飛道:“好!多謝姑娘指教。”正待轉身而行,突聞娟姑娘長長嘆一口氣。當下回頭說道:“姑娘還有話說麼?”

  娟兒道:“告訴你李兄弟,我在金陵停留的時間,已經不久了,此刻分手,自然還後會有期,但天涯路長,再會面不知要何年何月,我去之後,金陵地面上,只怕再無人能幫助你們了。”

  雷飛道:“姑娘不等那秦淮花會開完再走麼?”

  娟兒道:“我很想看個結果,但也許我沒有這份眼福了。那秦淮花會要一連舉行十五天,我只怕難待會終人散。”

  雷飛道:“姑娘看那秦淮花會,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呢?”

  娟兒道:“前十天,不會有什麼事故發生,因為一側那江南雙俠有著很嚴密的佈置;二則,與會之人,也儘量希望能多有幾天觀察的時間,對這秦淮花會,多上幾分瞭解。一二人的小型鬧事,亦將為那江南雙俠嚴密的部署,個別平息下去。”

  雷飛點點頭,道:“姑娘這番話,對我等的幫助很大,在下這裡先謝過了。”

  娟兒道:“山中有一條小路,是通往山下的捷徑,兩位多多珍重。”

  雷飛一抱拳道:“在下就此別過。”

  娟兒道:“恕賤妾不送了。”

  雷飛轉過身子,大步而去。

  只見李寒秋站在林邊,早已等得不耐煩,雷飛緩步行到身前,低聲說道:“李兄弟,在下和那娟姑娘談了很多。”

  李寒秋道:“談些什麼?”

  雷飛道:“關於那秦淮花會的事。”

  李寒秋道:“秦淮花會怎麼樣?”

  雷飛道:“她告訴在下,那秦淮花會上,江南雙俠已經有了嚴密的佈置,要咱們小心從事。”

  李寒秋冷笑一聲,道:“雷兄見多識廣,是否感覺到那娟姑娘有出賣我們的可能?”

  雷飛道:“依在下的看法不會。”

  李寒秋道:“她在英雄大會之前,串通那譚藥師,把咱們迷倒,一睡七日,醒來時,那英雄大會已經過了數日,難道真的是救了咱們麼?”

  雷飛微微一笑,道:“如照小兄的觀察所得,她確實有心救咱們。”

  李寒秋沉吟了一陣,道:“好吧!咱們先到那花會場中瞧瞧再說。”

  雷飛道:“小兄帶路。”大步向前行去。

  那娟姑娘說得十分清楚,所以,雷飛走起來,似是十分熟悉。

  兩人穿越叢林,直奔金陵。

  到達城外,雷飛停下腳步,道:“兄弟,咱們還要易容才成。”

  李寒秋道:“為什麼?”

  雷飛道:“因為那江南雙俠早已認為咱們離開了金陵,咱們不能先使他們知曉咱們重又回來。”

  李寒秋道:“好吧!唯雷兄之命是從就是。”

  雷飛看他滿臉不悅之色,也不多講話,掏出一副人皮面具,交給了李寒秋道:“李兄弟,除了用人皮面具之外,咱們還要用藥物,化裝得毫無破綻才成。”

  李寒秋點點頭,帶上了人皮面具。

  兩人刻意易容之後,行人金陵城中,找了一家客棧,休息一陣,食用了一些酒飯,大步向秦淮河邊行去。

  這時,雷飛化裝成了一個鬚髮蒼然、五旬左右的人,李寒秋卻裝扮一個三旬左右,短髯繞頰,身著勁服、外罩披風的武師。

  兩人都儘量使自己的面貌平庸無奇,以期引不起別人注意。

  距那秦淮河還有二三里,但已然擠滿了看熱鬧的人。

  原來,那秦淮花會,要憑請帖人場,如是沒有請帖則要憑藉真實本領,露上一兩手,給人瞧瞧,才能進人場中。一般人,只能在場外觀賞,不能接近那畫舫。

  雷飛問明了內情,越眾而人,直行到一道攔擋去路網繩前面。

  網繩內十步一哨,五步一崗,布守得非常嚴密。

  擠擁於網繩以外的人群,大約知曉那守於網內之人,出手很重,是以都不敢向裡推擠。

  雷飛和李寒秋擠到一所由竹子編成的門前,一抱拳道:“我們途經金陵,聞得江南雙俠舉行秦淮花會,不知可否入內一觀?”

  守門的是四個佩掛腰刀的勁裝大漢,只有一個身著青衫的五旬老者領隊。

  只見那青衫老人雙目轉動,打量了雷飛和李寒秋兩眼,道:“兩位可有請帖麼?”

  雷飛道:“咱們是路過此地,何來請帖?”

  那青衫老者沉吟了一陣。道:“聽朋友口氣,自然是我武林同道了,兄弟本該恭迎人內,但格於規定,兄弟也無法幫忙。”

  雷飛道:“什麼規定,人鄉隨俗,咱們自然要遵從規定。”

  青衫老者道:“要朋友露兩手給在下等瞧瞧才成。”

  雷飛道:“當著眾人的面前,兄弟實不知是該如何一個露法?”

  青衫人微一擺頭,靠在左首的一個勁裝大漢涮的一聲,抽出佩刀,道:“朋友,試試這柄腰刀如何?”

  雷飛接過腰刀,在手中掂了一掂,道:“好刀,純鋼煉成的利刀,只可惜純鋼太脆一些。”

  口中說話,雙手卻暗運內力,啪的一聲,一柄鋼刀,被他雙手握住刀身,生生折斷。

  青衫老人哈哈一笑,道:“朋友好深厚的內力,但不知可否肯見告姓名?”

  雷飛道:“區區田舍。”

  青衫人道:“田兄請進。”

  雷飛閃身行了進去。

  青衫老人目光投注到李寒秋的臉上,道:“閣下怎麼說?”

  李寒秋道:“自然是遵照規矩。”

  青衫老人道:“那很好,閣下露點什麼?”

  李寒秋道:“聽憑吩咐。”

  青衫老人眨動了一下眼睛,道:“口氣很大。”

  右腳一挑,一塊石頭飛了起來,道:“閣下就在這塊青石上露一手吧!”

  李寒秋伸手接過,托在手中看去,只見那石塊大如鴨卵,十分堅硬,當下暗中運氣,五指緊握,片刻之後,重又伸直右手五指,那石塊仍然完好如初,左掌一揮,啪的一聲,拍了下去。

  但見碎石紛飛,那一塊堅硬的青石,竟然片片碎裂,灑落一地。

  青衫人連連點頭,道:“好!兄台怎麼稱呼?”

  李寒秋隨口說道:“兄弟陳起。”

  青衫人道:“陳兄請進。”

  李寒秋大步而行,緊迫在雷飛身後。

  行不過五丈,已近河畔。

  抬頭看去,只見各色燈火高挑,百艘花舟舵櫓相接,燈火輝煌,人如穿梭。

  一座彩橋,直通向河中花舟。

  雷飛低聲說道:“李兄弟,沉著氣。”緩步登上彩橋。

  那彩橋長約五丈,兩側朱欄上,都有彩絹幔起,中間的人行道上,也鋪著紅氈。

  走完彩橋是一座巨大的花舟,船艙早已拆除,平整的甲板上,擺了一張長形的木案,木案上覆以白絹。

  鮮花名酒,和很多精美的點心,擺在木案之上。

  兩個白衫紅裙、發結雙辮的女婢,分站兩側。

  雷飛和李寒秋登上小舟,兩個女婢立時欠身一禮道:“兩位大爺用酒?”

  雷飛搖搖頭,向前行去。

  這時,已可看到秦淮花會的大部形貌。

  只見那擺酒巨舟之上,分由四座彩橋,通向四面的花舟之上。

  整個會場,是由數百艘大小不同的木船連結而成,每甘艘,或三十艘,編成一個花場,中間鋪上了木板紅氈,擺很多盛開的鮮花,十餘名服色別緻的女婢,來回奔走,奉酒的奉酒,獻茶的獻茶。

  在那盆花叢中,擺了很多木桌、籐椅,可以隨心所欲,三五知己,圍坐談心。

  這是一次別開生面的大會,美女、好酒、鮮花、彩舟,隨心所欲,走向花場。

  雷飛背著雙手,四下張望,表面上看去,在欣賞那美麗奪目的彩舟,暗中卻藉機打量那木舟接連的花場分佈形勢。

  略約一數,大小花場,約有九個之多,近中一個花場特別巨大,各個花場之間,分由彩橋連通。

  只見一個美豔女婢,手托木盤,跑了過來,道:“兩位爺用茶呢,還是用酒?”

  李寒秋道:“茶。”

  那女婢左手托盤,右手由盤上取了一杯茶,遞了上去,道:“請恕小婢一隻手。”

  李寒秋接過茶,道:“有勞了。”

  那女婢目光轉到雷飛的臉上,道:“這位爺也喫茶麼?”

  雷飛緩緩說道:“酒。”那女婢又拿了一杯酒,遞了過去。

  雷飛和李寒秋手中的酒、茶,都未飲用,暗中棄倒於秦淮河中。

  李寒秋道:“看來登上花舟的人,並不太多。”

  雷飛道:“也許時光還早。”語聲一頓,接道:“九個花場,連環木舟數百艘,太大了。此刻來人至少在百名以上,因為太大了瞧不出人來。”

  李寒秋道:“咱們先行設法在這九個花場上瞧它一週,相度一下形勢。”

  雷飛點點頭,舉步向前行去,行過彩橋,到了另一個花場之上。

  每一花場,都有特色,以各種不同的花色為主,裝飾得堂皇富麗。

  也有著不同服色的美女,分獻茶點。

  兩人為了不引起別人疑心,行動十分緩慢。

  走完了六個花場,突然感覺到花場中人數大增。

  花場人物龐雜,三山五嶽中人物都有。

  雷飛仔細觀察,有很多都是相識之人,但因自己易容改裝,別人卻是瞧不出他來。

  李寒秋低聲說道:“咱們到中間那座花場上瞧瞧去吧!”

  雷飛點點頭,當先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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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風波乍起

  正中一座花場,特別廣大,四周盆花作欄,靠東面還搭有一座彩台,數百張本椅,整齊地分列台下。

  雷飛笑道:“這座彩台,大約就是十二美女選夫之處了。”

  李寒秋點點頭,道:“不知幾時才開始選夫的高潮?”

  這時,花場上已集有二十餘人,大都是勁裝披風的江湖人物。

  突然間,李寒秋舉手輕輕一撞雷飛,道:“瞧那彩台邊的工人。”

  雷飛凝目望去,只見那工人面色黑中透亮,站在一盞花燈之下,那花燈正照在後頸之上,現露出自己做的暗記。

  以雷飛這等經驗豐富的人,也不禁看得心頭一跳,暗道:“果然,這些人都已為江南雙俠收用。”

  李寒秋看四週一丈內,再無別人,低聲對雷飛說道:“這些人膚色、面容,只怕都經修改,縱然遇上了師長親友,也無法認得出來。”

  雷飛道:“最重要的,恐怕是他們還喪失了記憶、神志。”

  李寒秋正待答話,突然聞一陣急促的步履聲傳了過來。

  回頭看去,只見一個全身紅衣的女婢,手捧茶盤,急急行了過來道:“兩位用茶。”

  李寒秋取過盤上茶杯。道:“多謝姑娘。”

  紅衣女婢一欠身。道:“不敢當。”

  雷飛望望那彩台,道:“不知那十大美女選夫一局。幾時開台?”

  紅衣女婢打量了兩人一眼,笑道:“明天晚上。”

  雷飛道:“今晚無望了。”

  紅衣女婢笑道:“那十二姑娘,一個個美若天人,如若兩位志在美女,明天請早就是。”

  雷飛哈哈一笑,道:“多謝姑娘指點。”目光轉動,上下打量那女婢一眼,道:“那十二美女,比起姑娘如何?”

  紅衣女婢嫣然一笑,道:“婢子生相醜陋,如何能和十二美女相較。”

  雷飛道:“那是絕代美人了。”

  紅衣女婢道:“的確是美,大爺明晚見識之後,就知婢子所言不虛了。”

  雷飛伸手一拂額下蒼髯,道:“老朽這大年紀,不知是否可以參與?”

  紅衣女婢道:“任何人都可參與,不計年歲,只憑武功。”

  雷飛道:“很好,這辦法公平得很。”

  紅衣女婢被雷飛一陣扯談,似是心中的疑慮已消,不再多言,轉身而去。

  雷飛微微一笑,放下茶杯,道:“咱們走吧!”

  李寒秋道:“離開這裡?”

  雷飛道:“回到客棧中去,好好地睡上一覺,明天再來參與奪美之爭。”

  他的聲音甚高,似是有意讓人聽到。

  這時,聚集花廳中甚多人,緩步圍了過來。

  雷飛目光一轉,只見那圍攏之人,不下十餘人,心中大為奇怪,暗道:“這些人是何意圖?”

  只見當先一個四旬左右的大漢一拱手,道:“朋友貴姓啊?”

  雷飛道:“區區田舍。”語聲微微一頓,道:“朋友怎麼稱呼?”

  那大漢道:“在下吳恆。”

  雷飛一拱手,道:“原來是吳兄。”

  吳恆道:“不敢當,田兄在哪裡立業?”

  雷飛打著四川話道:“兄弟來自川中,一向是走馬江湖,遊蹤不定。”

  李寒秋看那些圍攏之人,各站一個方位,自自然然地堵住了兩人去路,心中大為吃驚,暗道:“莫非這些人都是江南雙俠的手下,故意扮作了看熱鬧的人物,專找身份不明人物的麻煩,就算引起鬥毆,也是客人互起衝突,算不得什麼大事,這法子妙得很啊!”

  只聽吳恆哈哈大笑道:“那一位是田兄的什麼人?”

  李寒秋冷冷接道:“兄弟陳起。”

  吳恆道:“陳兄也是來自川中麼?”

  李寒秋道:“不是,兄弟由中原到此。”

  雷飛接道:“我們是新交不久。”

  吳恆道:“原來如此。”

  雷飛哈哈一笑,道:“吳兄這般地對我們盤根究底,好像是護守花場一般。”

  這幾句話,聲音奇大,這時引起了反應,很多人奔了過來。

  吳恆急急說道:“田兄不要誤會,兄弟和這花會毫無關連。”

  雷飛道:“那就是吳兄的不對了,你如和花會有關,情理上還可說得過去,如是和花會無關,盤根究底,把在下來歷,問得明明白白,是何用心呢?”

  吳恆哈哈一笑,道:“田兄太多心了,兄弟不過是想和田兄交個朋友罷了。”

  雷飛道:“這麼說來,倒是兄弟錯怪你吳見了。”

  吳恆道:“事情過去就算,但田兄既無意和兄弟結交,兄弟也不勉強。”轉身大步行去。

  只見分守在四週六七個大漢,齊齊舉步隨在吳恆身後行去。

  突聞一個冷厲的聲音喝道:“站住!”

  李寒秋凝目望去,只見一個全身黑衣,黑巾包頭,連鞋子也是黑的中年人,緩緩由人群中行了出來。

  如不留心,也還罷了,留心一看,只覺他這衣著十分詭異。

  吳恆望了那黑衣人一眼,道:“閣下什麼人?”

  這時看熱鬧的人愈來愈多,吳恆等人,本來對那雷飛等採取了包圍之勢,此刻,反而被看熱鬧的人,圍了起來。

  李寒秋目光一轉,只見集聚於這花場中的看熱鬧人物,不下五六十人,心中暗道:“這番如鬧成紛爭,勢必要驚動到江南雙俠。”

  但聞那黑衣人冷冷說道:“我在問你。”

  吳恆道:“你要問什麼?”

  黑衣人道:“閣下的身份,是受僱而來?還是到此的遊客?”

  吳恆只覺那黑衣人一張臉,冷得像冰窖、地獄中吹出的寒風,看上去就使人有些害怕,只要看他的人,看他的形貌,就不難想出他習的武功,定然是屬於詭奇惡毒的一種。

  那黑衣人久不聞吳恆回答,耐不住接道:“在下問人之言,向例兩次。我已問過第一次,你是受僱而來?還是來此的遊客?”

  吳恆對那黑衣人心中本來有些憚忌,但看來看去,只有他一個人,並無同伴和助拳之人,不禁膽氣一壯,冷笑一聲,反問道:“閣下口氣很託大,想來定然是大有名望的人物?”

  黑衣人道:“我已經問過了兩次,閣下一直是答非所問。”

  吳恆道:“我都聽到了,閣下氣勢凌人……”

  黑衣人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抓去。

  吳恆身軀一閃,避開一擊。

  那黑衣人動作奇快,不待吳恆還手,左右雙掌連環擊出。

  吳恆看他雙手十指之上,都留著很長的指甲,那指甲也和常人不同,色呈青紫,不禁心頭駭然。心中一慌,手腳也為之一緩,閃避略慢。

  只覺左手背上,微微一疼,被那黑衣人的指甲輕輕劃過。

  吳恆一吸氣,向後躍開四尺。

  那黑衣人也不再追趕,停在原地,冷冷說道:“我問你是何身份?”

  吳恆望了左手上的傷勢一眼,只見傷處已腫起了很高,心中又驚又怒,右手一探,抽出一把匕首。

  但聞那黑衣人冷冷說道:“你沒有機會動手,一頓飯工夫之內,你即將劇毒發作,除非你現在能夠斷去左手。”

  吳恆道:“在下和你無怨無仇。”

  黑衣人道:“我已經再三警告過你,你不肯相信,那也是沒有法子之事了。”

  吳恆道:“但在下可以在毒性未發之前,先傷了你。”

  黑衣人冷笑兩聲,道:“你還想賭賭運氣麼?”

  吳恆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閣下既然對在下施下毒手,在下自是也用不著對閣下講什麼仁義道德了。”

  黑衣人冷然說道:“你有什麼能耐,儘管施展就是。”

  吳恆舉起手中匕首一揮,人群中突然奔出來五個大漢。

  李寒秋低聲對雷飛說道:“咱們要不要助他一臂之力?”

  雷飛道:“不用忙,咱們先看看熱鬧再說。”

  這時,鬧事花場上,人數越集越多,已在百人以上,雷飛和李寒秋掩沒在人群之中,後來之人,反而不知此事是由他兩人身上而起了。

  只聽黑衣人冷笑一聲,道:“你們要動兵刃?”

  吳恆道:“不錯,亮傢伙。”

  但聞一陣唰唰之聲,圍上的五個大漢,全部抽出了兵刃。五把鬼頭刀,在綵燈照耀下,閃閃生光。

  但聞人群中有人冷笑一聲,道:“六個打一個,太不公平了。”

  吳恆目光轉動,四下看去,只見那說話之人,身軀魁梧,年約四旬,身著勁裝,外罩披風,劍把透出披風,飄動著黃色的劍穗。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這花會之上,各色人物全有,身份複雜異常,我以眾凌寡,只怕要激起眾怒,那就不堪收拾了。”

  心中念轉,竟然不敢出手。

  那黑衣人冷笑一聲,道:“諸位怎麼不出手啊?”

  吳恆不得不見風轉舵,道:“在下想先知曉閣下的姓名。”

  黑衣人冷冷說道:“在下既不願和閣下攀交,通名報姓是大可不必。”

  他的冷漠和犀利的詞鋒,似是有意在逼那吳恆出手。

  吳恆無可奈何說道:“看來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了。”

  說完話,突然揮動手中匕首,刺了過去。

  吳恆一出手,另外五個大漢,也一齊揮動鬼頭刀,攻了上去。

  剎那間,刀光閃動,把那黑衣人圈在了一片刀影之中。

  只見那黑衣人身形閃動,有如穿花蝴蝶一般,閃轉於刀光之中。

  五把鬼頭刀和一把匕首,布成了一片嚴密的刀網,但卻始終無法傷得那黑衣人。

  李寒秋低聲說道:“這黑衣人武功不弱,只怕這六人也無法傷得了他。”

  語聲甫落,突聞一聲問哼,傳了過來。

  只見人影一閃,一個手執鬼頭刀的大漢,突然滾了出來。

  那大漢手中的鬼頭刀,不知何故已到了那黑衣人的手中。

  黑衣人一刀在手,更是兇猛,只聽一陣叮叮咯咯之聲,傳了過來,環繞那身側的刀光,盡為他手中的刀勢震開。

  這當兒,突間得一聲大喝道:“住手!”

  人群中緩步走出一個青衫中年。

  只見他一抱拳道:“兄弟李朗,是這座花場上的總管。”

  那黑衣人停下手來道:“閣下來得時間很巧啊!”

  李朗道:“適有事他去,聞訊匆匆趕來,哪裡不對了?”

  黑衣人道:“李見如早來一刻,在下也不至受人圍攻了。”

  李朗望了吳恆一眼,道:“你們以多凌寡,那是存心大鬧花會了。”

  吳恆道:“我等只不過一時的言語衝突,既是有礙會規,在下這廂謝罪了。”抱拳一揖,接道:“總管只瞧到在下等圍攻一人,卻不知曉原因為何。”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閣下就算說動了李總管,又能如何?”

  李朗淡淡一笑,道:“兄弟職司這座花場上的總管,不但要全力保護花場,免得為人破壞,而且,還要盡力保護參與花會之人的安全,排難解紛,因此,不論什麼事,都要知曉清楚,聽個明白。”

  黑衣人冷笑一聲,未再接言。

  只聽吳恆接道:“這位兄台,暗用奇毒,傷了在下的左手。”

  李朗一皺眉頭,道:“可否讓在下瞧瞧你的傷勢?”

  吳恆道:“自然可以。”緩緩伸出左手。

  李寒秋究是年紀輕些,愛看熱鬧,早已擠到前面。抬眼看去,只見那吳恆左手背上,已然腫起了寸多高,傷口處變成了一條紫黑的長紋。

  李朗點點頭,道:“傷得很重。”目光轉到黑衣人臉上,道:“這是閣下所傷麼?”

  黑衣人道:“不錯。”

  李朗道:“可有解毒之藥?”

  黑衣人道:“自然是有。”

  李朗道:“可否賜贈在下一粒?”

  黑衣人冷笑道:“李總管要代他討藥麼?”

  李朗道:“兄弟職責所在,不願有人傷亡在此。”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如是在下不答應呢?”

  李朗先是一怔,隨即仰天打個哈哈,道:“我瞧兄台還是答應的好。”

  黑衣人道:“李總管不覺著這等處事態度,太過偏袒了麼?”

  李朗道:“咱們大會章中有一條明文規定,那就是救助傷者,扶持弱小,他們雖然人多,但卻不如兄台強。”語音一頓,接道:“再說他這毒傷很重,如不及時施救,只怕要廢去一臂。”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如要是兄弟傷在他們亂刀之下呢?”

  李朗道:“兄弟也一樣阻攔。”

  黑衣人縱聲而笑道:“好一個救助傷者,扶持弱小,說起來好動聽啊!”

  李朗臉色一變,冷冷接道:“殺人不過頭落地,閣下已經出足了風頭,赤手空拳,以一對五,難道還不夠麼?”

  那黑衣人淡淡一笑,道:“看來那些人也都和閣下有關了。”

  李朗強自忍下心中怒火,道:“閣下怎麼稱呼?”

  黑衣人道:“我既能登上花舟,不是那江南雙俠下有請帖給我,就是憑武功闖入花場,似是用不著再通名報姓了。”

  李朗心中氣憤至極,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只見環繞在四周的群豪,個個面色嚴肅,不禁豪氣頓挫,暗道:“此刻情勢十分複雜,一個處理不當,立時將引起一番風波。”

  心中念轉,強自按下心中怒火,微微一笑。道:“兄台既不願通報姓名,在下也不敢勉強,不過,在下有幾句話,不得不先行說明。”

  黑衣人道:“好!閣下請說。”

  李朗道:“花會之中,最為嚴厲的規定之一,是不能鬥毆,和不得藉故騷擾花會。只有一處動武的所在,就是兄弟護守花場中那座彩台,乃十二花女選夫之地,與會之人,誰都可以憑藉武功,登台比試。”

  黑衣人道:“多謝指教。”

  李朗道:“那彩台明晚上開始,一連七日,十二花女,如能早得佳婿,那就早結束這場比賽,如是美材難求,這花擂可以連續七日,如是兄台很愛打架,那上面可打得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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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驚濤連綿

  那黑衣人還未來及答話,只聽外面有人問道:“如若那十二美女,七日之中還選不到夫婿,那擂台可要暫作結束麼?”

  李朗道:“照兄弟的看法,我武林中,不乏英雄、豪傑,豈有選不出十二個人品、武功俱佳之人?”

  那人又道:“如是那十二美女眼高於頂,萬一選不上呢!”

  李朗道:“兄弟是負責看護這座花場,對那十二美女選夫比武的規矩,知曉不多,明日夜間開台之時,自有人和諸位詳細說明比賽辦法,恕兄弟不再多言此事了。”目光轉動,不禁一怔,道:“奇怪……”

  他大概自知失言,“奇怪”兩字出口,立時閉口不再多言。

  李寒秋凝目望去,只見那黑衣人竟已不知何時走失不見。

  他奪下的一把鬼頭刀,卻端端正正地插在地上。

  李寒秋低聲對雷飛說道:“這個人很厲害,單是忽隱忽現的身法就叫人莫測高深了。”

  雷飛道:“咱們走吧!找個較清靜的地方,休息一下。”

  但見李朗抱拳說道:“紛爭已解,諸位還請各歸原位飲酒、喫茶去吧!”

  四周群豪,自知再無可看的事,紛紛散去。

  雷飛帶著李寒秋行到花場一角,在兩張竹椅上坐了下來。

  一個女婢及時奉上了兩杯香茗。

  雷飛待那女婢去後,低聲說道:“兄弟,你瞧出來沒有?”

  李寒秋道:“什麼事?”

  雷飛道:“這秦淮花會上佈置得十分嚴密,咱們兩人已經被人盯上了。”

  李寒秋道:“咱們早些走吧,行向荒郊無人之處,把那盯梢之人宰了,明天換個面孔再來。”

  雷飛道:“事情只怕不似你想的那樣簡單。”

  李寒秋道:‘那要如何?”

  雷飛道:‘消除他們對咱們懷疑之心。”

  李寒秋道:“這個太難了吧?”

  雷飛道:“那黑衣人替咱們擋了一陣,現在,整個會場中人,都已經開始行動,找那黑衣人的下落。”

  李寒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說道:“雷兄,你注意到那受傷的吳恆沒有?”

  雷飛微微一怔,道:“沒有。”

  李寒秋道:“那人受傷很重。如若不能及時解救,只怕要廢去一條左臂。不管他是否是江南二俠的人,但他在會場受傷,江南二俠總是不能不管,想不到,他竟也悄然溜走。”

  雷飛還未及答,瞥見一男一女行了過來。

  這秦淮花會,就武林各種聚會而言,表面上確是充滿著自由自在的氣氛,所有進入會場之人不受束縛,各個花場之上,都備有美酒茶點,隨便食用,除了初登花場時,由女婢過來招呼一聲之外,再無其他之人再來麻煩,花叢籐椅上,場心席位,隨你選擇,雖然暗中正有著很多人監視,但表面上,卻是一點也瞧不出來。

  雷飛和李寒秋早知內情,心中警覺,也特別的敏銳,眼看有人行了過來,立時住口不言。

  那一男一女行到李寒秋和雷飛身前,緩緩在兩人對面坐了下去。

  雷飛和李寒秋閉眼假寐,躺在兩張藤製躺椅之上。

  那一男一女落坐對面,和兩人相距也就不過是四尺左右。

  一個女婢緊隨而到,擺下了兩杯茶和一盤細點後,悄然退去。

  李寒秋微啟雙目,打量那男女一眼,只見那男的約二十五六,生得甚俊,女的不過十七八歲,一身青色勁裝,貌僅中姿,但她身上交叉的鏢袋,卻引人注意。

  李寒秋在江湖上走動不久,不知那交叉縹袋代表著什麼?但卻可從那鏢袋數量中,證明她是一位極擅暗器的高手。

  只聽那男的說道:“大妹子,這地方好玩麼?”

  那青衣少女道:“好玩是好玩,但我心裡害怕得很。”

  那男的說道:“怕什麼?”

  青衣少女道:“泊姥姥追來。”

  男的冷笑一聲,道:“咱們已經逃了數千里,她哪裡還會追上?我瞧你是太多慮了,像你這樣終日裡提心吊膽,生活得有何趣味?”

  青衣少女低聲說道:“小聲些,對面有人。”

  那男的笑道:“誰會管我們,你不用疑神疑鬼的多心了。”

  青衣少女望了李寒秋和雷飛一眼,看兩人靜靜地躺著未動,才輕輕嘆息一聲,道:“王大哥,為什麼咱們一定要在人多地方出沒呢?咱們能找個深山大澤,人跡不到的地方,過上一輩子,不是很好麼?”

  但聞那男的緩緩說道:“那日子太寂寞了,我如何能過呢?”

  青衣少女道:“有我陪著你,怎會寂寞呢!”

  那男的搖著頭,道:“不成,不成,雖然有你陪著我,但那深山大澤之中,只有咱們兩個人愁容相對。”

  青衣少女皺了皺眉頭,道:“你不是說過麼?只要我陪你,什麼事都可以不理會麼?”

  那男的瞧瞧女的,道:“話雖不錯,不過,此刻時機不同了。”

  青衣少女道:“哪裡不同?”

  男的嘆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那時,我對你說出此言,卻也是有此存心。但咱們流浪這些日子之後,我又變了主意。”

  那青衣少女冷笑一聲,道:“王寶山,我還沒有嫁給你,你已經對我厭倦了,是麼?”

  王寶山道:“在下過去一個人遊蕩江湖,逍遙自在,從來不用逃避別人的追殺,但自從和你相偕而行,就開始逃亡生涯,晝伏夜行,一日間數易衣著……”

  青衣少女接道:“是你跪在我面前立下重誓,求我和你同走,如何能怪得我呢?”

  王寶山道:“不錯,那時我實未想到逃亡之苦如此的難受,當真是生不如死了。”

  青衣少女道:“現在你要如何?”

  王寶山道:“唉!你的武功和暗器手法,都不在同門之下,只要不是那老婆子親自追到咱們,其他六人,自也是不用怕她們了。”

  青衣少女搖搖頭,道:“你要我和同門姊妹們動手拚命?”

  王寶山道:“現在她們還未追上,待她們追上咱們的時候,再行動手不遲。”

  青衣少女道:“不行,我絕不能和同門動手。咱們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跑,跑得她們追不上,找不著。”

  王寶山道:“這等亡命天涯的日子,我實在過不下去了。”

  青衣少女兩道森寒的目光,凝注在王寶山的臉上,道:“你要如何?”

  王寶山怔了一怔,道:“沒有什麼啊!我是說咱們這等逃亡下去,不是辦法。”

  李寒秋暗中觀察,把兩人舉動看得十分明白,兩人一番問答之言,也聽得十分清楚,看那王寶山對那青衣少女又討厭又害怕的模樣,心中暗暗好笑,忖道:“既是如此,又何必當初苦求人傢俬奔呢?””

  但聞那青衣少女說道:“逃命不是辦法,你有什麼良策呢?”

  王寶山道:“咱們可以找一個投奔之處,借他人之力,掩護我們。’”

  那青衣少女沉吟了一陣,軟化下來,道:“咱們投奔何處呢?又有什麼人敢收留咱們呢?”

  王寶山道:“眼下就有一處地方,只是咱們要設法建點功勞才成。”

  那青衣少女搖搖頭,道:“我想江南雙筷,還不敢和我師父為敵。”

  王寶山笑道:“這個我已經打聽清楚了,如是我們在一月之前,投奔於他,他定然會把咱們捆了起來,送往令師之處。但此刻,大不相同了。”

  青衣少女道:“為什麼?”

  王寶山道:“因為,他們現在正在大肆羅致人手,咱們投奔,自然會被他錄用。不過……”

  青衣少女道:“不過什麼?”

  玉寶山道:“以你的武功和暗器手法,投奔他們自是歡迎,但我必得設法立件大功,才能獲得他們重用。”

  李寒秋心中暗道:“聽那王寶山的口氣,似是那女的不但武功方面強過他,而且還是大有來歷的人物。”

  但聞那青衣少女說道:“你要立什麼功?”

  王寶山微微一笑,道:“這個麼?要慢慢地看了。”

  青衣少女一皺眉頭,道:“你心中好像有些事,一直在欺騙著我。”

  王寶山道:“沒有啊!”

  青衣少女輕輕嘆息一聲,道:“在我的感覺之中,你現在似是沒有過去對我好了。”

  王寶山道:“這個你千萬不要多心,小兄對你還是一樣。”

  雷飛看兩人談話,漸涉兒女之情,低聲對李寒秋道:“咱們走吧!”

  李寒秋點點頭,正待起身,瞥見花場女婢,帶著兩個大漢,行了過來。

  雷飛和李寒秋都瞧出,立時將要有變故發生,準備站起的身子,又坐著未動。

  只見那女婢帶兩人行向青衣少女跟前,道:“就是這兩位了。”

  那兩個大漢齊聲說道:“多謝姑娘帶路。”

  那女婢微微一笑,轉身而去。

  兩個大漢伸手拉過兩張椅子,在兩人對面坐下。

  只聽其中一人道:“姑娘是來自雨花谷中麼?”

  青衣少女還未來及答話,王寶山卻搶先說道:“兩位是什麼身份?”

  那左面大漢低聲說道:“我們希望先知道這位姑娘和閣下的來歷,再說我們自己的身份不遲。”

  王寶山道:“區區王寶山。”

  左面大漢道:“原來是王兄,兄弟久仰了,這位姑娘是……”

  王寶山道:“不錯,她來自雨花谷中。”

  左面大漢目光轉到那青衣少女身上,道:“姑娘可是雨字排行,芳名雨春?”

  青衣少女怔了一怔,道:“你們怎麼知道?”

  左面大漢淡淡一笑道:“在下等還知道,姑娘離開雨花谷,是不辭而別。,,

  那青衣少女霍然站起身子,道:“是又怎樣?”

  只見寒光一閃,手中已多了一把寶劍。

  李寒秋暗暗讚道:“這丫頭好快。”

  左面大漢接道:“姑娘不用生氣,在下等並無和姑娘動手之心,還請坐下談吧1”

  雨春冷笑一聲,道:“你們怎的知曉我的名字?”

  左首大漢道:“令師飛函天下各大門戶,捉拿姑娘,那函件中,並繪有姑娘的形貌、姓名,故而,我等能認出姑娘。”

  王寶山道:“兩位既非捉拿我等,那是用心何在?”

  左首大漢望了王寶山一眼,笑道:“王兄,我們希望先和雨春姑娘談出一個結果之後,再和王兄談不遲。”

  言詞之中,分明對那位雨春姑娘十分重視,但對這位王寶山卻又十分冷淡。

  王寶山望望那青衣少女,滿臉不安之狀。

  雨春輕輕嘆息一聲,道:“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先說明白吧!”

  左首大漢道:“姑娘是來自雨花谷的雨春姑娘,不錯了?”

  雨春道:“是我。”

  左首大漢低聲說道:“我家主人,想請姑娘一敘,不知可否賞光?”

  雨春道:“你家主人是何許人?”

  左首大漢道:“姑娘見面之後,自然會明白了。”

  雨春望了王寶山一眼,道:“你們有什麼事,和他談吧!用不到和我說了。”

  左首大漢怔了一怔,道:‘他當真能代表姑娘麼?”

  雨春道:“不錯,不論他如何決定,我都會聽他的話。”

  王寶山微微一笑,道:“雨春姑娘的脾氣很壞,兩位有什麼事,只有先和在下談了。”

  那左首大漢低頭在王寶山耳邊低言數語,王寶山忍不住點頭。

  這一番附耳低言,不但李寒秋等聽不明白,就是那雨春也無法聽得兩人談些什麼。

  只見王寶山站起身子道:“春妹妹,咱們去瞧瞧吧!”

  雨著站起身子,隨在王寶山身後行去。

  那左首大漢,搶在王寶山前面帶路,右首大漢斷後而行。

  四人穿過花場而去。

  李寒秋目光轉動,看附近丈餘內,並無別人,才低聲問雷飛道:“你看明白了沒有!”

  雷飛點點頭,道:“明了八成。”

  李寒秋道:“開始之時,我還有些明白,後來,就糊塗了。”

  雷飛道:“你不知雨花谷,也不知王寶山的為人,自然是很難瞭解了。”

  李寒秋道:“兄弟還有一點想不明白。”

  雷飛道:“什麼事?”

  李寒秋道:“咱們兩人坐在此地,他們就沒有瞧到麼?”

  雷飛道:“自然是瞧到了。”

  李寒秋道:“但他們卻全然不把咱們放在心上,不論什麼事都談了出來。”

  雷飛道:“那王寶山原先是有意讓咱們聽到,但見咱們毫無反應,那就不再把咱們放在心上了。”

  李寒秋道:“後來兩人呢?”

  雷飛道:“妙的是他們可能誤會了咱們是那王寶山的朋友,或者認為咱們已經受了暗算,或者是………”瞥見一個花婢,急急行了過來,當下住口不言。

  兩人仰臥在竹椅之上,裝作睡熟未醒,暗中卻微啟一目,監視那花女的舉動。

  只見那女婢低下頭去,在雷飛臉上查看,似是要瞧瞧他是真的睡熟,還是裝作。

  雷飛無可奈何,只好緊閉雙目。

  這時,他已真的無法瞧到那花女舉動了。但李寒秋卻全神貫注那花女的舉動。

  只見她右手疾沉,直向那雷飛的右腿之上擊了下去。

  李寒秋無法瞧出她手中執有何物,口中急急叫道:“雷兄小心……”右腿抬起,踢向那女子右腕。

  雷飛動作快速,聽得李寒秋呼叫,立刻一提氣,疾向一側翻去。

  那花女已然覺察出遇上高人,右手一轉,拍向雷飛的右手,突然向李寒秋右腳迎去。

  李寒秋早已想到她手中可能暗握利器,是以十分留心瞧看。

  果然,只見她迎擊過來的右手中,閃動著一點寒芒。

  只聽雷飛低聲說道:“放手。”一指點中那花女背後穴道。

  那花女就算武功高強,也無法擋受這兩大高手圍攻之勢。

  雷飛動作奇快,左手一指點中了那花女的穴道之後,右手已同時取下她襟前白絹,堵住那花女嘴巴,不讓她呼叫出來。

  兩人動作雖快,但仍是怕人看到,李寒秋捏開她右手一看,果見她手中握著一枚鋼針,收起鋼針,低聲說道:“咱們走吧!”

  雷飛緩緩把那花女放在竹椅上,匆匆離開了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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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秦淮花會(一)

  這時,金陵城中,武林高手雲集,江南雙俠也不敢派人監視,兩人找了一座客棧住下。

  李寒秋輕輕嘆一口氣,道:“那花女突然對我們施下毒手,不知是有何用心?難道已瞧出了我們的身份不成?”

  雷飛搖搖頭笑道:“沒有,他們的用心,只是為了那雨春姑娘之秘洩露出來而已。”

  李寒秋道:“那雨花谷是何所在,似是甚有威名?”

  雷飛道:“不錯,雨花谷以奇幻的暗器手法,及劍中針馳名江湖。”

  李寒秋道:“何謂劍中針?”

  雷飛道:“有人說那劍中針,是一種特製的寶劍,暗藏機關,動手時,劍中射出毒針,取人之命,但在下看法,卻和傳說不同。”

  李寒秋道:“雷兄是如何一個看法呢?”

  雷飛道:“我想所謂劍中針,是由手中打出暗器,只不過手法巧妙,使人無法覺出罷了。”

  李寒秋道:“他們請那雨春姑娘,可是為了想瞭然個中奧秘,是麼?”

  雷飛道:“不錯,雨花谷的劍中針,乃天下一絕,江南雙俠自然是想要處心積慮,找出其中之秘。”

  李寒秋道:“雨花谷中人,是否很少在江湖上行走?”

  只聽其中一人道:“姑娘是來自雨花谷中麼?”

  青衣少女還未來及答話,王寶山卻搶先說道:“兩位是什麼身份?”

  那左面大漢低聲說道:“我們希望先知道這位姑娘和閣下的來歷,再說我們自己的身份不遲。”

  王寶山道:“區區王寶山。”

  左面大漢道:“原來是王兄,兄弟久仰了,這位姑娘是……”

  王寶山道:“不錯,她來自雨花谷中。”

  左面大漢目光轉到那青衣少女身上,道:“姑娘可是雨字排行,芳名雨春?”

  青衣少女怔了一怔,道:“你們怎麼知道?”

  左面大漢淡淡一笑道:“在下等還知道,姑娘離開雨花谷,是不辭而別。”

  那青衣少女霍然站起身於,道:“是又怎樣?”

  只見寒光一閃,手中已多了一把寶劍。

  李寒秋暗暗讚道:“這丫頭好快。”

  左面大漢接道:“姑娘不用生氣,在下等並無和姑娘動手之心,還請坐下談吧!”

  雨春冷笑一聲,道:“你們怎的知曉我的名字?”

  左首大漢道:“令師飛函天下各大門戶,捉拿姑娘,那函件中,並繪有姑娘的形貌、姓名,故而,我等能認出姑娘。”

  王寶山道:“兩位既非捉拿我等,那是用心何在?”

  左首大漢望了王寶山一眼,笑道:“王兄,我們希望先和雨春姑娘談出一個結果之後,再和王兄談不遲。”

  言詞之中,分明對那位雨春姑娘十分重視,但對這位王寶山卻又十分冷淡。

  王寶山望望那青衣少女,滿臉不安之狀。

  雨春輕輕嘆息一聲,道:“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先說明白吧!”

  左首大漢道:“姑娘是來自雨花谷的雨春姑娘,不錯了?”

  雨春道:“是我。”

  左首大漢低聲說道:“我家主人,想請姑娘一敘,不知可否賞光?”

  雨春道:“你家主人是何許人?”

  左首大漢道:“姑娘見面之後,自然會明白了。”

  雨春望了王寶山一眼,道:“你們有什麼事,和他談吧!用不到和我說了。”

  左首大漢怔了一怔,道:“他當真能代表姑娘麼?”

  雨春道:“不錯,不論他如何決定,我都會聽他的話。”

  王寶山微微一笑,道:“雨春姑娘的脾氣很壞,兩位有什麼事,只有先和在下談了。”

  那左首大漢低頭在王寶uJ耳邊低言數語,王寶!U忍不住點頭。

  這一番附耳低言,不但李寒秋等聽不明白,就是那雨春也無法聽得兩人談些什麼。

  只見王寶山站起身於道:“春妹妹,咱們去瞧瞧吧!”

  雨春站起身子,隨在王寶山身後行去。

  那左首大漢,搶在王寶山前面帶路,右首大漢斷後而行。

  四人穿過花場而去。

  李寒秋目光轉動,看附近丈餘內,並無別人,才低聲問雷飛道:“你看明白了沒有?”

  雷飛點點頭,道:“明了八成。”

  李寒秋道:“開始之時,我還有些明白,後來,就糊塗了。”

  雷飛道:“你不知雨花谷,也不知王寶山的為人,自然是很難瞭解了。”

  李寒秋道:“兄弟還有一點想不明白。”

  雷飛道:“什麼事?”

  李寒秋道:“咱們兩人坐在此地,他們就沒有瞧到麼?”

  雷飛道:“自然是瞧到了。”

  李寒秋道:“但他們卻全然不把咱們放在心上,不論什麼事都談了出來。”

  雷飛道:“那王寶山原先是有意讓咱們聽到,但見咱們毫無反應,那就不再把咱們放在心上了。”

  李寒秋道:“後來兩人呢?”

  雷飛道:“妙的是他們可能誤會了咱們是那王寶山的朋友,或者認為咱們已經受了暗算,或者是……”瞥見一個花婢,急急行了過來,當下住口不言。

  兩人仰臥在竹椅之上,裝作睡熟未醒,暗中卻微啟一目,監視那花女的舉動。

  只見那女婢低下頭去,在雷飛臉上查看,似是要瞧瞧他是真的睡熟,還是裝作。

  雷飛無可奈何,只好緊閉雙目。

  這時,他已真的無法瞧到那花女舉動了。但李寒秋卻全神貫注那花女的舉動。

  只見她右手疾沉,直向那雷飛的右腿之上擊了下去。

  李寒秋無法瞧出她手中執有何物,口中急急叫道:“雷兄小心……”右腿抬起,踢向那女子右腕。

  雷飛動作快速,聽得李寒秋呼叫,立刻一提氣,疾向一側翻去。

  那花女已然覺察出遇上高人,右手一轉,拍向雷飛的右手,突然向李寒秋右腳迎去。

  李寒秋早已想到她手中可能暗握利器,是以十分留心瞧看。

  果然,只見她迎擊過來的右手中,閃動著一點寒芒。

  只聽雷飛低聲說道:“放手。”一指點中那花女背後穴道。

  那花女就算武功高強,也無法擋受這兩大高手圍攻之勢。

  雷飛動作奇快,左手一指點中了那花女的穴道之後,右手已同時取下她襟前白絹,堵住那花女嘴巴,不讓她呼叫出來。

  兩人動作雖快,但仍是怕人看到,李寒秋捏開她右手一看,果見她手中握著一枚鋼針,收起鋼針,低聲說道:“咱們走吧!”

  雷飛緩緩把那花女放在竹椅上,匆匆離開了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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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秦淮花會(二)

  但聞衣袂飄風之聲,一條人影,直飛而起;有如一隻巨鳥般;飛上彩台。

  李寒秋凝目望去,只見那登上彩台之人,年約二十四五,劍眉朗目,生得十分俊美,一身淡青色緊身勁裝,外罩黑色披風,劍把隱隱透出肩外。

  只聽紫春說道:“閣下大名?

  青衣少年緩緩說道:“曹州秦榮光。”

  一面答話,一面解下披風,投擲於彩台一角。

  紫春望望那青衣人身上透出的劍把,道:“秦公於要比劍法呢,還是比試拳腳?

  秦榮光道:“刀劍無眼,太過凶險,咱們還是比試拳掌吧!”伸手解下身上的佩劍。

  紫春道:“好,秦公子請出手吧!”

  秦榮光道:“姑娘已經先戰一陣,以疲累之身,和在下對掌,在下已經沾光甚多了,怎能還要搶去先機,還是姑娘先行出手吧!”

  紫春道:“這麼說來,恭敬不如從命了。”右掌一揚,推出一掌。

  秦榮光微微一笑,閃身避開,並不還手。

  紫春道:“公子怎不還手?”

  秦榮光道:“我想讓姑娘三招。”

  紫春一聳眉頭,道:“秦公子的口氣很大。”雙掌連環擊出,攻出兩招。

  秦榮光避開二招之後,發拳相還。

  雙方拳來掌往,惡鬥起來。

  李寒秋默察雙方拳法、掌路,那秦榮光似是略佔上風,拳掌中有奇有正。當下低聲對雷飛道:“這秦榮光是何許人物?”

  雷飛道:“曹州一大家族,家傳武功,十分淵源,但他們一向少在江湖走動,想不到這次竟趕來參加這秦淮花會。”

  兩人談話的聲音,雖然儘量減低,但仍然被那方秀聽到。

  只見方秀回過頭來,望著雷飛點頭笑道:“閣下果然是博見多聞,連曹州秦家也很瞭然。”

  李寒秋吃了一驚,暗道:“幸好,這次講話我們未曾呼兄道弟,否則勢非露出破綻。江南雙俠如此機警,當真得小心才成。”

  但聞雷飛道:“好說,好說,兄弟這一把年紀了,自然見聞過很多事情。”

  方秀道:“在下最喜交這等朋友,散場之後,還望小留片刻,在下略備水酒,想向兄討教一二。”

  雷飛道:“區區所知有限,只怕要令閣下失望。”

  他雖知說話之人就是方秀,但卻故作不知對方是何許人。

  方秀也不亮身份,微微一笑,轉過頭去。

  這時,台上的惡鬥十分激烈,秦榮光拳勢變化萬端,胸羅極博,數十台間,換用了十餘種大不相同的拳法。

  但那紫春卻是藝有精專,一路掌法,已練得純熟無比,變化之間,競也是奇招迭出。

  雙方惡鬥了數十招,都已覺出擊敗對方非易,除非是冒險互拚掌力,或者以險招求勝。

  秦榮光首先發動,硬接了紫春一掌。

  雙掌接實,波然輕震。

  在秦榮光料想之中,女子受先天體質所限,其掌力必然軟弱,哪知事實競是大出了秦榮光的意料之外,紫春掌力的雄渾,竟不在自己之下。

  雙方接實掌力的一擊中,仍然秋色平分,半斤八兩,誰也未能佔到便宜。

  但這一來,同時也引起了紫春的強烈求勝之心,欺身而上,近身相搏,掌指並施,著著攻向秦榮光致命所在。

  突然間,聽得秦榮光大喝一聲:“著!”雙掌幻起了一片掌影,攻了過去。

  兩條人影,交結一處,乍合即分。

  凝目望去,只見兩人相對而立,四目相注,似是誰也沒有討了好去。

  秦榮光長長吁一口氣,道:“姑娘的武功果然高強。”身子一側,又欺身攻上。

  紫春始終未發一言,揮掌接架。

  雙方又展開一場惡鬥。這一戰,又是五十餘合。

  雙方的掌勢,都慢慢地緩了下來,而且,掌勢也常常相觸、接實。

  顯然,雙方都已打到了精疲力盡的地步,發出的掌勢,已難隨心變化。

  李寒秋心中暗道:“兩人再這樣搏鬥下去,只怕是一個兩敗俱傷的局面。”

  突然紫春嬌叱一聲,一掌拍中秦榮光的右肩。

  秦榮光打個踉蹌,似是要向前跌倒。

  紫春一進步,右掌緊隨擊出,希望適時地快擊,一掌把對方擊下彩台,或是打倒台上。哪知,秦榮光身子一側,輕輕把一掌閃過,右掌~翻,推出一掌。

  這一掌來勢的奇幻,直叫人莫可預測,紫春閃避不及,被擊中左肩,步履踉蹌,退後三步,仍是站立不穩,一跤跌坐台上。

  秦榮光一抱拳,道:“姑娘承讓了。”

  紫春霍然站起道:“我還有再戰之能。”

  李寒秋心中暗道:“這些女台主,怎生如此驃悍?看樣子登台之人,非要為一方打成重傷,失去抗拒之能,才算分出勝敗了?”

  但聞秦榮光說道:“未動手之前,那位胖夫人已經說得明白,彼此以武相會,點到為止,難道非要打出生死才成麼?”

  紫春道:“如若你適才不曾中我一掌,此刻賤妾自然會認輸了。”

  秦榮光輕輕咬了一聲,道:“在下雖中一掌,但卻未曾跌倒,而且秦家拳博廣繁雜,姑娘又如何知在下中那一掌,不是誘敵之計呢?”

  紫春冷冷說道:“我不信。”

  但聞一聲格格大笑,那進入內台的胖婦人,重又走了出來,道:“兩位武功相若,半斤八兩,說起來,實也很難叫人分出勝負。”

  秦榮光道:“這麼說來,那非得重新打一場了?”

  胖婦人道:“不用了,老身和兩位武林高手研商之下,覺著算你秦公子勝了。”

  那胖婦人看上去十分滑稽,但卻甚有權威,話說出口之後,那紫春竟然是一句不敢辯駁,欠身向秦榮光一禮,道:“秦公子武功高強,賤妾有幸得識,賤妾已屬公子,還望公子不棄。”

  這陡然轉變,反使秦榮光有些茫然失措,欠身還了一禮道:“姑娘言重了。”

  但聞那胖婦人哈哈一笑,道:“兩個下去談談吧!不要誤了別人的好事。”

  紫春看了秦榮光一眼,道:“賤妾為公子帶路。”轉身行去。

  秦榮光緊隨身後,下了彩台。

  那胖婦人舉手互擊兩掌,後台緩步行出一個勁裝少女來。

  明亮的燈火下,只見那少女桃腮粉頰,似是比那紫春,還要標緻很多。

  那胖婦人高聲說道:“老身又老又醜,諸位不喜歡老身多言,我這裡說完兩句話立時就走。”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這位姑娘叫紫秋,哪位有福即能娶她為妻。”

  說罷,轉身急步而去。

  只見紫秋緩步行到台前,低垂粉頸,道:“賤妾紫秋,哪一位肯賜教?”

  這位紫秋姑娘似是十分伯羞,一直低著頭,不敢仰視。

  李寒秋心中暗道:“看她形態,有如從未見過世面的小家碧玉,燈火輝煌之下,這般垂首弄姿,確然增加了不少嬌媚之態,但不知是否故意裝作。”

  忖思之間,突聞一個朗朗的笑聲,道:“在下來討教幾招,還望!”娘手下留情。”

  李寒秋抬頭看去,只見一個身著藍衫,頭戴方巾的少年,飛上了彩台。

  那少年不但未帶兵刃,連足上穿的也是一對逍遙福字履,全不似是和人動手,直似是來此飲酒吟詩的秀才。

  紫秋打量了藍衫人一眼,道:“公子貴姓?

  那藍衫人微微一笑道:“咱們先分出勝敗,再通姓名不遲,如是小生敗了,那也不必留下姓名了。”

  紫秋顰起了柳眉兒,道:“這個,和我們立下的規矩不合。”

  藍衫人哈哈一笑,道:“那是你們的事,與在下何干?”

  紫秋本就有些畏羞,這藍衫少年更是詞鋒犀利,問得那紫秋茫然無措,不知是否該和他動手,一時間呆在台上。

  方秀突然轉過臉來,望了雷飛一眼,道:“這人的來歷,兄台可曾認識麼!”

  雷飛搖搖頭,道:“不認識。”

  方秀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又轉臉向台上望去。

  李寒秋心知方秀耳目靈敏,只好改用傳音,道:“雷兄,那方秀似是已經對你留上心了。”

  雷飛只望李寒秋一眼,表示已經聽到了他的話,但卻沒有回答。

  李寒秋心中警覺,也不多問。

  這時,台上也已有了變化。

  大約是那紫秋姑娘暗中得到了指示,突然說道:“公子既然不肯通名,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請出手吧!”

  藍衫人笑道:“姑娘先請吧!”

  紫秋似是不願再拖延時間,道:“公子很自負,賤妾恭敬不如從命。了。”揚手劈出一掌。

  藍衫人縱身避開,不肯還手。

  紫秋道:“公於怎不還手呢?”

  藍衫人笑道:“姑娘逼得在下火起時,自會還手的。”

  紫秋臉上隱現怒意,雙掌連環攻出,只見掌影縱橫,倏忽間,攻出了十餘招。

  那藍衫人在十餘招快速攻勢中,始終未還一招,只憑那快速的身法,左閃右避,讓開了那紫秋連綿不絕的快攻。

  這藍衫少年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動,是以識他之人不多,上台之初,又不肯通名報姓,大家只覺可能是因自己名不見經傳,報出名來,也是無人知曉,是以不肯報出姓名。但見他和紫秋動手之後,才知這人實非庸手,台下不少高手,都已開始留心他。

  李寒秋也注意到這人武功非凡,只見他左閃右避的身法,隱隱若有節奏,分明是一種深奧的步法。

  紫秋進攻了甘余招,始終未能傷得那人,心中亦知遇上了高人,看樣子再戰下去,也是難以打得下去,一面揮掌搶攻,一面說道:“你為什麼不還手?”

  藍衫人微微一笑,道:“姑娘攻幾招了?”

  紫秋道:“這一掌廿八招。”

  藍衫人道:“好!三十招以後,我還手。”

  紫秋攻勢甚快,話未落口,已打出了第三十一招。

  果然,那藍衫人言而有信,三十招過後,立時還手,右手一伸,五指反向紫秋手腕之上拿去。

  這本是一招很普通的擒拿手法,但藍衫人用出來的時機恰當,是以特具威力。

  紫秋被迫得向後退了一步,才把這一招避開。

  哪知藍衫人一還手,還擊之勢,綿連而出,紫秋避開一招擒拿,藍衫人第二招已然逼到眼前。

  他招術緊促,制敵反擊,被攻者縱有雙手,卻有著來不及招架之感,唯一的避開方法,就是向後退避。

  這一掌攻勢,十分凌厲奇幻,紫秋無法招架,也無法避開,除了向後退避之外,別無良策,不自主向後退了一步。

  只覺一腳登空,跌下了彩台。

  藍衫人收回掌勢,微微一笑。

  紫秋動作快速,雙足落地,一提氣重又飛身上台,望了那藍衫人一眼,道:“我算敗了麼?”

  藍衫人微微一笑,道:“在下不知,不知你們規矩上,是否有這一條?”

  紫秋道:“這個,賤妾也不知曉。”

  只見那胖婦人大步行了出來道:“公子勝了。”

  紫秋對那藍衫人盈盈一禮,道:“公子武功高強,賤妾落敗了。”

  藍衫人笑道:“在下碰巧而已。”

  紫秋道:“公子的姓名,可否見告?”

  藍衫人不答紫秋問話,卻望著那胖婦人,道:“在下是否可和這位姑娘談談?”

  胖婦人道:“她已為你所有,只是未行婚禮而已。”

  藍衫人哈哈一笑,道:“但在下已經有一位妻子,那該如何是好?”

  胖婦人道:“你有了妻,她就為妾,已有了妾,她就為婢。”

  藍衫人點點頭道:“很公平,也使人為難。”目光轉注到紫秋臉上,接道:“你要問我姓名?”

  紫秋道:“賤妾問得不對麼?”

  藍衫人笑道:“對,不過咱們下去講也是一樣。”伸手拉住紫秋,聯袂飛下台去。

  那胖婦人似想攔住,但她卻又強自忍下未動,格格一笑,道:“這一對親熱得連姓名也不及說了。”

  舉手一招,一位身著翠綠勁裝少女,緩緩走了上來。

  胖婦人道:“你自己介紹吧!老身不嚷嚷了。”轉身行入台後。

  李寒秋凝目望去,只見那位綠衣姑娘,長得柳眉鳳目,十分端莊,和適才那紫秋相較,別有一番端莊之美。

  只見她緩步行到台前,欠身一禮,道:“賤妾紫蘭,哪一位不棄秋扇,請上台賜教。”

  言罷,退回了兩步,微閉雙目而立。

  李寒秋心中暗道:“此女之美,似尤有過前兩位之上,落落風範、氣度,更是上兩位難以及得了。看來紫薇宮這十二選婿花婢,都是經過嚴格挑選的美女了。”

  忖思之間,突然一個清朗的聲音說道:“在下也想領教,但不知!”娘是否肯和在下動手?”喝聲中一條人影飛上台去。

  紫蘭抬頭望了來人一眼,不禁一皺眉頭,但她仍然微微一笑,道:“這彩台之上,從不以貌取人,只要閣下能夠勝我,賤妾自然是委身相待。”

  李寒秋抬頭看去,只見那登台之人一頭蓬髮,滿臉油污,一件灰衫,少說點也有兩年沒有換過,破洞處處,積塵滿身,赫然竟是一個叫化子。他臉上油污過多,使人無法瞧出他的年齡,但估計總在三十以上。

  只聽那叫化子哈哈一笑,道:“姑娘當真是大方得很,在下不知幾世修來的福氣。”

  紫蘭道:“不過,你要先勝了我,如是不能勝我,那豈不是白費了你的心機?”

  姐幾愛俏,古往今來,都是一般,那紫蘭雖然盡力控制著自己,但目睹那叫化子一臉油污,滿身塵土,心中厭惡異常,不覺由言語間流露出來。

  但聞那叫化子笑道:“最好是在下敗在姑娘手中,如是在下不幸勝了,以姑娘之美,陪著像叫化子這樣一個人過一輩子,實在太委屈了你姑娘了。”

  紫蘭接道:“閣下請出手吧!”

  灰衣叫化子道:“好!在下衣著雖髒,但心地卻是干淨得很,姑娘不能以貌取人。”

  紫蘭揚手一掌,劈了過去,接道:“你先勝我之後,再行貧嘴不遲。”

  灰衣叫化子似是已警覺到對方掌勢的猛惡,不敢再行兒戲,縱身避開,拂掌還擊。

  兩人展開了一場惡鬥。

  李寒秋一面注意著雙方的惡鬥,一面留心著方秀,只見他全神貫注台上的惡鬥,顯然,他對女台主這一番搏鬥,十分重視。

  台上惡鬥十分快速,雙方掌來掌往,已然斗了五十餘招。

  那位灰衣叫化子攻勢雖然十分凌厲,但那紫蘭卻能從容應付。

  李寒秋就所見搏鬥情勢,得了一個結論,那就是這些花女合主的武功,也是愈來愈高。

  那灰衣叫化子和紫蘭已然拚到百招,雙方仍然是一個不勝不敗之局。

  突然噹噹噹三聲鐘鳴,響徹全場。

  紫蘭突地跳出圈子,道:“住手。”

  灰衣叫化子哈哈一笑,道:“姑娘想和叫化子談和麼?”

  紫蘭冷然說道:“登上這彩台,非勝即敗,哪有和談之理?”

  灰衣叫化子道:“那就奇怪了,姑娘為什麼不打下去呢?”

  紫蘭道:“你聽到那鐘聲了?”

  灰衣叫化子道:“叫化子又不聾,自然聽到了。”

  紫蘭道:“這彩台之上,有一限制,那就是擠過百招,仍不能分出勝負,就不用再打下去了。”

  灰衣叫化子道:“姑娘認輸了?”

  紫蘭道:“那也不是,百招不分勝敗,就要換一個方式比試。”

  灰衣叫化子道:“原來如此,但不知姑娘想換何種方式比試?”

  紫蘭目光轉動,回顧了一眼,道:“你瞧到了沒有,那架上的兵刃。”

  原來彩台後面,放著一座很大的兵刃架,架上放滿兵刃,刀劍棍棒,應有盡有,而且每種兵刃,都有大小兩種。

  灰衣叫化子點點頭,道:“瞧到了,姑娘想和小叫化比試兵刃?”

  紫蘭道:“那兵刃架上,兵刃齊全,而且有重有輕,你自己選一種出來。”

  灰衣叫化子道:“姑娘呢?”

  紫蘭道:“我也要選用一種,但主客有別,自然由你先選了。”

  灰衣叫化子哈哈一笑道:“叫化子不吃這個虧,還是姑娘先選的好,免得姑娘找一個克制在下兵刃的來。”

  紫蘭道:“既是如此,賤妾先選了。”行近兵刃架,取過一柄長劍。

  灰衣叫化子微微一笑,伸手取過一把單刀,道:“姑娘手中多了兵刃,比不得拳掌,還望姑娘手下留情一二。”

  紫蘭恨聲說道:“你不用手下留情,快請出手吧!”

  灰衣叫化子道:“男女有別,小叫化總要先讓姑娘出手。”

  紫蘭心中對那小叫化似是極為憤恨,長劍一抖,直刺過去。

  灰衣叫化表面雖然嘻皮笑臉,但內心之中,卻是絲毫沒有輕視那紫蘭之意,單刀一起,架開長劍。

  紫蘭不待那灰衣叫化還手,長劍展開,一陣快攻。

  她劍上造詣,似是比掌法更為精奇,攻出招數惡毒凌厲。

  但那灰衣叫花的刀法,亦是不弱,不論那紫蘭的攻勢如何凌厲,劍招如何毒辣,他都能從容應付。

  紫蘭一直是採取攻勢,一口氣連攻二十八招。

  那灰衣叫化封開紫蘭二十八劍,卻是未還一招。

  場中人都看那灰衣叫化子有著還擊的機會,但他卻輕輕錯過。

  李寒秋暗暗一皺眉頭,忖道:“奇怪呀!所有和這些女婢動手之人,似乎都不願意傷害到這些女婢,不知是何用心,難道這些人都為她們的美色所迷麼?”

  就在他心中念轉之際,彩台上卻分出了勝敗。

  但聞那灰衣叫化問哼一聲,突然棄了手中單刀。

  凝目望去,只見那灰衣叫化右臂之上,鮮血淋淋而下。

  原來,那灰衣叫化右臂上中了一劍,而且傷勢甚重,已無運刀再戰之能。

  但聞紫蘭冷冷說道:“承讓了。”

  灰衣叫化緩緩說道:“在下自作孽。”轉身跳下彩台而去。

  紫蘭目睹那灰衣叫化子去遠,心中忽然泛起了一陣惶然之感,這一戰她雖然勝了,但卻勝得很慘,如非那灰衣叫化子臨時手軟,中途一頓,這一戰兩人必將是一個兩敗俱傷之局,也許自己傷得還比那叫化子重一些。只因他一時不忍下手,不但把一世英名,付放流水,而且心願亦將落空。

  忽然間,她覺著那叫化子一頭蓬髮,滿身積塵,並不討厭,而且還右些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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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秦淮花會(三)

  正當想得出神,突聞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人耳際道:“孩子,你可是沒有再戰的體力了?”

  紫蘭如夢初醒一般,振起精神,凝目回顧了一眼,道:“賤妾紫蘭,還有哪一位願意賜教?”

  只聽一個朗朗的笑聲,由台下一角響起,笑聲劃空而起,倏然消止於台上。

  抬頭看去,台上已多了一個人。

  那人生得虎目劍眉,一身黑色勁裝,足著薄底快靴,猿臂蜂腰,似極英俊。

  但經仔細一看,才發覺他的臉上死板板的,全無表情,也不像一張活人臉。

  紫蘭在那人臉上打量了一陣,緩緩說道:“閣下戴了面具?”

  黑衣人道:“姑娘好利的眼光。”

  紫蘭道:“照規矩登台比試之人,都要以本來面目出戰。”

  李寒秋心中奇道:“他既戴了面具而來,為何不肯在面具上稍加化妝,這等模樣,那是存心叫人瞧出來了。”

  只聽那黑衣人笑道:“在下生就一付好身材,只是這張臉不爭氣,長得太過難看,只好戴上人皮面具遮醜了。”

  紫蘭道:“彩台比武,以武功為先,閣下縱是生得難看,也不要緊。”、黑衣人笑道:“等在下勝了姑娘,洞房花燭夜,再以真正面目相示,那時姑娘就算心有不願,但生米已成熟飯,姑娘也只好認命了。”

  紫蘭怒道:“閣下口舌如此輕薄,定然非君子人物。”

  那黑衣人縱聲大笑,道:“在下如是君子,也不會登台比試了。”

  紫蘭冷冷接道:“閣下比兵刃,還是比試拳掌?”

  黑衣人道:“姑娘那方見長?”

  紫蘭心中恨他口舌輕薄,怒聲說道:“劍法。”

  黑衣人道:“好,在下就領教姑娘的劍法吧!”

  伸手從兵器架上取過一支長劍。

  紫蘭長劍護胸,道:“閣下可以出手了。”

  黑衣人笑道:“好男不跟女鬥,但在下又為姑娘的美色所惑,情難自主。登上彩台,已是心所難安,如何還能先行出手?”

  紫蘭道:“好,那賤妾就恭敬不如從命。”唰的一聲,刺了過來。

  黑衣人長劍一起,噹的一聲,架開了紫蘭手中長劍,道:“且慢。”

  紫蘭道:“什麼事?”

  黑衣人道:“如若姑娘傷了在下,在下是自然命薄,死傷由命;怕的是在下失手傷了姑娘,那將如何?”

  紫蘭道:“動手相搏,難免有傷亡之事,不論誰人傷亡,都是活該!”

  黑衣人口氣突轉冷漠,道:“這話出姑娘之口,入在場英雄之耳。”

  紫蘭道:“閣下放心,如若你能夠把我傷在劍下,無人會找你報仇。”

  黑衣人冷冷說道:“小心了。”突然揮劍攻襲,連攻三招。

  這三招如雷奔電掣,快速異常,紫蘭被三劍快速攻勢,迫得手忙腳亂,退避了三尺多遠。

  這時,紫蘭才知遇上了勁敵,心頭暗自駭然。

  如若那黑衣人惜勢搶攻,紫蘭就有得苦頭好吃,但那黑衣人在攻出三招之後,卻未再攻,只是執劍而立。

  紫蘭心中已感覺到對方武功強過自己甚多,這一戰,實是凶多吉少,不禁心中有些害怕,一時間,竟不敢出手還擊。

  但聞那黑衣人冷冷說道:“姑娘如若不先出手,只怕支持不到二十招。”

  李寒秋心中一動,暗道:“聽這人的口氣,似是已存心殺死紫蘭,不知何故,要下此辣手呢?”

  只見紫蘭雙目中流現一片驚怯,但她仍然挺劍而攻,唰的攻出一。劍。

  黑衣人長劍振起,金鐵交鳴聲中,把紫蘭手中長劍,直蕩出去。

  台下之人,都看出了這一場搏鬥,實是勢不均力不敵的搏鬥。

  那黑衣人的內力、劍招,似乎都在那紫蘭之上。

  黑衣人封擋開紫蘭長劍之後,揮劍反擊,但見寒芒流動,劍招迅厲之極。

  突然間,聽得了一聲嬌吟,紫蘭手中長劍脫手而出,飛落台下,直向江南二俠身上飛去。

  方秀伸手一接,輕巧絕倫地接過了飛來的長劍,輕輕地放在地上。

  凝目望去,只見紫蘭一條右臂上,鮮血湧出,早已染濕了整條衣袖。

  李寒秋看紫蘭右臂軟軟垂下,似是傷得很重,可能已經殘廢。

  但聽黑衣人冷漠地說道:“姑娘,承讓了。”

  紫蘭痛得一張粉臉,已然完全發青,但她仍然勉強忍住傷疼,道:“閣下武功高強,小婢非敵,敗得很服。”

  黑衣人緩緩說道:“想向姑娘請教兩件事,不知是否可以見告?”

  紫蘭道:“什麼事?”

  黑衣人道:“在下勝了姑娘,姑娘就要嫁我為妻是麼?”

  紫蘭點點頭,道:“是的。”

  李寒秋心想,他這是故意和她扯東拉西,使她不能運氣阻血。

  但聞那黑衣人接道:“在下是否可以不要呢?”

  紫蘭道:“這台規只限制我們要嫁,卻未定你們非娶不可,賤妾既然不相稱,閣下盡可不要。”

  黑衣人哈哈一笑,道:“在下尚未娶妻,但姑娘這點姿色,在我的想像中只能為婢,還不夠讓在下傾心的條件。”

  這幾句話,尖酸刻薄,不要說紫蘭聽得難過,就是台下之人,也都聽得個個大為不平。

  明亮的燈光下,只見那紫蘭滾落下兩行清淚,道:“賤妾自知生得醜陋,也不敢存心高攀。”

  黑衣人哈哈一笑,道:“但我想定然有比你美一些的女人?”

  紫蘭道:“是的,後面的姊妹們,都比我長得好看。”

  她一面答話,臂上卻不停地流血。

  黑衣人道:“在下想再打下去,選一個美貌的妻子,不知是否可以?”

  紫蘭道:“大概可以。”

  黑衣人一揮手,道:“姑娘請下台去吧,說不定在下會改變心意,娶你為妻。”

  紫蘭道:“賤妾待命。”縱身躍下台去。

  黑衣人對紫蘭的折磨,竟然未引起紫薇宮中人的干涉,只看得李寒秋大感奇怪。

  但聞那黑衣人說道:“還有哪位女台主,願賜教在下?”語聲一頓,接道:“不過,在下希望生得美貌一些,如是姿色平常,在下只怕不由己地會傷了她性命了。”

  語聲甫落,後台已然娉娉婷婷,走出來一個絕色少女。

  這少女不但生得美豔,而且一身水綠色衣服,也特別鮮明耀目。

  黑衣人兩道炯炯的目光,凝注在那綠衣少女的臉上,冷冷說道:“姑娘很豔麗。”

  那美麗少女兩道清澈如秋水的眼睛,飄掠了黑衣人一眼,道:“閣下必得勝我之後,再口舌輕薄不遲。”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在勝負未分之前,各位似是都很倔強,但如落敗之後,卻又有認命的感覺。”

  綠衣女道:“我等如若敗於閣下之手,此身已為閣下所有,閣下口中輕薄幾句,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了。”

  黑衣人道:“好!那就等在下勝了姑娘之後,咱們再談不遲。”語聲一頓,道:“咱們比什麼,兵刃?還是拳掌?

  綠衣女道:“任由閣下選擇,賤妾無不遵從。”

  黑衣人道:“我瞧咱們還是比劍吧!”

  綠衣少女伸手從兵刃架上,取過一柄長劍,疾退兩步,長劍護胸,道:“閣下可以出手了。”

  黑衣人冷漠地說道:“如若我不說出手,只怕姑娘也不肯出手了。”語聲未落,長劍已然遞出。

  綠衣女揮劍相接,立時回劍反擊。

  雙劍並起,寒光飛繞,展開了一場激烈絕倫的惡鬥。

  這綠衣女的劍法,比起那紫蘭高明甚多,而且招招都指向黑衣人的致命所在。

  顯然,她存了替紫蘭報仇之心。

  黑衣人的劍招,雖然惡毒、凌厲,但這綠衣女卻也不在他之下,雙方惡鬥五十招,仍是個秋色平分之局。

  李寒青心中暗道:“看來這些女台主的武功,倒也不能輕侮。”

  忽聞那綠衣女嬌叱一聲,長劍疾變“雲龍三現”,長劍閃起了三道寒芒,分刺那黑衣人三處大穴。

  黑衣人長劍揮動,接下了三劍,但卻被逼得退後兩步。

  那黑衣人似是未料到綠衣少女劍招如此厲害,手中劍勢突然改採守勢,穩紮穩打。

  那綠衣女卻借勢展開急攻,長劍輪轉,一招快過一招。

  雙方又鬥了一百餘招,仍是個不勝不敗之局。

  但由兩人搏鬥形勢而言,那綠衣少女,似是稍佔優勢。

  搏鬥之間,突聞得三聲鑼響,傳了過來。

  綠衣女收劍而退,道:“住手。”

  黑衣人收住長劍,道:“何故鳴鑼?”

  綠衣女道:“時刻已到,未完之戰,只好留待明日再決勝負了。”

  黑衣人道:“再有一百招,也許姑娘能勝,不覺太可惜麼?”

  綠衣少女道:“我們立有台規,必須遵從,就算有二招可擊敗你,也是一樣要得停手。”

  黑衣人道:“看來你們立的規則很公平。”語聲一頓,道:“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綠衣女道:“我叫紫荷。”轉身行人後台。

  黑衣人目睹那紫荷去後,仍然站在彩台上不動。

  只見那胖女人緩步走了出來,拱拱手,道:“這位無名大爺,紫蘭傷得甚重,雖經包紮,仍難支撐,但她仍然守下所許之諾,現在彩台下等候大駕,你大爺準備如何處理,還望吩咐一聲。”

  黑衣人揮揮右手,道:“讓她養傷去吧!”

  胖女人微微一笑,道:“你這大爺當真是寬宏大量。”目光轉到彩台下,高聲說道:“今日時刻已到,明日請早。”

  言罷,轉身而去。

  黑衣人目睹台下之人,大都站起了身子,突然飛身而下,混人了人群之中不見了。

  雷飛輕輕一扯李寒秋,也擠人人群中,向前行去。

  行過彩橋,瞥見一個守在橋邊的女婢,迎上前來,欠身一禮,道:“張公子。”

  李寒秋微微一怔,道:“什麼事?”

  雷飛接道:“我家少爺脾氣很壞,姑娘講話要小心些。”

  那女婢十分伶俐,微微一笑道:“婢子怎敢無禮,招惹公子生氣。”

  雷飛道:“姑娘有什麼事,和在下說吧!”

  這時,人行不絕,接踵擦肩,那女婢望了擁擠的行人一眼,道:“兩位可否借一步說話。”

  雷飛點點頭,那女婢轉身向前行去。

  李寒秋和雷飛緊隨那女婢身後,向前行去。

  那女婢行約數丈,在一片花叢中停了下來,回身說道:“我家主人說,已和兩位約好,他要略盡地主之誼。”

  雷飛明知故問,說道:“你家主人是誰?”

  那女婢道:“方院主。”

  雷飛道:“金陵大俠方秀?”

  那女婢道:“正是方院主。”語聲微微一頓,道:“我們院主已和閣下有約,特著小婢來請兩位。”

  雷飛回顧了李寒秋一眼,低聲說道:“三公子,那金陵方大俠,乃是武林中大有名望的人物,既承人家盛意相邀,咱們不能不見。”

  李寒秋心中暗道:“雷飛一再要我裝出脾氣暴急,眼高於頂的神情,想來那張三公子定然是一位既驕傲,又暴躁的人了,但我究竟是哪裡的張三公子呢?”

  心中想問,但卻不敢出口,因為一問出口,那就無異自露馬腳。

  當即仰起臉來,冷冷地說道:“好吧!”

  雷飛望了那女婢一眼,道:“三公子答應了,那就有勞姑娘帶路了。”

  那女婢原想要大費一番口舌,才能請動兩人,卻不料如此輕易地就辦成了這樁大事,心中大是歡喜,微微一笑,道:“我家主人交代小婢時,並曾再二告誡小婢,說那張三公子,脾氣不好,要我小心侍候,但小婢看來,三公子很隨和啊?”

  李寒秋冷哼一聲,嚇得那女婢趕忙住口,轉身向前行去。

  雷飛緊隨那女婢身後,李寒秋卻緊隨在雷飛身後。

  在李寒秋想來那雷飛定然會暗中告訴他應付之策,哪知事情大出意外,雷飛並未告訴他如何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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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秦淮花會(四)

  三人又行過兩座彩橋,穿過兩座花場,到了一艘和花廳互不連接的花舫之上。

  金陵方秀早已站在船頭,抱拳說道:“兩位賞光。”

  雷飛大踏一步,行上花舟,李寒秋緊隨登舟;那女婢卻悄然退回花場。

  方秀笑道:“艙中已備水酒,請兩位小酌清談。”

  雷飛緩緩說道:“方院主太客氣了。”

  方秀道:“薄酒粗肴,不成敬意,但兄弟的心意卻是十分誠懇,咱們進人艙中坐吧!”

  此時,有很多參與花會的武林人物,都站在花場,目注他們。

  雷飛回過身子道:“三公子請。”

  李寒秋心中暗道:他忽然要和金陵方秀接觸,定然是別有用心了。心中念轉,人卻緩緩行人艙中。

  只見艙中高燃著兩支紅色的火燭,照得滿艙通明,一個身軀修偉的中年大漢,和那主持彩台事務的胖女人,早已在座。

  雷飛和方秀並肩而人。

  方秀迅快地回到主人席,低聲對那中年大漢,說道:“那位是張三公子,兄弟快見個禮。”

  那中年大漢站起身子,一拱手,道:“兄弟徐州韓濤,久聞張三公了大名,今日有幸一會。”

  李寒秋道:“好說,好說,在下也久仰江南二俠之名了。”

  韓濤緩緩坐了下去,道:“自三公子出道之後,西北武林道上,在三公子領導之下,已然漸漸地團結起來,凝成力量,對三公子這份才能,在下更是敬慕。”

  李寒秋道:“傳言未必可信,這是江湖上朋友抬愛。”

  方秀端起酒杯,道:“來,在下先敬三公子一杯。”當先一飲而盡。

  李寒秋心中暗道:“我如果不盡此杯,只怕他心中動疑,但如飲了這杯酒,萬一是他早有存心,酒中下毒,那可是上當大了。”

  心中正在猶豫,雷飛已站起身子,道:“三公子,不能喝酒。”

  李寒秋心中暗道:“這雷飛果然厲害,每當我最感為難之時,他總是及時解圍。”

  心中念轉,手中卻放下酒杯,道:“為什麼?我有千杯不醉之量。”

  雷飛道:“公子傷勢痊癒不久,大夫交代老爺,無論如何不能飲酒。”

  方秀輕輕咳了一聲,道:“三公子既是不能飲酒,那也不敢相強了。”

  一揚手,喝於了自己的酒杯,道:“三公子受了什麼傷,江湖上毫無知情。”

  雷飛道:“說來話長,敝少東受傷一事,不但江湖上沒有傳聞,就是家中人,也不過只有老東人和在下知曉。”

  李寒秋心中暗道:“方秀、韓濤,都是聰明人物,他毫無根據地滿口胡說,只怕要露出馬腳。”

  心有所思,冷冷地看了雷飛一眼。

  雷飛頓然住口,打了兩個哈哈,道:“兩位請我們主僕到此,不知有何見教?”

  方秀微微一笑,道:“在下希望能和三公子推心置腹地談談,彼此攜手聯盟。”

  雷飛道:“談談不妨,聯盟事……”目光轉注到李寒秋的臉上,住口不言。

  方秀輕輕咳了一聲,道:“三公子的意下如何?”

  李寒秋輕輕咬了一聲,道:“這個麼?在下也作不了主,必得家父應允才成。”

  方秀微微一笑,道:“三公子此番前來金陵,難道只為了觀賞秦淮花會麼?”

  李寒秋淡淡一笑,道:“是的,因在下受傷之後,已不再多管武林中事,家父只好自己辛苦了。”

  方秀、韓濤對望了一眼之後,仍然由方秀問道:“聽說三公子大兄長證道華山,一去十年,不見信息,不知是真是假?”

  李寒秋心中暗道:“那雷飛要我冒充的冀州張三公子,他來自燕趙,大約對冀州張家,比較清楚一些,但江南雙俠卻似把我認成了西北張三公子,看來今宵定要被江南雙快問出馬腳了。”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方大俠似是對我們張家的事,十分熟悉?”

  方秀微微一笑,道:“三公子不要誤會,在下不過是對武林中事稍為留心一些罷了。”

  李寒秋心中忖道:“他這般相問,大約是聽到一些消息,雷飛既不阻止,也不接口,想來,是知曉方秀問得沒錯了。”

  他心中有此一念,當下接口道:“大家兄證道華山一事,武林中知曉得不多,方大俠遙隔數千里,能夠知曉此事,足見兩位耳目的靈敏了。”

  方秀微微一笑,道:“三公子謬獎了。”

  李寒秋輕輕咳了一聲,道:“以前,在下確然是可以作主,但現在在下已經不再管事,方大俠聯盟之約,必得請教家父之後,才能答覆。”

  方秀沉吟了一陣,道:“張老莊主,只怕近日無法到金陵吧?’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在下本該是親赴西北長安,請命張老莊主,只因此刻金陵事務繁雜,在下無法遠行。”

  但聞雷飛接道:“方大俠但請放心,敝東主可望於十日之內,趕到金陵。”

  李寒秋吃了一驚,暗道:“滿口胡言,要我冒充張三公子,已由冀州變成了長安,如今還說出長安張百祥到此的話,這大片謊言,還怕人找不出馬腳、破綻麼?”

  只聽方秀說道:“這話當真麼?”

  雷飛道:“在下奉命陪三公子來此之時,老東人本來也欲隨行,一則想見識見識這別開生面的秦淮花會,二則希望能夠便道拜訪中原和江南半壁的英雄人物。第三個原因是我們那老莊主不放心敝少東的傷勢情形,所以順道來此看看。”

  方秀道:“三公於這番到此,難道只是為了觀賞秦淮花會麼?”

  雷飛望了李寒秋一眼,道:“方大俠待咱們很好,咱們不能欺騙方大俠,但此事卻也不便說明。”

  李寒秋微微頷首不語。

  雷飛用言語引導李寒秋,李寒秋聰明絕倫竟能隨口應付,這一著表演得十分自然,只看得江南二俠,深信不疑。

  只聽雷飛接道:“在下奉老莊主之命,隨侍三公子東來金陵,同行中只有我們兩人。三公子自受傷之後,夜間必需要有一段時間睡眠,此刻已經不早了,我們不再打擾,就此告別。”

  方秀哈哈一笑,道:“我想那張老莊主,絕不讓三公子遇上什麼危險的事,只怕除了閣下之外,另外還派有隨護之人。”

  雷飛故作神秘地一笑,道:“這個,在下就不清楚了。”

  方秀道:“客棧中嘈雜異常,兩位如不嫌棄,請到寒舍小住幾日如何?”

  雷飛道:“我們在金陵,還有得一段時日。待老莊主到此之後,方院主再和他研商聯盟的事,屆時再到府上打擾。”

  方秀微微一笑,道:“冀北有一位張三公子,長安也有位張三公子,兩位張三公子,又都是深得兩位張老莊主寵愛,又都是才冠一時的少年英雄,極得一方武林同道的愛戴。可惜冀州那位張三公子未來與會,如若那位張三公於到此,兩位三公子能夠碰面,那也是舉行這秦淮花會的一樁美談。”

  李寒秋心中暗道:“好啊!我原來是冒充那冀州的張三公子,怎的陰差陽錯,非把我認定為長安張三公子呢?難道我這身裝束形貌,和長安那位張三公子相同不成?”此時此情,他既不便否認,也不便多言,因恐言多有失,露出馬腳。

  只聽雷飛低聲說道:“少東主,用藥的時間到了。”

  李寒秋緩緩站起身於道:“打擾方院主,在下就此告別。”

  方秀道:“三公於杯酒未用,就要告退麼?”

  雷飛道:“在下奉命追隨三公子,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照顧他按時用藥。”

  方秀道:“藥物帶在身邊麼?”

  雷飛道:“留在客棧之中。”

  李寒秋站起身子一抱拳,道:“多謝方大俠的款待。”

  方秀無可奈何,只好吩咐花舟靠岸,說道:“兩位住在什麼客棧?”

  雷飛微微一笑,道:“方大俠早聞過敝少東的形貌了。”

  方秀目光轉注在雷飛的臉上,打量了一陣,低聲說道:“三公子可是戴著面具?”李寒秋心中暗道:“好啊!人家沒有動疑,雷飛倒自揭底牌了,如若這方秀要我脫下面具,那將如何是好?”

  雷飛輕輕咳了一聲,道:“敝少東不願把東行之事,張揚出來,因此,不得不易容而來。”

  方秀微微頷首,道:“我說呢?在下感覺三公於有些不對。”

  雷飛道:“方大快以誠待人,在下等也不便保有此密了。”言罷,躍登岸上。

  李寒秋卻已暗得雷飛示意,不肯炫露,緩步行上岸去。

  方秀抱拳相送,對揖而別。

  雷飛帶著李寒秋行約數十丈,停了下來,四顧無人,低聲說道:“兄弟,你瞧出來沒有?”

  李寒秋道:“瞧出什麼?”

  雷飛道:“那方秀一面借這花會之名,結交、羅致天下英雄;一面卻似惜這花會掩護,暗中進行一樁很大的陰謀。”

  李寒秋微微一皺眉頭,道:“那方秀借此機會,結交天下英雄,不難看出;但他進行什麼陰謀,小弟就無法看得出來了。”

  雷飛道:“詳細的內情,我也無法判斷,不過,我只是這樣感覺到而已。他想結交咱們,對咱們固然是多了一些危險,但也同時多了很多機會,只要咱們能耐心觀察,必可找出他進行的陰謀為何。”語聲微微一頓,道:“咱們不便在此多留,早些回客棧去吧!”

  舉步向前行去。

  李寒秋心中明白,此時此地,暗中很可能有人監視,一切舉動,都必得小心才成,是以,也不多問,舉步隨在雷飛身後行去。

  兩人行回客棧,進入了房中,雷飛低聲說道:“咱們不談事情。”

  李寒秋點點頭,高聲說道:“我要休息了,天亮之前,不要見客。”

  雷飛故意探手人懷,摸出一個絹包,道:“少東主先請服過藥物。”

  兩人裝作十分逼真,每一個動作,都作得十分認真。

  一宿無事,但兩人卻都在暗中戒備,直待天亮之後,才小眠片刻。

  雷飛叫了食用之物,兩人匆匆食畢,緩步走出室外,四面查看了一陣,不見可疑之處,才退回室中,低聲說道:“兄弟,從此刻起,咱們的一切舉動,都要十分謹慎小心,如是我推斷不錯,那江南雙快對咱們的一切舉動,都派有人暗中監視,咱們內心謹慎,表面上還要裝作若無其事。”

  李寒秋點點頭,道:“此刻,咱們應該如何?”

  雷飛道:“咱們出去溜溜,好像初到金陵,觀賞金陵的風光。”

  李寒秋正待答話,突聞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傳了過來,頓時住口不言。

  轉眼望去,只見一個身材瘦小的黑衣人,匆匆行了過來,直行到雷飛和李寒秋宿住室外,才停了下來,欠身一禮,道:“哪位是張三公子?”

  聲音溫柔,分明是女子口氣。

  雷飛輕輕咳了一聲,道:“閣下是女扮男裝?”

  那黑衣人道:“你們不用管我是誰,只問你們是不是張三公子?”

  李寒秋道:“不錯,有何見教?”

  黑衣人回目瞧了一陣,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封密簡,道:“我奉娟!”娘之命而來。”

  李寒秋伸手接過密簡,道:“她有什麼吩咐?”

  黑衣人道:“她要說的話,都寫在這密簡之上了,我不能在此停留,就此別過了。”

  也不待李寒秋等答話,轉身急步而去。

  李寒秋目注那黑衣人去遠,低聲對雷飛道:“雷兄,這是怎麼回事。”

  雷飛道:“你先拆開密簡瞧瞧。”

  李寒秋應了一聲,拆開密簡,仔細瞧過,不禁皺眉不語。

  雷飛道:“密簡上說些什麼!”

  李寒秋道:“娟姑娘警告咱們,她說咱們冒充的張三公子,已於今日抵達金陵,咱們冒名一事,立時就要揭穿。”

  雷飛道:“有這等事。”語聲一頓,道:“信上可曾提過咱們是否也被方秀髮現了?”

  李寒秋道:“信上沒有提到。”

  雷飛輕輕咳了一聲,道:“那娟姑娘又如何知曉咱們冒充張三公子呢?”

  李寒秋道:“不錯,這確實有些奇怪,這丫頭充滿著神秘,對咱們又似敵非敵,似友非友,她混居其中,不知是何居心?”

  雷飛道:“不錯,那小丫頭知曉的事情似是很多。”

  李寒秋道:“眼下有一樁很難判定的事,不知雷兄要如何處理?”

  雷飛道:“什麼事?”

  李寒秋道:“她遣人送了這麼一封信來,不知是真是假,用心何在!”

  雷飛道:“照我的看法,那姑娘對咱們不錯,這封信絕非虛言恫嚇。”

  李寒秋道:“信她之言,如何對付?不信她的話,又如何對付?”

  雷飛道:“咱們不能大意,今晚仍以張三公子的身份,趕往參與花會,默察情勢變化,然後,再作決定。”

  李寒秋道:“如若那真的張三公子到了金陵,面對面,豈不要揭穿真偽?

  雷飛道:“先人為主,那方秀想不到竟會有人冒充那張三公子,就咱們昨夜表現而論,足使他莫測高深。”

  李寒秋道:“我明白了,雷兄之意,可是要咱們硬冒下去,給他個死不認賬。”

  雷飛微微一笑,道:“西北武林道上,發生的事故、變化,咱們決然沒有那真的張三公子熟悉,考證之一下,不難分辨真偽,這法子,只能一時救急之用,不能作長久護身之策。”語聲微微一頓,低聲接道:“我總覺著那位娟姑娘知道得太多,而且,她還似擁有著很龐大的力量,那力量又似乎深人了正邪雙方。一個小姑娘,有此能耐,實是不簡單了,因此,我懷疑她背後還有主使之人。”

  李寒秋道:“那和咱們參與花會無關吧!”

  雷飛道:“但咱們接她警告函件之後,仍然與會,必使她大感意外,只要咱們能夠留心觀察,或可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李寒秋道:“好吧I一切依雷兄吩咐就是。”

  雷飛道:“還有一事,兄弟要帶上應用之物,咱們恐沒有法子回來了。”

  李寒秋點點頭,帶上重要之物,長衫之內,暗藏兵刃。

  雷飛把較大之物,打成一個包裹收妥,兩人又坐息了一陣,待天色人夜,重又向秦淮花會會場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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