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龍生]飄花令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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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〇

　　包行微微一笑，道：“在下傷勢好後，不但未謝那慕容大俠一句，而且一直未再回頭望過他一眼，那慕容大俠竟然未出一句惡言。”

　　包行輕輕嘆息一聲，道：“在下和慕容大俠比武之後，一別十年未再見面，江湖從未傳出過包某人和人動手的事，顯然，慕容大俠並未漏過那次我們動手的經過。”

　　申子軒道：“我們和他親如兄弟，無所不談，但如是有傷別人名譽的事，大哥從來不告訴我等。”

　　雷化方道：“包兄如是今日不談起來，這件事那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了。”

　　包行道：“但在下卻一直記恨著那日比武之事，分手十年，一直在苦苦習練武功，希望能有一個機會，再和那慕容大俠交手一次。”

　　長長吁一口氣，抬起臉來，望著天上一片游浮的白雲，接道：“那是他遇害的前一年吧，在下遣人送上一函，約他在江中一座小舟之上會晤，在下只知他武功高強，卻從未聽過他會水中工夫，因此，約他在江中會晤，想不到他按時赴約。”

　　申子軒接道：“你們又動手了？”

　　包行道：“這次沒有動手，在下在一杯茶中下了奇毒，那慕容大俠竟然坦然飲了下去。”

　　慕容雲笙只覺心中一跳，道：“你下了毒？”

　　包行道：“不錯，在下下了毒，但眼看那慕容大俠飲下毒茶之後，竟然若無其事，那時，他已經知曉了茶中有毒，但卻仍不肯說出口來，在下為那坦蕩的君子風度所懾，大生慚愧之心，自行雙手奉上解藥。”

　　慕容雲笙長長吁一口氣，道：“家父服下解藥之後解了包老前輩下在茶中之毒，是嗎？”

　　包行道：“在下無法料斷那慕容大俠是早有準備，或是他的內功，已到了至善之境，奇毒不侵。照在下的看法，他服下毒藥之後，根本就是沒有中毒之征，但他接過在下的解藥之時，仍然道謝服下，這氣度，這胸懷，當今之世，只怕再難找出第二個人了。”目光轉到慕容雲笙的身上，接道：“在下所乘的木舟，其重要的釘軸，都經拆除，只要揮掌一擊，那個舟就立刻散毀。”

　　雷化方道：“為何如此？”包行道：“因為，在下自知非那慕容大俠之敵，如是動起手來，拳掌交錯中，那個舟必然碎沉。”

　　申子軒道：“包兄精通水中工夫。準備在水中擒獲我家大哥。”

　　包行道：“在下是這樣的安排，但後來，為那慕容大俠的氣度所懾，又改變了主意，送他下舟，慕容大俠臨去之際對在下說幾句話，使在下內心中感覺到榮寵無比，在下也答應了慕容大俠游罷東海之後，立時登府拜見，想不到在下游罷東海歸來，慕容大俠已遭了毒手。”

　　慕容雲笙道：“家父對老前輩說的什麼，可否賜告？”

　　包行道：“令尊臨去之際，誇獎了在下幾句，他說：‘大丈夫因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當今江湖上雖然表面平靜，實是暗地裡飛濤洶湧，一些魑魅魍魎，正連手結盟，躍躍欲動，如若包兄不棄慕容長青，希到舍下一會。’”黯然嘆息一聲，接道：“慕容大俠沒有叫在下一句兄弟，在下也沒有叫他一句慕容兄，表面上我們沒有什麼交情，但在下相信我們已兩心相投，他是在下生平第二個敬重的人，也是我唯一的知己。”

　　雷化方道：“包兄弟第一位敬重的，是什麼人呢？”

　　包行道：“我的授業恩師。”

　　目光凝注在慕容雲笙的臉上，接道：“在下認知道這噩耗那一天起，就決心為他報仇，直到我死而後已，這是後半生唯一的心願。”

　　慕容雲笙抱拳一揖，道：“晚輩這裡代亡父領受盛情了。”

　　包行道：“但在下知曉，能夠殺死慕容大俠的人，不論武功、才華，都是第一流中頂尖人物，自非易與，因此，在下不得不耐心的等待時機。”目光由申子軒、雷化方等臉上掃過，又道：“我知道慕容大俠有幾個好兄弟，必會竭盡所能的為他復仇。”

　　申子軒接道：“我等雖有此心，只是力量有限，唯有盡我等心力而已。”

　　包行微微一笑，道：“我想以那慕容大俠生前的仁厚、氣度、善緣廣結天下，慕容公子只要能找出仇人首腦，登高一呼，必將有無數風塵奇士，聞風而來。”

　　慕容雲笙道：“老前輩──”

　　申子軒接道：“包兄和慕容大哥英雄相惜，肝膽論交，你應該稱叫包叔叔才是，老前輩這稱呼，未免見外了。”

　　慕容雲笙道：“二叔父說的是。”目光轉到包行臉上，道：“包叔父在上，請再受小侄一禮。”包行還了半禮，道：“包某託大，受賢侄一禮了。”

　　申子軒哈哈一笑，道：“包兄如此，才不見外。”

　　包行道：“諸位留此數月，包某替諸位守衛數月，想來諸位留此，定有用心了？”

　　申子軒道：“皇天相佑，我們找到了慕容大哥的武功，居此習武。”

　　包行點點頭，道：“進境如何？”

　　申子軒道：“慕容大哥的武功，博大精深，豈是我等能完全領悟，數月苦習，也不過是稍有成就而已。”包行道：“來日方長，諸位只要熟記要訣，不論何處，都可習練，那也不用留居於此了。”

　　申子軒怔了一怔，道：“包兄，可是有所發現嗎？”

　　包行道：“如若在下不是發現敵蹤，也不會驚擾諸位了。”

　　雷化方道：“包兄可是在江州就盯上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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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一

　　包行道：“不錯，你們在江州時，我已暗中追隨諸位。後來，見你們和虎王程南山常在一起，推斷你們可能來虎谷小住，在下本想現身相見時，發覺了另有幾個武功高強的人，也已盯上你們。幸好他們發覺過晚，一天之後，你們離開了江州。”

　　申子軒嘆息一聲，道：“在下防備不謂不嚴，但仍然被敵人暗中監視。”

　　包行淡淡一笑，道：“因此，在下改變了心意，暗中追蹤他們，發覺他們竟然往虎谷追來，他們一行五人，帶了三隻信鴿，分成二路，那帶鴿人帶個助手走在後面，一直盯著虎王程南山，程南山帶著南天一狐柴四郎，這兩個老江湖，竟然是未發覺被人追蹤。”

　　語聲一頓，接道：“在下冷眼旁觀，發覺他們追蹤技巧卻也高明，常以不同的身份出現，雖和程南山擦身而過，兩人也不覺得。這時，在下最擔心的，是那三隻信鴿，因此全神貫注，無論如何不能讓信鴿飛走。在下本可設法把三隻信鴿殺死，但又想從三隻信鴿身上，得到一些消息。”

　　雷化方道：“不知包兄如何對付那三隻飛鴿。”

　　包行道：“總算如願以償，在下不但活捉了他們的三隻信鴿，而且還把他們傳出的消息截獲。”

　　申子軒道：“那信上寫的什麼？”

　　包行道：“書信在此，申兄自行瞧瞧吧！”緩緩從懷中取出三張極薄的白箋，交給申子軒，接道：“這已是數月前的事了，兄弟已經瞧過，都是報告他們行址所見的事，在下認為重要的倒是那三隻信鴿。

　　“那信鴿都是他們特選的健鴿，訓練有素，縱然隔上一年半載，仍然會記得飛回之路。日後，咱們追覓他們的巢穴，那信鴿倒是一個很好的帶路嚮導。”

　　§第二十七回 豪氣干雲

　　申子軒打開那三封信看，上面果如包行所言，都寫的十分簡單，但卻說明了自己幾人的住地。四月之前，這三封簡單的書簡，每一封都重要無比，但事過境遷，這三封書簡，已然價值消除。

　　申子軒藏入懷中，問道：“包兄，這幾日發現了什麼可疑人物？”

　　包行道：“兄弟為了衛護諸位，擊斃了那兩個跟蹤之人後，就住在對面一座山峰之上，每日我都沿小徑巡視那山口一週，看看是否有可疑之人，昨天兄弟在途中遇上兩個樵夫，當時並未放在心上，過後才覺兩人行跡，有些可疑。因此兄弟又轉了回去，這次我因為有備，並未為兩人發現，果然兩人在交頭接耳，談了一陣，其中一人下山而去──”

　　雷化方道：“包兄不該放走他。”

　　包行道：“不錯，但兩人分道，我如追殺一人，必有一人漏網，故得想個法子，盡斃兩人才成。”

　　申子軒道：“他們分道奔馳，同時對付兩人，只怕不易。”

　　包行道：“但兩人如有一人逃走，後果一樣，因此兄弟決定先行搏殺那留在原地之人，再行追殺那逃跑的人。兄弟點中了那留在原地之人的穴道，再去追那下山之人，這其間相差約一盞熱茶工夫。”

　　雷化方道：“包兄追上沒有？”

　　包行道：“追上了，但是晚了一步，他已放出了藏在草中的信鴿。”

　　申子軒道：“那人呢？”

　　包行道：“傷在兄弟掌下，咬破了口中的毒丸而亡！”

　　語聲頓了一頓，接道：“兄弟昨天本想連夜趕來，但想到諸位必有戒備，夜間來此，難免造成誤會，對方飛鴿已去，縱有援手，也不會當夜即至，因此今日才來。”

　　申子軒一抱拳，道：“數月來，多承包兄相護，我等竟然完全不知。”

　　包行道：“如是他們行動快速，說不定一兩天內，就有大批強敵趕到，諸位要遷地為宜，而且愈快愈好。”

　　雷化方道：“那位被包兄點了穴道的人兒呢，也許可以從他口中問出一點內情。”

　　包行道：“大約是被程南山巡山之虎噙走，兄弟趕去已然不見那人，不過，他們消息已經傳出，那人生死，已不重要了。”

　　申子軒低聲說道：“包兄遊蹤遍天下，可知哪裡有隱秘之地，容得我等存身？”

　　包行答非所問地，說道：“諸位取得慕容大俠遺留下來的武功，多久時間了？”

　　申子軒道：“我等取得大哥遺留的武功之後，立時趕來虎谷。”

　　包行目光轉注慕容雲笙的臉上，說道：“慕容公子對令尊留下的武功，學的如何了？”

　　慕容雲笙道：“先父遺留武功，太過深博，晚輩只能算略窺堂奧。”

　　包行道：“公子是否已記熟令尊那手錄所記？”

　　慕容雲笙道：“上面所記，晚輩已熟記於胸。”

　　包行道：“夠了，每一種深博的武功，都非三五月能夠學會，公子不論何等才華，都需要相當的時間，最好是利用和人動手從中求進。”

　　申子軒道：“包兄之意是──”

　　包行道：“在下之意，慕容公子已該出面了，一面普遍發出為父復仇，鋤惡誅邪的俠義帖──”

　　申子軒接道：“此時，咱們的實力只怕還無能和強敵抗拒吧？”

　　包行道：“自然咱們不用和他們正面對抗，那俠義帖也不用指名發給任何人，以免強敵遷怒，上附討邪之文，到處散發，旨在使武林同道知曉慕容公子已然出道江湖為父復仇，既可亂敵章法，又可使心存武林大義的同道，心中有所準備，”語聲一頓，接道：“至於咱們的行蹤，自應力求秘密，但也要儘量出手，翦除他們在江湖上佈置的耳目、羽翼。”申子軒道：“包兄之言，大有道理。”

　　包行道：“如若咱們一味逃避，讓敵人從容佈置跟蹤，只怕永無為慕容大俠報仇的日子了。”

　　雷化方道：“包兄高見，令人傾服。但望包兄能多費一番心血，再詳細策劃一下，以便我等有所遵循，”忽見程南山背著一個身著土布衣服的樵子，大步行了過來。

　　程南山背著那布衣大漢行到身前，望了包行一眼，道：“這位是──”

　　包行接道：“兄弟漁痴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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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二

　　程南山放下那布衣大漢，一抱拳，道：“久仰大名，今日幸會。”口中說的雖然客氣，目光中卻滿是懷疑。

　　原來，神釣包行從不捲入江湖是非的行徑，天下盡人皆知，不知何以會突然到此。申子軒怕那程南山和包行有所誤會，當下把包行來此經過，很詳盡的說了一遍。程南山哈哈一笑，道：“包兄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包行接道：“程兄言重了。”

　　語聲一頓，又道：“古往今來，雖有不少伏虎馴獅人物，但像程兄這般能把無數的山林之王馴服得隨心所欲，卻是絕無僅有，可當得武林一絕。”

　　程南山道：“彫蟲小技，不值識者一哂。”

　　包行道：“程兄既能伏虎，想來亦可馴鳥了。”

　　程南山道：“馴什麼鳥？”

　　包行道：“兄弟想馴上幾隻蒼鷹猛雕之類的凶禽，對付他們的信鴿。”

　　程南山搖搖頭道：“兄弟無此能耐，不過，兄弟倒知曉一人，善馴飛禽。”

　　包行道：“什麼人？”

　　程南山道：“齊夫人。”他似是自知說的太過簡略，聽不明白，急急接道：“魯東大俠齊飛的夫人。”

　　包行點點頭道：“齊飛和兄弟還有一面之緣，但他已去世很久了。”

　　程南山道：“不錯，他夫人還活著啊！”

　　雷化方接道：“在下亦曾聽過，齊飛生前極擅育鳥，曾經建了一座鳥園。”

　　程南山接道：“那都是齊夫人的手筆，只是她素來不願出面，武林中人都把那育鳥一事，加諸在齊飛身上。”

　　包行道：“齊夫人現在何處？”

　　程南山道：“就在虎谷之南，不足百里之處。”

　　長長嘆息一聲，道：“她息居之地，只有齊飛生前的兩位知交知曉，這些年來，她閉門謝客，從不見人，此番咱們如去拜訪她，驚擾了她清靜的生活，在下心中有些不安。”

　　包行道：“程兄就是那齊飛生前的兩位知交之一了？”

　　程南山點點頭道：“不錯，那齊大俠生前之日曾攜夫人來兄弟這虎谷，小住數日。但那齊大俠死去之後，齊夫人也只肯接見兄弟一次，小談片刻，立即送客，要我體念她心傷亡夫之痛，別再驚擾於她，因此，十餘年來兄弟就未再去過她隱居之地。”

　　包行沉吟了一陣，道：“程兄，兄弟有幾句不當之言，不知是該不該問？”

　　程南山道：“包兄只管請問，兄弟洗耳恭聽，”包行道：“強敵已用飛鴿傳出了消息。申兄和慕容公子等，必須立刻登程，離開此地，程兄也不宜在虎谷留居，程兄雖有數十頭兇猛巨虎，守護虎谷，但只可對付一般武林人物，要它們對付武林第一流高手施襲，只怕是很難如願。”

　　程南山道：“這個兄弟也知道。”

　　包行道：“那很好，強敵快則兩日，必有大批高手到此，咱們今日動身，還可從容毀去痕跡，程兄既肯收留慕容公子在此，想來定和那慕容大俠有些淵源，但望程兄，能代我等求得齊夫人馴鳥之法，不但慕容公子，感激不盡，申兄和在下也是感激萬分，至於程兄的去處，兄弟不敢勉強，但兄弟可提供一點拙見，程兄有巨虎代步，何不一遊崑崙山？”

　　程南山哈哈一笑，接道：“包兄把兄弟這條命看得太貴重了，昔年如非慕容大俠援手，兄弟早已屍骨成灰了，今能為慕容公子效力，死而無憾。”

　　包行道：“那很好，程兄請回虎谷，安排一下，咱們立時動身，先往齊夫人處一行，請她代咱們馴服兩隻猛禽。”

　　程南山望了那布衣樵子一眼，道：“這位奸細諸位處置吧！兄弟一個時辰之內，回到此地。”言罷，轉身而去。

　　包行望著程南山的背影，低聲說道：“好一條血性漢子。”

　　雷化方望了那布衣樵子一眼，道：“包兄，解開此人穴道，或可問出一點內情。”

　　包行道：“希望不大，但雷兄試試也好。”

　　雷化方伸手拍活那大漢穴道，冷冷說道：“閣下如能據實回答我等問話，咱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那大漢穴道雖然被點，但耳目並未受損，對幾人對答之言，聽的十分清楚，站起身子說道：“哪一位是慕容公子。”他口中雖在問話，目光卻盯注在慕容雲笙的臉上瞧。

　　原來，這幾人中，以那慕容雲笙年紀最輕，自然可以猜出。慕容雲笙道：“區區就是。”那布衣大漢突然對著慕容雲笙跪了下去，大禮拜見。這一來慕容雲笙反而有些手足無措，急急說道：“閣下快快起來，有話好說。”

　　那大漢站起身子，道：“公子不要誤會，在下並無求公子饒命之心，只是在下慚愧不能為公子效命。”

　　慕容雲笙道：“一個人難免有錯，只要閣下能夠改過向善。”

　　那大漢搖搖頭，道：“我不能背叛他們，在下這點武功，就算為公子效力，也沒有多大幫助，在下只有一條路好走。”

　　慕容雲笙道：“哪一條路？”

　　那大漢道：“在下老母妻兒，都在他們掌握之中，如是在下背叛他們，老母、妻兒，勢必為他們殺死，救他們的辦法，在下只有自己死去。”

　　申子軒道：“你慢慢的說吧！你那位放出信鴿同伴，已然死去，你們援手，不論行動如何快速，也要明天午時之後，才能趕到，我們有很多的時間。”

　　那大漢搖搖頭道：“不一定，他們到處都住的有人，只不知他們武功能否對付諸位？”

　　長長吁了一口氣，道：“拿在下來說吧！我被他們編入了養鴿傳訊的隊中，但我仍然安居故鄉之中，除了習武之外，並為他們養著很多鴿子。平常之日我是安分的百姓，每隔上三月、半年，有人來查一次，指示我做些什麼。他們給了我一筆大錢，讓我置了很多產業，巨宅大院，騾馬成群，看起來，我是過著養尊處優的員外生活，但一旦接到指命，就要立刻應命，不計生死，赴湯蹈火。我養著很多長工、奴僕，平日裡下田工作，各有職司，但如一旦有事，立刻間，就可編組成隊─”

　　包行點點頭接道：“是了，他們不但要在武林稱霸為雄，而且還要準備造反，兼得天下。”

　　那大漢道：“他們真正的用心何在，在下不很清楚，但在下卻知道，他們正在廣置莊院，收羅人手。”

　　申子軒道：“看來，包兄的推斷不錯。他們收羅武林高手，對付武林中人，廣置田莊，寓兵於民，那一筆置購田莊的費用雖大，但此後，他們就可自立為生了。”

　　包行道：“而且也可提供銀錢，這麼看起來，這一場武林紛爭，似是不完全是江湖上恩怨名利之爭了。”

　　雷化方道：“你養那信鴿，都飛向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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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三

　　那大漢道：“在下養了四隻信鴿，分飛在兩個方向，一個飛往縣城，一個去程甚遠，無可判斷。”

　　忽聽那大漢慘叫一聲，抱著小腹，蹲了下去。突然一張口，吐出一口鮮血全身抽動，雙目翻白，立時間氣絕而逝。包行長長嘆息一聲，道：“好強烈的藥性。”

　　突然揮動手中鐵杖，片刻間剜了一個土坑，埋起那大漢屍體，又道：“這毒性太烈，不能讓他暴屍林中。”

　　申子軒輕輕咳了一聲，道：“包兄遊蹤天下，對各方武林豪傑，更是如數家珍，知之甚詳，在下想請問一個人。”

　　包行道：“申兄直說無妨。”

　　申子軒道：“天通大師為人如何？”

　　包行道：“你是說少林寺的天通大師？”

　　申子軒道：“不錯，正是少林手中的天通大師。”

　　包行道：“一代高僧，名符其實。”

　　申子軒怔了一怔，道：“包兄對那天通大師為人是耳聞呢，還是親見？”

　　包行道：“天通大師和在下有過數面之緣，據在下所知，慕容大俠生前，也和他有過來往。”

　　雷化方道：“這個，在下等從未聽大哥說過。”

　　包行道：“也許那慕容大俠覺著沒有告訴諸位的必要，所以未對你們提過。”

　　申子軒心中暗道：那柴四郎捨命相救我等，他說的話，自然不會假了。

　　心中念動，口中問道：“慕容大哥遇害之後，包兄可曾見過那天通大師？”

　　包行道：“見過，就在慕容大俠遇害的第三年，在下垂釣太湖，會到了那位高僧。”

　　雷化方道：“那天通大師跑到太湖作甚？”

　　包行道：“這個在下倒是未問，但他和在下談起慕容大俠之死，不勝唏噓感傷。”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怎麼，諸位可懷疑那天通大師和慕容大俠死亡有關嗎？”

　　申子軒道：“在未尋得證明之明，在下也不便多言。”

　　包行微微一笑，道：“就在下所知，天通大師確是位精通佛經的高僧。”

　　慕容雲笙心中暗暗忖道：那柴四郎指名道姓，說出天通大師和禪機大師的法號，歷歷如繪，決非虛語，但一個一向聲名清高的僧人，怎會捲入這場殘忍搏殺的是非中呢？又覺個中疑竇重重，難以索解。

　　但聞雷化方嘆息一聲，道：“慕容大哥遇害了二十年，咱們不但未能為他報仇，而且連凶手的姓名、身份也不知曉，只能亂作猜測，想起來，實使人慚愧的很。”

　　包行道：“這其間使人難解之處很多，兄弟就探查聽聞所得，覺出其間有幾大難以想通之疑，使人困惑。”

　　申子軒道：“包兄可否見告，也許我等可提供一二愚見。”

　　包行道：“慕容大俠一生光明磊落，有若清風明月，武林中大都公認他為千百年中難得一見的奇才。當該不會因私人的恩仇，遭此毒手。殺害慕容大俠的目的，應該是別有所圖。退上一步講，那次慘事，是為了私人恩怨，一些吃過慕容大俠苦頭的人，聯起手來以求報復，他們殺害了慕容大俠之後，就該一哄而散。但那慕容大俠埋骨之地，卻又有很多武林高人防守，凡是去慕容大俠墓前憑弔之人，大都是有去無歸，連續二十年從不松懈。如是不求甚解，也就罷了，但如用心一想，實叫人想不出作用何在，此為大疑之一。”

　　申子軒道：“不錯，在下也覺著真情可疑，只是不似包兄想的這般透徹罷了。”

　　包行道：“如是那殺害慕容大俠之人，旨在揚名立萬，那就不該藏首露尾，故作神秘。如是他們別有所圖，早該發動，何以現在全無消息，此乃大疑之二。”

　　申子軒道：“這個，也許他們是內部原因，不便形諸於外。”

　　包行道：“是的，兄弟也曾試作幾個想法：一是他們內部傾軋甚烈，無暇旁鶩，二是有一種很大的力量，使他們不敢全面發動，保持了武林中的暫時平靜。”

　　申子軒點點頭，道：“大約不出包兄這兩個預測之外。”

　　包行道：“但咱們必須確認一個原因才成。”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好在來日方長，咱們以後還有足夠的時間研商，也不用急在一時了。”

　　慕容雲笙突然說道：“包叔父，那天通大師不知今年幾歲了。”

　　包行沉吟了一陣，道：“大約八十以上。”

　　慕容雲笙心中暗暗忖道：不論那天通大師的內功如何精深，但二十年前，他也是六十以上的人了，六十以上的老人，應該已無雄心大志，也不肯把六十年清白的聲譽，隨便毀去，這其間只怕還有值得研究之處。

　　因為包行和申子軒都心有顧忌，未能暢所欲言，因此，都覺著無法再談下去，一時間，相對無言。

　　雷化方輕輕咳了一聲，低聲對申子軒道：“我去接二哥下來，等候程兄一到，立刻動身。”

　　包行道：“在下也藉此片刻，坐息一下。”言罷，閉上雙目而坐。片刻後，雷化方和九如大師下了大樹，又候片刻，程南山急奔而到。申子軒道：“程兄準備好了麼？”

　　程南山道：“兄弟遣散群虎，只帶大黃、小黑同行，此二虎已通靈性，能解人意，不用人費心照顧。”包行忽然挺身而起，道：“咱們走吧！”

　　程南山道：“區區帶路。”轉身向前行，九如大師這數月以來，按照那慕容長青留下的上乘內功，打坐調息，竟然覺著失去的神功，隱隱有復元之勢，體能也大有長進，雖因手中無鈸，無法習練那“迴環飛鈸”，但他以樹葉替代，默誦要訣，四月苦習，從未間斷，進境甚大，包行望了九如大師一眼，道：“大師的法號，可叫九如？”

　　九如大師單掌立胸，笑道：“正是老衲，”包行道：“似是還有一位紫雲宮主，未和諸位在一起？”

　　申子軒道：“那是在下四弟，迄今行蹤不明。”

　　包行未再多問，隨在程南山的身後，魚貫行出密林。只見一黑一黃兩隻巨虎，並立林外相候，虎王程南山回首說道：“大師行走不便，請騎虎趕路。”

　　九如大師也不推辭，舉步跨上黑虎，程南山道：“在下走前面了。”放腿奔行，幾人都是武林中一流身手，輕功卓絕。全力趕路，快逾奔馬。

　　程南山路徑熟悉，帶幾人奔捷徑，太陽下山時分，到了一處小溪旁邊。

　　這時，已入平原，抬頭看去，只見青苗綠野，一望無際，三五農夫，荷鋤而歸，茅舍隱現，炊煙縷縷，好一幅美麗境界。

　　程南出伸手指正東方，一片果林掩映的紅磚瓦舍，低聲說道：“那就是齊夫人隱居之地了，在那果林之中，他們自辟了一片菜圃，雞舍、豬欄，全自經營，男耕女織，一切應用之物，全都不用外求，那齊夫人更是難得出門一步。”申子軒道：“那齊大俠有兒子嗎？”

　　程南山嘆息一聲，道：“原本有一位公子，但自齊飛死去之後，那位齊公子也同時失蹤，不知去向，現在只有一位女公子跟著她。”

　　目光轉動，掃掠了群豪一眼，接道：“齊夫人這些年過的十分平靜，在下實也不願驚擾她。諸位請在溪旁小候，在下先去見過齊夫人，說明來意，免得驚擾了他們。”

　　雷化方道：“如是那齊夫人不肯答允，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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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程南山道：“這是碰運氣的事了，在下當盡我之力，說服她就是。”大步直向果林瓦舍之中行去。

　　幾人等約頓飯工夫之久，才見程南山急步行了回來。包行笑道：“程兄說服了齊夫人嗎？”

　　程南山道：“費了兄弟很多口舌，那齊夫人仍是不肯答應，兄弟為情所迫，只好說出了慕容公子。”

　　申子軒道：“那齊夫人如何說？”

　　程南山微微一笑，道：“想不到說出了慕容公子之後，那齊夫人竟然一口答應，把她訓練有成的兩隻靈禽，奉贈慕容公子。”

　　慕容雲笙道：“在下和那齊夫人素不相識，竟承如此厚待。”

　　程南山道：“令尊生前餘蔭，遍及江湖，公子自然不會知道了。”

　　語聲微微一頓，道：“此刻，那齊夫人已然秉燭等候，她要把兩隻靈禽親交慕容公子，並授他役禽之術，可是，可是，──”忽然張口結舌，半晌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包行道：“可是那齊夫人只限慕容公子一人入內相見嗎？”

　　程南山道：“不錯，那齊夫人說她隱息已久，不思再和武林中人來往，縱是齊飛生前摯友，她也不希望見面。”

　　申子軒道：“既是如此，程兄請帶慕容賢侄去一趟，我等在此相候。”

　　程南山道：“婦人見識，和咱們不同，希望諸位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包行道：“年輕喪夫，老而失子，乃人生大悲大慘的事，她一人兼而有之，這痛苦自非一般人所能承受的了。她能夠很堅強的活下去，已經不錯啦。”

　　程南山道：“諸位能夠諒解，那就好了。”

　　目光轉到慕容雲笙的臉上，緩緩說道：“慕容公子，咱們走吧！”轉身向前行去。

　　慕容雲笙轉身對申子軒抱拳一揖，道：“小侄去去就來。”

　　申子軒道：“齊夫人如此看得起你，你要留心禮數才是。”

　　慕容雲笙道：“小侄尊命。”緊隨在程南山身後行去，只見瓦舍木門大開，室中燈火通明。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嫗，布衣荊釵，當門而立。

　　程南山一抱拳，道：“有勞張嬤通報夫人一聲，就說慕容公子求見。”

　　那白髮老嫗打量了慕容雲笙一眼，緩緩說道：“閣下就是慕容公子嗎？”

　　慕容雲笙一抱拳，道：“晚輩慕容雲笙見過老夫人。”

　　那老嫗淡淡一笑，道：“老身是齊家的傭人。”

　　慕容雲笙一欠身，道：“有勞老夫人代晚輩通報一聲。”

　　白髮老嫗點點頭，道：“世家公子，果然不凡，兩位請進吧！”閃身遲到一側。

　　程南山、慕容雲笙魚貫行入室中，那老嫗閃在兩人身後，隨手掩上木門，又搶到兩人前面，道：“老身替兩位帶路。”

　　行過前堂，穿過了一片白石成的甬道，到了後廳。廳門半掩，燈火透出廳外。

　　那老嫗推開廳門，低聲說道：“啟稟夫人，慕容公子駕到。”廳中傳出來一個清柔的聲音，道：“請他進來。”

　　程南山帶著慕容雲笙行入廳中，抬頭看去，只見一個藍布衣服的中年婦人，坐在一張竹椅之上，在她旁側，坐著一個頭梳雙辮，年約十七八歲的少女，穿著一淺綠的衫裙，生的眉目如畫，十分秀麗。

　　慕容雲笙不敢多看，掃掠了兩人一眼，對那藍衣婦人抱拳一禮，道：“小可慕容雲笙，見過夫人。”

　　那藍布衣著婦人，正是齊夫人，只見她雙目流轉，打量慕容雲笙一眼，道：“張嬤，給慕容公子和程大俠看座。”

　　那白髮老嫗應了一聲，搬過來兩隻椅子。

　　慕容雲笙一欠身道：“晚輩謝坐。”

　　齊夫人目光望著程南山，道：“你是先夫的好友，你如騙了我，不但對不起我們孤女寡母，也對不住你那故世的好友。”

　　程南山道：“程南山如有一字虛言，天日可鑑，嫂夫人但請放心。”

　　齊夫人目光又轉到慕容雲笙的臉上，接道：“你是慕容大俠之子？”

　　慕容雲笙道：“晚輩慕容雲笙，先父慕容長青。”

　　齊夫人道：“你要兩隻猛禽作甚？”

　　慕容雲笙道：“先父被害，含冤莫白，晚輩身負血海大仇，浪跡江湖，雖有先父生前幾位故友相隨呵護，但仍難完全擺脫強敵追蹤，近日中發現強敵施傳信鴿追蹤傳訊，四面攔截，恭請夫人賜贈猛禽，以制強敵信鴿。”

　　齊夫人緩緩點頭道：“老身未見過慕容大俠，但亡夫在世之日卻常和老身談起慕容大俠的英雄事蹟。武林救星，萬家生佛，老身對他仰慕已久。”

　　回顧了身側的少女，道：“麗兒，見過慕容公子，”那少女緩緩起身，福了一福，道：“見過慕容公子。”

　　慕容雲笙起身還了一禮，道：“在下還禮。”麗兒目光微抬，只見慕容雲笙猿臂蜂腰。氣度高華，望一眼，不禁芳心一跳，急急垂下頭去，退回原位，只聽齊夫人接道：“麗兒，去把為娘那兩隻蒼鷹架來。”

　　麗兒應了一聲，起身而去。

　　齊夫人緩緩說道：“那一對蒼鷹，乃是少見奇種金眼鷹，目光敏銳，飛行迅速，長爪尖利，都非尋常之鷹能夠及得，老身已養了多年，近兩年才真正長大。老身每夜放出它們，替我巡夜，它們都能忠於斯職，一夜有狼來犯，被兩鷹利爪所斃，捕捉信鴿，當非難事，只是它們追隨我們母女已久，初隨公子，恐不習慣，還望公子忍耐一二。”

　　慕容雲笙道：“它們助我拒敵，我自當視它們如親如友，善為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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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

　　齊夫人道：“只要訓練得法，猛禽如人，有時比起人來還要忠心，有公子這兩句話，老身就放心了。”語聲一頓，接道：“兩鷹都已訓練有成，老身只要傳公子馭鷹之法，公子就可指使它們了。”

　　程南山知趣的站起身來，道：“嫂夫人這片果林十分茂密，兄弟還未見識過，不知可否觀賞一番？”

　　齊夫人緩緩說道：“程兄請便。”

　　程南山站起身子，退出客廳。

　　片刻之後，麗兒雙手捧著一支鐵架，行入廳中。慕容雲笙抬頭看去，只見那兩隻蒼鷹身體巨大，落在那鐵架之上，仍有兩尺多高。齊夫人一揮手，道：“麗兒，放下鐵架去吧！”麗兒應了一聲，放下鐵架而去。

　　齊夫人目睹麗兒背影消失，才低聲說道：“慕容公子，這一對巨鷹雖和小女相熟，但她也不知馭鷹之法，老身今傳公子。”慕容雲笙起身一揖，道：“晚輩感激不盡。”

　　齊夫人道：“需知兩鷹雖已通靈，但它們只能和人相熟，無法分辨善惡，敵友之分，全憑馭人的指示，老身法由心傳，彈指舉手間，都可指揮雙鷹，但老身希望此中訣竅，只有慕容公子一人知曉，免得使雙鷹無所適從。”

　　慕容雲笙道：“晚輩記下了。”

　　齊夫人開始傳授慕容雲笙馭鷹之法，以及分辨雙鷹的鳴叫之聲。慕容藝笙足足化去了一個時辰的時光，才把馭鷹術無全學會。那齊夫人極是小心，要慕容雲笙從頭至尾演習了一遍，才完全放心。點點頭，道：“公子，你很聰明。”

　　慕容雲笙道：“夫人教導有法，晚輩再學不會，那豈不太笨了嗎？”

　　齊夫人緩緩站起身子，行到兩隻巨鷹身前，撫著它們的羽毛，黯然說道：“它們天生異種，卻隨我隱於此地，埋沒十年，今後，得以追隨慕容公子，神鷹良主，必可做出一番事業了。”語聲一頓，高聲說道：“麗兒。”

　　但聞一聲嬌應，麗兒急步行入廳中，道：“母親，有何吩咐？”

　　齊夫人道：“替為娘送客。”言罷，轉身行入內室。

　　齊麗兒低聲說道：“公子請架起雙鷹。”

　　慕容雲笙伸手去捧鐵架，卻為麗兒攔住說道：“公子行蹤無定，如何能帶此鐵架同行，此後它們自會尋覓棲息之地，不勞公子費心，此刻公子把他架在雙臂之上吧！”

　　慕容雲笙想到齊夫人傳授馭鷹術中，有一法可以召鷹上臂，當下雙臂平伸，低呼兩聲。

　　但見那雙鷹齊展雙翼，飛落到慕容雲笙的雙臂之上，齊麗兒低聲說道：“這雙鷹已通靈性，公子要善待它們。”慕容雲笙道：“姑娘但請放心。”大步向前行去，行出廳外，程南山早已在院中等候。

　　齊麗兒送兩人出了大門，柔聲說道：“程叔父。恕晚輩不遠送了。”

　　程南山道：“賢侄女請回，為叔的此番打擾。心中極是不安，還望賢侄女代我向令堂謝罪。”

　　齊麗兒淡淡一笑，道：“家母常常和晚輩談到程叔父對我們的關心。”

　　程南山道：“不敢當。”

　　齊麗兒目光轉到慕容雲笙臉上，道：“敬祝公子早報大仇，一帆風順，日後我們寡母孤女也許還有藉重公子之處。”慕容雲笙道：“但得在下力能所及，無不全力以赴。”

　　齊麗兒一對秋水似的眼睛，盯注在慕容雲笙臉上瞧著，緩緩掩上木門。

　　慕容雲笙雙臂一振，兩隻巨鷹一齊張翼而起，盤繞在那果林中長鳴三聲，才又振翼飛來。兩鷹飛行不高，一直在慕容雲笙頭上盤旋。慕容雲笙仰臉望著一雙巨鷹，輕輕嘆息一聲，雙鷹果已通靈，齊夫人肯以心愛雙鷹相贈，這恩情實是不小。

　　兩人行回原地，只見那申子軒和雷化方、九如大師，三人正在坐息相候，神釣包行卻不知去向。慕容雲笙剛剛停下腳步，雙鷹也一齊落地，停在慕容雲笙的身側。程南山目光轉動，回顧了一眼，低聲說道：“那位包兄呢？”

　　申子軒道：“發現敵蹤，追趕去了。”

　　程南山道：“這麼說來，齊夫人居住之地，也已被人發覺了。”

　　申子軒道：“還要勞請程兄一趟，通知那齊夫人一聲才好。”

　　語聲甫落，突見那果林中火光冒起。程南山大吃一驚，來不及和申子軒等招呼，飛躍而起，直向那果林撲去。慕容雲笙一跺腿，道：“可惡的很。”縱身飛起，直追程南山而去。

　　申子軒低聲說道：“五弟，守護三弟，有事故立刻呼叫我等，為兄也去瞧瞧。”

　　雷化方起身應道：“小弟遵命。”

　　申子軒轉過身子，急急奔去。行到果林瓦舍前面，只見一個白髮老嫗，手執竹杖，站在瓦舍前面。程南山、慕容雲笙並肩而立，站在那老嫗前面。只聽那老嫗說道：“有勞三位了，我家夫人小姐，恐已在數里之外，老身要早些趕上她們才成。”言罷，轉身而去。

　　申子軒低聲說道：“程兄，怎麼回事？”

　　程南山道：“那齊夫人慨賜雙鷹之後，已然覺著此地不妥，不宜再住下去，已然攜女遠走。”

　　申子軒道：“那把火是？──”

　　程南山道：“齊夫人不願自己住進的地方，留下痕跡，因此放起了一把火。”

　　申子軒道：“原來如此。”

　　這時，火勢已大，烈焰騰空，所有的房舍，都已經燃燒起來。三個人望著那大火，出神片刻，才緩緩回身而去。行回原地，那包行已在等候。

　　申子軒道：“包兄追上敵人了麼？”

　　包行點點頭，道：“兄弟一生中很少殺人，但這一開殺戒，竟自難再遏止，那人已被兄弟斃於掌下，為了不使消息走漏，兄弟已把他屍體埋起。”

　　程南山道：“包兄為何不生擒他呢？”

　　包行微微一笑，道：“第一是生擒他們之後，也無法問出名堂，第二是他們身上藏有奇毒，如是抓住他，他也要服毒而亡。”

　　申子軒接道：“那齊夫人慷慨賜贈她育養十年的兩頭神鷹，撲捉那信鴿的猛禽已有，咱們此刻，行止如何？”

　　包行微微一笑，道：“離此荒山僻野，到人多的城鎮中去。”

　　雷化方道：“咱們實力還未壯大，難以和他們對抗，避之猶恐不及，似是不宜到城鎮中去。”

　　包行道：“咱們不但要到城鎮中去，而且還要讓他們發現咱們的行蹤。”

　　雷化方道：“為什麼？”

　　包行道：“那樣才能和他們互較智力，而且，還要打起慕容公子的招牌，使天下都知道慕容公子已出現江湖，要為慕容大俠復仇，使那死去的人心，重新振起。”

　　申子軒道：“包兄心目中，可有去處嗎？”

　　包行道：“兄弟之意，先到洪州一行。”

　　申子軒暗道：他似是未經思索，就一口提出洪州，只怕他早已成竹在胸，咱們也不用多問了。當下應道：“好，就依包兄之意，咱們先到洪州瞧瞧。”

　　沿途之上，慕容雲笙全心和雙鷹接近，數日夜下來，竟似已得雙鷹認了他新主人的身份。這日，將近洪州，包行望望那隨行的二虎、雙鷹說道：“進入洪州，咱們就可能和強敵展開一場鬥智之戰，這雙鷹還好，二虎要如何安排呢？”

　　程南山道：“這倒不勞包兄費心，如是那洪州城有樹林可容它們存身，兄弟就帶它們同行。如是沒樹林可供存身，此刻就可以讓它們避開，自覓藏身之地。”

　　包行道：“不會走散嗎？”

　　程南山哈哈一笑道：“這二虎已追隨兄弟多年，稍通靈性，而且從不傷及人畜，包兄但請放心。”

　　包行目光轉到慕容雲笙的臉上，道：“慕容公子，可要架著雙鷹入城嗎？”

　　慕容雲笙道：“據那齊夫人言，雙鷹可放諸天空，它目光銳利，強人百倍，雖然在極高的空中飛行，亦可辨識主人，只是晚輩還未把它們養熟，不知是否還能收回。”

　　包行微微一笑，未再接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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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六

　　程南山口中低吼數聲，雙手一揮，兩隻巨虎，突然奔騰而去。

　　慕容雲笙心知別人不便接言，萬一他放出雙鷹一去不返，那勸他放鷹之人，豈不是大感尷尬，當下雙臂一振，二隻巨鷹同時凌空飛去，口中卻接道：“它們願否回來，是它們的事了。”

　　包行目睹兩人把鷹、虎一齊遣走，才緩緩說道：“在下和程兄先入城中，替四位佈置一下。”

　　申子軒道：“我等可要易容而入？”

　　包行道：“不用了，你們大張旗鼓，能使人知道的愈多愈好，咱們就是要武林道上全都知道，慕容公子為慕容大俠復仇重出江湖。”

　　申子軒道：“好！咱們今夜是否還要見面？”

　　包行道：“南大街有一家杏花樓，經營酒飯和客棧生意，四位投宿到杏花樓去，在下和程兄，自會趕往那裡和四位見面。”

　　申子軒道：“二位先走呢，還是我等先走？”

　　包行道：“我和程兄先走，四位慢走一步，晚我等半個時辰，再入城中。”

　　以那申子軒的老練，竟然也想不通那包行的用心何在，但卻又不便多問，只好點頭，道：“好，咱們一切依照包兄的吩咐就是。”

　　包行回顧了程南山一眼，道：“咱們走吧！”放腿向前奔去。

　　§第二十八回 算無遺策

　　慕容雲笙等人依照那包行之約，幾人等了半個時辰左右，緩步向洪州行去。申子軒當先而行，九如大師和慕容雲笙居中，雷化方走在最後。這時，正是將用晚飯的時間，街上行人眾多，接踵擦肩。申子軒暗中運氣戒備，目光不時四下搜索，尋找可疑之人。幾人一行，直奔南大街。

　　那杏花樓乃洪州有名的大飯莊，前面酒樓，後面客房數百間，經營著客棧生意。四人行近杏花樓時，只見店門口處，高貼著一張紅紙，寫著，恭迎慕容公子大駕。兩個青衣小帽的店夥計，早已在門口等候。

　　申子軒望了那貼的紅紙一眼，舉步向杏花樓中行去。兩個店夥計迎了上來，道：“四位之中可有一位慕容公子？”

　　慕容雲笙接道：“區區便是，兩位有何見教？”

　　兩個店夥計望了慕容雲笙一眼，齊齊作了一個長揖，道：“有人替公子訂下一座跨院，預付了十兩黃金的店租，叫小的在門口貼起紅紙，恭迎公子大駕。”

　　慕容雲笙點點頭道：“好！你們帶我到那跨院去。”

　　左首店夥計欠身一禮，道：“小的帶路。”

　　慕容雲笙回顧那張貼的紅紙條，道：“把紅紙扯下，在下不願驚動了太多的人。”

　　右首店夥計應了一聲，扯下帖在門上紅紙，慕容雲笙搶在申子軒身前，緊隨那店夥身後而行，那店夥計帶著幾人穿過了兩重庭院，行入一座獨立的院落之中。

　　只見院中魚池盆花，十分清雅，那店小二微一欠身，道：“這座院落是我們杏花樓中最好的一座院落，四位請到上房坐吧！”

　　申子軒目光轉動，只見這座院落，除了一座上房之外，還有兩座廂房，可算得十分寬闊。

　　店小二推開上房木門，慕容雲笙先行入房中，室中佈設亦很古雅，迎面壁上掛著一幅山水畫，一張紅漆八仙桌，緊傍著左面壁間而放，兩張太師椅分放在木桌兩側，另外有幾張木椅沿著牆壁而放。

　　店小二一欠身道：“諸位坐著歇歇，小的去替諸位沏茶。”

　　雷化方忍不住問道：“夥計，這座跨院是什麼人替我們訂的？”

　　店小二道：“這個小的不清楚了，櫃上吩咐下來，小的們就照著辦了。”

　　雷化方輕輕咳了一聲，道：“你到櫃上問問，慕容公子相識之人太多，什麼人的好意，咱們必須問個清楚才成。”

　　店夥計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片刻之後，店小二提著一個白瓷大茶壺行了進來。

　　雷化方看他倒過了四杯茶，才說道：“你問過了嗎？”

　　店小二抬起頭道：“問過了，櫃檯說替慕容公子訂下這間跨院的是位女客人。”

　　雷化方聽得一怔，道：“是個女子。”

　　店小二道：“正是一位女客人。”

　　申子軒緩緩說道：“那位女客人是何模樣，你能夠記得嗎？”

　　店小二搖搖頭，道：“這個麼，小的沒有問過。”

　　雷化方掏出一塊銀子，道：“這個賞給你了，去問問櫃檯那位女客人模樣、年齡、口音、穿著，問的愈是詳細愈好。”

　　店小二接過銀子，哈腰點頭地說道：“你老放心，小的立刻去問。”躬身而退。

　　雷化方望了申子軒一眼，道：“二哥，咱們到此除了包行、程南山外，絕無外人知曉，怎會有女人先替咱們訂下這跨院呢。”

　　申子軒道：“的確是有些奇怪，就算那人在途中發現咱們，判定咱們到洪州而來，也無法知曉咱們一定會住這杏花樓啊！”

　　雷化方道：“除非那女子是受了包行之命，只有包行知曉咱們住在此地。”

　　店小二也匆匆行了進來，道：“小的問過了。”

　　雷化方道：“是什麼樣一個女人？”

　　店小二道：“一位年輕姑娘。”

　　雷化方接道：“穿的什麼衣服，長像如何？哪裡口音？”

　　店小二道：“小的沒有見過那位姑娘，但據一個看見的夥計說，那位姑娘長得十分標緻，穿著一身青衣，至於口音，小的卻無法問的出來。”

　　申子軒一揮手，道：“夠了！你替我們弄八樣美肴酒飯，一起遞到這跨院中來。”

　　店小二應了一聲，急急轉身而去。

　　申子軒輕輕嘆息一聲，道：“看來要等那包行到此之後，才能知曉內情了？”

　　片刻之後，酒飯遞上，申子軒先行試過，確證無毒之後，幾人才開始進食。

　　幾人心中充滿著疑慮，雖然是佳餚美酒當前，也是無法下嚥。

　　匆匆食畢，喚店小二撤去殘席，申子軒目睹店小二去後，低聲說道：“五弟，咱們仔細搜查院裡草樹，和那兩側廂房。”

　　幾人一齊動手，搜過整個跨院，仍是未找出可疑事物。

　　正當幾人猶豫不安之際，店小二帶著包行和程南山適時而至。

　　雷化方沉聲說道：“包兄來的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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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包行微微一怔，道：“什麼事？”

　　申子軒輕輕咳了一聲，道：“包兄，可曾替我們定下這座跨院？”

　　包行搖搖頭道：“沒有。”

　　雷化方道：“包兄可曾要那店家，寫上歡迎慕容公子的紅帖？”

　　包行道：“沒有。”

　　申子軒道：“這就奇怪了！”

　　包行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申子軒略一沉吟，把經過之倩，很仔細的說了一遍。

　　程南山沉聲說道：“那定然是女兒幫中人，過去咱們在江州之時，幾個毛丫頭，也是故弄玄虛，鬧的心神不安。”

　　包行道：“女兒幫和三聖門，都以神秘姿態出現江湖，沒有人知曉他們的實力內情。據在下所知，這兩股神秘的力量，在江湖上曾有過幾次衝突。三聖門以用毒見長，女兒幫卻不惜犧牲色相，廣結實力，奇怪的是他們似是都在一種適當的約束之下發展，”慕容雲笙道：“小侄在江州之時，曾和女兒幫三聖門雙方為敵，也曾托護於三聖門中一段時光，個中經過，曲折奇幻，事後想來，有如經歷了一場夢境，如若據實說出，也許有助包叔父的推事之能。”

　　包行道：“好！你仔細的說說看。”

　　慕容雲笙略一沉思，把經過詳情，很仔細的說了一遍。

　　自然，其中把蛇娘子對他的愛護之情，稍作保留。

　　包行凝目相注，聽得十分仔細，直待慕容雲笙說完之後，才緩緩接道：“這確實是一段很重要的內情，世兄親身經歷，自然是不會錯了。”

　　語聲微微一頓，突轉低沉，道：“這其間有一位關鍵人物，最為重要。”

　　慕容雲笙道：“什麼人？”

　　包行道：“李宗琪，如是世兄日後還能和他遇上，希望能和他仔細的談談。”

　　申子軒道：“在下還有一個看法。”

　　包行道：“願聽高論。”

　　申子軒道：“三聖門的首腦人物，不管是否殺害慕容大哥的人物，但他們組成這一股神秘勢力，必然有其野心。而且，他們組織的嚴密無比，上令下達，下面卻又不知曉上面內情，如若咱們和他們層層周旋，倒不如查出那三聖門的所在，直搗巢穴。”

　　包行微微一笑，道：“方法倒是不錯，但那三聖門現在何處呢？”

　　申子軒微微一怔，道：“這個，要咱們慢慢的查了。”

　　包行道：“在下說一句狂放之言，就算咱們找到了三聖門所在之地，也未必能見那真正主持其事的首腦，只怕，要使諸位大失所望。”

　　雷化方道：“為什麼？”

　　包行道：“因為那主持首腦人物，不肯自己出面，徒託空言，組成三聖門，在江湖之上，建立了雄厚的實力。但他們卻始終不肯以真名真姓真面目，出現於江湖之上。”

　　雷化方道：“那也不難推斷，他們自知目下的實力，雖然雄厚，但還不足以壓制天下英雄，所以不敢出面。”

　　包行道：“雷兄之見，容或有理，但在下的看法，卻認為別有內情。”

　　雷化方道：“包兄高見？”

　　包行道：“在下一直認為他們受著某一種約束，無法出面，那三聖是個託詞，三聖堂也不過是一個象徵而已。”

　　雷化方道：“話雖如此，那自號三聖之人一直在三聖堂中發號施令，難道還有錯嗎？”

　　包行道：“他們用心，就是讓我武林同道，迷惑那三聖堂，自然，他們也許會在三聖堂所在之地，埋伏高手，但實則那三聖在他們心目之中無足輕重。”

　　長長吁一口氣，接道：“如若雷兄一定要到三聖堂去瞧瞧，實也並非難事。”

　　雷化方道：“這話怎麼說？”

　　包行淡淡一笑道：“事情很簡單，因為在下已然查出那三聖堂所在之地。”

　　雷化方急急說道：“那三聖堂在什麼地方？”

　　包行沉吟了一下，道：“雷兄一定要去嗎？”

　　雷化方道：“未必要去，在下只是想知曉那三聖堂所在之地。”

　　包行道：“好！如是咱們能夠抽出工夫，在下就帶兩位去瞧瞧。”

　　申子軒暗道：“他一直不肯說出那三聖堂所在之地，必有苦衷，五弟苦苦追問，豈非僵持不下了？”心中念轉，急急接道：“包兄要我等先到洪州，是早有所謀呢，還是隨口而出？”

　　包行道：“本是早有所謀，希望藉重一位朋友之力，為慕容公子造成一種聲勢。但此刻，卻不得不放棄了。”

　　雷化方道：“為什麼？”

　　包行道：“因為在下那位朋友，已然不在洪州。”

　　申子軒道：“早已搬家了？”

　　包行搖搖頭，道：“今晨離開了洪州他往。”

　　申子軒一怔，道：“那是有意逃避咱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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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

　　包行道：“不錯，在下一生，不相信碰巧的事，那位朋友今晨離此，必有原因。”

　　雷化方道：“他可以拒絕咱們所求，那也用不著離家遠走啊。”

　　包行道：“就是這問題，只不過咱們未明原因罷了。”

　　雷化方道：“如果咱們把每一件事都看的複雜萬端，那實是一樁很煩惱的事，定然是你那位朋友，不願多惹麻煩，躲避出去罷了。”

　　包行道：“怎知他一定不在洪州呢？”

　　雷化方道：“你是說他會騙你？”

　　包行答非所問地，道：“就算他真的離開了洪州，又怎知他是自願離開呢？”

　　雷化方怔了一怔，道：“包兄之意是？”

　　包行道：“我等來此之前，在下那位朋友，並不知曉，他又怎知我會來找他呢？”

　　申子軒接道：“那是說有人告訴他咱們來了洪州？”

　　包行道：“不錯，而且那告訴他的人，還知曉咱們來此找他。所以，事情就顯得有些複雜了，這證明了一件事。”

　　申子軒道：“什麼事？”

　　包行道：“在下和諸位攜手合作一事，早已被人知道了。而且，那人對在下還很注意，咱們到洪州來，他就瞭然到在下要找什麼人。”申子軒道：“如若把那替我等訂下這跨院的女子，聯想一起，事情似是更為明朗一些。”

　　包行淡淡一笑，道：“不論如何，咱們已經和敵人接觸，所以，從此刻起，咱們要處處小心。”

　　雷化方道：“唉！咱們似是一直落於下風，處處被人搶去了先機，我明敵暗。”

　　包行神情肅然地說道：“所以咱們要冷靜的對付，化明為暗。”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在下想，今夜之中，他們或會有所行動，派人來此。咱們分頭守候，以查究竟，如是三更之後還未見人，咱們再行分頭行動。”

　　申子軒道：“如何行動？”

　　包行道：“趕往在下朋友宅院中瞧瞧。”

　　申子軒道：“好！就依包兄之見，還請包兄分派方位。”

　　包行低聲說道：“咱們進過酒飯，分頭安歇，申兄和慕容公子住此正房，在下和程兄住東廂，雷兄和九如大師居西廂。但在初更過後。要設法潛出室外，埋伏院中盆花草叢之間。三更過後若無動靜，聽在下招呼，咱們再趕往我那位朋友宅院。”

　　九如大師道：“貧僧行動不便，只怕難以配合。”

　　包行笑道：“大師可守在房中，最好能傳出些輕微鼾聲，以便誘敵，由我等為大師守護，大師盡可放心大睡，至於三更過後，請程兄和申兄留此，護守此地，在下帶雷兄和慕容公子同行。”

　　申子軒口雖未言，心中卻知那包行這番安排，是在用行動解釋別人對他的懷疑，帶雷化方和慕容雲笙同去，那是讓兩人明了內情。

　　因為，在對包行的懷疑之中，以雷化方表現的最為露骨。

　　申子軒微微點頭，道：“好！就依包兄的吩咐。”幾人依照計畫，進過酒飯，分頭安歇，初更時分，群豪藉夜色掩護，潛出室外，隱身於草叢盆花之間。

　　慕容雲笙看屋角處有一株榆樹，枝葉十分密茂，可作藏身之用，當下縱身一躍，登上老枝，隱於密葉茂枝之處。

　　這晚上，天上雖非陰雲密佈，但卻淡雲瀰漫，一鉤新月，白雲掩遮，天地間一片昏黃之色。約莫初更時分，果見一條人影，飛躍到對面屋頂之上，極快隱入屋脊之後。

　　這人身法快速，行動之間，不帶一點聲息。

　　包行、申子軒等，都隱在院中盆花叢草之間，除非那人飛入了院中之後，無法看得清楚。

　　慕容雲笙雖然瞧到，但卻無法告訴幾人，只好全神貫注，監視那人的舉動。

　　但那人隱入屋脊之後，竟似投入大海的砂石，良久不聞聲息，不見任何舉動。

　　別人都未瞧到，也還罷了，但慕容雲笙卻瞧的十分清楚，心中極是焦急，暗道：難道那人是住在此地的武林人物不成？

　　心念轉動之間，瞥見正東方又飛奔過來一條人影，也隱身在一面屋脊之後。

　　緊接著又是兩條人影趕到，來人似是心有所忌，不敢太過接近幾人宿住的跨院，都在臨近跨院屋頂之上停下。

　　這時，慕容雲笙心中已經確定了來人，都是和自己等一行有關，心中忖道：來了四人，竟然仍無舉動，那是還在等人了。難道這些人，準備明火執仗和我等決戰不成？

　　突然間，響起了一聲輕微的口哨，傳入耳際。

　　包行和申子軒等，雖然未見到來人，但他們確聽到了那聲口哨，全部精神一振。

　　只見四條人影，一齊飛起，歸鳥投林一般，下落於跨院之中。

　　包行極是沉得住氣，見四人落入院中，仍是不動聲色，這時，申子軒等都已看得清楚，只見落入院中四人，都穿著夜行衣服，兩個背劍，兩個佩刀。

　　四個夜行人一排而立，八隻目光轉動，查看廂屋中的動靜。

　　雙方一明一暗，對峙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四個青衣人仍然是站著不動。

　　老練沉著的申子軒，也不禁暗皺眉頭，忖道：這幾個人一直站在這裡不動，不知是何用心？

　　突然間，又響起一聲輕微哨聲，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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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九

　　四個夜行人，也突然發動，分向正廳和兩廂之中衝去。

　　包行突然間疾躍而起，直向九如大師住的房中奔去。

　　一人發動，申子軒等跟著出手，也向廳房之中衝去，包行動作奇快，後發先至，右手一揚，砰然一聲，震開木窗閉住氣，直向木榻之上撲去，右手一探，抓起了睡在木榻之上的九如大師。

　　就在包行右手抓住九如大師的同時，寒芒一閃，一道白光直向木榻之上劈去。包行左手一揮，內力湧出，劈向那人，一擋那人刀勢，右手卻抓起九如大師倒躍而退，穿窗出室。

　　躍出窗外，才大聲喝道：“小心，房中有毒香，不要著了道兒。”

　　這時，申子軒和雷化方等，都已奔到窗口，正待破窗而入，卻聽包行呼叫之言，立時止下腳步。

　　雷化方左手一揮，波的一掌，拍在窗上，震碎了木窗之後，人卻倒躍而退。

　　申子軒卻一躬身，飛上屋面，流目四顧。

　　慕容雲笙、程南山齊齊縱身而起，跌落在包行身側，包行低聲說道：“守著四面，別讓他們走了一個，”程南山應了一聲，退守在圍牆旁側，慕容雲笙低聲說道：“包叔叔，三叔父怎麼了？”

　　包行道：“不要緊，他只是暈迷過去，賢侄只管放心對敵。”

　　慕容雲笙應了一聲，飛身而起，守在北面方位，跌落院門之處，這時，雷化方、程南山、包行、慕容雲笙等。分守四個方位，申子軒卻站在屋面，居高監視。

　　奇怪的是那四個撲入廳廂中的夜行人，竟也不肯出來，一直停留在室中，雙方形成了對峙之局。

　　包行緩緩放下九如大師，摸出一粒丹丸，投入九如大師口中，把他放在壁角暗影中，便於保護，才轉過身子。

　　包行高聲說道：“申坤兄身邊帶有火種嗎？”

　　申子軒道：“有啊？”

　　包行道：“燒房子。”

　　申子軒聽得一怔，暗道：這杏花樓，正處於洪州城內鬧區，如是放起火來，火勢延蔓開去，勢必造成大劫，此事萬萬不可。

　　心中念轉，口中卻應道：“先燒那一幢？”

　　包行道：“先燒正廳。”

　　申子軒手中一探一攪，屋瓦碎落，登時，屋頂上露出一個大洞來，右手摸出一個火摺子，迎風晃燃，投入室中。

　　只見寒芒一閃，一柄單刀，由暗影中伸了出來，劈碎了火摺子。

　　包行行到雷化方身前，低聲說道：“趁他們應付申兄之時，雷兄請和慕容公子衝入房中。記著閉住氣，不能呼吸，我和程兄守在外面，以防他們逃走。”

　　雷化方點點頭，縱身而起，越過屋面，下落慕容雲笙身前，低聲說道：“賢侄，咱們衝入正廳瞧瞧。”

　　原來，四個夜行人，兩人飛入正廳，另兩個分別飛入廂房。

　　慕容雲笙道：“小侄帶路，五叔接應小侄。”

　　雷化方道：“為叔的走前面。”大步向前行去。

　　廳中夜行人，已知中計，是以早把木門關上。

　　雷化方飛起一腳，踢中廳門。

　　這一腳力道奇猛，只聽砰然一聲大震，木栓震斷，大門立開。

　　只見寒光一閃，兩道寒芒，破空而出，直向雷化方飛了過來。

　　雷化方早已有備，右手金筆一揮，噹的一聲，擊落了一枚飛刀。

　　出手一擊之下，雷化方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手法，已較前快了許多，原來在四月苦苦習練之中，不知不覺武功已然大進。

　　雷化方一筆擊落飛刀，低聲說道：“小侄小心，照那包行推斷，室中有悶香的毒煙。”

　　慕容雲笙道：“五叔也要小心。”

　　只見火光一閃，申子軒又投入一枚火摺子，但見刀光一閃，一柄單刀疾向申子軒投下的火摺劈了過去，這雖然只是一瞬間的工夫，但雷化方卻瞧得極是清楚。當下一挺身，疾如電光石火一般，直向室中衝去。但聞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傳入耳際，室中火光一閃而熄。

　　室中又恢復了黑暗。

　　慕容雲笙心中大急，暗道：聽那兵刃相擊之聲快速，顯是雷五叔至少在抵擋兩個人的圍攻，我應該進入廳中，助他一臂之力才是。

　　心中念轉，口中大聲喝道：“小侄助拳來了，”只聽一聲慘叫，傳了出來，打斷了慕容雲笙未完之言。

　　緊接著，傳出了雷化方的聲音，道：“不要進來，”慕容雲笙人已衝近室門口處，聽得雷化方喝叫之言，只好停了下來。

　　突然間，傳來了衣袂飄風之聲，一條人影直向廳外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