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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 還情劍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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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1 11:55:5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洞裡乾坤

  譚藥師停下腳步道:“什麼事?”

  娟兒道:“你有把握麼?”

  譚藥師搖搖頭道:“老夫已經說過了,你爺爺毒傷太重,老夫沒有醫好的把握,生與死是五十對五十的機會。”

  娟兒肅容說道:“譚二爺,我一向很敬重你,想不到你這揚名天下的神醫,竟然是一個無惡不作的人物。”

  譚藥師接道:“姑娘言重了,令祖如若不是單獨吞下那百佛圖,怎會有今日之事?”

  俞白鳳淡淡一笑,道:“小兄心中明白,我如早交出那百佛圖,只怕小兄屍骨已寒多時。”

  譚藥師道:“俞兄心中應該明白,兄弟如真想殺你,那也不用等到今日了。”

  緩緩伸手去,左手托起俞白風的左腕,右手按在俞白風的脈搏之上。”

  俞白風笑道:“那是因為你找不著百佛圖之故,生恐殺我之後,那百佛圖亦隨我的死亡,永不再現江湖。”

  譚藥師冷笑一聲,道:“不論咱們仇恨多深,但我現在是替你醫傷的大夫,我在把脈之時,最好不要說話。”

  俞白風望了譚藥師一眼,果然不再多言。

  譚藥師閉了雙目,沉思良久,拿開按在俞白風脈上的右手,道:“可以療治,不過,要大費手腳才成。”

  俞白風淡淡一笑,道:“你可是覺著我毒發身死,還不夠疼苦,要我多受點罪,是麼?”

  譚藥師道:“你如害怕,那就沒有法子了。”

  俞白風冷冷說道:“你說吧,要如何療治我的毒傷?”

  譚藥師道:“你奇毒已侵人內腑,不論內功如何先進高強的人,也無法助你帶出奇毒,因此必得內服除毒之藥,外用陳年老醋逼毒。不過,先要兄弟施用金鐘過穴之法,刺你幾處穴道才成。”

  娟兒突然接口說道:“你這等舉動,可是很有把握麼?”

  譚藥師道:“如是沒有把握,也不敢如此誇口了。”

  娟兒緩緩說道:“我爺爺身上之毒,是你親手所下,用的什麼毒你心中瞭如指掌,對症下藥就是,怎的還要如此麻煩?”

  譚藥師冷笑一聲,道:“不錯,毒是我親手所下,不過,但相隔時間甚久,縱有對症之藥,也無法除盡他內腑之毒。”

  俞白風搖搖手,道:“娟兒,你不要多言,爺爺的事,爺爺自有主意。”

  目光轉注到譚藥師的臉上,道:“譚兄弟,你看怎麼療治,悉憑尊便就是。”

  譚藥師道:“我先用金針刺你幾處穴道,然後,再讓你服用藥物,不過,你服藥之後,要把那百佛圖拿給我瞧看一下。”

  俞白鳳點點頭,道:“好吧,你知道幾時才能治好我的傷勢?”

  譚藥師道:“總要兩三天左右,那時,你就和常人無異了。”

  俞白風道:“你準備幾時動手?”

  譚藥師道:“自然是愈早愈好,多延遲一刻時光,你就多一分危險。”

  李寒秋心中暗暗忖道:“那百佛圖,他明明已經燒去,怎的還能給那譚藥師瞧看?”

  但聞譚藥師說道:“如此在下就分派他們去準備應用之物了。”

  娟兒道:“在我爺爺的傷勢未好之前,你不能離開此室一步。”

  譚藥師冷笑一聲,道:“你要限制老夫的行動麼?”

  娟兒道:“不錯,你老奸巨猾,不可信任。”

  譚藥師道:“老夫下毒之能,能使人無法察覺,留老夫在此,你們不怕麼?”

  娟兒道:“只要我們發覺中了毒,我們三人即將合手對你迫攻,而且在我們相處之日中,你最好不要存下毒之心須知我們將處處對你留心,只要發覺到一點可疑,我們都將追根究底,找出原因。”

  譚藥師淡淡一笑,默然不語。

  雷飛輕輕咳了一聲,道:“以藥師之才,本來不會被我們誘入室來,只因你貪念太強,所以,雖然明知進入室中,難免遭困,也竟然情不自禁地走了進來。但你既然來了,那等於上了賊船,娟姑娘已經說過,在這裡,我們不準備和你講武林規矩,一個不對,我們就三個一齊上,除非藥師相信能夠獨力勝得我們三人,最好不要冒險。”

  譚藥師神色平靜,淡淡一笑,道:“諸位的話,我都已經聽到了。”

  李寒秋冷厲的說道:“很好,希望能夠自行約束。”

  譚藥師突然高聲說道:“哪一位在?”

  但見一個藥童,行了過來,舉步入室。

  李寒秋快速絕倫掃出一劍,寒芒過處,削去了那藥童頭上一片長發。

  那藥童駭然向後退出兩步。

  李寒秋目光轉到譚藥師臉上,道:“藥師以後招呼屬下,最好先給他們說明白,不要擅自進入室中,免得作劍下之鬼。”

  譚藥師不理李寒秋,卻望著那藥童說道:“你要他們準備一大鐵鍋和二十斤陳年老醋。”

  那藥童應了一聲,躬身而退。

  譚藥師緩緩把右手探入懷中。

  目光轉動,只見那李寒秋、娟兒、雷飛,六道眼神一直盯住在他右手之上,個個動氣戒備,只要自己稍有異樣舉動,三人即將一齊攻上,心中亦是驚駭,暗道:“這三人對我一點也不放鬆,那倒是樁麻煩的事了。”當下輕咳了一聲,道:“老夫取金針。”緩緩拿出右手。

  娟兒凝目望去,果見那譚藥師由懷中取出一個皮夾子,上面插著六枚金針。

  譚藥師右手從皮夾上拔出一枚金針,道:“俞兄小心了。”

  右手一沉,金針落下,迅快異常地刺人了俞白風“天地”穴中。

  但見譚藥師雙手連揮,六枚金針連續出手,分別刺入了“成中”、“神藏”、“神封”、“未廊”等六處穴道之中。他認穴奇準,下針快速,分毫不差。

  娟兒眼看爺爺身上,連續刺入六枚金針,心中大是難過,忍不住道:“你把六枚金針,刺入我爺爺穴道之中,他不是很痛麼?”

  譚藥師道:“如是他有痛苦之感,瞧瞧你爺爺臉上神情。”

  娟兒凝目望去,果見她爺爺一片平靜,毫無痛苦之情。

  譚藥師輕輕咳了一聲,道:“俞兄,閉上眼休息一下,精神放輕鬆一些。”言罷,自己先閉上雙目。

  李寒秋、娟兒和雪飛卻是神情緊張,望著俞白風。

  俞白風豪氣干雲,微微一笑,閉上雙目。

  大約過了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譚藥師才睜開雙目,右手伸縮,迅快地拔下俞白風穴道上的金針,插回皮夾上,放入懷中,順手又取出一個玉瓶,倒出兩粒丹藥,道:“俞兄,服下這兩粒丹丸。”

  俞白風伸手接過,投入口中。

  譚藥師道:“你運氣調息,頓飯工夫之後,就可以講話了。”

  俞白風依言運氣調息。

  頓飯工夫之後,譚藥師低聲問道:“俞兄有何感覺?”俞白風道:“似乎好了甚多。”

  譚藥師道:“那證明兄弟沒有騙你了,現在,可以取出百佛圖給兄弟瞧瞧了。”

  娟兒知那百佛圖已為爺爺燒去,譚藥師要看百佛圖,爺爺自然是無法交出,當下說道:“你急什麼?醫好我爺爺的毒傷,再給百佛圖不遲。”

  譚藥師道:“老夫有些懷疑,那百佛圖是否真在此地,老夫必要先瞧過之後,才能放心。”

  李寒秋心中忖道:“這人果然是老謀深算,難以對付。”

  俞白風道:“好吧!”右手伸入懷中,準備取圖。

  雷飛暗暗讚道:“俞老前輩果是經驗老到,裝作甚像。”心中念轉,口中說道:“慢著。”

  譚藥師皺眉頭,道:“什麼事?”

  雷飛道:“俞老前輩傷勢未好之前,不能讓你看圖。”

  譚藥師道:“為什麼?咱們有約在先,你們豈能不守信約。”

  雷飛緩緩說道:“藥師再仔細想想看,我們答應了沒有?”

  譚藥師道:“答應了。”

  雷飛道:“沒有,就在下記憶,藥師提過,但那俞老前輩並沒有答應。”

  譚藥師仔細想了想,那俞白風真沒有答應過,不禁一皺眉頭,道:“他雖然沒有正式答應,但語氣之間,卻已有允意。”

  雷飛道:“那是藥師的想法,咱們的想法,就不同了。”

  譚藥師道:“你們的想法如何?”

  雷飛道:“咱們的想法是先完全療治好俞老前輩毒傷之後,再談百佛圖的事情。”

  譚藥師道:“你們此刻就可以說了不算,以後如何能叫老夫相信?”

  雷飛道:“一諾千金,出口之言,豈有不認之理。但咱們沒答應,你總不能硬要我們承認吧?”

  譚藥師沉思了一陣,道:“諸位別忘了,俞白風的毒傷還未全好。”

  雷飛道:“藥師也別忘了,你此刻還處在我們四人圍困之中,人在矮簷下,還是低頭一些的好。”

  李寒秋道:“藥師已經說出那療傷之法,你縱然撒手不管,咱們還記得很清楚。”

  娟兒道:“你在我爺爺身上下了毒,使他受了數年折磨之苦,難道我爺爺這些苦白受了麼?”

  譚藥師冷哼一聲,望著俞白風道:“俞兄,你怎麼說?”

  俞白風道:“百佛圖現在為兄身上,但我沒有答應你,自然不能交給你了。”

  譚藥師略一沉吟,淡然一笑,道:“好吧,現在咱們重新談過,要說得清清楚楚。”

  俞白風道:“譚兄弟有何高見?”

  譚藥師道:“我把你毒傷醫好之後,你準備如何?”

  俞白風道:“你雖無情,我不能無義,醫好我毒傷之後,放你安全離此。”

  譚藥師道:“百佛圖呢?”

  俞白風道:“送給你。”

  譚藥師道:“這次說得很清楚了。”

  俞白風點點頭,道:“不過,錯開這次之後,咱們日後再見,那是又當別論了。”

  譚藥師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俞兄心中一股不平之氣,必欲傾出而後快。”

  俞白風緩緩說道;“如是把咱們處境倒置,不知譚兄弟有何感覺?”

  譚藥師沉吟一陣,道:“兄弟相信,如是把你們處境倒置,兄弟巳經屍寒多時了。”

  俞白鳳道:“此言何意?”

  譚藥師道:“因為俞兄絕不會讓兄弟活得如此之久。”

  俞白風道:“這等說來,小兄的氣度,不如兄弟甚多了。”

  譚藥師道:“那在看從哪一方面看了,俞兄的鍘直、義烈,縱然情非得已,也未必肯在兄弟身上下手,但一旦下了手,絕不會允許兄弟活過這久時間。”

  俞白風道:“這麼說來,譚兄弟對小兄很仁慈了?”

  譚藥師道:“如是小弟心中全無兄弟之義,俞兄怎能活到今天?”

  雷飛冷冷說道:“在下的看法,只怕藥師為的是那百佛圖,並非是全為了兄弟的情義。”

  譚藥師緩緩說道:“我們兄弟相交了數十年,用不著別人來挑撥離間。”

  俞白風淡淡一笑,也不多言。

  雷飛著那俞白風並未出言反駁,也就未再多言。

  室中突然間靜寂下來,靜得可聞呼吸之聲。

  突然間,一陣步履之聲,劃破了沉寂,一個藥童手捧一個大木盤,行到了室門口處。

  李寒秋望著那藥童暗暗忖道:“譚藥師已在這石室中佈下了奇毒,這藥童卻能來在自如,不為毒害。”

  原來,他慮謀深遠。已想到一旦那俞白風毒傷療好之後,必得設法離開此地。

  只聽那藥童欠身說道:“飯菜已然準備,可要吃飯麼?”

  譚藥師道:“你送進來吧!”

  那藥童送入飯菜,放下木盤而去。

  飯菜擺好,卻是無人食用。

  其實雷飛和李寒秋等早已感覺到飢腸轆轆,食慾大動,但想到譚藥師為人的陰險,這飯菜之中,可能有毒時,都不敢輕易食用。

  譚藥師目光轉動,掃掠了幾人一眼,道:“諸位可是怕飯菜之中有毒麼?”

  雷飛道:“不錯,咱們不像藥師,言不由衷。心中想什麼,就說什麼了。”

  譚藥師緩緩說道:“老夫如若說這飯菜之中無毒,只怕諸位也不敢相信了。”

  舉起筷子,在每盤菜餚之中,挾了一筷,送入口中。

  俞白風道:“我看這些飯菜之中無毒,你們放心食用吧!”

  娟兒、雷飛和李寒秋小心翼翼地檢那譚藥師食用的菜餚,吃了一點,吃了一個半飽,就不再食用。

  譚藥師道:“諸位如此多疑那只好餓著肚子了。”自己手不停筷的大口食用。

  雷飛道:“咱們上過了一次當,哪能不小心一些。”

  譚藥師匆匆食過,招呼藥童,取走餐具,目光轉到俞白風的臉上,道:“咱們可以去了。”

  俞白鳳一愕,道:“到哪裡去?”

  譚藥師道:“我已要人在另一處石室中,替你準備了陳醋鐵鍋,到那裡去清除身上的餘毒。”

  俞白鳳道:“只有我們兩人同去麼?”

  譚藥師道:“這石室之外,我已布下奇毒,如若他們不怕,不妨同行。”

  娟兒冷冷說道:“譚藥師,但你在未出石室之前,仍然是受制於我們。”

  譚藥師突然仰天打個哈哈道:“三位可是覺得一定能夠勝我譚某人麼?”

  李寒秋抽出長劍,冷冷說道:“不信你就試試著。”

  俞白風輕輕咳了一聲,道:“譚兄弟,咱們打個商量如何?”

  譚藥師道:“你說吧!”

  俞白風道:“小兄同意療毒,不過,先得把他們送離此地。”

  譚藥師道:“他們三人去後,你不怕我殺害你麼?”

  娟兒尖聲叫道:“我不走,我要留在這裡陪爺爺。”

  俞白風冷冷地看了娟兒一眼道:“你如不聽我的話,以後,就別叫我爺爺。”

  娟兒呆了一呆,不敢再言。

  俞白風接道:“譚兄弟雖然在外布下奇毒,他們無法離開石室,他們也不會放你離開,對峙下去,終非了局。”

  譚藥師道:“俞兄如果不作拚死一擊,助他們三人一臂,兄弟難道真怕他們三人不成?”

  原來,他心中憚忌之人,竟然是身中毒的俞白風。

  俞白風道:“我不出手,你也非他們之敵……”目光轉到李寒秋的身上,道:“這位李世兄是七絕魔劍的傳人。再說,小兄已把武功分別傳授他們三人。雖然時間很短,他們未必能夠習得熟練,但他們是身具深厚武功之人,不難施展出手,你能自信勝過他們麼?再說……”突然住口不言。

  譚藥師道:“再說什麼?”

  俞白風道:“好吧,告訴你娟兒已習過那百佛圖上的武功。”

  譚藥師道:“我不信娟兒能看懂。”

  俞白風道:“有我在旁邊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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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2 14:26: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上代恩怨

  譚藥師沉吟了一陣道:“看來你和解之意很誠。”

  俞白風道:“咱們多年兄弟,就算有難解恩怨,在咱們這一代最好結算,不用牽扯到下一代了。”

  譚藥師沉吟不語。

  俞白風接道:“譚兄弟,咱們都一把年紀了,仙道無憑,還能活多久,就算你主盟武林,天下雌伏,又能威風幾年?咱們兄弟就算互有不滿,也不用鬧得非要你死我活不可。”

  譚藥師道;“俞兄這話,為何不肯早說上幾年呢?”

  俞白風道:“我們都還活著,現在說猶未晚。”

  譚藥師又沉吟了一陣,道:“我想問你幾件事,你如能據實而言,我就放他們離開。”

  俞白風道:“好,你問吧!”

  譚藥師道:“娟兒的母親,是不是你親手把她殺死的?”

  俞白風搖搖頭,道:“不是。”

  譚藥師道:“那是何人幹的?”

  突然之間,情勢大變,李寒秋、雷飛和娟兒都聽得呆在當地。

  其中尤娟兒,更是心情激動,莫名所以,望著俞白風,道:“爺爺,這是怎麼回事?”

  譚藥師緩緩說道:“這件事放在老夫心中十幾年了,我一直未說給別人聽過,今日情勢,老夫不得不說個明白了。”

  娟兒道:“你和爺爺是朋友,怎麼一下子扯到我故去的母親身上?”

  譚藥師冷冷說道:“你爺爺既然沒有告訴過你,你最好在旁邊用心地聽著。”

  娟兒怔了一怔,果然不再多言。

  這時,不但李寒秋和娟兒心中疑竇重重,就是那見多識廣的雷飛,也是滿臉困惑,不明所以。

  原來,雷飛暗中察看那俞白鳳的臉色,只見他神情沉重,若似有難言之隱。

  顯然,譚藥師的話,並非是無的放矢。

  但聞譚藥師冷冷說道:“你怎麼不回答呢?”

  俞白風輕輕嘆息一聲,道:“我已經替她報了仇。”

  譚藥師道:“那是說,你已然知道是什麼人殺了她啦!”

  俞白風道:“不錯。”

  譚藥師道:“究竟是什麼人,你為什麼不說出來?”

  俞白風道:“這是我們俞家的事,和兄弟無關。”

  娟兒突然接道:“爺爺為什麼不說,難道我娘之死,還有什麼隱秘不成?”

  俞白風面色慘白,嘆道:“娟兒,這都是我們俞家的事,和旁人無關。”

  他這幾句話,更觸動了娟兒心中之疑,忍不住說道:“爺爺,你好像有著難言的苦衷?”

  俞白風道:“唉!我早該告訴你的……”

  娟兒接道:“但爺爺一直沒有告訴過我。”

  俞白風道:“那是因為我不願讓你的心靈上受到創痛,所以,三思之後,覺得還是不告訴你的好。”

  娟兒道:“你不敢說是麼?”

  俞白風道:“娟兒,這是你對爺爺說的話麼?”

  一向對待俞白風溫順的娟兒,突然間變得十分倔強,冷冷說道:“爺爺不說明白,我心中對你……”

  突然住口,掩面輕啼起來。

  譚藥師突然縱聲大笑,回音震盪,響徹耳際。

  娟兒一腔怒火,化作悲啼,聽得譚藥師大笑,心情更是激動,縱身而起,大喝一聲,直身那譚藥師劈出一掌。

  譚藥師右手一揮,擋開娟兒一擊,道:“你不敢問你爺爺,卻把一腔怒火,發在老夫身上?”

  娟兒道:“你知道我母親怎麼死的麼?”

  譚藥師道:“老夫自然知道。”

  娟兒道:“可不可以告訴我?”

  譚藥師道:“便因老夫所知不多,只知她死得很慘,至於詳細情形,那要問你爺爺了。”

  雷飛突然接口說道:“俞老前輩,這是你們家務事,在下局外人,本來不該插口多言,但目下情形,已陷混亂,老前輩又為何不肯說明內情呢?”

  俞白風道:“唉!這個,老夫平生未說過一句謊言,要說,必須得據實而言了。”

  雷飛道:“老前輩應該據實說出才好,目下情形,對老前輩而言,實已不便再作隱瞞了。”

  俞白風道:“好吧!”目光一掠雷飛和李寒秋,道:“你們小心譚藥師,不要突起發難,或是借我們心神旁顧之際,衝出室去。”

  雷飛、李寒秋交換了一個眼色,兩人同時移動身子,分佈呼應的防守之勢。

  俞白風目光轉到娟兒身上,輕輕嘆息一聲,道:“我不願上一代的創痕,傷到你。我要你過得快快樂樂,才把此事瞞起來,未告訴你。只是爺爺一生中不善說謊,譚藥師又深知我的性格,才這般用話逼我,以致引起了你的懷疑。”

  娟兒拭去臉上的淚痕,道:“我知道,爺爺請把真正內情說出來吧,我相信爺爺的話。”

  俞白風道:“你母親死在你爹爹手中。”

  這句話又是大出娟兒意料之外,驚異猶似多過悲傷,呆了良久,道:“爹爹為什麼要殺死母親呢?”

  俞白風臉色沉重地說道:“因為你母親太美了,美貌賈禍,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

  娟兒道:“這就是爹爹的不對了,母親天生美麗,豈是她之錯,爹爹為何殺她?”

  俞白風道:“孩子,你母親天生麗質,再加上她喜愛的在江湖走動,因此,江湖對她佈滿了陷阱,風言風語,傳入了你爹爹的耳中,他又如何能夠忍愛呢?”娟兒似是有些明白,但似是又有些不瞭解,陷入了沉思之中。

  俞白風待娟兒想過了一陣,接道:“你爹爹在極大的忍耐之後,終於爆發了,那是個無月之夜,你母親和你爹爹,一番口角之後,造成了衝動,終至動手相搏,我無法說出你爹爹是有心還是無意,激鬥中殺死了你的母親。”

  娟兒啊了一聲,道:“爹爹好狠的心啊!”

  俞白風接道:“我對他們兩人爭吵的事,早已司空見慣,是以他們爭吵時,我並未過問。後來,我覺得不對,趕往察看,為時已晚。”

  娟兒道:“爺爺趕去時,我娘已經氣絕了麼?”

  俞白風道:“還有一口氣在。”

  娟兒道:“我那狠心的爹爹呢?”

  俞白風道:“他執劍站在一側,望著你母親出神。”

  娟兒道:“他為什麼不動手搶救呢?”

  俞白風道:“一則,你母親傷得太重,搶救也未必有效。再者,你爹爹失手傷了他心中最喜愛的人,也有些茫然失措。”

  娟兒道:“我母親可對你說過遺言?”

  俞白風道:“說了一句,不過並來說得完整,但爺爺已知道她的意思了。”

  娟兒道:“可以說給娟兒聽聽麼?”

  俞白風道:“她說她錯了,心中並不恨你爹爹。”

  娟兒驟然垂下頭去,道:“我相信爺爺的話。”

  譚藥師冷冷說道:“第二天我剛好趕到,你母親雖已氣絕屍寒,但她雙目不閉,心中似是充滿著悲忿。”

  娟兒一怔,道:“爺爺,這話當真麼?”

  俞白風道:“你母親說完兩句話,就氣絕而逝,但睜目未閉,也是實情。我當時也被此事氣怒,恨你爹爹下手太毒,打了你爹爹一記,急怒間出手,打得你爹爹翻了兩個跟斗,栽到門外。”

  雷飛和李寒秋聽他們一下子談到家務事上,自是無法插口,只有聽的份兒。

  娟兒拭一下瞼上的淚痕,強忍著內心中的悲痛、激動,儘量使語氣平和地說道:“以後呢?”

  俞白風道:“你爹爹被我一耳光打落了兩顆大牙,爬起來奔到你母親身側,看她已氣絕而逝,也不禁流下淚來。”

  娟兒道:“那是說爹爹和母親還有情意了?”

  俞白風苦笑一下,道:“你母親太美了,當你爹爹決心娶你娘時,我就覺著你爹爹有些不配。她明豔照人,有如當空皓月,只是你爹爹當時對你娘迷戀極深,就算爺爺我從中阻攔,也未必能有用,只能鄭重警告你爹爹,如若定要娶你母親,以後必得要對她遷就才成。當時,你爹爹用情正痴,想也未想就答應了爺爺,想不到,他們婚後不足三年,你還不足兩歲,就鬧出了慘局。”

  娟兒道:“爺爺,為人子女,本不該多問父母之過,但此刻情勢不同,娟兒很想知曉內情。”

  俞白鳳道:“爺爺既然說給你聽了,也希望能說一個明白,你心中有什麼疑問,儘管問吧!”

  娟兒道:“爹爹和母親為什麼鬧出這一番自相殘殺的悲劇呢?”

  俞白風長長嘆息一聲,沉吟不語。

  娟兒接道:“聽爺爺之言,我爹爹對母親愛護極深,如非忍無可忍,爹爹絕不會拔劍相向了?”

  俞白風嘆道:“孩子,個中的詳細情形,爺爺確也不太清楚,不過,總不外你母親太過美豔,又經常外出不歸,引起的糾紛爭執。”

  娟兒沉吟了一陣,道:“母親經常外出,娟兒由何人帶大呢?”

  俞白風道:“你母親未死之前,都由你爹爹照顧,但你爹爹在你母親死後一月,也自絕而亡,以後,你都由爺爺照顧了。”

  娟兒道:“爹爹為何自絕呢?”

  譚藥師冷冷接道:“因為他發覺錯殺了你的母親,悔恨交集,尋死以求解脫。”

  娟兒目光轉到俞白風的臉上,道:“這話當真麼?”

  俞白風道:“就爺爺所知,並非如此。”

  娟兒道:“那原因何在呢?”

  俞白風道:“葬了你母親之後,你爹爹就有些神智失常,在憂鬱和哀傷中,過了一個月左右,終於自絕而死。”

  譚藥師道:“娟兒,你相信你爺爺的話麼?”

  娟兒道:“我相信。”

  譚藥師道:“哼!他明明在騙你,你怎能輕易相信呢?看來你很聰明,頗有你娘的遺風,想不到竟如此容易受騙。”

  俞白風似是有意地縱容藥師從中挑撥,也不出言阻止。

  果然,娟兒為譚藥師言詞所惑,忍不住問道:“那我爹為何自絕而死呢?”

  譚藥師冷冷說道:“你母親死後的第二天,我就趕到,唉!說起來,不無遺恨之處,如是老夫早到四個時辰,你母親傷勢雖重,但也不至於非死不可了。”

  娟兒心中暗道;“奇怪呀!這譚藥師對我母親遺憾甚深,似對我母親之死,特別關切,不知為了何故?”

  但聞譚藥師接道:“老夫雖有妙手回春的醫道,但卻無法使死人重生。”

  他似是有所警覺,抬起目光,望了娟兒一眼,接道:“至於你爹爹的死,完全是衡疚所致。”

  娟兒接道:“我爹爹自絕死亡之時,老前輩是否還在山上?”

  譚藥師道:“當時老夫不在。”

  娟兒道:“你既然不在,何以知曉我爹爹是慚疚過深而死?”

  譚藥師道:“老夫在江湖上聽聞所得。”

  娟兒道:“聽聞什麼?”

  譚藥師道:“你母親才慧過人,極得武林同道敬重情形之下,你爹爹就為人所輕賤了。”

  娟兒道:“我母親既為人所敬重,我爹爹應該代她高興才是,為何要殺了我母親呢?”

  譚藥師道:“你爹娘行經之處,光輝盡為你母親掩遮,你爹爹心中自然是忌妒她了。”

  娟兒柳眉聳動,臉上神色變化不定。顯然,娟兒已為譚藥師言詞所動。

  雷飛只瞧得心中大為奇怪,暗道:“譚藥師明明在挑撥他們祖孫的情感,不知何故,俞白風卻不肯出言反駁,娟姑娘在心情激動之下,最易為流言所乘,默不作辯,實非善策啊!”

  想到焦急之處,不覺抬頭望了俞白風一眼。只見他端然正坐,若似已胸有成竹。

  娟兒沉吟了良久,才緩緩說道:“藥師認識我母親麼?”

  譚藥師道:“她是老夫義女,豈有不識之理。”

  娟兒啊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雷飛突然插口說道:“在下有一言請教藥師。”

  譚藥師回顧了雷飛一眼,道:“什麼事?”

  雷飛道:“自然和娟姑娘的事有關了。”

  譚藥師道:“這是人家的家務事,閣下局外人,最好不要多管。”

  雷飛道:“但你譚藥師也不姓俞啊!為何插口於別人家務事中?”

  譚藥師道:“老夫有些不同。”

  雷飛道:“哪裡不同了?”

  譚藥師道:“此事經過,老夫一直是目睹之人,何況那田秀珍又是老夫義女。”

  雷飛聞得那田秀珍的名字,幾乎要失聲而叫,但他終於忍了下去。

  譚藥師似是自知失言,說出了田秀珍的名字,再看那雷飛並無特殊表示,才放下心中一塊石頭。

  只聽娟兒說道:“老前輩,那田秀珍可是我母親的姓名麼?”

  譚藥師咳了兩聲,道:“怎麼了,你爺爺沒有告訴過你?”

  娟兒道:“沒有,爺爺連我爹爹的名字地沒有告訴過我。”

  雷飛又插口說道:“藥師收那田秀珍為義女,是她婚前呢?還是婚後?”

  譚藥師怔了一怔,道:“她婚前就和老夫相識,認她作為義女,卻是在她婚後。”

  雷飛道:“你認義女一事,俞老前輩也在場了?”

  俞白風道:“老夫在場。”

  雷飛目光又轉到譚藥師的臉上,道:“她已是出閣之人,藥師怎會認人家的媳婦作為義女呢?”

  譚藥師道:“認她作為義女一事,並非是出自老夫的心意。”

  娟兒道:“這麼說來,是我母親要認你作為義父了?”

  譚藥師搖搖頭,道:“那也不是。”

  娟兒道:“那是什麼人?”

  譚藥師望望俞白風道:“是你爺爺的主意。”

  娟兒目光轉到俞白風的臉上,道:“爺爺,這話當真麼?”

  俞白風點點頭,道:“不錯,是爺爺的主意。”

  娟兒一皺眉頭,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啊?簡直把我聽暈頭了。”

  俞白風滿臉痛苦之色,道:“爺爺……爺爺……”

  娟兒道:“爺爺,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麼話不能說呢?”

  俞白風道:“這個,這個……”

  雷飛輕輕咳了一聲,道:“老前輩,在下如若猜得不錯,老前輩實有難言苦衷。”

  俞白風道:“老夫不忍出口。”

  雷飛道:“如若老前輩不說,令孫女內心之中,必然有著重重懷疑,對你的誤會,只怕是很難再行諒解了。”

  俞白風嘆息一聲,道:“我問心無愧,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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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章 變起倉卒

  雷飛道:“晚輩只是提起此事,這利害輕重,要你考慮了。”

  俞白風沉吟了良久,才望著娟兒,道:“爺爺有苦衷,你能諒解麼?”

  娟兒搖搖頭,道:“你不說,我會恨你一輩子。”

  俞白風怔了一怔,道:“那是因為爺爺瞧出了一點情勢不對。”

  娟兒道:“什麼情勢?”

  俞白風道:“你娘和譚藥師。”

  娟兒若有所悟地啊了一聲,道:“我娘她……”

  俞白風接道:“她常常和譚藥師並騎江湖,採藥深山。”

  譚藥師道:“胡說……”

  俞白風道:“別人說給我聽,我決然不會相信,但我自己看到,那是無法不信了。”

  長長吁一口氣,接道:“我發覺秀珍常常獨自外出,而且一去十日半月不歸,心中不免對她動了懷疑之心。”

  譚藥師道:“她從我學醫,有何不可?你怎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俞白風道:“我都看到,一次你們山中採藥,一次客棧飲酒。”

  譚藥師仰天打個哈哈,道:“你既看到了,心中又有懷疑,為什麼不出面干涉,卻拖到如今才放這馬後炮呢?”

  俞白風道:“你是我結義兄弟,我相信你不會對侄媳心懷不軌。”

  譚藥師道:“這才是正理啊!”

  俞白風道:“但你們舉動太親密了,我不得不防備,所以,我讓她認你作為義父。”

  黯然一嘆,接道:“想不到,我弄巧成拙,反給了你們接近的藉口。”

  譚藥師高聲說道:“娟兒,不要信你爺爺的話,他在騙你。”

  娟兒在巨大驚恐之下,人反而變得很鎮靜,淡淡一笑,道:“我爺爺如何騙我?”

  譚藥師道:“你爺爺和你爹爹聯手,逼死了你娘,單是你那爹爹一人,動起手來,根本就不是你娘的敵手。”

  雷飛冷冷說道:“藥師對俞家的事,似是很清楚啊!”

  譚藥師微微一怔,道:“這個,這個……”

  他一時想不出適當的措詞,這個了半天,這個不出所以然來。

  娟兒望了譚藥師一眼,目光又轉到俞白風的臉上,道:“爺爺,爹爹的武功,當真不及我娘麼?”

  俞白風道:“不錯,照正常情形而言,你爹爹的武功,比你娘要稍遜一籌。”

  譚藥師冷然接道:“高手武功,有不得分毫之差,你爹爹既然不是你娘的敵手,如何能夠殺她,唯一的原因,就是有人幫他了。”

  娟兒鎮靜得出奇,她似是已把親情拋開,很理智和縝密地求解事實真相。

  只見她望著俞白風,緩緩說道:“爺爺,譚藥師說得不錯,爹爹平日,既不是娘的敵手,為什麼他能夠殺死母親?”

  俞白風並未以祖父的嚴肅,責娟兒那等目無尊長的發問,態度十分和藹的點頭說道:“你不問,我也要替你解說明白,那就是你母親所以被殺的原因了。爺爺並沒有親眼看到,只是以現場情形推斷,你爹爹在你娘迫攻之下,情急反擊,施出毒手,傷了你的母親。唉!如是你爹爹的武功,強過你娘甚多,爺爺相信,以平常他對你母親的遷就,絕不會取你母親之命了。”

  譚藥師道:“一派胡言。”

  娟兒冷冷地瞧了譚藥師一眼,道:“你不要挑撥我,但不妨說出你心中之言,我自己會分辨它是真是假。”

  譚藥師似是未料到娟兒小小年紀,竟是有著這等驚人的冷靜,怔了一怔,不再多言。

  娟兒目光又轉到俞白鳳的臉上,道:“爺爺,請恕娟兒無禮,你從小把我撫養長大,身兼了嚴父慈母之責,爺爺的話,娟兒本是不該有片言隻字的懷疑,但這件事太使我震動了。我也知道,縱然瞭然了內情,也無法為屈者伸雪,但我既知道了,就該知道得清清楚楚。”

  俞白風道:“爺爺本不想告訴你,免得在你心靈中留下了一個永遠無法彌補的傷痕,但你既然知道了,爺爺倒也希望你能夠知曉清楚。”

  娟兒道:“那麼爺爺不怪娟兒問得很無禮了?”

  俞白風搖搖頭,道:“不怪你,你心中想什麼,儘管問吧,爺爺當據實而言。”

  娟兒道:“爹爹殺死我娘,爺爺沒有幫手?”

  俞白風道:“沒有,我趕到場中,你娘已倒臥血泊中,氣息奄奄。”

  娟兒目光突然轉到譚藥師的臉上,道:“老前輩作醫道絕世,為何沒法救活我娘?”

  譚藥師道:“老夫到時,你娘屍骨已寒,但老夫仍然盡了我的心力。”

  娟兒緊盯著問道:“我娘身中幾劍?”

  譚藥師道:“一劍致命。”突然有所警覺,想改口已自無及。

  娟兒接道:“劍傷何處?”

  譚藥師道:“心臟要害。”

  娟兒道:“老關輩一見我娘屍體,就知道沒有救了,是麼?”

  譚藥師道:“正是如此。”

  娟兒道:“老前輩平日行醫,是否也對一個氣絕屍寒,明知無救的人,也下藥施救?”

  譚藥師道:“如是老夫確定他已氣絕,自然不用施救了。”

  娟兒道:“為什麼對我母親特殊些?”

  譚藥師怔一怔道:“因為她是我的義女,比起他人,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娟兒道:“只怕還有一個原因?”

  譚藥師道:“什麼原因?”

  娟兒道:“你捨不得我娘死去是麼?”

  譚藥師哈哈一笑,道:“老夫愛屋及烏,如非看在你過世娘的份上,你還能活到現在不成?”

  娟兒心中似是已經瞭然,望了譚藥師一眼,不再多問。

  譚藥師目光轉到俞白風身上,道:“咱們這般相持下去,終非了局,必得有一個人讓步才成。”

  俞白風道:“那讓步之人,自然是你了。”

  譚藥師略一沉吟道:“好吧!我奉讓一步就是。”

  俞白風道:“你在這石室之外,全都布下奇毒,使我們中毒而死。目下之人,全被你布下的環境,迫得他們無法出此石室,只有把你留在石室一途。”

  譚藥師道:“好!容老夫再仔細想想。”

  目光一掠李寒秋和雷飛說道:“在下要帶著俞兄趕去療傷,兩位意下如何?”

  雷飛望望李寒秋,又望望俞白風,道:“老前輩,我們該當如何?”

  俞白風道:“你們最好跟他行動。”

  李寒秋抬頭籲一口氣,道:“藥師可否帶我等離此石室?”

  譚藥師道:“可以,不過,你們先後依序而行,免得我分不清你們的身份。”

  譚藥師站起身子,伸手扶住了俞白風,緩步向前行去。

  李寒秋長劍連振,不知是否出手阻止。

  就這片刻工夫,譚藥師已然扶著俞白風行出了室外。

  李寒秋和雷飛雙檔聯手,緊追在那譚藥師的身後,出了石室。

  兩人舉動,極為小心,跟著譚藥師的落足處,緩緩落足。

  譚藥師到了另一座石室之前,扶著俞白風行了進去。

  李寒秋道:“老前輩,我等也要跟入這座石室中麼?”

  俞白風道:“我瞧不用了。”

  譚藥師淡淡一笑,道:“你們兩人暫時要委屈一會。”

  李寒秋一腳踏入石室,長劍一抬,唰的一聲,刺向譚藥師的背心。

  譚藥師一閃避開,道:“怎麼回事?”

  李寒秋一收長劍,冷冷說道:“藥師還沒有絕對使我等屈服之前,說話最好小心一些,如若我等發覺中了毒,少不得和你是一場火拚。”

  雷飛揚掌作勢,接道:“藥師如若自信能在一舉手之間,把我等制服,那就不妨試試。”

  譚藥師目光盯住在兩人的臉上,瞧了一陣,笑道:“兩位的豪氣,我很敬服,只是此時此情之下,咱們不宜動手。”

  雷飛道:“為什麼?”

  譚藥師望望俞白鳳道:“老夫要為俞兄療傷。”

  俞白風突然接口說道:“譚兄弟,為兄有幾句話,不知你肯否聽從?”

  譚藥師道:“你說吧!”

  俞白風道:“咱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冰凍三尺,自非一日之寒,但和雷、李二位卻是毫無瓜葛,你把他們也困留於斯,似是不必。”

  譚藥師微微一笑,接道:“俞兄之意呢?”

  俞白風道:“為兄之意,借此時之便,送他們離開此地,不知兄弟意下如何?”

  譚藥師道:“但不知他們是否肯去?”

  俞白風道:“小兄先要問兄弟肯否讓他們離開?”

  譚藥師笑道:“如若他們願意走,兄弟自當答允俞兄。”

  俞白風目光轉到雷飛和李寒秋的臉上,道:“兩位留這裡,對老夫也沒有什麼幫助,也無法幫助,留此無用,何不早些離此呢?”

  李寒秋正待答話,雷飛卻搶先說道:“俞老前輩既如此說,咱們恭敬不如從命了。”

  俞白風喜道:“譚兄弟,他們答應了,兄弟可以送他們走了。”

  譚藥師略一沉吟,道:“好!俞兄在此坐息,我送他們離開。”

  俞白風道:“他們對娟兒照顧很多,小兄也該送他們一程。”

  雷飛知他害怕譚藥師在途中用毒,故意要同行監視。

  譚藥師道:“俞兄可是對兄弟不放心麼?”

  俞白風點點頭,道:“譚兄弟答應了讓他們平安離此,小兄豈有不放心的道理?不過,小兄對他們心中感激,希望能夠把他們送到洞外。”

  譚藥師乾笑了兩聲,道:“我只是答應過送他們離此,可沒說他們平安。”

  李寒秋冷冷說道:“如是咱們不平安,藥師只怕也難平安的了。”

  譚藥師淡淡一笑,扶起俞白風道:“俞兄要送他們,咱們可以走了。”

  俞白風半身依附在譚藥師的右臂之上,似是連走路都沒有了氣力。”

  雷飛和李寒秋仍是緊追在譚藥師身後而行。

  行到石洞口處,讓到一側,道:“兩位可以走了。”

  李寒秋、雷飛側身行出洞口。

  俞白風低聲道:“兩位止步。”

  其實不用他講,李寒秋和雷飛已同時停了下來。

  雷飛道:“俞老前輩有何吩咐?”

  俞白風道:“你們運氣試試看,是否中毒?”

  雷飛搖搖頭,道:“覺不出來。”

  譚藥師冷笑一笑,道:“俞兄可以放心了,咱們回去吧!”

  話未說完,突然住口,臉上是一片驚怒交集的表情。

  雷飛輕輕咳了一聲,一探右手,從身上拔出一把匕首,道:“藥師常常用手對人下毒,如是在下把你的右手斬斷,閣下就無法再下毒害人了。”

  譚藥師冷哼一聲,默不回答。

  李寒秋凝目望去,只見那俞白風一隻手緊按在譚藥師的背心之上。

  同時,雷飛的右手緊握的匕首,也已觸及譚藥師的古腕脈穴。

  原來,那俞白風裝作出一副力不能行的模樣,劫乘譚藥師不備時,一出手,按在譚藥師的背心之上。

  李寒秋運氣再試一遍,不禁臉色一變,長劍一舉,按在譚藥師的咽喉之上,冷冷說道:“藥師下毒手法,果是高明得很,在下如非再試一次,幾乎要被你騙過了。”

  俞白風道:“譚兄弟,解藥現在何處?聽小兄相勸,拿出來吧!”

  譚藥師在劍指咽喉,刀逼手腕、掌按命門要害的威迫之上,緩緩伸手在懷中取出一隻小玉瓶,道:“這裡有一瓶解藥。”

  雷飛匕首移在譚藥師的前胸之上,道:“李兄弟,先行食用一粒試試。”

  李寒秋收了長劍,接過藥瓶,打開瓶塞,服了一粒藥丸。

  雷飛道:“閉目調息一下,看那是否是真的解藥?”

  李寒秋依言施為,閉目調息了一陣,緩緩說道:“是解藥,雷兄也請服用一粒。”

  雷飛接過一粒藥丸吞下,道:“不管我是否中毒,先吃它一粒再說。”

  譚藥師道:“自然是中毒了,老夫說過在洞中佈了劇毒,不論何人,都無法逃避。”

  雷飛冷然一笑,道:“你一生中,大都暗算別人,但卻也死在暗算之下,可算是報應了。”

  俞白風嘆息一聲,道:“雷兄,不可下手。”

  雷飛匕首已透穿了譚藥師的衣衫,直觸肌膚,聞言又收回匕首,道:“老前輩有何吩咐?”

  俞白風道:“我們多年兄弟,我豈忍心殺他……”目光轉到譚藥師的臉上,再接道:“兄弟,叫娟兒出來吧!”

  譚藥師道:“以後呢?”

  俞白風道:“我們離開此地。”

  譚藥師道:“殺了我。”

  俞白風道:“不讓你毫髮受傷,不過,有一樁事,那就是我們都不能中毒。”

  譚藥師道:“如是我不答應呢?”

  俞白風道:“我只要不阻止他們,你即將被兩人殺死。”

  雷飛道:“我要先殺他一百刀,還不讓他死去。”

  譚藥師道:“俞白風,你說話算不算?”

  俞白風道:“大丈夫一言如山,如若口不應心,天誅地滅。”

  譚藥師突然提高聲音,道:“叫那位俞姑娘出來。”

  但聞一個藥童應道:“弟子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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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章 一刀兩斷

  譚藥師道:“俞兄,還有一樁事,兄弟要說明白。”

  俞白風道:“我知道,小兄之毒無法解救?”

  譚藥師道:“除非你留這裡。”

  俞白風道:“這個,小兄要仔細地想想才能決定。”

  譚藥師道:“你如相信我,我會為你療好毒傷。”

  談話之間,一個藥童帶著娟兒行了出來。

  娟兒望了譚藥師一眼,道:“我該如何稱呼你?”

  俞白風深恐娟兒出手,對付譚藥師,急急說道:“娟兒,試試是否中毒?”

  譚藥師道:“不用試,讓她服用解藥吧!不論何人,只要從這石洞之中行過,都要中毒。”

  李寒秋遞過藥丸,娟兒食用了一粒,閉上雙目,試行運氣。

  片刻之後,娟兒睜開了雙目,道:“沒有中毒。”

  俞白風按在譚藥師心脈上的左手未動,右手卻轉而抓住了譚藥師右腕脈穴,緩緩說道:“兄弟,你好人作到底,再送我們度過石陣如何?”

  譚藥師不再多言,舉步向前行去。

  李寒秋執劍緊隨在譚藥師身側而行,以防那譚藥師掙扎反擊。

  幾人行過石陣,俞白風才放開譚藥師的脈穴,緩緩說道:“小兄三思之後,覺著生死由命,不再借重兄弟你的醫道了。”

  譚藥師冷笑一聲,道:“兄弟話講在前面,你內腑中毒性已發,如不接受兄弟的治,很快就要毒發而亡。”

  俞白風道:“如是小兄非死不可,那也不敢驚動兄弟了。”

  譚藥師道:“俞兄既然不信兄弟,那就罷了。”

  俞白風道:“小兄自然也要掙扎保命,盡我之能求生,如是無法生存,那也只怪小兄命該如此。”

  譚藥師道:“好吧!諸位好走,恕我不送了。”伸出右手接道:“拿來吧!”

  俞白風淡淡一笑,道:“百佛圖?”

  譚藥師道:“不惜,那百佛圖應該是咱們共有之物,俞兄已經看了很多年,也該交給兄弟瞧瞧了。”

  俞白風搖搖頭,道:“百佛圖使咱們數十年兄弟的情意,盡付流水,翻臉成仇。因此,小兄已然把它一火焚去,從此之後,世間再無百佛圖這件害人之物了。”

  譚藥師呆了一呆,道:“你真的把它燒了?”

  俞白風道:“不錯。”

  譚藥師略一沉吟,道:“不論一個人記性多好,都無法完全記下那百佛姿態,因此,兄弟不信俞兄真會把它燒去。”

  俞白風道:“你很貪心,一個人只要記下十種二十種佛圖姿態,那就終生享用不盡,難道真要把百佛的姿態,全都學會麼?”

  譚藥師道:“那是說俞兄已然記下二十種以上佛姿了?”

  俞白風道:“不錯。”

  譚藥師冷冷說道:“這麼說來,小弟比起俞兄仍是差上一著了?”

  俞白風道:“當年你救我之命,我心中一直對你有著一份很深的感激,才對你百般容忍,想不到你竟對我頻下毒手,你救我一次,也害我一次,咱們兄弟之間的恩怨,就此扯平了,此後,小兄對你不再容忍了。”

  譚藥師道:“如若談公平,你應該把那百佛圖分我一半。”

  俞白風道:“你在我身上暗中下毒,負盟背情之事,不勝枚舉,那百佛圖,如何能交到你這等惡人之手呢?”

  譚藥師不再多言,回頭向來路行去。

  雷飛、李寒秋都想阻止,但卻為俞白風出手攔阻。

  譚藥師行入石陣中一半,突然回過頭來,高聲說道:“俞兄,咱們兄弟一場,不論過去誰是誰非,但數十年相處,總不能說毫無情誼,聽小弟良言相勸,找一處清靜的山林,好好的樂度餘年,江湖上險詐無比,武功亦非絕對可恃,你已經年過花甲,何苦還捲入江湖的紛爭之中?”

  俞白風哈哈一笑,道:“多謝譚兄弟的好意,小兄如若能活得下去,自會慎重地考慮此事,不過,小兄也有一件事請教兄弟,如若咱們還有一點情誼,那就請你據實回答。”

  譚藥師道:“什麼事?”

  俞白風道:“那六指逸士,可是兄弟你的化身之一麼?”

  譚藥師高聲說道:“怎麼?俞兄一直認為是兄弟所扮麼?”

  俞白風道:“不錯。”

  譚藥師搖搖頭,道:“可以奉告俞兄,六指逸士絕非小弟化身。”

  俞白風道:“縱非兄弟,但兄弟定知曉他的真實姓名?”

  譚藥師道:“小弟知道。”

  俞白風道:“可否告訴小兄?”

  譚藥師道:“恕難奉告。”

  俞白風重重咳了一聲,道:“小兄只是隨便問問而已,也不敢奢望兄弟當真的回答。”

  譚藥師冷冷說道:“看起來,俞兄是不會聽從小弟的勸告了。”

  俞白風道:“這是小兄的事,不勞賢弟費心……”語聲一頓,道:“咱們兄弟情義,就此一刀兩斷,以後兄弟再對小兄下手時,那也不用手下留情了。”

  譚藥師道:“希望俞兄能再多活幾年。”言罷,轉身而去。

  俞白風目睹譚藥師進入山洞,突然仰面一跤,向後跌去。

  娟兒大吃一驚,急急上前一步,扶住了俞白風向後栽跌的身子。

  俞白風低聲道:“快些背我趕路。”

  娟兒背起俞白風,放腿向前奔去。雷飛和李寒秋,緊隨在娟兒身後而行。

  幾人一口氣跑出了十幾里路,在一處山林中停了下來,娟兒放下了俞白鳳,道:“爺爺,可以在這地方停下來麼?”

  俞白風四顧了一眼,道:“可以,這地方很清靜。”

  雷飛行到俞白風的身前,低聲說道:“老前輩智謀超人,能使咱們四人全都離開了那座石洞,晚輩連作夢都未想到。”

  俞白風道:“我利用了譚藥師心中的弱點,冒險得逞,實是不足為訓之事。”

  雷飛道:“此言何意?”

  俞白風道:“我內腑藥毒發作,已然全無拒敵之力,但我卻利用譚藥師心中所疑,舉手按在他心脈之上,使他屈服……”

  微微一笑,接道:“其實,我手掌無力,但是支持著身子不倒下去,已然是用盡了全身氣力,他只要回身一撥,我就摔倒地上了。”

  雷飛道:“藥師不知內情,豈能算得冒險。”

  譚藥師道:“譚藥師在我身上下毒,豈有不明之理,他所以為我懾服,那是太過迷信了百佛圖,他認為我已習過百佛圖上的武功,體能異於常人,縱然在劇毒發作之時,還是有抗拒之能。”

  雷飛輕輕咳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李寒秋道:“老前輩,晚輩有一事,本不當問,說出來,希望老前輩不要見怪才好。”

  俞白風道:“什麼事?”

  李寒秋道:“關於那百佛圖,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那每一種坐姿,都是一種武功麼?”

  俞白風嘆息一聲,道:“說來,倒是一件很可笑的事,譚藥師說得不錯,那百佛圖應該是我們兩人共有之物,但我心中對他的為人,有了戒心,就未把百佛圖交給他……”

  輕輕咳了一聲,接道:“老夫這等說法,只怕你們很難聽得明白了。”

  雷飛道:“老前輩先說那百佛圖的來歷。”

  俞白風點點頭,道:“那是少林寺中之物,相傳由達摩祖師手繪,百種佛姿,各有作用,但此物外觀,只是一幅佛圖,並非武功,所以,並不引人注意。少林珍藏了七十二種絕技,就不包括這百佛圖在內,這幅圖,只如同一般經文,收藏在少林寺藏經閣中。”

  李寒秋道:“老前輩等是從少林寺中取得的?”

  俞白風道:“我是由少林僧侶手中購得此物。”

  雷飛怔了一怔,道:“少林寺清規素嚴,那藏經閣又是少林重地,其他人不能輕易進入,老前輩怎能購得此物?”

  俞白風道:“不論何等森嚴所在,都難免有良莠不齊之徒,少林寺雖然清規森嚴,但也無法避免一二惡徒混跡其間。”

  李寒秋道:“老前輩和那少林僧侶,可是事先講好了要他竊取這百佛圖麼?”

  俞白風道:“原先並未把這百佛圖計算在內,這百佛圖只是一樁額外的買賣。”

  雷飛道:“晚輩不解,以老前輩在武林中的聲望,怎會跑到少林寺,買通少林僧侶,去買經文、佛圖?”

  俞白風道:“說起來,實是慚愧得很,老夫昔年大部分行動,都受著那譚藥師的操縱。”

  娟兒道:“爺爺,譚藥師原意不是去買這幅百佛圖,是準備購買何物?”

  俞白風道:“對你們,老夫也不再保留了。我們原本去下手竊取,但想到少林寺的戒備森嚴,只怕難免鬧出事故,臨時改變了主意,想從少林僧侶身上下手。我也不知譚藥師用的什麼方法,居然被他找到了一名願為黃金出賣清白的僧侶,那和尚又正在藏經閣中管理經文,就這般輕輕易易地把少林寺中的兩件珍貴之物,取到手中。”

  雷飛道:“除了這百佛圖外,還有什麼?”

  俞白風道:“一本經文,上面是天竺文字,老夫看不明白。”

  李寒秋道:“譚藥師懂麼?”

  俞白風道:“不但懂,而且造詣很深。”

  雷飛道:“這麼說來,那譚藥師是一位極具才慧的人物了?”

  俞白風道:“老夫所見高人中,才慧超逾譚藥師者,實也不多了。”

  娟兒道:“咱們剛才應該把他殺了,留下他,豈不是留下一大禍患?”

  俞白鳳道:“如果以咱們在石洞中的實力,確有殺他之能,不過,我知道他的為人,如是殺了他,也將被他布下的奇毒毒死,四條命換他一條,那就有些劃不著了……”

  語音頓了一頓,接道:“有一樁事,老夫倒是想不明白。”

  雷飛道:“老前輩養痾石室,對江湖中事,隔閡甚久,晚輩或可提供所知內情,供作研判。”

  俞白風道:“關於那譚藥師……”

  娟兒道:“譚藥師怎麼樣?”

  俞白鳳道:“爺爺仔細觀察之後,發覺那譚藥師確非六指逸士。”

  雷飛怔了一怔,道:“那是說六指逸士確有其人了?”

  俞白風道:“六指逸士之名,恐是杜撰,另外有人借用其名罷了。江湖上知名人物,老夫十識八九,以那六指逸士的年歲計算,老夫絕無不識之理,但老夫見他兩次,卻認不出他的身份。”

  雷飛道:“老前輩懷疑那譚藥師假稱六指逸士一事,甚有道理,怎的又一下改變了主意,推翻前見?”

  俞白風道:“不論何等高明的易容術,都無法掩這那雙目中神光。老夫和譚藥師相處了數十年,對他那眼神和細微的行動,無一不深印腦際,但剛才我仔細觀查之後,發覺他們有很多不同之處。因此,老夫敢斷言,那六指逸士另有其人,絕非譚藥師扮裝的。”

  娟兒自從在石洞中聽得父母慘死的往事之後,似是陡然間又成熟了很多,顯得更為持重。

  只聽她輕輕嘆息一聲,道:“爺爺,你的傷勢怎樣了?”

  俞白風道:“很嚴重,但卻不似譚藥師說得那般嚴重,因為,譚藥師沒有想到爺爺照那百佛圖姿打坐,已有小成。”

  雷飛道:“目下江湖上亂源初啟,未來可預見是一場很大的紛亂,希望老前輩能留下有用之身,拯救天下蒼生。”

  娟兒道:“譚藥師已說出了療毒之法,咱們依法施為,當是不會有錯了。”

  俞白風道:“我極需一個清靜的地方養息,借你取得的靈芝之力,也許能助我身體復元,不過,這其間,要一段很長的時間。”

  娟兒道:“我為譚藥師奔走了數年,到處竊取別人之物,只有一個用心,那就是想療治好爺爺的病勢,不論爺爺要養息多久,娟兒都會陪在身側。”

  俞白風搖搖頭,道:“不行,你不用陪我,你也不能陪我。”

  娟兒奇道:“為什麼?”

  俞白風道:“如是你們也不在江湖出現,那譚藥師定然會知曉你們陪我療傷,六指逸士必將下令屬下,找尋我的行蹤。爺爺療傷,需要一段很長的時間,那恐是無法避免被人找到了。”

  娟兒道:“就算我等在江湖之上出現,但爺爺不和我們在一起,那譚藥師仍然能想到的。”

  俞白風道:“如是你身穿孝服,那就不同了。”

  雷飛道:“不錯,娟姑娘帶孝,我等奉陪,那六指逸士必然認為老前輩已毒發身死。”

  俞白風道:“譚藥師太聰明了,很難對付,除此之外,時間、地點,都要配合得恰到好處,毫無破綻才能瞞過他們。”

  李寒秋道:“此地似非談話之地,咱們該另找個地方。”

  俞白風點點頭,道:“不錯。”掙紮起身而行。

  娟兒道:“爺爺行動不便,還是由娟兒背著爺爺走吧!”

  雷飛道:“不用了,我和李兄弟早已想好了辦法。”

  娟兒道:“什麼辦法?”

  雷飛道:“我和李兄弟,做一個軟兜,抬著俞老前輩趕路,這樣,不論行程多遠,都不要緊了。”

  娟兒道:“這等麻煩兩位,我心中如何能安?”

  雷飛道:“不要緊,俞老前輩傳授我等武功,我等無以為報,效此微勞,也是應該。”斬竹取藤,做了一個軟兜。

  娟兒輕輕嘆息一聲,道:“有勞兩位了。”扶著俞白風,登上軟兜。

  雷飛、李寒秋各抬一端,舉步行去。娟兒緊隨軟兜之後而行。

  出得密林,雷飛停下腳步,道:“老前輩,咱們要到哪裡去?”

  俞白風道:“老夫要找一處隱秘所在,療治傷勢。”

  雷飛道:“這個晚輩知道,但老前輩的心目之中,是否有一處存身之地呢?”

  俞白風道:“有,但老夫無法說出那裡地名,那只是一處荒涼的小谷,但它卻有著使人生存的條件。”

  雷飛道:“那要如何尋找?”

  俞白風道:“我指示你們去處。”

  雷飛不再多問,放步向前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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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章 伸張正義

  在俞白風指示之下,幾人一直在深山之中行走。

  這日,中午時分,到了一處谷口。俞白風道:“到了,就是此地。”

  雷飛道:“我們送老前輩進谷。”

  俞白風道:“不要了,放我下來。”

  雷飛放下軟兜,抬頭打量那谷口形勢一眼,道:“在此谷中?”

  俞白風點點頭,道:“兩位好好記著來路,記著這裡的地形,一年後再請來此相見。”

  雷飛呆了一呆,道:“我們不能進去麼?”

  俞白風道:“不是不能,而是不用進去了。老夫傳兩位的劍掌,足可應付武林一流高手,只要你們能小心一些,不著人的暗算,憑本身武功,足可自保了。”

  娟兒道:“我呢?留這裡陪爺爺,還是跟他們一起到江湖上闖蕩?”

  俞白風道:“你先留在這裡助爺爺療治傷勢,順便,爺爺要告訴你些事情。”

  娟兒自聞得父母凶訊之後,似是變得更為沉默了,回頭對李寒秋、雷飛一拱手,說道:

  “多謝兩位。”

  扶著俞白風,緩步向谷中行去。

  俞白風行了幾步,突然又回過瞼來,說道:“你們記著,一年後再來此地,不能早,也不能晚,你們要算好日子。”

  雷飛道:“一定要明年今日麼?”

  俞白風道:“那倒不是,相差個三五日,不要緊。”

  雷飛點點頭,道:“好!晚輩等記下了。”

  俞白風揮揮手,道:“你們去吧!”

  雷飛和李寒秋看他站在原地不動,那是顯然要等著雷飛和李寒秋等先走了。

  李寒秋心中瞭然,當先轉身,向前行去。雷飛緊隨身後而行。

  兩人繞過一個山角,一齊停了下來。

  雷飛道:“兄弟,好像情形有些不對。”

  李寒秋道:“是的,小弟也有此感覺,不過……”

  雷飛道:“不過怎樣?”

  李寒秋道:“兄弟覺著那俞老前輩有些失常,似乎是忽然間變了性格,不知是否是毒發的影響,因此,兄弟很為娟姑娘……”

  雷飛道:“為那娟姑娘擔心,是麼?”

  李寒秋道:“不錯。”

  雷飛道:“我也如此。”放低了聲音,接道:“咱們是否要爬上山峰,向裡面瞧瞧?”

  李寒秋道:“小弟正有此意。”

  兩人選擇了一處容易攀登之處,爬上了峰壁。

  凝目望去只見那谷中峭壁間,形如蜂巢,不知有多少洞穴。

  谷中一溪流水,散生著很多果樹。

  俞白風和娟兒,早已走得不見了蹤影。

  雷飛低聲道:“看來是無法找了,咱們走吧!”

  李寒秋道:“何不行入谷中看看?”

  雷飛道:“那太冒險了,咱們既然約好了會面之期,屆時再來吧!”

  李寒秋道:“一年之後?”

  雷飛道:“是的,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李寒秋沉吟了一陣,道:“雷兄,你說那俞白風會不會殺害娟兒?”

  雷飛道:“那倒不會,不過,他要咱們一年之後再來,時間顯得過長,才引起咱們的疑心了……”

  語聲頓了一頓,接道:“照小兄的看法,俞白風帶娟兒隱居於此和習那百佛圖武功有關。”李寒秋道:

  “但願雷兄的推斷不錯。”

  兩人下了峰壁,李寒秋雖然仍有點不放心,想進去瞧瞧,但雷飛卻堅持反對,李寒秋無可奈何,只好作罷。

  兩人一路出山,默記下來路,形勢複雜時,還留了暗記。

  直出群山,已耗去了一日夜的工夫。

  雷飛仰臉望天色,道:“兄弟,咱們要到那裡去?”

  李寒秋道:“兄弟原本只想報父母之仇,搏殺江南雙俠,武林中的恩恩怨怨,原本和在下無關。”

  雷飛道:“現在呢?”

  李寒秋道:“變化複雜,似是不知不覺地捲入了江湖恩怨是非之中。”

  雷飛道:“是的,但咱們現在還來得及。”

  李寒秋道:“什麼事?”

  雷飛道:“如是咱們要獨善其身,咱們就此分手,各自找一處清靜之地一住,不用再管江湖中事了,自然,也不用再踐一年後的娟姑娘之約。”

  李寒秋李覺這問題很難回答,長長吁一口氣,沉吟不語。

  雷飛接道:“兄弟仔細想想,這是咱們最後脫身的機會了。如是今日再不放手,那就要全心全意置身於江湖是非之中,較智鬥力,不死不休了。”兩道炯炯的目光,逼注在李寒秋的臉上。

  李寒秋抬頭望了雷飛一眼,道:“雷兄呢?覺著應該如何?”

  雷飛道:“人生百年,難免一死,如若咱們想博個百世之名,那就不用計較生死困苦,獻身為武林正義,灑熱血、拋頭顱,在所不惜了。”

  李寒秋大感為難地望了雷飛一眼,道:“雷兄覺著應該如何?”

  雷飛道:“就目下觀察所得,武林中風雲變幻,愈來愈是險惡,但如能早日說服幾個大門派的掌門人物,要他們刻意防範,早作準備,也許還能消解去這聲劫難,可惜……”

  李寒秋道:“可惜什麼?”

  雷飛道:“可惜咱們人微言輕,無法使人相信咱們的話,反將落下個危言聳聽之名。”

  李寒秋道:“這麼說來,咱們是無法管了?”

  雷飛道:“除非咱們能找出證據,使他們無法不信……”

  長長吁一口氣,接道:“咱們的處境,實是艱苦異常,外有強敵環伺,內無援應之兵,要憑咱們兩個人,走完這一段艱苦行程,也許日後的際遇困苦,超然我們想像之外。所以,咱們先談明白,日後誰也不能抱怨。”李寒秋道:

  “江湖中是是非非,實叫在下厭煩得很,如是武林中具有正義,昔年家父被殺的事,怎的夫人為他報仇?甚至無人站起來說一句公道之言。”

  雷飛道:“令尊被釘,凶手迷離,無人追查內情,代令尊說幾句公道之言,李兄可知道為了什麼?”

  李寒秋道:“為了什麼?”

  雷飛道:“正義的力量,逐漸在武林中消失,代之而起提一股邪惡的勢力,如若咱們不把這一股邪惡勢力撲滅,武林中從此再無正義可言了。”

  李寒秋沉吟了一陣,道:“江南雙俠呢?”

  雷飛道:“看起來,江南雙俠只不過是那邪惡勢力的一環。”

  李寒秋道:“一個人生死數十年,實也應該留下些事讓人憑弔。”

  雷飛道:“說得是,以身殉道,悲劇英雄,要後人對咱們有一份敬慕,必須要血淚和困苦凝結而成。”

  李寒秋臉上突然泛現出堅決之色,道:“在下願為武林正義,奉獻出一已之身,不知雷兄有何決定?”

  雷飛哈哈一笑,道:“小兄追隨就是。”

  兩人四目交投,肅穆的神色中,同時泛起一個悲天憫人的微笑。

  李寒秋揚了揚劍眉,道:“雷兄,咱們此刻應該行往何處?”

  雷飛道:“金陵。咱們要先設法查明一件事。”

  李寒秋道:“什麼事?”

  雷飛道:“查明那六指逸士,是否和江南雙俠及茅山紫薇宮有所勾結?”

  李寒秋道:“如若他們是各行其是,咱們行動就方便多了。”

  雷飛道:“如是雙方並未勾結,咱們不但行止方便甚多,而且變可挑撥雙方動手火拚。”

  李寒秋點點頭,默然不語。

  雷飛輕輕咳了一聲,接道:“兄弟,六指逸士其名,咱們聽聞不久,江湖上更是很少有人知曉其人,咱們就算據實告訴武林同道,別人也是不信。”

  李寒秋道:“雷兄說得是。”

  雷飛道:“所以,咱們不能以常人和平常的手段,對付他們。”

  李寒秋道:“在下明白了。”

  雷飛道:“好!咱們立刻動身,將要到金陵城中時,咱們分道易容,混入城中。”

  李寒秋點頭一笑,道:“悉憑雷兄吩咐。”

  雷飛一面舉步而行,一邊說道:“咱們一面查究敵情,一面還要結交同道,培養實力,必要時以便和他們更拚。”

  兩人曉行夜宿,邊談邊行,一路上研商對敵之策。這日中午時分,抵達金陵郊外。

  雷飛低聲說道:“兄弟,咱們還是在會武館中見面。”

  雷飛易容之術十分高明,李寒秋經他改扮成一個四旬左右中年大漢,而且面貌平凡,瞧不出一點特徵。李寒秋進入金陵,直奔會武館。

  只見會武館中,仍和昔年一般熱鬧,坐滿了人。

  很多人一杯清茶在手,高談闊論,有些人則圍坐對飲,低嘗淺酌。

  李寒秋四顧了一眼,找一個僻靜的坐位,緩緩坐了下去。

  他面容平凡,毫無一點使人注意之處,館中之人雖多,卻無一人看他一眼。

  李寒秋也不多言,自己行到廚下,拿了一個茶碗,自己提了水壺倒滿茶碗,重回原位坐下。

  那招待客人的夥計,明明看到他自己動手,卻是裝作沒有看到,問也不問一聲。

  李寒秋心中暗道:“雷飛的易容術,果然是高明得很,竟然把我化妝成一個全然不惹人注意的人物。”

  這時,突聞蹄聲得得,一個人騎著馬直行入會館中。

  李寒秋轉目看去,只見一個身著青衫的少年,手控馬韁,停在自己的桌位旁邊。

  這時,原來人聲嘈雜的會武館,突然間靜了下來,靜得聽不到一點聲息。

  李寒秋看那騎馬青衫少年,不過二十二三的年紀,馬鞍前掛著一柄長劍,心中暗道:

  “這人騎馬騎到會武館來,那是存心找麻煩了。”

  但聞那青衫長褲,正是會武館主常萬奇。

  常萬奇一抱拳,道:“兄弟常萬奇,乃是會武館的館主,朋友有何見教?”

  那青衫少年冷然一笑,道:“你是會武館中主持人?”

  常萬奇道:“不錯。”青衫少年道:

  “據聞這會武館,專以接待武林同道,以供食宿,遠道來此之人,還幫他辦理尋友、訪人等諸般事宜,不知是真是假?”常萬奇道:“千真萬確,不過……”

  青衫少年道:“不過什麼?”

  常萬奇道:“兄弟要先行把話說明,會武館中,對遠道武林同道供吃供喝,但會武館不供宿住,住處要貴客自想辦法了。”

  青衫少年道:“那是說會武館中的規矩,和在下聽聞所得,有甚多不同之處了?”

  常萬奇道:“傳聞難免失實,不知朋友還聽到些什麼?”

  青衫人道:“在下聽說貴館之中,和金陵衙門中的班頭素有聯絡,不論犯了什麼大案子,只要人一進會武館,班頭就不再抓人。”

  常萬奇微微一笑,道:“好說,好說,談不上和衙門有什麼聯絡,六扇門中的班頭,肯給兄弟一個面子罷了……”語聲一頓,道:

  “所以咱們也為人留步,會武館中,不留宿客人。”

  青衫人緩緩說道:“那是說,你們這會武館,只能保護那人一日了。”

  常萬奇一皺眉頭,道:“難道還不夠面子麼?”

  青衫人道:“世間不乏深山大澤,那也不用到會武館來避難了。”

  常萬奇雖然見多識廣,但這青衫人言語飄忽,無可捉摸,常萬奇也無法一下子摸清楚他的來此的用心,當下說道:“朋友是遠道來此麼?”青衫人道:“不錯。”

  常萬奇道:“朋友如有需要本館協助之處,那就請明說了吧!用不著這等轉彎抹角地繞圈子。”

  青衫少年道:“好吧!閣下還有什麼事,儘管請問。”

  青衫人道:“聽說這會武館中,不能動手,不知是否有此規戒?”

  常萬奇道:“有。”

  青衫人道:“如是在貴館之中,有人動手,那將如何?”

  常萬奇道:“那是存心砸兄弟的招牌了,就兄弟而言,也不能忍受。”

  青衫人冷冷說道:“如是公門中人,在你們會武館中捕人,又將如何?”

  常萬奇微微一怔,道:“閣下是……”

  青衫人道:“館主不用管在下的問題,但請回答在下的問題。”

  常萬奇道:“自從會武館成立以來,還未發生過這等事情,兄弟也不知該如何處理才好。”

  青衫人道:“貴館主心中總有一個計較吧?”

  常萬奇道:“那要量情決定了。”

  青衫人目光突然轉到李寒秋身後一個中年大漢身上,道:

  “在下想和館主商量,讓兄弟帶走一個人。”

  常萬奇道:“什麼人?”

  青衫人道:“那位朋友。”

  常萬奇順著青衫人目光看去,只見那大漢四旬左右,穿著一件藍色長衫。

  常萬奇輕輕咳了一聲,道:“這一位麼?也是新來會武館的朋友,在下和他素不相識。”

  青衫人微微一笑,道:“在下亦未說館主與他相識,只是請教館主,在下可否帶他離開?”

  常萬奇微微一笑,道:

  “也許閣下和那位朋友有著很大的過節,不過,這會武館中規矩,是不許有人在此動手。”

  青衫人道:“館主是否聽錯了,在下是說帶他離開。”

  常萬奇冷冷說道:“我聽得很清楚,如果這位朋友肯跟你走,在下沒有話說,但如他不肯呢?”

  青衫人道:“只要館主不替他撐腰,他不走也不成了。”

  常萬奇道:“可惜我不能說這句話。”

  青衫人道:“為什麼?”

  常萬奇道:“會武館中的規矩,不論何人,只要進了會武館,兄弟都有保護他們安全的責任。”

  青衫人一皺眉頭,道:“如若他是一個很壞的人呢?”

  常萬奇道:“這個在下就管不了,不論他在江湖上作了多少壞事,進入館中,我們一樣的要保護他不被別人傷害。”

  青衫人冷笑一聲,道:“館主心中定然知道還有別的法子,可以讓在下把人帶走。”

  常萬奇道:“在下已經明明白白,朋友是真的聽不懂麼?”

  青衫人道:“當真沒有別的法子麼?”

  常萬奇道:“沒有別的辦法。”

  青衫人道:“如若在下不遵守你這會武館的規矩呢?”

  常萬奇道:“那是砸我們會武館的招牌,兄弟既是主持人,自然不能坐視了。”

  青衫人冷冷說道:“館主準備插手其中麼?”

  常萬奇道:“如是情勢迫人,說不定在下只好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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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2 14:27:35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五章 再鬧武館

  青衫人躍下馬背,突然舉步,直朝藍衫大漢行了過去。

  常萬奇厲聲喝道:“站住!一橫身攔住去路。”

  青衫人冷笑一聲,道:“閣下可以和人動手麼?”常萬奇道:“在下是排解糾紛,情非得已。”

  青衫人一側身子,避開常萬奇,仍向那大漢衝去。

  常萬奇右手一抓,疾向青衫人腕脈之上扣去。

  青衫人腕勢一沉,食、中二指反扣常萬奇的脈穴。

  李寒秋看兩人動手情形,那青衫少年,分明是一身懷絕技的高手,變招奇快,出手還擊,就把常萬奇迫得向後退避兩步。

  那少年迫退了常萬奇,立時縱身而起,落在那藍衫大漢身後。

  青衫少年和常萬奇的打鬥,就在李寒秋的桌位旁側,李寒秋未出手干預,但也未走避,一直坐在原位上未動。

  那青衫少年迫退常萬奇後,從李寒秋頭上躍過,右手一探,抓住那藍衫人的右腕。

  李寒秋看得清楚,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這人不敢還手,難道也不敢逃避麼?”

  只聽那青衫少年冷冷說道:“人家這會武館中有規矩,咱們不能在此動手,你如心中不服,咱們找個地方,再決一次勝負也好。”

  李寒秋凝目望去,只見那藍衫人面色蒼白,望了那青衫少年一眼,道:“要我現在走麼?”

  青衫人道:“你如不肯走,難道要我取下你的人頭,回去交差麼?”

  那藍衫大漢,不再多言,緩緩站起身子。

  青衫人牽著藍衣大漢的右腕,繞過李寒秋的坐位,向外行去。

  李寒秋看那藍衣大漢垂頭而行,似是全無反抗,暗道:“這藍衣大漢,定然是做了什麼虧心的事。”只見那青衫少年雙手一揮,突然把那藍衣大漢掄起,挾在脅下一躍而起,騰上馬背。

  這雖是片刻時光,但常萬奇已然招來了兩個伙什,關上了會武館大門,守在門側。

  李寒秋心中暗道:“在眾目睽睽之下,就算那常萬奇明知這位青衫少年武功高強,但為了顧全顏面,也不能放他走了。”

  但見常萬奇快行兩步,攔在青衫人的馬前,道:“閣下想走了?”

  青衫人道:“是的,咱們幸而未犯貴館的規矩,沒有動手。”

  常萬奇道:“但你要帶人走,也一樣犯了本館的規則。”

  青衫人道:“他甘願跟我走,有何不可?”

  常萬奇道:“你把他放下來,在下問個明白,如是這位朋友出於自願,咱們絕不留難。”

  青衫人左手一提韁繩,道:“閣下再不讓路,在下要放馬衝過去了。”

  常萬奇道:“朋友這匹馬不錯,如是死了,實在可惜。”

  青衫人突然一加襠勁,快馬驟然間向前奔去。

  常萬奇右手一揚,迎著馬頭拍去。

  只見那青衫人右脅挾人,左手一探,硬接常萬奇掌勢。

  雙掌接實,響起了一聲蓬然大震。

  青衫人掌心內力湧出,震得常萬奇向後退出兩步。

  青衫人一掌震退了常萬奇,健馬也同時起步,衝向大門。

  兩個擋在大門口的大漢,一揚右手,兩把寒光閃閃的匕首,一齊攻向那青衫人。

  同時,那常萬奇又向那青衫人衝了過去,右手一探,抓住了馬尾。

  青衫人疾快地離鞍而起,躍下馬背。轉目望去,只見廳中又有兩個中年大漢奔了出來,迅快地對青衫人布成了合圍之勢。

  常萬奇冷冷說道:“朋友的武功很高,不過,目下會武館中,不下百位以上的武林同道,都將會保護這一立下的規矩,使它不受人輕蔑。”提高了聲音,接道:“我已經把話說明白了,還望朋友三思。”

  青衫人緩緩說道:“窮不跟富斗,民不和官斗,你們這會武館雖然有很多武林同道支持,但也嚇不倒區區。”

  常萬奇道:“閣下究竟是何身份,請說個明白出來如何?”

  李寒秋聽那常萬奇的口氣,忽地軟了下來,暗道:“大約這會武館還不敢明目張膽地和朝廷、官兵作對。”

  只聽青衫人冷冷說道:“閣下一定要問麼?”

  常萬奇道:“不錯,問個明白,在下也好向天下英雄有個交代。”

  青衫人道:“欽差南七省巡察御史周大人駕總護衛左良平。”

  常萬奇呆了一呆,道:“欽差周大人到了金陵麼?”

  左良平道:“到此已有三日。”

  常萬奇道:“這個,在下怎未聽人說過?”

  左良平道:“他拜受欽命,方查那封疆大吏,有無惡跡,自是用不著招搖過市了。”

  常萬奇道:“周大人現在何處?”

  左良平臉色一變,道:“你問此作甚?”

  常萬奇道:“左兄不要誤會,在下只不過隨口順問罷了。”

  目光轉到那藍衫人身上,道:“這位兄台,又是什麼身份呢?”

  左良平道:“欽差大人嚴命擒拿的要犯,夠了麼?”

  常萬奇道:“夠了,不過……”

  左良平道:“不過什麼?”

  常萬奇淡淡一笑,道:“不過,在下還是希望左兄能夠遵守本館規矩。左兄目下雖然是欽差大人的護衛,但也是出身武林,左兄如等到會武館打烊之後,擒他於會武館之外,不但可覆上命,而且也和兄弟交了朋友。”

  左良平道:“閣下不聽左某良言,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說話中,突然縱身而起,直向那圍牆上面飛去。

  但見人影一閃,會武館中,疾如流星般射出一人,橫裡截住了左良平。兩條人影,撞在一起,同時跌落在地上。

  李寒秋凝目望去,只見那館中躍出之人,是一位五旬老者,身形瘦小,留著兩撇八字鬍。

  左良平回顧了一眼,緩緩放下手中藍衣大漢,仰天打個哈哈,道:“看來,在下必得闖出去了。”

  李寒秋心中暗道:“不知道這左良平是否真的是公門中之人。”

  那留有八字鬍的老者,也不答話,只是冷冷地望著左良平。

  左良平和他對過一掌之後,已知他武功高強,不可小覷,暗中已提聚真氣,緩緩揚起了右掌。

  那留有八字鬍的老者,始終不發一言,但卻蓄勢戒備。

  左良平道:“小心了。”

  右手疾沉,快速絕倫地拍出一掌。但聞蓬然一聲大震,那留著八字鬍的老者,又是硬接左良平的掌勢。

  但見人影閃動,掌形交錯,蓬蓬之聲,不絕於耳。顯然,兩人在搏鬥之中,常常硬拚掌力。

  兩人動手十餘招,那左良平突然縱身而起,躍上圍牆,又一個飛躍,消失不見。

  那留有八字鬍的老者,也不追,很快地轉身進入館中。

  那藍衫大漢,似是已被青衫人點了穴道,靜靜地躺在地上。

  當下常萬奇神情嚴肅地緩步行到那藍衣大漢身前,在他身上拍了兩掌,那藍衣大漢伸動一下雙臂,挺身而起。

  這時整個的會武館中,一片靜寂,靜得聽不到一點聲息。常萬奇望著那藍衣人,道:“朋友貴姓?”

  藍衫人道:“在下姓田。”

  常萬奇道:“田朋友認識那位青衫人麼?”

  藍衣人點點頭,道:“認識。”

  常萬奇道:“朋友似乎很怕他?”

  藍衣人道:“我非他之敵,和他動手也是枉然。”

  常萬奇道:“他自稱公門中人,不知是真是假?”

  藍衣人點點頭,道:“不錯。”

  常萬奇道:“咱們救了你朋友,和公門中人結了嫌怨,希望你朋友能夠為咱們幫個忙。”

  藍衣人道:“要在下如何幫忙?”

  常萬奇道:“自行投案。”

  藍衣人沉吟了一陣,道:“區區原想來此避難,館主……”

  常萬奇道:“我知道,朋友如是開罪了武林同道,不論那人是何身份,只要朋友在會武館中,咱們都會為你作主,但對公門中人……”

  藍衣人道:“有些害怕,是麼?”

  常萬奇哈哈一笑,道:“如是害怕,咱們剛才也不會為你朋友撐腰了。不過,這地方每日都有休息的時間,那時間,也無法再留會武館中了,算起來,只不過還有幾個時辰,那時,朋友難免被擒之危。”

  藍衣人略一沉吟,道:“在下投案事小,但砸了會武館的招牌,豈不被天下英雄恥笑。”

  常萬奇怔了一怔道:“會武館成立迄今,從未和公門中人為敵。”

  藍衣人站起身子,道:“既是如此,在下告辭了。”

  常萬奇道:“我送你去。”

  藍衣人道:“館主怕我逃?”

  常萬奇道:“也許那左良平還在外面等你,你一人行動,只怕有些危險。”

  藍衣人嘆息一聲,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會武館,竟然是徒具虛名。”

  常萬奇道:“本館為閣下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和堂堂朝廷命官結一嫌怨。難道還徒具虛名?”

  藍衣人哈哈一笑,道:“但你們心中害怕,所以,要把我送往公門。”

  這會武館,不下百位以上的武林人物,立時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議,都覺那大漢講的十分有理。

  常萬奇提高聲音,道:“但會武館人夜就要打烊,閣下也不能長留這裡,你武功不如左良平,那是無法避免為人生擒了。”

  藍衣人道:“你知道我被擒去之後,是個什麼罪名?”

  常萬奇道:“什麼罪名?”

  藍衣人道:“死罪,那周御史帶有上方寶劍,立時可處決犯人。”

  常萬奇道:“你朋友的意思呢?”

  藍衣人道:“按你們館中的規矩行事。”

  常萬奇道:“怎麼說?”

  藍衣人道:“先讓在下好好在此休息半日,貴館打烊時,在下就走,也許在夜色掩護之下,在下還有逃命的機會。”

  常萬奇尷尬一笑,道:“朋友說的是,你先請坐。”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高聲接道:“夥計們準備傢伙,抗拒官兵,諸位同道如願留此,助我們一臂之力的,我們歡迎萬分,不願留此的,在下也不強留,儘管請便。”

  這些人雖然都是武林中人,但要他們明火執仗的和官兵對抗,卻是多有不願,一下子走去了大半。

  常萬奇目光轉到那藍衫大漢身上,道:“會武館大半要毀在你朋友手中了。”

  藍衫大漢似是大感慚愧,垂下頭去,默然不語。

  李寒秋心中暗暗忖道:“那雷飛和我約好在此相會,怎的這久沒有消息?”

  這時,會武館的人,大都停下杯筷,等待著拒擋官兵。

  那藍衫大漢似是大感羞慚地坐在李寒秋的對面,垂首不語。

  李寒秋看會武館風聲鶴唳,心中暗笑,且久等雷飛不見,卻又使李寒秋煩惱,緩緩站起身子,正想出館瞧瞧,卻聽得一個細微的聲音,傳入耳中,道:“李兄弟,快坐下去,如若咱們運氣好,也許能藉機會殺死江南雙俠。”

  這聲音雖然細微,但一入李寒秋耳中,就能辨出是雷飛所發。

  聽聲辨位,聲音就起自桌位對面,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難道那藍衫人就是雷飛所扮,但那左良平又是誰呢?”

  但覺重重疑問,湧上心來,又緩緩坐了下去。

  常萬奇緩緩行過來,道:“朋友,有事情儘管請走。”

  李寒秋搖搖頭,道:“在下沒有事。”

  雷飛沒有說錯,一頓飯工夫左右,方秀帶了兩個從人,急急到了會武館。

  常萬奇急急迎了上去,躬身一禮,低言數語。

  方秀心中似是亦甚焦急,就站在門內聽那常萬奇的報告。

  李寒秋望了方秀一眼,胸中燃起了仇恨之火。

  他一直在等待著這樣一個手刃親仇的機會,不自覺地伸手摸了一下放在身上的長劍,目光轉動,環顧了四週一眼。

  只見整個的會武館中,還有三十餘人。

  李寒秋心中明白,這些留在此地的人,都可能與江南雙俠有關,但如雷飛能夠助自己一臂之力,擋住他們的攻勢,自己就有了搏殺方秀的機會。

  只聽一個細微的聲音,傳入了耳際,道:“李兄弟,小兄三思之後,覺著目下不能出手,殺了方秀,只怕要促使江南形勢全面發生變化,為了武林大局,還望李兄弟忍耐一下。”

  李寒秋冷冷地望了對面的藍衫大漢一眼,截然不語,心中卻反覆思索著雷飛傳音之言。

  方秀聽完常萬奇報告之後,微一頷首,舉止直對藍衫大漢行了過來。

  李寒秋心中怦然,情緒激動,不知是否該拔劍出擊。

  那藍衫人有無限的羞識,垂下頭去,望也不敢望方秀一眼。

  方秀目光轉動,先望了李寒秋一眼,笑道:“朋友從哪裡來?”藍衣人道: “兄弟來自燕趙。”

  方秀道:“貴姓啊?”

  藍衣人道:“在下姓田。”

  李寒秋心中暗道:“好,雷字去掉上面一個雨字,自然是田了。”方秀道:“朋友一向在哪一條道上走動?”

  藍衣人道:“兄弟在黑道中走的。”

  方秀道:“採花麼?”

  藍衣人道:“兄弟單戒一個淫字。”

  方秀微微一笑道:“淫字除外呢?”

  藍衣人道:“無所不為。”

  方秀淡淡一笑道:“朋友很坦誠,放心在此休息。”

  藍衣人接道:“左良平武功過人,在下自知難過今夜子時。”

  方秀微微一笑,道:“不要緊,你安心在。”

  舉步直向內室中行去。

  常萬奇低聲說道:“朋友,你的造化來了,方院主答應你一句話,那就等於給你披上一道護身符。”藍衣人道:“館主相救之情,在下沒齒不忘。”

  常萬奇笑道:“不敢當,田兄請稍坐片刻,方院主答應了你,自會給你安排去處。”藍衫人輕輕嘆息一聲,道:“仗憑館主美言了。”

  常萬奇道:“兄弟力能所及,無不全力效勞。”大步追隨方秀而去。

  李寒秋強自忍耐下心中的激動,靜坐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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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章 辛氏客棧

  藍衫人直待常萬奇等去遠,抬頭望了李寒秋一眼,低聲說道:“忍一時仇恨,爭千秋英名。”

  李寒秋仰臉望天,裝作未聽懂雷飛之言。

  雷飛接道:“此處不是談話之所,咱們在西城辛氏客棧東跨院裡見。”

  他施用傳音之術,別人只瞧到他口齒啟動,卻不知他說的什麼。

  李寒秋強自忍下心頭的激動,站起身子,大步身外行去。

  他面目平庸,全無引人之處,去留似乎根本引不起別人的注意。

  出得會武館,直奔西城辛氏客棧。

  李寒秋大步入棧,直入東跨院。客棧中人來人往,也無人往意到他。

  東跨院木門緊閉,顯是早已住的有人。

  李寒秋叩動門環,片刻後,木門大開。

  只見一個老者,穿著一身青衣,上下打量李寒秋一眼,道:“閣下找什麼人?”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找一個姓雷的。”

  那青衣老者道:“閣下姓什麼?”

  李寒秋道:“區區姓李。”

  青衣老者道:“請進來吧!”隨手關上了木門。

  李寒秋沿著一道紅磚鋪成了小徑,直行入上房之中,也無人出面攔阻。

  那青衣老者隨後跟了進來,道:“兄台是李寒秋麼?”

  李寒秋怔了一怔,道:“閣下是誰?”青衣老者道:“咱們剛才見過,兄弟是左良平。”

  李寒秋道:“原來是左兄,兄弟失敬了。”

  左良平道:“不敢當,李兄的事,在下亦聽雷兄說過了。”

  李寒秋想起他剛才自報身份一事,忍不住問道:“左兄當真在公門中當差麼?”

  左良平微微一笑,道:“這是雷兄設下的騙局,不過,那欽差南七省巡察御史,確有其人,而且已到了金陵。”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虧他能想得出這等主意,任那會武館主精明,也被唬得一愣一愣。”

  左良平道:“雷飛兄想出這主意之時,原本想誘殺方秀。”

  李寒秋道:“但他誘來方秀之後,卻又改變了主意。”

  左良平道:“他改變了主意之後,兄弟就不得不離開了。”

  李寒秋道:“雷兄為何改變主意呢?兄弟和江南二俠,有著殺父之仇。”

  左良平道:“為什麼,在下就不清楚了,但我知他必然有很正當的理由。”

  李寒秋道:“左兄和雷兄相識很久了麼?”

  左良平道:“三年之前,兄弟在北京和雷兄結識,想不到又在金陵相遇。”

  李寒秋道:“會武館中耳目甚眾,左兄歸來之時,是否有人追蹤?”

  左良平道:“兄弟很小心,大概不會有人追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雷兄的武功雖然很高,但兄弟最佩服的還是他的智謀,臨機應變,更非常人能及,咱們不用為他擔心,借此時光,坐息一陣,如若他晚上還不回來,咱們再去找他。”

  李寒秋道:“左兄和雷兄是無意相遇呢,還是早就約好?”

  左良平道:“他告訴我要到江南來走走,兄弟是用心追他而來,但在金陵卻是不期而遇,我們見面還未暢敘別後彼此情況,他就讓我裝作欽差大臣的侍衛,大鬧會武館,然後在此相會,並且簡略地說明李兄的身份,在會武館中,又暗中指給我看過。”

  李寒秋道:“原來如此。”

  左良平低聲說道:“江南雙俠在金陵地方的勢力很大?”

  李寒秋道:“很龐大,大約在江南地面上,他們的勢力首屈一指了。”

  談話之間,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了進來。

  原來,兩人入室之前,左良平已把跨院的門戶扣上。

  李寒秋站起身子,低聲說道:“江南二俠到處遍佈眼線,左兄要小心一些。”

  左良平道:“你在暗中監視,我去接他進來。如果來人可疑,咱們先把他收拾了。”

  李寒秋道:“好,左兄去瞧瞧吧!”

  左良平緩步行到門口之處,打開木門,凝目望去,只見一個二十上下的大漢,當門而立。

  左良平緩緩說道:“閣下找誰?”

  那大漢雙目盯住在左良平臉上瞧看了一陣,緩緩說道:“在下找錯人了。”

  也不待左良平答話,轉身而去。

  左良平目睹那人背影消失之後,才緩緩掩上木門,迅快地行入房中,低聲對李寒秋道:“來人是武林中人,大約是江南雙俠已開始全面清查金陵的客棧了。”

  李寒秋道:“那位到了金陵的欽差大人,現住何處?”

  左良平道:“這個,在下也不太清楚。”

  李寒秋道:“那位使差大臣,是否有一位武功高強的護衛呢?”

  左良平道:“京中九門提督帳下,不乏武林高手,我想,那御史大人,絕不至一個人單獨出巡吧?”

  兩人在店中一面談心,一面等候雷飛,一直等到了二更過後,仍然不見雷飛歸來。

  不覺間,兩人都為之焦急起來。

  原來,兩人必須等雷飛回來之後,才能決定行止。

  李寒秋忍了又忍,仍是忍不住說道:“左兄,雷兄和你約好幾時回來?”

  左良平道:“最遲不超過二更。”

  李寒秋道:“現在呢?”

  左良平道:“二更過後了。”

  李寒秋道:“只怕是情形有了變化,咱們不能再等下去了。”

  左良平目睹李寒秋道:“兄弟對金陵不甚熟悉,李兄覺著應該如何處理?”

  李寒秋道:“先打聽他行蹤何處,唉!最麻煩的是怕被那方秀帶回方家大院。”

  左良平道:“怎麼,方家大院中很可怕?”

  李寒秋道:“那是座很費匠心的建築,到處都是機關。”

  左良平道:“以雷兄為人的機警,當不致為人所算,咱們再等一陣如何?”

  李寒秋道:“今夜也無法了,如是天亮還不歸來,在下只有再到會武館中去探聽一下消息了。”

  左良平道:“能夠聽到什麼?”

  李寒秋道:“那會武館雖是江南雙俠暗中撐腰,館中隱著不少高手,但館中大部食客,多是過路、慕名而來的人,談話甚少顧慮。不過,江南二俠,要想放出什麼空氣,也可利用會武館中傳出。”

  左良平呼的一口,吹熄室中的燈火,道:“有人來了。”

  李寒秋凝神聽去,果然聽到一陣輕微的步履之聲,傳入耳際,心中暗道:“此人耳目如此靈敏,內功定然極為深厚了。”

  但聞左良平低聲說道:“前後兩座窗子,你留心前面一座,我注意後面一座。”

  李寒秋道:“注意什麼?”

  左良平道:“注意他們施展薰香一類的暗算。”

  李寒秋點點頭,凝神望著前窗。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工夫,突見窗紙破了一個小洞。

  那人大概先用口水濕去了窗紙,未聞得一點聲息。

  李寒秋目力過人,又是在全神注意之下,只見一隻眼睛,直向室中看來,心中暗暗忖道:“來人定是江南雙俠的屬下了,大約我到此之時,已在他們監視之下。”

  正想招呼左良平,回目一看,只見左良平,也全神貫注在後窗之上,顯然,那後窗之外,也有了變化。

  凝目望去,果然,後窗上,也有一隻眼睛,正向室中瞧來。

  左良平在床上坐著,此刻卻緩緩躺了下去。

  李寒秋也隨著緩緩躺下身子。

  兩人未交談一語,但彼此,都已瞭然對方心意,要坐以觀變,讓對方有所行動之後,再臨機應變。

  果然,那前面窗外之人,瞧了一陣,不聞室中反應,似是已經不耐,一招手,唰的一聲,推開了前窗。

  只見人影一閃,人已行入室中。

  李寒秋暗暗忖道:“好快的身法,好大膽的舉動,簡直是目中無人了。”

  那左良平竟也有無比的沉著,躺在床上,動也未動一下。

  那躍入室中之人,膽子奇大,竟然晃烯火摺子,點起了燈火。

  李寒秋再也無法沉著下去了,一挺身坐了起來。

  來人穿著一身黑衣,背上插著一柄長劍。

  不見他回頭查看,只見他一抬右手,長劍已然出鞘,劍尖鋒芒,指在了李寒秋的胸前,冷冷說道:“不要妄動。”

  他雖然儘量想使自己的聲音粗壯一些,但卻仍無法壓制那股柔柔細音。

  敢情,來人竟是一位女子。

  李寒秋心中打轉,暗道:“什麼人呢?江南雙俠不致於指派一位姑娘來對付我們吧?”

  那黑衣人,緩緩轉過身來,兩道清澈的目光,凝注在李寒秋臉上打量了一陣,突然叫道:“李寒秋。”

  李寒秋心中一震,但卻強自鎮靜下來,沒有回答。

  那黑衣人目光來回轉動,不停在左良平和李寒秋臉上轉動。

  顯然,想從兩人的神情之中,瞧出一些蛛絲馬跡。

  但兩人都很沉著,靜靜坐著不動。

  忽聽那黑衣人啐了一口,自言自語地道:“哼!敢騙我,回去非和他算賬不可。”

  這幾句聲音柔細,完全是女子口音。

  李寒秋突然從那黑衣人的目光中,喚回了一些記憶,覺著那目光似曾相識,忍不住低聲問道:“誰騙了你?”

  那黑衣人突然眨動了一下圓圓的大眼睛,雙目凝注李寒秋的臉上,道:“你想知道?”

  李寒秋道:“說說看。”

  黑衣人道:“好吧!告訴你就告訴你,那騙我的人,名叫雷飛。”

  這一下,不但李寒秋的內心之中,有著劇烈的震動,就是那左良平也有些沉不住氣了,忽然挺身而起,道:“雷飛?”

  那黑衣人微微一笑,道:“不錯,雷飛。”

  李寒秋低聲說道:“姑娘戴著人皮面具?”

  黑衣人道:“你呢?”李寒秋道:“易容藥物。”

  黑衣人道:“你是李寒秋?”

  李寒秋道:“姑娘是什麼人呢?”

  黑衣人道:“先行告訴我,我再回答你不遲。”

  李寒秋點點頭,道:“不錯,在下正是李寒秋,姑娘怎麼稱呼?”

  黑衣人道:“你已經完全把我忘懷了?”

  李寒秋道:“姑娘是方家大院的蘋小姐?”

  黑衣人笑道:“叫小姐太棒我了,我是丫頭蘋兒。”

  李寒秋一面暗中運氣戒備,一面問道:“姑娘深夜來此……”

  蘋兒道:“自然為了找你。”

  李寒秋道:“雷飛告訴你,我們存身之處?”

  蘋兒微微一笑,道:“如非他告訴我,怎麼這般順利地找上此地。”

  李寒秋道:“那雷兄現在何處?”

  蘋兒道:“方家大院。”

  李寒秋道:“被方秀擒住了?”

  蘋兒道:“他補了一名護院,你們做戲做得好,瞞過了方秀雙目。”

  李寒秋道:“但卻無法瞞過姑娘。”

  蘋兒笑道:“如非他有意告訴我,我也很難發覺他。”

  李寒秋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蘋兒道:“他要傳訊給你們,他已混入方家大院,以後行動難以自由,只怕無法和兩位時常見面。”

  李寒秋、左良平相互望了一眼,道:“以後呢?”

  蘋兒道:“他很忙,只交代了這兩句話就匆匆而去,以後應該怎樣,要兩位自己去想了。”

  李寒秋突然抱拳一揖。

  蘋兒怔了一怔,道:“你這是干什麼?”

  李寒秋道:“在下有一事,要奉托姑娘。”

  蘋兒道:“你說吧!什麼事?”

  李寒秋道:“他混入方安大院的身份,並不安全,隨時可能被查出來,以那方秀的陰險,絕不會輕放過他。姑娘出入內外,消息靈通,萬一有什麼事,還望姑娘先行通知他一聲。”

  蘋兒道:“我如知道,一定照辦,但我如不知道,那就無法可想了。”

  李寒秋道:“以姑娘的聰慧,只要留心一些,豈有不知之理?”

  左良平道:“姑娘同來的還有一位……”

  蘋兒接道:“不要緊,她是我的一位要好姊妹,我們無所不談。”

  李寒秋輕輕嘆息一聲,道:“上次在下點了姑娘的穴道,姑娘竟無記恨之心,又為在下傳訊,在下很是感激。”

  蘋兒淡淡一笑,道:“不用客氣。”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我想請教一件事。”

  李寒秋道:“什麼事?”

  蘋兒道:“那位娟姑娘,現在何處?”

  李寒秋沉吟了一陣,道:“在下不願欺騙姑娘,只好說不便奉告了。”

  蘋兒嗯了一聲,道:“你和她很要好,是麼?”

  李寒秋笑道:“談不上,娟姑娘很靈慧,任何人都無法影響她。”

  蘋兒道:“如若你日後能見到她,請轉告她一聲,要她多多小心。方院主恨她入骨,必欲得到她而甘心。”

  李寒秋道:“恐怕在一年之內,在下也無法見到她。”

  蘋兒道:“那我就不管了,我只是告訴你一聲,有機會轉告她,盡到了心意就是。”

  李寒秋道:“好,如再見娟姑娘時,在下定把姑娘的話轉到。”

  蘋兒道:“我們來此的事情已經辦完,可以告辭了。”

  李寒秋輕輕嘆息一聲,道:“多謝姑娘了。”

  蘋兒一面轉身向外走,一面說道:“你們住的地方很好,這是方院主唯一沒有耳目的客棧。”

  李寒秋道:“為什麼?”

  蘋兒人已行到門口,停下腳步,回頭說道:“因為這客棧的東主不好惹,我今宵來得亦很冒險。”

  李寒秋好奇之心,大為強烈,忍不住問道:“姑娘可否多留片刻時光,講給我們聽聽辛氏客棧的事?”

  蘋兒低聲說道:“辛氏客棧兩兄弟是一對怪人,他們武功很好,但卻從不和武林中人往來,但只要別人不欺侮到他們頭上,他們也從不和別人為難,只要離開辛氏客棧門外三尺,殺了人,他們不過問,但對住在他們客棧中的行旅,卻是保護得十分嚴格,絕不許有人欺侮他們。”

  李寒秋道:“他們敢和江南雙俠作對?”

  蘋兒說:“兩兄弟各懷絕技,但卻以此客棧維生,安貧樂道,方秀知他們沒有野心,自然樂得讓他們一步了。”

  李寒秋道:“原來如此。”

  蘋兒道:“我該走了,有事情我會再來找你。”

  李寒秋道:“隨時歡迎光臨。”

  蘋兒飛身上房,如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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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章 欽差被綁

  李寒秋望著蘋兒的背影去遠,掩上房門,道:“左兄,雷兄已經混入方家大院了,咱們行止如何?”

  左良平道:“李兄之意呢?”

  李寒秋道:“不論如何行動,總要先通知雷兄一聲才是。”

  左良平道:“既然這客棧很安全,咱們就在這裡,等候雷兄的消息。”

  突然語聲一頓,道:“有一樁事,在下想它不透。”

  李寒秋道:“什麼事?”

  左良平道:“這客棧東主,不許別人輕易相犯,那位蘋姑娘怎能來去自如呢?”

  李寒秋道:“這個,這個,也許她們無惡意,店東主不願幹涉。”

  左良平長吁一口氣,道:“李兄,你確知那黑衣人是蘋兒姑娘麼?”

  李寒秋道:“聽口音和對話內情,大概不錯。”

  左良平道:“李兄確知她是為雷兄送信而來嗎?”

  李寒秋道:“這個,很難說,左兄可是聽出什麼可疑破綻麼?”

  左良平道:“破綻倒未聽出,但在下覺著她們的行動太過自由了,深夜外出,女易男裝,難道那方家大院之中都無人管理麼?”

  李寒秋道:“左兄說得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左兄之意,應該如何呢?”

  左良平道:“當時咱們應該把她留下,除去她臉上的偽裝,看看她是否真的是蘋姑娘。如若她不是蘋姑娘,咱們就易她之容,回到方家大院,設法救援雷兄。”

  李寒秋道:“計是一條好計。”

  左良平苦笑一下,道:“只是太晚了一些。”

  半宵匆匆,第二天左良平和李寒秋一早就離開了辛氏客棧。

  兩人想先在街頭上走一圈,再到會武館去,探聽一下消息。

  哪知出了辛氏客棧,行不過一條街,已被四個佩刀軍士擋住。

  轉目望去,只見左右的路道之上,都有著佩刀守候的軍士。

  顯然,金陵城中,發生了驚人的大事。

  左良平低聲說道:“情形有些不對,咱們回客棧去。”

  李寒秋轉身行了兩步,突聞一聲大喝道:“站住。”

  回頭看去,只見兩個執刀軍士,急步行了過來,道:“兩位是本地人麼?”

  左良平搖搖頭,道:“老漢住在城郊,進城找個朋友。”

  那軍士打量了兩人一眼,道:“勞駕跟咱們到督府一趟。”

  左良平道:“這個,老漢等既未作姦犯科,軍爺帶我往督府作甚?”

  那軍士搖搖頭,道:“到了督府,兩位自然知曉。”

  左良平、李寒秋相互望了一眼,大感為難。

  李寒秋低聲說道:“去不去?”

  左良平道:“去瞧瞧吧!”

  李寒秋點頭一笑,任軍士帶往督府。

  督府門外,軍兵滿佈,戒備森嚴,府門內廣場中,已拘集了數百人。

  李寒秋目光轉動,發覺被拘集場中,竟有一個灰衣和尚,兩個道人。

  那灰衣僧人閉目盤膝而坐,對眼前雜亂處境,置諸不理。

  除了那一僧二道之外,還有一個五旬左右的老者,紫臉膛,濃眉虎目,披著一件黑披風,兩個勁裝大漢,分站在兩側。

  左良平低聲說道:“李兄,那一僧、二道,頗似少林和武當門下弟子。”

  李寒秋道:“看他們的鎮靜,大約是身懷絕技的人物。”

  左良平道:“那黑披風,紫臉人,李兄想必認識了?”

  李寒秋搖搖頭道:“不認識。”

  左良平似是大不相信,回顧了李寒秋一眼。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不瞞左兄說,兄弟在江湖上走動的時間不多,對武林中人,自然認識有限了。”

  左良平啊了一聲,道:“那紫臉人乃是山東一方最有名望的崔重山崔二爺,想不到他竟也給抓來了。”

  李寒秋道:“這人怎樣?”

  左良平道:“兄弟在家裡見過一面,並無深交,對他為人內情,兄弟也不太瞭解。就外面看去,人很四海,很夠朋友,在山東境內,聲望很高,這等人物,怎會被擒來此地?”

  李寒秋道:“左兄是說他甘願被擒,很奇怪麼?”

  左良平道:“不錯啊!李兄看到他左右的從人麼,只要他們出手,就夠那些官兵們吃不完兜著走了,但他們竟甘願受屈到此。”

  李寒秋道:“這證明一件事。”

  左良平道:“什麼事?”

  李寒秋道:“崔重山是一位守法的安份良民。”

  左良平道:“如若他們別無企圖,那的確是一位守法的百姓了。”

  李寒秋道:“還有別的作用?”

  左良平道:“目下很難說,咱們仔細看下去,也許會瞧出一些眉目。”這時,只見幾個軍士,搬出了四張單桌,片刻後督府二門內,走出來四個師爺模樣的人物,分別落座。

  幾個軍士,分別帶著人,到四位師爺前面問話。

  四個師爺動作很快,該放的放,該關的關,不大工夫,已然處理了一百餘人。

  左良平道:“李兄咱們要小心一些,不能說出真實姓名。”

  李寒秋點點頭,還未來得及答話,已有兩個軍士行了過來,招呼兩人。

  那問話的師爺不過四十多歲年紀,看起來很精明,抬頭打量了兩人一眼,道:“我問那一個,另一個不許多言。”

  對著李寒秋舉手一招,道:“你過來。”

  李寒秋走近案前,停下腳步。

  那師爺又望了李寒秋一眼,道:“你是金陵人?”

  李寒秋道:“不是。”

  師爺道:“金陵有朋友,親戚?”

  李寒秋又搖搖頭道:“沒有。”

  師爺道:“你無親無友,來此作甚?”

  李寒秋道:“小的是跑藥材生意。”

  那師爺又搖頭道:“聽說跑藥材的人,都會點武功,能高來高去,日行數百里,可有此事?”

  李寒秋道:“會些拳腳倒是不錯,高來高去,那就無此本領了。”

  那師爺提案上硃筆,道:“貴姓大名?”

  李寒秋略一沉思,道:“小的李二虎。”

  那師爺很快地寫下李二虎,硃筆在李字上打了個圈,道:“帶下去。”

  兩個軍士行了過來,道:“李二哥,後面坐,咱們擺了酒菜,給二哥壓驚。”

  話說得很客氣,又臉和顏悅色,就算想翻臉,也讓人找不倒到藉口。

  李寒秋無可奈何望了左良平一眼,隨著兩個軍士,進入二門。

  二門內形勢又是一變,只見兩面都是銜接的廂房,一條紅磚鋪成的甬道,直向內裡。那軍士把李寒秋帶入了一座廂房之中,只見一個身著長衫,滿臉愁苦的老者,來往在房裡走動。

  兩個軍士一直把李寒秋帶入房中,那老者才停下了腳步,打量了李寒秋一眼,道:“你是……”

  李寒秋道:“藥材販子。”

  那老者伸手一捋顎下山羊鬍子,罵道:“我要你們去請鏢局子的大師爺,把個藥材販子,也送來見我作甚?”

  左面那軍士欠腰說道:“回大爺的話,這是張師爺的意思,販藥材的人,大半都會武功。”

  那老者嗯了一聲,道:“你們退下去。”

  兩個軍士應了一聲,欠身而退。

  老者仔細打量了李寒秋一眼,道:“你會武功?”

  李寒秋雖然還未將事情弄清楚,但隱隱覺著會武功似乎沾很大的光,當下點頭說道:“不錯。”

  那老者又打量李寒秋一眼道:“你武功好不好?”

  李寒秋聽那老者話問得很外行,分明是不懂武功,忍不住微微一笑,道:“你說哪一方面的武功?”

  那老者奇道:“怎麼?武功還有很多種?”

  李寒秋道:“不惜,種類很多。”

  那老者沉吟了一陣,道:“高來高去,翻房子抓牆,你成不成?”

  李寒秋還未來得及答話,只見一個青衣小帽的人,急急地闖了進來。

  那人取下頭上的白氈帽,望了李寒秋一眼,道:“大爺,這位是……”

  那老者道:“藥材販子,這方面事情我外行,你們談談吧,我去看看督府大人。”

  急急向外行去,到了門口又回頭說道:“瑞山,有消息快些通知我。”

  青衣人點點頭,道:“大爺放心,瑞山一定盡力。”

  李寒秋打量那青衣人一眼,只見他雙目中神光湛然,兩面太陽穴微微突起,分明是會家子,年約三十六七,透著一臉精幹之氣。

  青衣人緩緩坐了下去,道:“兄弟侯瑞山,朋友怎麼稱呼?”

  李寒秋道:“李二虎。”

  侯瑞山笑了一笑,道:“李兄販的什麼藥材?住在那家客棧?”

  李寒秋道:“一批川貨,已經賣完,落足在辛氏客棧。”

  侯瑞山道:“好地方,朋友藥材都賣到哪一家了?”

  李寒秋道:“這事很重要麼?”

  侯瑞山道:“兄弟隨便問問,難道李兄還有不便告人之處?”

  李寒秋道:“那倒不是,不過,兄弟那批藥材,並未賣在金陵。”

  侯瑞山臉色一沉,道:“朋友,侯甘人眼睛揉不下一顆沙子,道上的朋友,在金陵有一點什麼小事、小錯,兄弟大半是睜一眼閉一眼,只要不鬧出大麻煩,兄弟是向不過問,想不到,我這麼一片心,還是交不到朋友,還要整得我家破人亡為止,而且還牽累了總督大人。”

  李寒秋心中一動,心中已然料到三分,但卻故作不知,道:“官場的規矩,兄弟不懂,開罪了侯爺之處,還望你多多擔待。”

  侯瑞山突然一躍而起,一指點向李寒秋前胸的“天池”大穴。

  李寒秋自經過俞白風的指點之後,功力更見高強,右手一抬,五指翻轉,又快又準的扣住了侯瑞山的腕脈。

  侯瑞山微微一怔,道:“閣下是真人不露,你是我侯某人生來所遇的第一高手。”

  李寒秋道:“你究竟安的什麼心?”

  侯瑞山道:“試試台端的武功。”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如是在下武功接不下你這一招,你豈不置我於死地麼?”

  侯瑞山道:“這個閣下放心,如是閣下真接不下這一招,在下也是點到就收,絕不會傷了閣下。”

  李寒秋道:“民不鬥官,在下不信也得信。”緩緩放開侯瑞山的右腕。

  侯瑞山活動了一下手臂,又仔細瞧了李寒秋兩眼,招搖頭,道:“瞧不出啊,瞧不出。”

  李寒秋道:“瞧什麼?”

  侯瑞山道:“瞧不出閣下竟具有如此武功。”

  李寒秋道:“一個人武功如何,還帶在臉上不成?”侯瑞山道:“不管怎麼說,兄弟算走了眼。”

  原來李寒秋使用巧妙的易容術,掩去了所有鋒芒,實叫人無法瞧出他的才氣,成就。

  李寒秋道:“閣下話說完了麼?”

  侯瑞山道:“怎麼你想走?”

  李寒秋道:“為什麼不能走?我不信憑仗督府中的幾個班頭,能夠擋得住在下。”

  侯瑞山突然抱拳,深深長揖。

  李寒秋一閃身,道:“閣下怎麼忽然這般客氣了?”

  侯瑞山道:“兄弟要求李兄一事。”

  李寒秋道:“什麼事?”

  侯瑞山道:“要李兄答應幫兄弟一個忙。”

  李寒秋道:“那要看什麼事了?你先說清楚,在下才能考慮。”

  侯瑞山道:“此事極為重大,李兄不答應,兄弟絕不能說。”

  話聲一頓,道:“李兄如要功名,辦完這件事,兄弟保你個七品頂戴,如是李兄不喜做官,也任憑告別。不論李兄要什麼代價,只管開出來,兄弟只要能辦到,無不答允。”

  李寒秋道:“聽起來,事情很嚴重。”

  侯瑞山道:“不瞞李兄說,兄弟是督府中的巡捕班頭,如是李兄信不過兄弟,咱們一起去見督府大人。”

  李寒秋接道:“那倒不用了,但兄弟定要先知道什麼事?”

  侯瑞山沉吟了一陣,低聲說道:“欽差大人在金陵被人綁架而去,事情如是鬧出去,到了皇上耳朵裡,說不定江南地面上大小官員,都要被砍下腦袋,至少也要個革職查辦,刑部候審。”

  李寒秋道:“原來如此。”

  侯瑞山道:“這件事可不能傳出去。”

  李寒秋道:“咱們老百姓那有這個膽子,找這等麻煩,就是你不交代,在下也不敢多口。”

  語聲一頓,接道:“侯兄心中是否有個底兒呢?”

  侯瑞山道:“眉目倒是有一點,只是找不出證據罷了。”

  李寒秋道:“你說的什麼人?”

  侯瑞山道:“這個,這個。”

  李寒秋奇道:“閣下好像有難言之隱?”

  侯瑞山道:“是的,兄弟心中懷疑之人,在江南地面上,甚有名望,因此,沒有確實證據,在下不敢輕易說出。”

  李寒秋道:“你說那人在金陵地面上很有聲望是麼?”

  侯瑞山道:“不錯。”

  李寒秋心中忖道:“看來他心有所懼,不敢說,倒不如替他叫明了好。”

  心念一轉,緩緩接道:“侯班頭說的可是方家大院的方秀麼?”

  侯瑞山怔了一怔,道:“閣下認識方秀麼?”

  李寒秋搖搖頭,道:“那方秀何等身份,怎肯和在下這等人物交友。”

  侯瑞山道:“不錯,不錯,閣下既然猜到了,在下也不用欺瞞閣下了。”

  李寒秋突然想到左良來,低聲說道:“在下有一位同來的夥計,年紀雖然大些,但江湖閱歷經驗都非兄弟能及。”

  侯瑞山起身接道:“李兄不早說,讓我得罪朋友,貴友現在何處?”

  李寒秋道:“在外面候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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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2 14:28:0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八章 箭在弦上

  侯瑞山急步而出,片刻之後,帶著左良平一起走了進來。

  李寒秋生恐左良平說露了馬腳,急急接道:“這位侯大人,是金陵督府的總班頭。”

  左良平一抱拳,道:“侯大人,久仰,久仰。”

  侯瑞山急道:“兩位不要這麼叫我,侯某人有這口飯,還是江湖上朋友抬愛。唉!李兄,救人如救火,何況這人不得有毫髮之傷,你乾脆對貴友說明了吧!”

  李寒秋道:“侯大人告訴小弟說,有一位大官被人綁架,他懷疑是方秀所為,想要咱們幫幫忙。”

  侯瑞山道:“不是命令,是請兩位幫忙。”心中暗道:“看不出這人呆頭呆腦,竟然是極有心機,只說是一位大官,卻不是飲差大臣。”

  左良平故作沉吟,捋髯說道:“侯大人懷疑方秀,必得要有證據才行。”

  侯瑞山道:“兄弟自非無的放矢,這金陵城中,方秀的耳目多過官府十倍,如是這金陵有什麼風吹草動,別人不知,決然瞞不過方秀。”

  左良平道:“這一點證據太薄弱了。”

  李寒秋道:“聽侯大人的口氣,對方秀為人似是早有所知,如若早些對他管教一番,也不會有今日之事了。”

  侯瑞山道:“不瞞兩位說,那方秀武功高強,兄弟平日裡對他也要遜讓,他也還自愛,不和官府中人衝突,因此,兄弟睜一眼,閉一眼,未多管他。”

  李寒秋心中知他害怕方秀,不禁微微一笑,接道:“侯大人,方在金陵地面上,實力很大麼?”

  侯瑞山道:“不錯,方秀在金陵跺跺腳,連督府也要搖幾搖。”

  李寒秋道:“我瞧這案子辦不成了。”

  侯瑞山道:“為什麼?”

  李寒秋道:“方秀實力如此強大,他綁架了大人,班頭不便惹他,還查個什麼勁呢?”

  侯瑞山道:“這一次情形不同,別說兄弟了,就是督府大人,也擔不起這個擔子,那方秀既然不要兄弟活下去,兄弟也不用給他留面子了。”

  李寒秋道:“這話怎麼說?”

  侯瑞山道:“兄弟之意是說,那方秀既不給兄弟面子,兄弟也不讓他好過,方秀大院彈丸之地,我不信他能抗拒官兵。”

  李寒秋道:“侯大人準備調動官兵,征剿方秀大院?”

  侯瑞山道:“兄弟也不願如此,江湖上事,儘量照江湖的規矩行事。”

  左良平道:“目下侯大人還未找出證據,證明是方秀所為。”

  侯瑞山道:“那方秀武功高強,屬下眾多,想找出他實在的把柄,只怕不是容易的事。”

  左良平道:“侯大人如是無憑無據的,那方秀如何前承認呢?”

  侯瑞山道:“這就要諸位幫忙了。”

  轉顧了李寒秋一眼,道:“剛才,兄弟已領教過這位李兄的武功那真的是高明得很,左兄既然和李兄結伴同行,自然是不錯了。”言罷,抱拳一揖。

  李寒秋道:“侯大人要我等如何幫忙?”

  侯瑞山低聲說道:“兩位不是官府中人,又不常在金陵露面,方秀耳目雖多,但也不識兩位,兩位只要……”突然再放低音,低得只有李寒秋和友良平可以聽得。

  李寒秋聽完後,點點頭,笑道:“好吧!我們盡力而為就是。”

  這當兒,突有一個軍士行了進來,道:“大人請班頭到大廳談話。”

  侯瑞山站起身子,道:“兩位請稍坐片刻,在下去去就來。”

  隨在那軍士之後,出室而去。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工夫之後,侯瑞山又急急行了回來。

  左良平看他滿臉惶急之色,已知受了責斥,心中暗道:“督府巡捕班頭,平日裡何等神氣,但一旦有了事情,卻也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侯大人……”

  侯瑞山啊了一聲,道:“兩位要多多幫忙,兄弟是感激不盡。”

  左良平微微一笑,道:“咱們答應了侯大人,自然要盡力而為,不過,我們三人,只怕實力太過單薄了。”

  侯瑞山道:“兄弟已遣人去請幾個幫手,目下還未回來。”

  左良平道:“目下這督府之中,就有幾位高手,侯大人何不請他們相助呢?”

  侯瑞山道:“什麼人,現在何處?”

  左良平道:“山東崔二爺。”

  侯丙山道:“山東崔重山崔二爺,人在哪裡?”

  左良平道:“和我們一樣,被官兵抓來,也許還未經師爺審問。”

  侯瑞山道:“兄弟這就去請他進來。”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侯大人,就在下所見,除了那崔二爺之外,可能還有少林,武當的高人也被官兵抓來,侯大人最好能仔細地看看。”

  左良平道:“就在下所知,有名的武林高手,大都不願和官兵打交道,也許抓來人群中,還有武林高人。”

  侯瑞山略一沉吟道:“這就叫在下感覺奇怪了。”

  左良平道:“什麼事?”

  侯瑞山道:“似崔重山崔二爺那等高人,怎會叫官兵抓來?”

  左良平道:“在下說過了,有名有姓的人,不論武功如何高強,都不願和官兵作對,就拿區區兩人說吧,真要反抗,千兒八百官兵,也無法捉到我們。”

  侯瑞山道:“左兄說得是,兩位請到後面待茶,兄弟去接了崔二爺,咱們先喝一杯,從長計議。”

  提高了聲音,喝道:“來人哪!”

  一個青衣大漢,急急行了進來,道:“班頭有何吩咐?”

  侯瑞山道:“帶兩位貴賓到花廳裡坐,吩咐備一席酒菜。”

  青衣大漢應了一聲,帶著李寒秋、左良平,行入後院花廳之中。

  不大工夫,侯瑞山帶著崔重山,和一個身著灰色僧袍的和尚,及兩位中年道士,行入花廳。

  侯瑞山讓幾人落了座,欠身說道:“軍士們不識武林高人,把諸位請到督府,委屈了諸位,兄弟這裡先謝罪。”

  李寒秋等也欠身還了一禮。

  崔重山輕輕咳了一聲,道:“軍士們辦的公事,侯兄也不用放在心上了,但不知把我等召集於此,有何見教?”

  侯瑞山道:“兄弟已要他們備下酒萊,和諸位喝一杯,一來請罪,二來還請大師,道爺和三位兄台幫忙。”

  崔重山道:“官衙中事,兄弟可是一竅不通,侯光有什麼事,先請說在當面,兄弟能效力,絕不推辭,不能效力,也會把它說個明白。”侯瑞山沉吟了一陣,道:“這個兄弟知道,兄弟絕不敢以督府班頭請幾位幫忙。”

  崔重山道:“那很好,什麼事,侯兄,先請說出來吧!”

  侯瑞山低聲說道:“茲事體大,如是有了差錯,兄弟固然要禍連三代,但對江南武林道上的朋友而言,也是極為不妥。”

  崔重山道:“侯兄說的這般嚴重,自是大為不妥,”

  侯瑞山嘆道:“一位奉命出巡的欽差大人,在金陵被人綁架而去。”

  崔重山呆了一呆,道:“有這等事?”

  侯瑞山道:“不錯,大人聖眷正隆,如是出了差錯,督府大人,也要株連全族,兄弟迫不得已,才請諸位插手其間,幫兄弟一個大忙。”

  崔重山面色沉凝,道:“江南道上的人,也鬧得太不成話了,怎麼連欽差大人也敢綁架?株連所及,整個武林都會受累,侯兄心目中可有一點眉目麼?”

  說話之間,酒菜已送上。

  那灰袍僧人和兩位道人,入得花廳之後,始終未發一言,酒菜擺上之後,兩人也不動筷。

  侯瑞山舉杯勸道:“大師、道爺,請進一杯水酒。”

  那灰衣僧人冷冷說道:“貧道受戒,酒不沾唇,施主美意謝領了。”

  侯瑞山道:“兩位道爺?”

  左邊一個道人答:“貧道等進食不久,腹中並不飢餓。”

  李寒秋心中暗道:“這三位和尚、道士彆扭得很,大約他們遠離紅塵,不畏官府中的厲害了。”

  但見崔重山對那和尚一抱拳,道:“大師在哪裡清修?”

  灰衣和尚道:“貧僧修行腳,天下寺院,皆可駐錫。”

  左良平暗道:“和尚很老練,竟不肯說出在哪裡出家,跑了和尚,跑不了寺,他如不肯說出來,自是無寺可尋了。”

  崔重山道:“大和尚好像和人生氣啊?”

  灰衣僧人道:“老僧一個出家人,被官兵折騰了半夜,如今還不肯放走,自是難免叫人火大了。”

  侯瑞山道:“大師不用生氣,在下一會兒責罰他們,替大師們出口氣。”

  灰衣僧人道:“那倒不用了,而且官兵甚多,哪兩人把老僧帶來此地,老僧也記不得了。”

  侯瑞山道:“大師世外高人,想必是不願和他們一般見識了。”

  灰衣和尚原本很冷漠的臉色,被侯瑞山幾句話說得大見緩和,道:“施主過獎了。”

  侯瑞山道:“大師和兩位道爺請進素齋,在下還有事請教。”

  灰衣和尚道:“老僧對江湖事知曉不多,只怕是無法幫助施主。”

  崔重山輕輕咳了一聲,道:“大師父出身少林,是麼?”

  灰衣僧人沉吟了一陣,道:“不錯。”

  崔重山道:“請教法號?”

  灰衣僧人道:“僧法名知禪。”

  崔重山指指侯瑞山道:“這位侯兄弟,雖是在公門中辦事,但對咱們武林道上的朋友,一向都十分照顧。”

  灰衣僧人道:“老僧已說過了,很少在江湖上走動。”

  崔重山淡淡一笑,道:“在下之意是說,這位侯兄,目下正遇上了一樁十分為難的事,想借重大師之力。”

  知禪大師沉吟了一陣,道:“幫助侯施主追查那綁架欽差大人的人?”

  侯瑞山急急接道:“這個,倒不敢有勞大師,在下足可應付了。”

  知禪大師道:“那要老僧如何效勞?”

  侯瑞山道:“在下如若查出那欽差大人下落,希望諸位代我出頭去向那位朋友要人。”

  知禪大師道:“如是人家不給呢?”

  侯瑞山道:“那就要諸位替侯某人作主了。”

  知禪大師道:“那是要和人動手了?”

  侯瑞山道:“希望不到如此地步。”

  知禪大師似是已完全瞭然,不再多問。

  崔重山目光轉到兩個道人身上,道:“兩位道爺,可是武當門下?”

  兩位道人相互望了一眼,點點頭。

  侯瑞山接道:“兩位也是為官兵驚擾,兄弟這裡先行賠禮。”

  站起身子,抱拳一揖。

  左首道長一欠身,道:“不敢當施主之禮,只是我們來此金陵,別有要務,雖有相助之心,只怕無法抽暇,這要侯施主多原諒了。”

  侯瑞山沉吟了一陣,道:“果真如此,在下也不敢相強,兩位道爺請進點酒餚之後,在下送兩位出府。”

  兩個人低語了一陣,雙雙站起身子,道:“如侯施主能夠相信得過,明日黃昏時分,我們定然趕來效命,現在要先走一步了。”

  侯瑞山起杯酒,道:“我這裡先行謝過。”說著,舉杯一飲而盡。

  兩個人同時陪飲一杯,轉身向外行去。

  侯瑞山忙道:“在下送兩位道爺。”站起身,舉步向外行去。

  左良平目睹三人去遠,輕輕咳了一聲,道:“崔兄見多識廣,可曾有一些眉目麼?”

  崔重山道:“我看事情很麻煩,侯瑞山心中雖急,但卻急而不亂,證明他已經成竹在胸。”

  左良平故作不解地說道:“那是說,侯班頭已知道欽差大人在何處了?”

  崔重山拂髯說道:“兄弟之意,是說他已經知曉是何人所為了。”

  左良平道:“希望不是江南雙俠才好。”

  崔重山道:“唉!很難說,在這金陵地面上,別人誰還敢作出這等大事?”

  左良平心中暗道:“不知崔重山對江南雙俠的看法如何?”當下一皺眉頭,道:“果真是江南雙俠所為,事情就麻煩了,當今武林之世,敢和江南雙俠作對的,實也不多。”

  崔重山道:“這要看侯瑞山能否找到證據了。如是侯瑞山能夠找出證據,江南雙俠雖狠,還不敢和官兵正面為敵。”

  左良平低聲說道:“如是去找江南雙俠的麻煩,必須和他們結仇他們不敢找官兵的毒氣,但對咱們只怕不肯容忍了?”

  崔重山點點頭,道:“是的,如是咱們出面,這個仇是結定了。”

  談話之間,侯瑞山已大步行了回來。

  崔重山道:“侯大人,兄弟一向是直話直說,侯兄也不用多所保留,你目下懷疑是何人所為?”

  侯瑞山道:“在金陵城中,除了江南雙俠的屬下之外,誰也不敢如此胡鬧。”

  崔重山道:“你準備怎麼辦?”

  侯瑞山道:“我先去和他們談談,他們如肯交出,那是最好。”

  崔重山道:“你沒有證據,最多只能和他們談論此事,如何能向他們要人。”

  侯瑞山道:“這個兄弟自有辦法,問題是,他們如一口回絕了,那就非要動手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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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7-2 14:28: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九章 先禮後兵

  崔重山道:“江南雙俠屬下高手甚多,如是咱們和他動手,實是不智之舉。”

  侯瑞山道:“我想,江南雙俠還不敢正面和督府作對。”

  崔重山道:“那你把我拖去,又有何作用呢?”

  侯瑞山道:“我要江南雙俠知道,侯某人也有幾個知己好友,都是武林高手。”

  崔重山沉吟了一陣,道:“除了我們眼下四人之外,侯兄是否還請有他人?”

  侯瑞山道:“有,不過,他們要到今晚才能到。”

  崔重山道:“你准在幾時去見方秀?”

  侯瑞山道:“我想酒飯後就過去。”

  崔重山道:“我們不用去了。”

  侯瑞山道:“諸位最好是能夠同行。”

  崔重山道:“目下咱們這幾個人,絕不放在江南雙俠心上。”

  侯瑞山苦笑一下,道:“在下也不敢妄想咱們幾人勝過方秀,不過,就兄弟所知方秀的為人,絕不會和咱們翻臉動手,方秀勢力雖大,但他還不至於狂妄到要和官府正式為敵。”

  崔重山回目望李寒秋、左良平,道:“兩位之意呢?”

  左良平道:“江湖道義為先,咱們既然答應了給侯兄幫忙,走一趟方家大院,有何不可呢?”

  崔重山點點頭,道:“說的也是。”

  目光轉到知禪大師的臉上,道:“大師之意呢?”

  知禪大師道:“如若諸位都去,貧僧亦願一行。”

  侯瑞山起身一個長揖,道:“諸位的盛情,在下感激得很,我這就派人去方家大院通知方秀。”

  崔重山心中雖然不願,但卻無法說出口來。

  一餐飯匆匆吃畢,侯瑞山早已要人備馬等候,幾人休息片刻,直奔方家大院而去。

  方秀已得通知,親自迎到堡門口處,說道:“侯爺有話吩咐,請他們送個信,在下到督府一行就是,怎敢勞動大駕,下顧寒舍。”

  侯瑞山翻身下馬,一抱拳,道:“方院主言重了,這幾年,兄弟吃一口平安飯,全是方爺所賜,兄弟心中是感激不盡。”

  方秀道:“侯爺言重了。”

  他和侯瑞山彼此交談,十分熱絡,但卻望也不望崔重山等一眼。

  李寒秋、左良平別有用心,自然不放心上,知禪大師很少在江湖上走動,人家禮數不周,他也感覺不出。

  但崔重山卻是心中大為氣怒,冷哼一聲,道:“兄弟崔重山,幸會方院主。”

  方秀冷然一笑,道:“原來是山東崔二爺,兄弟慕名已久了。”口中說話,隨手一拱,一別勉強理會的神情。

  侯瑞山心中過意不去,道:“我替方院主引見一下。”

  方秀笑道:“不用了,我和這些人,都已見過,只不過說不出什麼地方而已。”

  知禪大師不解江湖風險,接道:“貧道未見過方施主,只是聞名已久。”

  方秀淡淡一笑,道:“在下相識太多,也許認錯了人。”

  知禪大師點頭笑道:“原來如此。”

  方秀雙目神興閃動,打量了知禪一眼,道:“大師在哪裡駐錫?”

  知禪大師道:“貧僧來自嵩山少林寺。”

  少林寺在武林名氣很大,方秀倒不敢太過慢客,微微一笑,道:“在下心慕少林寺為時已久,只是無人代為引薦,今日幸會大師,日後還望大師作一個引薦之人。”

  知禪大師道:“方施主如有此意,貧僧自當效勞。”

  方秀道:“在下這裡先行謝過了。”

  語聲一頓,接道:“兄弟已在廳中備有香茗,咱們堡裡坐吧!”

  侯瑞山拱拱手,道:“有勞院主帶路。”

  方秀舉步而行,帶幾人進入客廳。

  四個清秀女婢,分別奉上香茗後,悄然退出廳外。

  侯瑞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兄弟無事不敢驚擾。”

  方秀道:“侯大人有什麼吩咐,方秀只要能夠辦到,無不從命。”

  侯瑞山道:“撇開金陵地面不談,就整個江湖而言,方兄的大名,也是無人不知的大人物了。”

  方秀笑道:“好說,好說,兄弟不過是薄有虛名而已。”

  侯瑞山臉色一整,道:“欽差大人在金陵失蹤,就兄弟勘查現場所得,顯然是遭人綁架,那人在金陵在面上胡作非為,看不起我侯某人,也還罷了,但他顯然也未把你方兄擺在眼中了。”

  方秀訝然說道:“有這等事?”

  侯瑞山道:“是啊!此事關繫著兄弟的身家性命,牽連所及,連督府大人也受到了拖累。這件事鬧開去,不但兄弟身家性命難保,就是金陵地面上的武林同道,都有不便之處。因此,想請方兄出面,追查內情,只要能救欽差大人,兄弟也不願追究那綁架的凶手,由督府大人出面,說服欽差大人,不讓他奏明聖上,此事就一了百了。”

  方秀道:“侯大人說得不錯,有人在金陵地面上如此胡作非為,把你侯大人和兄弟都未放在眼中,方某不知此事也還罷了,既然知道了自然不能坐視不管。”

  侯瑞山似是未料到方秀答應得如此爽氣,心中大是奇怪,微微一笑,道:“方兄如何著手?”

  方秀道:“兄弟立時遣人打聽一下,近日中有些什麼厲害人物到了金陵,然後,兄弟直接和他們敘敘,要他們交出欽差大人就是。”

  侯瑞山道:“方兄之能,和在武林中的聲望,兄弟相信不難作到,但不知要幾時才有回音?”

  方秀道:“救人如救火,兄弟立刻追查,明日午時之前,兄弟定有回報。”

  侯瑞山道:“那就仗憑方兄,在下告辭了。”

  方秀站起身子,道:“兄弟也要行動,恕不遠送了。”

  侯瑞山道:“不敢當。”一抱拳,轉身向外行去。

  崔重山、知禪大師、左良平魚貫相隨,李寒秋走在最後。

  方秀緊隨幾人,送到廳門口處時,突然說道:“侯大人。”

  侯瑞山回頭說道:“什麼事?”

  方秀伸手一指李寒秋道:“這位朋友怎麼稱呼?”

  侯瑞山也是老練人物,微微一笑,道:“方兄不是認識麼?”

  方秀微微一笑,道:“見是見過,只是想不起他的姓名罷了。”

  侯瑞山望望方秀,又望望李寒秋,道:“這位朋友姓李。”

  方秀怔了一怔,這:“李什麼?”

  侯瑞山著他神情很緊張,心中甚感奇怪,暗道:“如論江湖上的聲望,隨我同行之人,應以崔重山最高,知禪大師出身少林,門戶正大,這李二虎卻是籍籍無名,但方秀卻對崔重山最為冷淡,知禪最親切,此刻,對這李二虎,卻似是有些驚異了。”

  心中念轉,口中卻應道:“李二虎,方兄想必早見過,是麼?”

  方秀心中自言自語道:“李二虎、李二虎……”

  突然開口說道:“李兄,咱們在會武館中見過,是麼?”

  李寒秋道:“在下倒是去過會武館,不過,沒有見過方大俠。”

  方秀道:“也許是在下記錯。”

  送幾人行到堡門口處,道:“諸位慢走。”

  侯瑞山道:“不敢有勞。”放步向前行去。

  路口處,早有人牽著幾人騎來的健馬等候。

  幾人接過馬韁,躍上馬背返奔金陵。

  李寒秋走在最後,行到一片來林時,突然一收馬韁,停了下來,道:“侯大人!”

  侯瑞山帶帶馬頭,道:“什麼事?”

  李寒秋道:“侯大人真的相信那方秀會有消息給你麼?”

  侯瑞山微微一怔,道:“諸位都是證人,難道他還敢賴不成?”

  李寒秋淡淡一笑,道:“如是那方秀明日告訴你,他已問過幾位江湖朋友,對此事無能為力,你將該當如何?”

  侯瑞山道:“這個……這個是要逼迫在下施下毒手,把他留在督府了。”

  李寒秋道:“你怎知方秀是本人前去呢?”

  侯瑞山道:“如非他本身前來,說不得,在下只好再遣人請他到督府一行了。”

  李寒秋道:“無憑無據,你又能把他怎樣?”

  侯瑞山道:“李兄有何高見呢?”

  李寒秋道:“在下之意麼,咱們防人一著。”

  侯瑞山道:“如何一個防法?”

  李寒秋略一沉吟,笑道:“侯大人在這雜林中埋伏有幾個暗樁,是麼?”

  侯瑞山臉色一變,道:“不錯啊!李兄的耳目,靈得很啊!”

  原來,他設下的暗樁,旨在迎接官兵,行動十分隱秘,不想竟為李寒秋看破,心中既是驚駭,又是佩服,暗道:“這人面貌平庸,想不到,竟是一位才藝超絕的高手。”

  李寒秋輕輕咳了一聲,道:“叫那暗樁出來,換過咱們幾人留此。”

  這時,侯瑞山已對李寒秋有很大的敬服,應了一聲,招呼出暗藏在林中之人。

  李寒秋回顧了侯瑞山一眼,道:“方秀設有暗樁甚多,咱們的行蹤,實已為他監視,侯大人、崔兄和知禪大師,請帶兩位暗樁,先回督府,區區留此林中。”

  侯瑞山道:“兩位不回督府了?”

  李寒秋道:“我們留此,暗查方家大院變化,大人如若有興,請於夜間二更之前,易裝到此相見,唯行動必需慎密。就在下推想,督府上下,早已佈置了方秀耳目,如是大人行動被他們發覺,在下這番安排,不但難有作用,且將為敵所用了。”

  侯瑞山點點頭,道:“在下一更之前趕到此地就是。”

  李寒秋不淡淡一笑道:“如是侯大人須留在督府,那也不用強行趕來此地,明日一早,在下自會趕回督府,報告所見。”

  崔重山突然插口道:“區區可以留此麼?”

  李寒秋道:“崔兄留此,我等極是歡迎,不過,在下推想那江南雙俠必須在金陵城中佈有耳目,如若我等盡都留此,只怕要引起那方秀的懷疑。崔兄如若想來,請先行回到督府,二更前我們兩人之中,定會有一人留此等候,諸位如能按時趕來,咱們就可以會合了。”

  崔重山道:“李兄說得有理,侯大人咱們回督府去吧!”

  李寒秋和左良平換過暗樁的衣服,由兩個班頭冒兩人趕回督府。

  左良平目睹幾人去遠,和李寒秋行入林中,選了一棵大樹,飛身而上,藏入枝葉,監視著大道。

  李寒秋低聲說道:“方秀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這一次上了大當,竟然真的綁去了欽差大人。”

  左良平道:“其人詭計多端,必有嫁禍之策,倒是李兄是否準備借重官府力量,對付方秀呢?”

  李寒秋搖搖頭道:“兄弟並無此意,借重官府,有害無利。”

  左良平道:“願聞高見。”

  李寒秋道:“那方秀和韓濤,雖然陰險惡毒,但還有可以尋找他們的地方,如是官府抄了方家大院和韓家堡,這兩人心中再無顧慮,更將胡作非為,而且也不易再找到他們。”

  左良平道:“不錯,還有麼?”

  李寒秋道:“官兵雖然眾多,但要他們對付神出鬼沒的武林高手,那是徒招傷亡了。”

  左良平點點頭,道:“李兄,何況那侯瑞山,亦並非真誠和咱們合作,看樣子,他只要救出那鐵差大人,絕不會再管咱們的事了。”

  李寒秋道:“官場中人,豈可相信,好在咱們也未打算借重他們,只不過,借用他們的壓力,使方秀分心他用,助雷兄一臂之力。”

  左良平微微一笑,道:“李兄說得是,方秀氣勢正盛,但他對官府真有很多顧慮,這份壓力不小。”

  談話之間,突見兩匹快馬,直奔入林。

  李寒秋低聲說道:“方家大院的人。”

  巧的是兩人竟然也看中了李寒秋和左良平的停身之處,直行到兩人停身的大樹之下。

  只聽到前面一人說道:“小黑子,你守在這裡,我到城裡。”

  後面一人笑道:“我說張大哥,你年高德劭,怎麼能奔走辛苦,我看還是小弟去一趟。”

  那姓張的冷笑一聲,道:“我瞧還是你留這裡好。”鬆開馬韁,大步向林外行去。

  小黑子無可奈何,牽著兩匹馬,拴在樹上,席地而坐。

  李寒秋低聲說道:“左兄,看著來路,兄弟先把這人收拾了。”

  左良平點點頭,應道:“別讓他叫出聲來。”

  李寒秋直墜而下,落在小黑子的身前。

  小黑子挺身而起,還未喝出聲,已被李寒秋點中了穴道。

  李寒秋冷冷地說道:“你用心聽,殺你不過是舉手之勞,但我想問你幾句話,你能據實回答,我就饒你性命,我現在解開你穴道,你如想死,那就不妨呼叫一聲試試。”

  一掌拍活小黑子穴道。

  小黑子武功不強,但閱歷不淺,心知遇上高人,果然不敢喊叫,低聲說道:“朋友可知在下的來歷麼?”

  李寒秋道:“我知道,你來自方家大院。”

  小黑子道:“不錯,你朋友可是想和方院主過不去麼?”

  李寒秋冷笑一聲,道:“我要問你話,不用你來問我。”右手一指,頂在小黑子前胸之上,小黑子頓覺指力透肌而入,心中大駭,急道:“你老要問什麼?”

  李寒秋道:“你們到此作甚?”

  小黑子道:“放路樁,巡風瞭望。”

  李寒秋道:“那位張大哥到金陵找什麼人?”

  小黑子道:“全陵城中,我們有很多暗樁,不論到哪裡,都有得玩樂,但他到哪裡去,就非我所知了。”

  李寒秋冷冷說道:“方秀現在家中麼?”

  小黑子道:“小的離開之時,方院主還在家中。”

  李寒秋道:“欽差大人,可是你們院主綁架的麼?”

  小黑子道:“這等大事,小的怎會知曉?”

  李寒秋道:“你如想活著,那就實話實說。”

  小黑子道:“這等事,小的當真不知。”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方家大院之中,最近有些什麼舉動?”

  小黑子道:“來了很多武林中人,有和尚、有道士,但是何身份,小的卻是不得而知。”

  李寒秋心知再難問出個所以然來,改口問了他們的聯絡暗號,一指點了那小黑子的穴道,脫下他身上衣服,把小黑子移入隱密之處,飛身躍上大樹,低聲對左良平道:“左兄,兄弟推想,那方家大院,今晚上可能有所舉動,兄弟扮作他們的人,混入他們之中。左兄在此等候那位崔重山,我想侯瑞山未必來,但那位崔二爺,今日受了方秀之氣,心中一直忿忿不平,絕不會忍下去。”

  左良平道:“你冒充小黑子,方法雖然不錯,但這些人,久年相隨,定都相識,一和他們見面,豈不要露出馬腳了麼?”

  李寒秋道:“天下事,原本沒有十分安全的,在下混入他們一起,隨機應變,也就是了。”

  左良平淡淡一笑,道:“李兄決心如此,不妨一試,但不要太冒險。”

  李寒秋點點頭,道:“多謝關注。”言罷,縱身而下,緩步向樹林外行去,藏在路旁一株大樹後面,監視著方家大院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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