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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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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丁墨] 待我有罪時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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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發表於 2019-8-14 15:21:17 |只看該作者
第40章
  
  尤明許開了一會兒車,沒想到副駕的人,竟然情不自禁哼起歌來:「……天生麗質難自棄,可惜吃啥都不膩……卡路里我的天敵,燃燒我的卡路里……卡路里卡路里卡路里,卡路里卡路里卡路里,卡路里卡路里……」
  
  尤明許知道這歌滿大街都在放,可聽殷逢這麼嘀嘀咕咕反覆哼著這幾句,就跟魔咒似的,搞得她腦子裡也在不斷跟著他打拍子。
  
  「閉嘴!」尤明許從旁邊抽出疊資料,丟他懷裡,「不是說懂什麼地理學嗎?這是李必冉的資料,好好看!」
  
  殷逢立刻低頭看。
  
  車裡瞬間安靜。過了一會兒,尤明許瞄他一眼,怔了怔。
  
  此刻的他,完全不像那個腦子有毛病的人。和剛才反覆哼唱卡路里的中二少年也判若兩人。他一隻手臂隨意搭在車門上,另一隻手拿著資料,低著頭,眉眼平靜認真。若是忽略他的紅色T恤上印著的天線寶寶,只看脖子以上,真的像是以前那個成熟有才華的男人。
  
  尤明許又看了幾眼,然後目視前方。
  
  ——
  
  照片上的少年,高瘦清秀。嘴角掛著點似有似無的笑,可殷逢還是從他的眼裡看到了一點鬱氣。
  
  李必冉,15歲,湘潭人。父母都在外地打工,因此把他託付給大姨謝惠芳照顧。父母雖然無暇陪在他身邊,但對於他的教育卻很在意。家裡經濟條件還行,但不是大富之家。去年他超常發揮考上了一所很好的私立高中,儘管學費很貴,父母還是咬咬牙,把他送去讀了。
  
  許夢山是負責這條線的,他做事周全細緻,儘管沒接到人,還是安排人手,對李必冉的老師同學都做了一圈詢問。瞭解下來,李必冉在這所「高級」的學校,過得似乎並不如意。
  
  「李必冉。我不瞭解,他平時都不怎麼跟同學說話的,活動也不怎麼參加。」
  
  「我沒和他玩過,他自己有圈子,有幾個朋友。我們和他們……呵,玩不到一起去。」
  
  「總覺得他好像有心事,陰陰沉沉的,也不怎麼講話。好像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他就跟那幾個家裡窮的玩得好咯。」
  
  「李必冉這個學生,其實讓我們當老師的也挺無奈的。本來入學考試成績還可以,也擦著線考上了我們學校。但是他的攀比心理比較重,我們算是一所貴族學校,確實家境好、父母比較有影響力的孩子,非常多。李必冉的心思不花在學習上,和同學們也融入不進去。還經常曠課,學習越搞越差。」
  
  「好在有他的大姨,管得倒挺嚴厲的。上次請家長來,謝慧芳在我辦公室裡,就把他狠狠罵了一頓。他還是有點怕大姨的,後來曠課的情況又好些了。」
  
  「必冉人其實挺仗義的,他和他大姨關係不好。他其實挺想爸媽的,說想去找他們。」
  
  「他們不跟我們玩,我們也不跟他們玩囉。誰將就誰啊?就是李必冉,總有點不甘心,想和他們混到一起去,別個又不理他。反正我現在也有點看不上他了。」
  
  「他肯定去網吧泡著了吧。不然能去哪裡?」
  
  ……
  
  尤明許把車停在路邊,眼前是一條人潮熙攘的商業街。沿街都是店鋪,光是網吧,一眼望去就有四、五家。更別說附近幾條街上的。
  
  殷逢放下資料,說:「這裡離李必冉爺爺奶奶家不遠。他小學和他們一起生活。」
  
  尤明許沒說話,電話打給同事通氣。之前就是有巡邏員警看到疑似李必冉的人影,但是這條街上人實在太多了,沒跟上。
  
  「先從網吧找起。」尤明許說。
  
  兩人下車,她便要走向左手邊第一家網吧,手臂卻被人拉住。殷逢微嘟著嘴,眼睛黑溜溜的,搖了搖頭。
  
  尤明許:「怎麼?」
  
  殷逢指了指這家外頭很舊,裡頭很黑的網吧,說:「太破了,李必冉看不上的。」
  
  尤明許嗤笑一聲,說:「查案靠猜?」沒搭理他,抬腿就往裡走。
  
  殷逢咬著唇,固執地站原地不動。尤明許也沒等他。
  
  幾分鐘後,尤明許走出來,臉上沒什麼表情:「下一家。」殷逢快步跟上去,說:「我不是猜,你怎麼能說我是猜?李必冉性格虛榮,過得孤獨,渴望身份的認可。他被學校那個環境困住有一段時間了,回家還要面對強勢的謝惠芳。泡網吧是他逃離現實的唯一管道,他怎麼會想在網吧做回『窮人家的孩子』,和那些去不了貴網吧的孩子們在一起?所以這幾家,根本不用找。他看都不會看一眼,待不下去。」
  
  尤明許止住腳步,說:「那你說,他會在哪裡?」
  
  殷逢指了遠處兩家網吧,說:「環境和服務最好的。淺薄的少年,坐下來都會覺得很有面子。」
  
  尤明許心想,你現在不也是少年心性?她沒吭聲,一是殷逢說得頭頭道道的,似乎是有點道理。二是反正每家網吧都要查,其他同事正在趕過來,其他幾家也不會漏掉。三是這人曾經不是還為重大案件提供過諮詢嗎?儘管現在被撞傻了,她也想看看他本事在不在,料得準不準。
  
  她走向他說的其中一家,殷逢咧嘴笑笑,緊跟著。
  
  尤明許向網吧老闆出示了證件和李必冉的照片,老闆想了想,眼珠一轉,說:「這個……我沒什麼印象啊。」
  
  尤明許還沒說話,殷逢已開口:「他沒說實話。」
  
  老闆一愣,尤明許已經將警官證「啪」一聲拍在吧臺上:「今天不是來管未成年人上網這種小屁事的,回頭自然有片警查。重大案件!不說實話跟我回局裡!」
  
  老闆連忙賠笑臉,說:「別生氣別生氣,我想起來了!見過的,來這裡玩過幾次。就是這兩天好像沒看到。要不您自己找一圈,有什麼需要我們一定全力配合!」
  
  幾分鐘後,尤明許和殷逢從這家網吧出來,又進了第二家。
  
  這家雖然沒有剛才那家大,但裝修還要更好。老闆是個40多歲男人,瘦瘦的,帶著副眼鏡,坐在吧台後。
  
  尤明許簡單說明來意。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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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發表於 2019-8-15 00:23:02 |只看該作者
第41章
  
  老闆剛沉思了一下,尤明許立刻把他也「威脅」了一遍。果不其然,老闆立刻笑道:「您別急,一定配合。這個男孩,是經常來我們網吧,昨天還和朋友一塊上機。現在還在不在,我倒沒太注意。要不我現在帶您找一圈?員警同志,這孩子犯了什麼事?跟我網吧沒關係吧?」
  
  尤明許不答,擺擺手,示意自己來。帶著殷逢,開始一排一排機子找。
  
  網吧裡燈光明亮,一把把寬大的沙發椅裡,男孩們對著螢幕上的激烈對戰畫面,時而笑,時而罵。殷逢有點被那些遊戲畫面吸引了,一直盯著看。冷不丁尤明許喝道:「看那些幹什麼?你不准玩遊戲。」
  
  殷逢低下頭:「哦。」
  
  很快到了盡頭,十台機子,尤明許一台台看過去,都不是。其中有一台機子空著。在這排機子後,靠著牆,還放著幾張沙發和休閒桌椅。一個人躺在沙發上,身上蓋了件外套,臉朝裡睡著。身材瘦瘦的,個子挺高。
  
  尤明許走過去,拍拍他的肩。他一臉迷糊地轉過來,那白凈清秀的臉,不是李必冉是誰?
  
  尤明許心裡就這麼重重地鬆了口氣,也談不上是慶幸還是惱怒。多少警力現在在找他,連搜捕兇手的工作都不得不往後放了。就怕這個少年也遭了毒手,員警們幾乎要把全市翻個底朝天,想要爭分奪秒挽救他的生命。
  
  他卻窩在網吧裡睡大覺?
  
  尤明許:「起來。」
  
  李必冉面露不滿:「你誰啊?」
  
  尤明許把警官證往他面前一亮,報了自己的警號,然後說:「你大姨家出事了,現在跟我走。」
  
  李必冉愣了愣,站起來,聲音有點顫:「出什麼事了?」
  
  「跟我走就知道了。」
  
  李必冉抓起衣服跟上去,忽然間從旁邊竄出來個男人,長得還挺帥,插到他和這漂亮女警中間。李必冉以為他也是員警,卻沒料到這帥哥回頭,用力瞪了他一眼。
  
  李必冉:「……?」
  
  殷逢卻覺得這種幼稚少年實在太討厭了,不管他在這起案件裡扮演了什麼角色,怎麼可以窩在網吧裡睡懶覺?害得他的阿許整日整夜找,沒飯吃沒睡覺!
  
  三人出了網吧,尤明許把李必冉安排在車上,就走到一旁,和同事電話通氣。聽到少年安然無恙,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尤明許又吩咐人來網吧調查取證,自己則先把李必冉送去警局,看他要不要見一下死去的親人。而且他的父母和大姨夫,應該也快到了。
  
  坐上車,尤明許掃了眼後視鏡,李必冉坐在後排,似乎對於警車頗為新奇,左看看,又看看,還伸手摸。殷逢則望著窗外,眼神愣愣的,不知又在神遊哪裡的太虛了。
  
  開了一會兒,李必冉的新鮮勁兒大概過了,感到無聊了,湊上前說:「你真是員警啊?這麼漂亮。」
  
  尤明許不搭理他。
  
  副駕的殷逢轉過臉來,和李必冉對視著,嗓音又冷又硬:「她漂亮和你有什麼關係!」
  
  尤明許唇角一勾。
  
  李必冉聳聳肩,到底還是個孩子,唇舌之爭並不擅長,他往後一靠,看著窗外。過了一會兒,自顧自譏諷地一笑。
  
  尤明許眸色一垂,感覺到李必冉一直在後排,晃著雙腿,一直晃一直晃。
  
  過了一會兒,李必冉拿出手機開始打遊戲,還開了外放聲音,配合他自己的大呼小叫:「哎呦臥槽!懟他懟他!上啊我去……」
  
  尤明許靜靜開車,車裡只有李必冉一個人的聲音。殷逢轉過頭來,伸長脖子,想看李必冉的手機螢幕。李必冉察覺了,故意偏過身體,嘴角帶著笑,不給他看。
  
  尤明許:「殷逢,坐好。」
  
  殷逢慢吞吞把脖子縮回來。
  
  尤明許說:「不是說過,你不准玩遊戲。不要看了。」
  
  殷逢伸出手指,摳了摳儲物格:「為什麼?」
  
  尤明許一時竟然答不上來,其實殷逢要是沉迷遊戲不是挺好的嗎,又能打發這混沌的時間,還不會纏著她。
  
  但是,打遊戲就是不學好。
  
  她冷冷道:「不准就是不准,我不喜歡。」
  
  「哦。」殷逢說,「那我不看了,再也不看了。」說完還用手捂住眼睛,一動不動。
  
  尤明許把他的手拉下來:「不用捂,好好坐著就行。」
  
  後排打著遊戲的李必冉,忽然笑出了聲,嘴巴裡自言自語:「哎呦呦,原來,原來啊嘖嘖……」一副窺知了什麼秘密的模樣。
  
  尤明許從後視鏡裡掃他一眼。心想半大的孩子,都這麼討嫌嗎?
  
  回警局順路,到了尤明許家樓下。她停了車,看向殷逢,壓低聲音說:「今天帶著你半天了,夠了吧?回去,睡個午覺。」
  
  殷逢慢吞吞解了安全帶,慢吞吞推開車門,慢吞吞把腿抬起。
  
  尤明許:「快點!」
  
  他立在車旁,又把頭低下來:「那你今晚還回家不?」
  
  「不回。」
  
  「明天呢?」
  
  「盡量。」
  
  「開車慢一點,按時吃飯睡覺,不然我會很擔心,覺都睡不好。」
  
  「……知道了。」
  
  尤明許發動車子離開,那感覺,就跟甩掉了一隻鼻涕蟲似的,終於重獲自由了。只不過從後視鏡裡,望見殷逢還站在原處。
  
  她只是去上個班,為什麼每天都要和他依依惜別?
  
  尤明許扭頭懶得看,李必冉放下手機,也轉頭看了看,說:「員警姐姐,他是你什麼人啊?不會是老公吧?他這兒……」李必冉指指腦袋,「有毛病吧?他是低能兒!」
  
  尤明許冷冷說:「關你什麼事?坐好!」
  
  從尤明許家開往警局的路上,李必冉倒是變得很安靜,也沒有打遊戲,只是望著窗外。少年白皙的臉彷彿終於裝滿凝重心事。有那麼一兩次,尤明許在後視鏡裡與他目光相對,他似乎想問什麼,嘴唇動了動,還是沒開口。
  
  尤明許想:他到底是緊張的。一路的故作鎮定和刻意聒噪,隨著離警局越來越近,似乎也即將土崩瓦解。
  
  進了警局,少年似乎也被肅穆緊張的氣氛所感,緊跟在尤明許身後,大氣也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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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發表於 2019-8-15 00:23:49 |只看該作者
第42章
  
  樊佳、許夢山等人已經等候多時,和尤明許交換個眼神,尤明許點點頭,示意直接讓少年進去。
  
  推開停屍房的門,三張床上覆蓋著白布,可以看出大人小孩的人體輪廓。眾人都望著李必冉。他愣愣的,似乎完全沒有反應過來,自己面對的究竟是什麼狀況。樊佳把他引到謝惠芳的屍體前,低聲說:「你的大姨、表妹和表弟,昨天中午在家遇害了。節哀。你……想要看看她們嗎?」
  
  李必冉的臉漲得通紅,眼睛裡有淚光閃動,嘴唇也哆嗦著,說不出一句話來。
  
  樊佳輕輕掀開白布。
  
  李必冉還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樣子,直勾勾盯著謝惠芳,盯了好一會兒,神色恍惚地看看周圍的員警。
  
  樊佳不想再讓他看兩個孩子了,站住不動。
  
  李必冉轉身就往外衝。尤明許擺了擺手示意眾人都留下,自己追上去。剛在走廊裡追出幾步,就看到前面的少年,低頭在抹眼淚。尤明許快步走到他身旁,只見他滿臉都是淚,雙眼通紅哽咽抽泣,此時完完全全就是一頭悲慟崩潰的小獸。
  
  尤明許跟著他,一直跟到警局的院子裡。少年止了步,站在棵大樹下,也不看尤明許,小聲抽泣著。
  
  尤明許站在離他幾米遠的地方,轉身點了支煙,靜靜抽了一會兒。
  
  記憶中,尤明許像李必冉這麼大的時候,已是無父無母,跟著外公外婆生活。
  
  再往前一點,還是兒童的時候,關於母親的記憶就很多很鮮活了。母親把她抱在懷裡,親昵地蹭她的臉;母親帶她出去放風箏,去遊樂場玩;她闖了禍,母親嚴厲地命令她站軍姿思過;後來母親為了工作和她聚少離多,可只要有時間就會給她打電話、回來看她,給她帶小禮物……
  
  別的孩子曾經所擁有的母愛、溫暖,她也都有。
  
  至於父親?那是個什麼玩意兒?
  
  所以後來,十歲時,在母親因公殉職的追悼會上,尤明許比眼前的少年哭得還厲害,氣都喘不過來,尖叫著廝打著世界昏天暗地。
  
  追悼會之後,她就很少哭過了。
  
  ……
  
  尤明許遞給少年一張紙巾,和一瓶水。他已經沒哭了,只是眼眶紅著,人看著木木的。
  
  「你昨天去哪裡了?」
  
  少年低著頭:「一直在網吧。」
  
  「最近,覺得周圍有什麼不對勁的人或事嗎?或者你大姨有沒有得罪什麼人?」
  
  「沒有,我不知道。」
  
  「你大姨和大姨父關係怎麼樣?」
  
  「挺好的吧……」
  
  沒多久,李必冉的父母,還有謝惠芳的丈夫曾強,都趕到了。
  
  曾強是個四十多歲、相貌普通的男人。有些木訥,穿得也很樸素。進來時眼眶紅紅的浮腫著,等他看到三具屍體,那麼大個男人,軟倒在地,嚎啕大哭,甚至發出一聲聲變調的、不像是人類倒像動物的嚎叫。
  
  這樣的嚎叫聲,尤明許他們聽到過幾次,都是失去親人或者愛人,悲痛至極的受害人家屬發出的。一眾員警站在旁邊沉默,到後來曾強眼前一黑,暈倒過去。手還死死拽著兩個兒女的手,員警們費了半天勁才把他的手掰開。
  
  死者謝惠芳的妹妹、妹夫,也就是李必冉的父母,在停屍房裡也哭得很傷心,尤其李母,看著親姐和一對外甥,更是哭得呼天搶地。後來她就抱著李必冉哭,說:「我的兒啊,差點以為你也出了事……你大姨這是遭了什麼孽啊……哪個畜生做的哦……」
  
  李必冉這時已不哭了,任由母親抱著,跟個木頭人似的。李父說:「你沒看到孩子都嚇壞了?先帶他回去,別讓他看了!」
  
  ——
  
  然而接下來的兩天,案件調查的路子,卻越走越窄了。
  
  首先,之前排查過的,平時和謝惠芳有過衝突的人際關係,經過進一步確認,確實都沒有充足作案動機,也沒有作案時間。初步排除仇殺可能。
  
  對於謝惠芳和丈夫曾強的夫妻關係,未發現有任何不和睦之處,也沒發現感情糾紛。謝惠芳遇害時,曾強人在外地,有確切的不在場證明。更何況他看到屍體後的反應,也令員警們覺得他沒有嫌疑。
  
  甚至連李父李母,警方都調查過他們的不在場證明。他們確實也在外地,很多人可以作證,並且也沒有動機。
  
  至於李必冉,儘管他在學校過得很不如意,也被那些權貴子弟瞧不上。但沒人和他有什麼大仇。而且事發當天中午,學生們都住校。
  
  李必冉在校外也混不開,不認識什麼社會上的朋友,所以也不會是衝著他來的。有鄰居聽到,案發前一晚,李必冉和謝惠芳大吵一架。從那晚,直到員警找到他,他就一直鎖在那家網吧裡,只早上出去買過速食。網吧裡調來的監控拍得清清楚楚。
  
  所以他們一家人,都沒有嫌疑。
  
  案件調查,徹底陷入僵局。
  
  案發第三天,丁雄偉召集所有人開會。因此案件性質極為惡劣、上級極為重視,丁雄偉臉上亦是烏雲密佈。他下達指令,調整了新的偵破方向:重點排查入室盜竊慣犯和近期刑滿釋放的犯人。仇殺這條線,算是中斷了。
  
  宣佈這條指令時,尤明許覺得丁雄偉還瞥了自己一眼。有點幽深的樣子。尤明許心想:當時斬釘截鐵說是仇殺的人,又不是老子,是殷逢。瞪我幹什麼!
  
  鐵打的人,也得喘口氣。這晚,丁雄偉放所有人回家洗個澡,睡一覺。明天一早到警局報到。
  
  這幾天,尤明許根本就顧不上殷逢。倒是陳楓乖覺,每天趁著午飯晚飯時間,讓殷逢拎著飯菜水果之類,送到警局外。尤明許在警局的話,就出來接了。多說一句話的時間都沒有,頂多摸摸殷逢的腦袋,或者說一句:「謝了。」殷逢大概也被陳楓教育過,沒有糾纏,就是乖巧站在警局外,目送她好久。
  
  想到這一點,走下公交車的尤明許笑了笑。此時天色已黑了,她抬起頭,就看到公交站有個熟悉的人影。
  
  他今天又穿了最愛的那件綠色阿童木,下身是牛仔褲。雙手插褲兜裡,隔著五六米的距離,望著她。
  
  幾天沒看到他,尤明許怎麼有種他長大了一點,看著好像懂事成熟了一點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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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15 00:24:28 |只看該作者
第43章
 
  然後殷逢就衝她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齒,眼睛裡全是光。
  
  尤明許挎著背包,走到他面前去,問:「等多久了?」
  
  「一個小時。」
  
  「下次不許等了。」
  
  他不說話,也不說好。
  
  兩人並肩往家走,地上拖出長長的影子。殷逢說:「阿許,我的影子比你長。」尤明許笑笑。他伸手放在她頭頂,然後比到自己肩膀,低聲笑了,然後接過她的背包。尤明許說:「我自己來。」
  
  「我來吧,不然你更加長不高了。」他說。
  
  尤明許:「喂,我166。」
  
  「我有186呢。」
  
  快走到小區門口時,尤明許停下腳步。殷逢循著她的視線望去,路旁停著輛商務車。一個高大斯文、穿著西裝的男人,靠在車旁。身後還站著四、五個面無表情的男人。
  
  西裝男盯著尤明許,似笑非笑,順帶還瞟了眼殷逢。殷逢很不喜歡他看尤明許的眼神,臉上立刻沒了笑,嘴也抿起來。
  
  尤明許就跟沒看到羅羽似的,領著殷逢往小區大門走。這時羅羽開口:「明許,幾天沒見,我出個差,你身邊就有人了?」
  
  殷逢一下子頓住腳步,尤明許卻根本不想理這個瘋子,輕喝道:「不要理他,走。」
  
  「聽說還是個傻子,真沒想到,你好這一口。還是說看他臉蛋長得好,就行。尤明許你當我是死的?養個男人在家裡?」
  
  尤明許深吸一口氣。自從羅羽在她跟前露了黑底,行事就越來越乖戾。儼然以她的男人自居?社會敗類的腦子都這麼有坑?
  
  突然就覺得忍不下去了。
  
  她轉過身,剛要爆發,突然就被人往後一扯,殷逢那高大的身影擋在她面前。尤明許一怔,望著他烏黑的後腦勺,居然覺得頗新鮮,被他保護了?
  
  殷逢說:「阿許養我,管你什麼事?」
  
  尤明許:「……」
  
  饒是羅羽,也被殷逢這反應弄得一愣,然後哈哈大笑。身後的嘍囉們也笑得前仰後合。從尤明許的角度,能看到殷逢的耳朵根紅了,垂落的手緊握成拳。
  
  「夠了。」尤明許說。
  
  羅羽不笑了,那雙眼幽幽沉沉,給手下們遞了個眼色,他們立刻把殷逢包圍住。
  
  「明許,站一邊去。」羅羽淡淡地說。
  
  「殷逢,站一邊去。」尤明許也語氣平淡地說。
  
  羅羽臉上閃過幾分惱意,眼睛盯著尤明許,抬了一下手。
  
  「知道嗎?」尤明許忽然說,「羅羽,我到現在也沒看透,你可沒有自己說的那麼喜歡我。到底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羅羽沒說話。
  
  一個嘍囉率先出手,揮拳朝殷逢打去。殷逢以前也是健身達人,還練過一段時間散打,一身修韌的肌肉,要不之前也不能和尤明許交上手。他緊抿著唇,正要撲上去和人對打。冷不丁尤明許從旁邊擋上來,不躲不閃,「嘭」一聲,那一拳正正打在尤明許的臉上。
  
  這下,打拳那個嘍囉傻了,旁邊的打手們也一片肅靜。羅羽抬起陰晴不定的眼睛,看著尤明許的一側臉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
  
  殷逢只感覺到腦子裡「嗡」的一聲,那一聲肉響,彷彿打在他耳朵邊。他整個人都不好了,尤明許居然被人打了,在他眼裡,她從來都是所向無敵的。他的腦子裡忽然什麼都不剩下了,他只想和他們拚命!他剛要爆喝一聲撲上去,衣領卻被人輕輕一拎,推到了一旁。
  
  「啊,襲警了。」一個輕飄飄的聲音,在他身旁響起,彷彿還帶著破碎的血腥味。殷逢抬起頭,卻看到女人腫著臉蛋,嘴角卻勾起個輕蔑的笑。然後她出手了。
  
  動若脫兔,翩若蛟龍。莫過於她。
  
  只見她一步上前,雙手抓住襲擊她那人尚未收回的胳膊,一個轉身,那人「啊」一聲驚惶地叫,人已被狠狠砸倒在地。「哢嚓」一聲響,那人發出更加淒厲的慘叫「疼疼……」關節已經被尤明許崴斷。
  
  旁邊幾人面面相覷,一擁而上。殷逢如同頭小黑豹似的,突然撞向其中看著最高大兇悍那人,兩人廝打在一起。那人本來見殷逢一小白臉,腦子又好像有問題,沒有放在心上,只想早點把他解決,去替老大抓女人。哪裡曉得這小子拳腳兇狠得很,就算被揍了也繼續撲上來,簡直不要命似的。那人心裡竟有些怵了,這一怵,殷逢就感覺出來了,打得更凶。到最後這大漢竟被他壓著打,最後摔倒在地,殷逢直接騎上去,狠狠幾拳落下,打得那人昏昏沉沉,哀嚎求饒。
  
  這邊,與他們二人的拳拳肉搏不同,尤明許的身影輕靈無比,身子一閃就出了包圍圈,先從背後攔腰抱住,那人打架時哪裡被人這麼有技巧地抱過,整個人一愣。尤明許已往後退了兩步,退出包圍圈,一個快如旋風的側身摔,就把這人狠狠摔在路面上。那人同樣嚎叫不已。尤明許原地彈起,避過兩人的拳頭,往前直衝,直接將一人撞倒在地,膝蓋往他胸腹一壓,只疼的那人「哎呦呦」叫喚。尤明許身體都沒起來,一個側肘擊在另一人肚子上,這是搏擊術。那人吃痛,還想還擊,尤明許就地一個滾身,就避開襲擊,到了他身後,站起來,嗤笑一聲。那人瞬間心頭一涼,都沒來及轉身,就感覺到身體騰空而起,彷彿被一股極柔極韌的力量牽引,失去平衡,雙腳都不知道怎麼離地的,臉朝下重重砸在地上,聽到兩聲輕響,牙齒被磕掉了兩顆,滿嘴的血。
  
  就這麼一兩分鐘功夫,羅羽帶來的五個人,全部被放倒了。就算是羅羽,也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追尤明許之前,就聽過她的名頭,知道她是很厲害的女警,但從沒見過她出手。所以今天帶足了人。哪裡想到,她拍拍手就解決了,根本都不夠上她的手。
  
  羅羽又看向正從地上爬起來的殷逢,地上躺著一個手下,被他放倒了。羅羽的臉色更陰霾。之前不管他怎麼使手段,尤明許都不理不睬,更不會著他的道兒,怎麼惹都不會衝動冒失。現在好了,為了這個傻子,她不惜生生挨了一拳,只為一個「襲警」的名頭,然後順理成章把他的人全揍了一通!這個女人,狡猾也就罷了,難不成對個傻子動真格的了?
  
  羅羽冷冷笑著。尤明許就站在原地,兩人對視一眼。殷逢跑到她身邊,看著兩人對視神情,那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又上來了。
  
  羅羽:「走!」幾個嘍囉踉蹌著爬上車,車子飛馳而去。
  
  尤明許心裡清楚,這下只怕徹底把這瘋子惹毛了,還會有後患。但打都打了,她都忍很久了,也覺得解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以後小心點就是了。
  
  全身筋骨都鬆了鬆,她舒服地又活動了兩下,就是臉還火辣辣的疼。剛想伸手捂住,一隻手從旁邊伸過來,小心翼翼捧著她的臉。
  
  尤明許抬眼看他。
  
  殷逢那白皙的面皮因為搏鬥,還染著潮紅。嘴唇緊抿盯著她。
  
  「以後不許你再挨打。哪怕是為了我也不行。」他說,「可以讓我挨打,你照樣有理由出手,對不對?」
  
  尤明許想,他居然能看明白,她是故意挨那一下的,有長進。不過,這是什麼語氣?「不許」?小屁孩還想管老大了?
  
  尤明許笑笑,說:「你管得了我?」
  
  她往前走了幾步,他才跟上來,嗓音悶悶的:「我管你,就管你。管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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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發表於 2019-8-15 00:24:57 |只看該作者
第44章
  
  殷逢的「你管我就管你」的賭氣腔調,尤明許根本沒當回事。不過當她推開家門的一剎那,卻愣了愣。
  
  客廳天花板垂落下來很多條細細的燈帶,一閃一閃。餐桌放在正中,上面鋪滿蠟燭,擺成笑臉形狀。兩份餐巾餐具各放一端。餐桌周圍呢,還插著很多束鮮花。整個空間,都洋溢著一種光影朦朧、浪漫溫馨之美。
  
  尤明許還是頭一次見識這樣的場合,瞟了殷逢一眼。可這傢伙精心佈置了這麼多,現在還在生氣,一言不發走到餐桌前,拉開椅子,坐下,臉趴到手臂裡,不理她了。
  
  尤明許失笑。
  
  這時陳楓端著幾道前菜,從廚房走出來,含笑致意:「尤小姐,這是為了慶祝你連續加班四天回家,殷老師專門設計安排的。一會兒飯後還有蛋糕。」
  
  尤明許感覺太陽穴跳動了那麼幾下。現在她不僅覺得殷逢不正常,陳楓也有點……脫線。她活這麼久,頭一次看到有人為加四天班大張旗鼓搞慶祝活動的。
  
  陳楓很快又龜縮進廚房裡了,不愧是中國好助手。殷逢還趴著不動。尤明許走過去,戳戳他的腦袋,他還是一動不動。
  
  尤明許說:「你不是要替我慶祝嗎?」嗓音比剛才稍微溫柔了一點,這傢伙終於慢吞吞直起身子,一眼看到她還腫著的臉,立刻站起來,說:「先送你去醫院!」
  
  尤明許忍了忍,說:「這點小傷,去什麼醫院。我去洗把臉上點藥。」說完先去了洗手間,把臉小心翼翼洗乾淨,對著鏡子看了看,是腫起來了,樣子醜極了。
  
  尤明許把毛巾一丟,走回臥室,就看到殷逢已經坐裡頭了,手裡拿著個冰袋。尤明許接過,輕輕按在臉上,又爽又痛地「嘶」了一聲。殷逢的唇角飛快扯起一絲笑意,但立馬又綳起氣鼓鼓的俊臉。
  
  尤明許忍著笑,不搭理他。他又從旁邊桌上拿起棉簽和碘酒,說:「拿開,我給你上藥。」
  
  尤明許伸手:「我自己來。」
  
  他的嘴又抿起來:「不要。」
  
  尤明許懶得和他計較,放下冰袋,把腫臉對著他。他很仔細輕盈地塗著碘酒,搞得尤明許的臉有點癢,有點涼。她一轉眸,瞥見他嚴肅認真的表情。和之前在車上看案件資料的男人,一模一樣。
  
  藥上好了,終於可以去吃飯了。
  
  尤明許看著擺滿桌面的精緻菜肴,還有廚子、傭人川流不息送菜。以及始終站在一旁掌控全域的陳楓。她只是埋頭大吃。吃完後,放下刀叉,她說:「喂,這次謝謝你,以後不要搞這麼誇張了。我三天兩頭加班,回家只想正常吃飯睡覺。」
  
  他低著頭:「知道了。」
  
  尤明許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孩子心智好像有點長大了,開始有自己的想法了,不是什麼心思都擺在臉上,也不是什麼話都聽了。
  
  不,不對,其實從兩人相遇一開始,他儘管傻,卻一直有自己的心思想法。
  
  吃完飯,又洗了澡,尤明許就坐在客廳外的陽臺上,拿冰袋敷臉。此時天已經全黑,星星爬上來幾顆,各自閃耀。尤明許懶懶散散靠在椅子裡,腦子一片鬆懈。
  
  殷逢推門走出來,拖了把椅子坐在她邊上。他手裡捧著杯可樂,小口小口喝著。尤明許彷彿能感受到可樂灌進喉嚨裡又涼又甜的感覺,咽了點口水,說:「給我拿一瓶。」
  
  殷逢馬上把可樂護起來:「家裡最後一瓶了。」
  
  尤明許輕哼了一聲。
  
  他馬上說:「我讓人去給你買。」
  
  尤明許其實不習慣差使別人,說:「不用了,你的給我喝一口。」她一個刑警,有時候值班蹲守時又累又渴,一瓶水和幾個兄弟分是常事,粗糙慣了,哪裡會在乎這個。
  
  殷逢卻愣了一下,因為他從來不和別人分吃東西。感覺到心臟「撲騰」了一下,他慢慢把杯子遞過去。
  
  尤明許一把接過,仰頭喝了一大口,遞還給他。
  
  殷逢接過來,看著她喝過的杯沿口,好像正好是自己喝過的地方。殷逢也說不清是什麼感覺,有點緊張,有點竊喜,明明是她用他用過的,他卻有了種做壞事的感覺。
  
  「你的推斷,也許錯了。」尤明許說。
  
  殷逢抬起頭。
  
  尤明許目視遠方,把這幾天的查案進度簡單說了遍,然後說:「謝惠芳身邊沒發現任何有明確殺人動機或者時間的嫌疑人,你之前一口咬定的仇殺動機,只怕不成立。現在我們的調查方向,已調整為入室盜竊殺人了。」
  
  說完她就轉頭盯著他,以為會在他臉上看到窘迫表情,卻只看到他神色沉靜,唯有眉頭輕蹙。
  
  尤明許笑笑,把他手裡的可樂搶過去,又喝了一口。
  
  「我沒有錯。」殷逢說,「每名死者都身中數刀,細心謹慎的兇手專門挑在謝惠芳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動手。還有堆積屍體的行為,沒有任何實際意義,只有心理暗示。這些都傳遞了強烈的情緒和動機。是仇殺,你們一定查漏了什麼事或者人。」
  
  尤明許和他對視了幾秒鐘,沒說話。其實這個案子,看著很簡單,可她也覺得怪怪的。
  
  殷逢趁機從她手裡拿回可樂,下嘴的時候,只有他自己知道遲疑了一秒鐘,然後對準某個地方,一口咕嚕嚕把剩下的都喝光,心也沉默地突突突跳得很用力。
  
  然後他把空杯子握在掌心裡,來來回回握了好一會兒,很燦爛地笑了,說:「你們沿著盜竊的方向查,一定是白費功夫,阿許你在幹蠢事呢。」
  
  儘管尤明許對調查方向也存在懷疑,可聽他這麼一說,又不樂意了,有種和兄弟們一起被他打臉的感覺。她輕哼了一聲,說:「管那麼多你?怎麼查,我們說了算。」
  
  殷逢也不知怎麼的,腦子裡好像忽然被頭頂的天空給開了一道光,那是一種福至心靈一個激靈的感覺。他脫口而出:「要不我們打賭吧。」
  
  尤明許抬了抬眼皮。
  
  殷逢說:「就賭這起案件,是仇殺,還是謀財。如果你們沿著盜竊這條線,什麼都查不出來,那就算我贏。我要的賭注是……今後你查案都帶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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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發表於 2019-8-15 00:25:12 |只看該作者
第45章
  
  他的眼睛閃閃發光。尤明許嗤笑一聲,剛要開口,殷逢心裡還惴惴的,腦子卻轉得很快,連忙又說:「你是不是怕輸?阿許你可是很厲害的員警,要勇敢一點!」
  
  這下尤明許被逗笑了,心想乖乖,他都開始有小心眼了,會用激將法了。她拍了兩下椅子扶手,說:「行,我和你賭。如果我贏了,這起案子最後證明不是仇殺,你今後查案都不許跟著我,什麼都得聽我的。叫你往東別給我往西,讓你睡覺就不許再看電視。聽明白了嗎?」
  
  殷逢猶豫了一下,咬唇點頭,又飛快看她一眼,說:「你說了兩個條件,那我也要加一個。」
  
  「什麼?」
  
  他垂眸,慢吞吞地說:「今天那個人,你以後不要和他講話。」
  
  他提起羅羽,尤明許倒是怔了怔,心想那人確實跟癩皮狗似的,又壞又討厭。她答道:「我本來就不想理他。你今後出門都讓陳楓跟著,萬一遇上了,別正面衝突,先保證自身安全。他不是個好東西。」
  
  殷逢眨了眨眼,唇角又飛快勾了一下,答:「嗯。」然後他站起來就走。
  
  尤明許:「你去幹嘛?」
  
  他說:「我去收拾行李,很快就要跟著你查案了。我還沒加過班,是不是要帶夠乾糧和水?」
  
  尤明許突然好想抬腿在他那翹翹的屁股上踢一腳,抬手按了按額角,忍住了。
  
  沒多久,殷逢又回來了。英俊的臉上帶著笑,身後還背著個包,重新在尤明許身邊坐下。
  
  尤明許到底有些好奇,問:「都帶了些什麼?」
  
  他等的就是這一句,立刻把包裡的東西都倒出來。尤明許一看,東西準備得倒挺靠譜:換洗衣物、錄音筆、手套、鞋套、相機、筆記本、麵包、巧克力豆、水……甚至還有一支用以防身的便攜甩棍。
  
  尤明許看著他撥弄那些東西,說:「其實你為什麼非要跟著我查案呢?你以前不是作家嗎?聽陳楓說,你還給自己裝修了一個很大很好的寫作間。你去那兒寫寫書,編編故事,不好嗎?多舒服,而且是你喜歡幹的事。」
  
  殷逢答:「我不想去。」
  
  「為什麼?」
  
  這時有人敲了敲陽台的門,陳楓端著盤切好的水果走出來。
  
  殷逢答道:「我也不知道,以前的事我都記不清了。小楓子也提議過我繼續寫作,也許能更快恢復記憶。可我一想到要回寫作間,去過以前那個殷逢生活,就覺得很不舒服。我不想去,阿許我不去。」
  
  尤明許一愣。他以前……不是很成功嗎?
  
  一旁的陳楓,看著殷逢,靜默不語。
  
  尤明許看了眼陳楓,問:「殷逢,那你記不記得,是什麼事,或者什麼人,讓你覺得這麼不舒服?以至於不想回到以前的生活?」
  
  殷逢搖了搖頭。
  
  尤明許:「是陳楓嗎?」
  
  陳楓的臉色微變。
  
  殷逢抬頭看了看陳楓,說:「小楓子很聽話,雖然不可愛,但我不討厭他。」
  
  陳楓這才笑笑。
  
  尤明許又問:「那是不是上次那個女人,叫……」她看一眼陳楓,陳楓答道:「蘇子懿。」
  
  殷逢卻回憶了一會兒,才想起他們說的是誰,搖搖頭說:「她是有點討厭,但跟我沒什麼關係,我才不要在意她。讓我感到渾身不舒服的人,不是她。」
  
  尤明許不動聲色地問:「那是誰?」
  
  陳楓臉色沉靜無波。
  
  殷逢的眉頭皺得深深的,過了一會兒才說:「我不知道那是誰。可我每次想要努力回憶過去,就覺得很不舒服。總覺得那裡有個人,一直看著我,盯著我,威脅我。我記不起來他是誰了,但我知道他就在那裡!在我過去的生活裡,就跟團烏雲似的,一直追著我。我一點都不想要回到過去,不要見到他!」
  
  他的情緒明顯變得激動,臉色很差,嘴唇緊咬著,反而有點像最初尤明許在藏地碰到的那個驚懼倔強的模樣了。
  
  尤明許和陳楓都沉默著。
  
  殷逢卻陷入了一些模糊、斷續的記憶畫面裡。其實這些天,他也有遵醫囑,試圖回憶過去。他也沒和尤明許說,腦子裡已模糊有些畫面,他也知道自己的記憶,大概正在慢慢開始恢復:譬如說曾經的自己埋頭在一個非常大的房間裡寫作;自己端著酒杯,和一群人聊得很開心的樣子;甚至還有那個蘇子懿,跟在他身邊,兩人都沒說話。
  
  也有自己一個人在昏暗的房間裡,蹲在地上,雙手抓住頭髮。他不記得那時自己在幹什麼了,只覺得那時一定非常痛苦。所以酒杯才砸了滿地,他看到自己笑得非常古怪……
  
  至於「那個人」的存在,是一種感覺。他甚至能感覺到,那個人,窺探著過去的自己的生活。令過去的那個殷逢,感到棋逢對手,也感到孤獨、恐懼和沉默壓抑的歇斯底里。
  
  ……
  
  回憶了這麼幾次,殷逢就覺得有點煩了。他覺得過去的自己太複雜了,還做作,心裡裝著不少麻煩。所以他就不太願意想了。既是不願意再去探尋「那個人」的存在,有點逃避的意思。也是和過去的「自己」相比,殷逢覺得現在的生活,明顯快活自在多了。
  
  殷逢漸漸進入神遊狀態,尤明許只看到他靠在椅子裡,雙目望著夜空,半陣都不動一下。這也是尤明許習慣的「半傻」狀態,好歹他的情緒平靜下來了,她沒打擾他,而是轉頭看著陳楓,輕聲說:「看來他過去的事,我們有必要找個時間,好好聊一聊了。」
  
  她這麼說,陳楓的感覺有那麼一點點受傷。因為他才是跟隨了殷逢很多年,站在殷老師一邊的人。此刻尤明許的語氣,卻頗有些興師問罪的意思。
  
  然而陳楓很快調整了情緒,尤明許這麼護著殷逢,和他立場一致,自然是好事。
  
  不過……
  
  陳楓說:「能說的,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是有些事,只有過去的殷老師,一個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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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15 00:25:23 |只看該作者
第46章
  
  盛夏的時光,就這麼一天天轉眼間過去。
  
  曾經發生了恐怖兇殺案的望月山小區,第二天就恢復了熱鬧嘈雜。人們忙著上班、接送孩子、做生意……案發樓下圍著的警戒線,起初還有人駐足張望。後來乾脆就沒人搭理了。到了第三天,警戒線就被人扯掉了,因為擋路。
  
  住在這棟樓的一些住戶,最近倒是不敢回來住。畢竟,太「凶」了。還是不時會有記者,跑到樓下拍照報道。301室的燈,從此始終熄滅著。
  
  案發後,員警還去探訪過受害者家屬幾次。死者謝惠芳的妹妹謝惠芬,和丈夫住在朋友家裡。他們等待著抓到兇手,但再過幾天還抓不到,他們就等不了了,要回外地上班了。畢竟生活總要繼續。
  
  他們的兒子李必冉在家待了幾天,就回學校上課了。起初會有一些同學過來安慰、詢問。在李必冉一五一十回答時,幾乎全班同學都豎著耳朵聽,低聲驚嘆。李必冉在學校裡,走到哪兒,都有人注視他。不過這關注也就維持了幾天,幾天後,他身邊又沒什麼人了。他沉默的上課、吃飯、睡覺。老師關心過他有沒有事,他說沒事,我挺好的。
  
  又過了兩天,也就是案發後第五天。
  
  所有的刑警幾乎不眠不休,把本地區內所有的盜竊慣犯、刑滿釋放人員,都挨個排查一遍。同時更加深入地瞭解謝惠芳的人際關係。然而依然一無所獲。
  
  找不到嫌疑人。她的身邊,沒有人有動機和條件作案。潛在犯罪分子裡,也沒人符合作案條件。
  
  兇手心思縝密,有計劃性,反應速度快,具有一定的反刑偵意識。作案手段兇殘,沒有人性。穿39碼鞋,作案當天背包(換下血衣),兇器為市面常見西瓜刀,目前還未找到。
  
  因為案發小區人流車流量大、監控設施落後,無法找到別的線索。但最讓警方頭疼的是,大部分案件,嫌疑人和受害者或多或少都有些線索聯繫。這個案件,迄今為止,卻沒找到兇手和受害者的半點關聯。
  
  ……
  
  這天丁雄偉去市局開會,被領導狠狠訓了一頓。他回分局裡,立馬把隊裡的人也訓了一通。可大家心裡也覺得憋屈啊,個個都累成狗了。樊佳蔫蔫巴巴問:「丁隊啊,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啊?熟人作案的可能性上次排除了,慣犯作案,現在啥也沒查出來。那接下來往什麼方向查啊?」
  
  丁雄偉沉思片刻,說:「今天都回去歇一歇,想想該怎麼弄。明天一早開會。」
  
  散場的時候,許夢山忽然來了句:「難道真的是陌生人隨機作案?」
  
  樊佳瞪大眼:「變態殺手?」
  
  尤明許卻嗤笑說:「哪有那麼多變態殺手?你以為人人都是顧天成?」
  
  話雖這麼說,尤明許收拾好東西,抬頭望著窗外。暮色已經降臨,城市燈火初上,看起來十分寂靜、安寧、遙遠。兇手也許就安坐在城市的某個角落裡,成功切斷了自己和案件的一切關聯。尤明許總感覺,這案件還有很大的隱情,逃過了他們的視線,也許就在眼皮子底下呢。可這茫茫暮色,暫時將一切都籠罩,令追尋真相的人,心中焦灼又憤懣。
  
  尤明許回到家已是夜裡九點多。
  
  客廳沒開燈,只有一個人影坐在沙發上,電視的光線明明暗暗。尤明許打開燈,就見殷逢立刻站起來。尤明許不看他,徑直往臥室走。
  
  結果剛走到沙發旁,聽到他說:「阿許賭輸了。」
  
  尤明許橫他一眼。今天他穿的是黃嫩嫩的T恤,大褲衩。更襯得皮膚白皙透亮。眼睛彎彎含著笑。尤明許覺得,這樣的他看著簡直嫩得要滴出水了。
  
  尤明許:「誰說的?」
  
  殷逢答:「我這兩天都在關注案件,沒有任何取得進展的消息。而且你剛走進來的臉色說明瞭一切。」
  
  尤明許瞟了瞟他,走到沙發坐下。殷逢也立刻挨著她坐下,那熱熱的小腿幾乎都貼在她的牛仔褲上。尤明許沒好氣地說:「坐過去點。」
  
  他慢吞吞往旁邊移開一點點。
  
  尤明許心裡嘆了口氣,說:「確實像你說的,謀財這條線,我們什麼也沒查出來。現在案子就跟大晚上掉進冰窟窿似的,兩眼一抹黑。」
  
  殷逢的腦子也不知道是怎麼運作的,想了想,說:「阿許你有沒有掉進過冰窟窿過,我沒掉過。是不是很冷,很刺激?」
  
  尤明許:「……」
  
  她摸出煙,點上一根,慢慢抽著。
  
  記憶中,殷逢還是在西藏時,看到過她抽煙。現在已經很久沒看過了。她是又發愁了嗎?
  
  柔和的燈光下,女人綁著簡單馬尾,可那張臉依然顯得清媚冷傲。她指間夾著那支煙,慢慢吐出白色煙氣,更顯得雙眸清亮如星。
  
  殷逢愣愣地看了一會兒,尤明許察覺了,忽的一笑,一口煙吐在他臉上。煙草味撲鼻而來,殷逢原本有點嗆,透過煙,看著她臉上的笑,忽然間傻傻的也笑了。
  
  於是他乾脆雙手摁著屁股下的板凳,閉上眼,仰起臉,輕輕地嗅著煙氣味兒,她吐出多少,他就用力吸多少。
  
  尤明許覺得這傢伙的模樣實在太像小狗了,戳熄煙頭,一摁他的頭,教訓道:「抽什麼二手煙,不學好!」
  
  殷逢瞪大眼,說:「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尤明許斜瞥他一眼:「呦,還會說成語了。」其實這句話是自動冒進殷逢腦子裡的,說來奇怪,話一出口,他似乎就憶起了這句話的意思,於是他微微一笑:「看來我又聰明瞭一點。」
  
  尤明許失笑,靜靜看著他眸色清澈的樣子,說:「你說的沒錯,我認輸。也許你真的……我們出去走走吧,聊聊案子。」
  
  夜色已深,兩人又走到了江堤上。此時沒什麼人了,燈光稀疏,車流不息。江面映著斑駁的光。
  
  尤明許心裡想著事情,沉默了許久。殷逢則自個兒玩著踩影子的遊戲,踩中了尤明許的頭,會偷偷笑。要是踩中腰或者胸,會飛快抬頭看她一眼,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過了一會兒,尤明許開口:「謀財的可能性基本排除了。但你所認定的仇殺,基本也可以排除。那麼,你認為陌生人作案的可能性有多大?變態殺手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福爾摩斯不是這樣說的嗎?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答案,剩下的結果即使再不可思議,也是事件的真相。
  
  殷逢想了想,說:「其實從目前看來,他的種種行為,並不符合精神病態的典型性。他顯然是具備組織能力的,可是從屍體看,他對受害者沒有折磨過程,也沒有明顯標記行為。幾乎就是亂砍一通。這等於說精心挑選、仔細籌謀後,隨意殺掉。如果真的是變態殺手作案,那這個殺手也太沒有追求了。那他到底要什麼?他通過這個殺戮過程,沒有達成明顯的快感和儀式感。
  
  當然,我這樣說,不是說必須要有儀式感,才是連環殺手。只是你看,顧天成這麼個半路出家、自我催化成熟的變態殺手,都會和受害者交談、戀愛、折磨放血……所以我認為,還沒有明確的行為證據,讓我們可以斷定,是精神病態殺手隨機作案。」
  
  他的嗓音清澈無比,眼睛也是亮晶晶的。明明在說殺人和屍體,卻好像在說明許我要吃這個不吃那個。
  
  這些話是他身體裡那個老男人說的。尤明許心想。
  
  「可是……」她說,「既然不是謀財、情殺,又找不到仇殺動機。除了陌生人作案,還有什麼可能?」
  
  殷逢用手指按在嘴唇上,望著天空想了一會兒,露出個得意的笑,說:「他有一個行為,還是洩露了點東西,很強烈的,阿許想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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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8-15 00:25:34 |只看該作者
第47章
  
  殷逢問:「阿許想到了嗎?」
  
  這語氣,令尤明許斜瞥他一眼,有種自己一直踩在腳下的小弟,膽敢平起平坐的感覺。
  
  她語氣急躁地反問:「什麼?」
  
  殷逢的眸光,破天荒變得有些深邃,說:「殺人之後,他把他們都拖到廚房,胡亂堆在一起,然後用桌子蓋住。他沒有掩飾受害者身份的必要,所以我認為這個行為代表的是兇手事後的恐懼和愧疚。」
  
  尤明許沒說話。這是一種有點奇怪的感覺,殷逢的這一點推理,是有一定道理的。而正因為窺知了兇手的這一點心理,原本一片模糊的兇手形象,似乎變得有些具體了。
  
  「所以,兇手和謝惠芳認識的可能性更大。」殷逢說,「他就在你們調查過的人當中,你們一定遺漏了什麼。」
  
  尤明許蹙眉不語。
  
  殷逢忽然燦爛一笑,說:「當然,還有很小的一種可能性,非常小——就像阿許說的,他確實是陌生人。儘管完全算不上一個有組織能力的殺手,也還沒有摸清自己的終極訴求是什麼,他依然有一定程度的心理扭曲。
  
  謝惠芳是他精心挑選後的目標。他在謝惠芳身上帶入了自己的仇恨、恐懼和愧疚種種情緒。換句話說——他把她當成另一個人復仇殺掉了。謝惠芳起到了替身的作用。在現實生活裡,他也許無法反抗自己真正憎恨的那個人。」
  
  尤明許的思緒彷彿也陷進殷逢所描述的那個模糊形象裡,一張陰暗、猙獰、驚恐、壓抑的臉,似乎就在眼前。
  
  而當她抬起頭,卻看到一張陌生的臉。
  
  也許是講得太興奮,明明還是那蓬鬆的頭髮,明峻的五官,殷逢的嘴角含著點笑,眼裡有興奮、洞悉、老成的光。
  
  尤明許怔住。
  
  她知道自己在這一剎那,看到那個人了。
  
  可尤明許此時複雜的目光,卻令殷逢的腦子迅速從案情中抽離出來,他怎麼覺得阿許現在看他的樣子,怪怪的。於是他伸手,拉住她一邊臉頰,輕輕一扯。
  
  「疼。」尤明許下意識說。
  
  他就這麼直勾勾看著她。尤明許忽然回過神,一把拍掉他的手。他低頭一笑,問:「你要不要扯我的臉?」然後伸頭過來。
  
  「不要!」
  
  看著他那副熟悉的二百五模樣,尤明許心頭沒來由一鬆。可莫名的,也有一絲煩躁的情緒,在滋生。也許是想擺脫這情緒,她又說:「如果像你所說,還是熟人作案可能性更大。但是所有相關人,我們都調查過了。沒有人有明顯動機。」
  
  殷逢搖搖頭,說:「每個人的成長背景和心理狀況都是不同的,你們覺得是很小的事,不構成動機,或許對於心理長期壓抑的人來說,那件事卻會被無限放大,足以令他罔顧一切殺個痛快。」
  
  尤明許又低頭沉思。
  
  殷逢目不轉睛看了她一會兒,又把頭伸過來,說:「看來我真的是挺聰明的啊,你覺得呢?」
  
  尤明許客觀地答:「還不錯。」
  
  他只是眨了眨眼睛,然後直起腰,繼續往前走,腳踢著地面的石子,眉眼微微含著點笑。
  
  「那現在的我,對你而言,是不是挺有用的?」他說,「你並不是白養我?」
  
  尤明許沒想到他還記著這個茬兒呢,那天他當著那麼多人說她養自己,不是還挺理直氣壯的?
  
  她也笑了,故意逗他:「有沒有用,還得再用用,才能下結論。」
  
  他不出聲了。
  
  尤明許伸手摸摸他的頭,說:「逗你玩的,你很有用,你說的很多,我都不懂。而且我沒有養你,你花的都是自己的錢。你不是知道自己很有錢嗎?」
  
  殷逢站住了。
  
  尤明許也停下腳步。
  
  他忽然拿起她一隻手,把頭低下去,在她的掌心裡,閉著眼,用臉輕輕蹭。
  
  尤明許一愣,面前的男人太英俊乾淨,在她面前彎腰低頭的姿態天經地義。掌心不斷傳來酥酥癢癢的感覺,漸漸的,那細細密密的感覺彷彿一根著火的細線,從掌心一下子竄到了心口,像是有什麼無聲炸開。尤明許一把抽出手,吼道:「你幹什麼?」
  
  殷逢抬頭,愣愣的模樣:「你……不想摸摸我嗎?剛才你都那麼誇我了。」
  
  尤明許靜默片刻,也不說什麼,神色如常地繼續往前走。殷逢立刻追上來,他這麼快又忘了剛下的一茬,高興起來,邁著大長腿,在她邊上一跳一跨。有時候故意扯一下她的馬尾辮,然後跑遠。見她不理,又跑回來。有時候故意落後很多,等她不耐煩地回頭看,他才綻出個大大的笑,做出短跑運動員的起跑姿勢,一口氣追上來。
  
  尤明許本來走得好好的,目不斜視大步流星,被他這麼搞來搞去,都快不會走路了。
  
  恍惚間,她感覺就像回到了被隔壁班臭小子騷擾的時光……
  
  等快到家時,殷逢終於歇菜了,安靜走在她身邊。過了一會兒他說:「阿許,那我們說好了,以後我都跟著你查案。」
  
  尤明許抬眸看著周圍的高樓林立,燈光錯落,笑了笑說:「你不會一直跟著我的。」
  
  他咬唇:「為什麼?!」
  
  尤明許說:「因為你終有一天會醒的,會恢復記憶。等你想起一切,病也完全好了,呵呵,你肯定掉頭就走。你到時候才不想見我這個,見過你所有糗樣的小員警。」說完她就低聲笑了。
  
  殷逢卻一點也笑不出來,他望了她好一會兒,說:「阿許我不會那樣。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子,都不會那樣。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如果將來做不到,我就從樓上跳下去給你看。」
  
  尤明許心想,我要你從樓上跳下去幹什麼,我又要你一直跟著我幹什麼?知他現在根本不理解將來,索性笑笑,往樓棟門走去。
  
  他默默跟在後頭,走了一會兒,又開口,語氣硬邦邦的:「我剛才做了個決定。」
  
  尤明許:「什麼決定?」
  
  他緊跟上來,手抓著她身邊的樓梯扶手,幾乎是有些急切地攆著她:「我要換個名字,不叫殷逢了。我和以前那個人不一樣,免得你總覺得我會變成他那個討厭的樣子。」
  
  尤明許失笑,問:「那你想叫什麼名字?」
  
  他看著她的神色,說:「我這兩天想了個名字,『英俊』。我就叫『尤英俊』怎麼樣?和你一個姓。」
  
  尤明許靜默一瞬,用手按住嘴,到底還是笑出了聲,最後索性哈哈笑了起來。殷逢見她笑得開懷,不由得也跟著笑了。
  
  尤明許很久沒這麼大笑過了,等走到家門口,嘴巴都笑酸了,拍拍他的肩膀說:「行,以後我就叫你英俊,尤英俊。」
  
  殷逢露出個心滿意足的笑,點了點頭。
  
  尤明許含笑脫鞋進屋,就在這時,手機響了。她一看是局裡打來的,立刻接起。
  
  「麓山工廠附近剛剛發生了一起兇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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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發表於 2019-8-15 00:25:55 |只看該作者
第48章
 
  已是子夜了。燈光都在很遠的地方,這裡不過是一條偏僻、陰暗的小路。旁邊就是嶽麓山脈。路的周圍雜草叢生,都快有一人高。此時,草葉上濺滿血跡。
  
  隔得老遠,尤明許就聞到了血腥味,讓人心裡發悶。跟在她身旁的殷逢,倒是一臉恬靜如路邊一朵大野花。
  
  尤明許忽的想,他現在這樣也挺好的,無知無畏,哪怕面臨鮮血,世界一派天真爛漫。他那麼肯定的說以前的自己過得不好,現在的他也許真的更快樂呢?保持這樣,又有什麼不好?
  
  於是尤明許招招手:「跟緊我。」案發現場,可容不得他亂跑。
  
  他飛快點頭,上前一步,幾乎貼在她後背上,簡直跟個人體大掛件似的:「這樣……夠緊嗎?」
  
  尤明許額角跳了跳,之前憐香惜玉的心情蕩然無存:「退後!不是讓你黏我身上!」
  
  屍體是抄近路去上夜班的一名工人發現的,此時那人還驚魂未定地在做筆錄。許夢山和樊佳早到了,看到尤明許領著殷逢出現,都愣了愣。然而尤明許根本不打算解釋,戴好手套徑直走向屍體。
  
  殷逢倒是衝許夢山等人笑了笑。眾員警看著他那嫩黃色超人T恤胸口掛著的,明晃晃的省廳專家證,都沒吭聲。事實上,也沒空理他這個閒人。
  
  死者趴在地面,背部中了數刀。從身量體貌看,是個年輕男人。鮮血滿地,那些刀傷雜亂無章,因而看起來更加破爛慘烈。他幾乎成了個模糊的血人。
  
  更殘忍的,是死者的臉,也被剁了數刀,看著不像是個人了,像是一團爛泥。
  
  尤明許蹲在屍體前,打量了好一會兒,壓下心頭那噁心窒塞的感覺。她說:「兇手是從背後偷襲的,第一刀就砍得很深,瞬間令死者喪失行動能力。然後兇手又連砍數刀,死者甚至連轉身都沒能夠,正面沒有傷口,直接撲倒在地。」
  
  她目光一掃,落在屍體旁那個男式錢包上,半舊,染著血,蹩腳的仿大牌人工皮,打開一看,裡頭是空的,也沾了一點血跡。
  
  「兇手拿走了錢包裡的所有東西。」尤明許說,「現場沒有發現手機,應該也被拿走了。他還在死者臉上砍了好幾刀,令其毀容。而後逃走。」
  
  自言自語般說完後,她看向蹲在屍體另一旁的殷逢。心想老子在幹什麼,居然下意識和他交流心得。還真把他當成搭檔了?許夢山死哪兒去了。
  
  殷逢聽得卻很認真,點了點頭,就在血肉模糊的屍體旁粲然一笑:「阿許把我腦袋裡想的話都說出來了。」
  
  尤明許扭頭,懶得和他心心相印。
  
  結果他又說:「不過,我比你還多一句。」
  
  「什麼?」
  
  「毀壞死者容貌,要麼,是為了拖延確認死者身份。要麼,就是想要掠奪死者的身份和人格。我猜,是後者。」
  
  尤明許又看了眼死者的臉,沒說話。
  
  死者的身份,果然很快得到確認。
  
  因為他的上衣口袋裡,還揣了張工作證。警方根據工作證上的資訊,請來工廠的相關人辨認,幾乎可以確認,死者是該工廠的一名技工。準確的DNA和指紋鑒定結果,幾個小時後也能拿到。
  
  按照工作證上的資訊,他叫徐嘉元,25歲,湖南省沅陵縣人,來這家工廠打工已有兩年多。根據工廠方面反饋的消息,他今晚不上夜班,有人看到他和幾個工友在一間宿舍裡打牌。他不住在廠裡,而是和幾個工人租住在附近的鎮上,因為生活比較方便。這條小路,能從工廠通到他租住的農居,是近路。
  
  許夢山負責和工廠方面聯絡,很快傳來確認消息:今晚徐嘉元和那五名牌友,打到了10點多,因為輸了幾百塊,他也沒了興緻,離開工廠回家。這和法醫初步推斷的死亡時間也對得上,也就是說,確認他是在抄近路回家的途中遇害。
  
  尤明許是這組人的頭兒,聽完這些情況匯總後,她說:「兇手極有可能熟知死者的行為習慣,並且知道他今晚在廠裡打牌,跟蹤死者或者蹲守在此,預謀殺害。」
  
  眾人都點頭。都幹了些年頭了,這種關鍵判斷,一聽就明白。他們感覺這個案件,就像經手的許多案子一樣,戳破那層薄薄的窗戶紙,兇手就在眼皮子底下呢。
  
  於是大夥兒的思路都很清楚,立刻兵分兩路,一路去查和死者打牌的那些人;另一路去調查與死者合租的三名室友。
  
  尤明許帶著殷逢,先去跟牌友那一組。因為他們是最後見過死者的人。
  
  發生了命案,廠裡也非常緊張,積極配合,連夜提供了詢問室,把那幾個牌友也全叫過來。只不過當旁人看到殷逢這位專家衣服上的卡通圖案時,都多看了一兩眼。
  
  尤明許於是心想,明天就得剝了他心愛的T恤,讓他換上件普通衣服。以後他既然跟著她了,就不能再讓他丟人了。
  
  殷逢其實挺敏銳的,也注意到別人都在看自己。他微微一笑,挺了挺胸膛。他現在已經知道自己長得很帥,大家都喜歡看。不過他才不稀罕別人。
  
  尤明許和許夢山問話時,殷逢就安靜地坐在一旁,全程沒有說話,只是一瞬不瞬盯著每個人。尤明許工作得很專註,偶爾停下喝口水時,才注意到他的沉默。感覺他即便傻了,也挺上道的,很懂規矩。
  
  等到中間,許夢山出去溝通安排,屋子裡就剩他們兩個。尤明許翻了兩下筆記本,說:「今天挺乖。」
  
  殷逢答:「我一直很乖。」
  
  尤明許笑了,說:「最近是誰動不動就發脾氣不說話,低頭生悶氣,要人哄的?」
  
  他的臉慢慢紅了,分辯道:「可阿許每次一哄我,我不就聽話就範了?」
  
  尤明許看他兩眼,低頭繼續看筆錄。
  
  許夢山很快又帶人進來了。
  
  這一晚參與打牌的,一共五個人。他們的口供也都一致:徐嘉元打牌到10點多,輸了八百多塊,身上只剩一百多,本是接下來幾天的生活費。他有些不高興,就先走了。當時還有個人贏了一千多,一個贏了300,其他三個多多少少都輸了。剩下的人一直打到剛才。
  
  雖然他們打牌的那間宿舍沒有攝像頭,但是樓層和進出口都有,也有不少目擊證人。他們說的話,很快就可以取證確認。
  
  等許夢山領著這些人出去,尤明許正在整理筆錄,就感覺到一個熱乎乎的人湊到臉旁邊。她眉都沒抬一下,繼續幹自己的事。殷逢開口:「本英俊認為……」
  
  尤明許差點沒被自己的呼吸給噎住。
  
  而他說著如此可笑的話,神色卻清明篤定:「本英俊認為,他們說的都是真話。因為我觀察了他們的微表情和行為邏輯,都是真實合理的。而且幾個人說的細節,相互都對得上。」
  
  尤明許不搭腔。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很快許夢山就拿來了工廠保安室新鮮出爐的監控視頻,印證了他們的口供。
  
  這五人,暫時排除了直接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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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發表於 2019-8-15 00:26:10 |只看該作者
第49章
  
  步出工廠時,已是凌晨三點。
  
  本就是偏僻郊區,夜靜得很空曠。尤明許抬頭看了看天空稀疏的星子,心情有些莫名的寂寥。也許是因為,最近這幾天壓在心頭的東西太多。謝惠芳一家的案子,還陷在迷局裡。今天又出了一樁案子。
  
  不過,以尤明許的經驗判斷,這起案子,應該很快就能破。不會有謝惠芳案那麼棘手。
  
  附近的警力已經調集,在案發現場附近大規模搜查,說不定很快就能發現嫌疑人的蹤跡。這麼想著,尤明許的心情輕鬆不少,轉頭望去,就見殷逢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然後眼淚汪汪地望著她,那模樣頗有點呆。
  
  尤明許笑了,說:「睏就回去睡。你不必非得跟我熬一整個晚上。」
  
  他大概是睏極了,眼眶也發紅,揉了揉眼睛,說:「阿許上班原來這麼累,我不陪你,你就更可憐了。我要陪。」
  
  尤明許說:「呵,我可憐?」
  
  他點點頭。她倚在車邊,抽支煙提神,他就在邊上等著。尤明許其實也有些犯睏,本就連著忙了這麼多天,她手夾著煙,閉著眼,揉了揉眉心。
  
  忽然間就感覺到兩根柔軟的手指,落在自己太陽穴上。她沒有睜眼,任由他服侍著。殷逢的力道很適中,一下下揉著。尤明許心想,也許這傢夥,以前是渣男時,經常逛洗浴按摩?豬肉吃多了,都學會豬跑了?
  
  這麼想著,尤明許輕輕笑了。任由他揉著,手裡的煙放下。在兩人都看不見的指端,煙灰一點點自己掉落。
  
  殷逢也一邊揉,一邊看她。這樣子好乖啊,整張臉都任由他弄。殷逢的心頭有了些許熾熱的感覺,心想,要是能夠一直給她這麼揉下去就好了。這輩子別的他都不幹,就給她按摩,讓她放鬆,讓她不累,也不睏,眉頭再也不要深深皺著。
  
  尤明許睜開眼,目光已恢復清亮,說:「好了,謝謝。」
  
  殷逢放下手,杵著不動。
  
  尤明許摁滅煙頭:「怎麼了?」
  
  他嘴角飛快閃過一絲笑,然後閉眼,抬頭,把自己的臉湊過來。
  
  尤明許:「……」
  
  「按重一點。」他說,「本英俊的骨頭比你硬,而且腦袋睏得有點痛。」
  
  尤明許抬手就在他太陽穴重重摁了兩下,他一縮,尤明許哈地笑了,說:「按完了,上車!趕時間。」
  
  鎮上距離工廠不過幾分鐘車程,走路不會超過20分鐘。
  
  尤明許和殷逢面前,是一幢三層農家自建小樓。周圍大多是這樣的房屋。此時樓下停著幾輛警車,還有一些村民在張望。
  
  死者徐嘉元和廠裡另外三名工人,一起租在三樓。一樓、二樓都租給了別的住戶。所以這一棟樓裡,住了很多人。樊佳正帶人勘探現場,並對三人做初步筆錄。
  
  尤明許帶著殷逢上樓時,看到玄關旁,一名員警正在給一個人做筆錄。看到那人,尤明許停下腳步,問:「他是?」
  
  員警懂她在疑惑什麼,答:「他叫劉若煜,是徐嘉元的室友,包裝車間的工人。」壓低聲音說:「自稱18歲,還沒有拿出身份證。我看最多不超過16。」
  
  尤明許又盯著劉若煜,他正好也抬頭看過來。他個子倒不低,身材也結實,相貌普通,皮膚有點粗黑,一看就是幹慣了體力活的。但仔細一看,的確是張稚氣未脫的臉。尤明許同意同事的判斷,看樣貌氣質也就十五六歲,竟然和大人們一起上班了。
  
  劉若煜的表情明顯有些緊繃,臉色發白。他的嘴緊抿著,透出幾分與年齡不符的陰鬱沉默。
  
  那名員警又說:「快把身份證拿出來,你才多大點,居然跑到工廠上班。這事兒肯定要讓工廠擔責任處理的,你這孩子,就別強著了……」
  
  劉若煜低下頭,脖子上的青筋都鼓出來了。
  
  三樓一共兩間房,死者徐嘉元和劉若煜住一間,另外兩名城鎮青年住一間。尤明許和殷逢先到了死者房間裡,只見靠窗朝陽的那張床,凌亂一些。還丟著幾件衣物,一看就屬於年齡更大、身材更高大的徐嘉元。屋內只有一張書桌,就在徐嘉元床邊,上面放著台電腦,還貼著幾張明星美女海報。還有幾本五花八門的書,什麼《100天訓練成千萬富翁》、《厚黑學-洞識人心》、《苗疆鬼事》、《香港娛樂圈秘聞》……但即便是這些書,看起來都很新,幾乎沒翻過的樣子。
  
  「這是誰的桌子?」殷逢問。
  
  一名員警回答:「徐嘉元的。」
  
  殷逢「哦」了一聲。
  
  房間另一側,劉若煜的床,則顯得單調很多,床也小一些。看起來最普通廉價的那種床單,疊得倒是整整齊齊。床下塞著兩個箱子和編織袋。別無他物。垃圾桶就在他的床腳。
  
  就好像他整個人的空間,都縮在這個房間的一角裡。
  
  另外兩名室友,一個叫劉平,一個叫蔣明軒。從他們身上,其實可以大致看出徐嘉元生前相似的模樣——二十幾歲的城鎮青年,穿著稍顯土氣,樣貌和經濟條件皆普通。幹著一份乏味的工廠工作,每天除了上班,就是打牌、吃喝、混日子。
  
  聽到徐嘉元出事的消息,他們倆也很震驚,半陣說不出話。他們和劉若煜的口供完全一致:案發這個晚上,三人在宿舍叫了外賣,之後就打遊戲的打遊戲、刷劇的刷劇,沒有外出。他們都知道徐嘉元今晚有牌局,所以即使超過12點他沒回來,也沒人在意。
  
  至於他們三人有沒有說謊,只要調集路口監控和詢問附近住戶,就能很快確認。
  
  這個顯而易見的調查結果,令尤明許微微一愣。
  
  因為起初,在看到屍體之後,她認為和死者一起打牌的牌友,或者這三名室友,嫌疑是最大的。因為只有他們最熟悉死者的行為習慣和今晚行蹤。但現在,所有人都有非常明顯、確切的不在場證明。而且經驗告訴她,他們都沒有撒謊,也撒不了謊。
  
  那就是說,還有別人?
  
  她立刻讓同事們,詢問了這八個人,同一個問題:
  
  「死者最近有沒有和什麼人結仇?或者經濟糾紛、感情糾紛?」
  
  那五名牌友很快給出近乎一致的答覆:「不清楚。」「應該沒有吧。」「小徐在廠裡混得還蠻開的。」「徐嘉元雖然平時愛開玩笑了一點,脾氣還有點燥,但他人夠圓滑,幾乎不得罪什麼人的。」「誰能和他有這麼大的仇,把人給殺了啊?」
  
  又問三名室友。
  
  劉若煜還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樣子,十幾歲的少年低著頭,說:「我不知道,他好像沒什麼仇人。他死了,我們都很難過。」
  
  那名叫劉平的室友說:「他能有什麼仇人?我們就是普通上班的,平時也就自己幾個人玩。真想不通到底是誰要殺他。他是不是遇上搶劫殺人犯了?」
  
  員警答:「這個你不用問,我們會查。你最近,他有跟誰有過口角、矛盾衝突嗎?」
  
  劉平一怔,說:「大家平時都是開開玩笑,吵吵鬧鬧,又不是真的鬧矛盾。」
  
  蔣明軒也想不出,死者最近和誰有仇。
  
  員警問:「他有沒有跟誰借錢,或者網路貸款,和人有經濟糾紛之類?」
  
  蔣明軒想了想,答:「沒有啊,我看他最近不像缺錢的樣子,也沒買什麼東西。他們打牌輸輸贏贏也就幾百塊,前幾天我還跟他借了三百塊買衣服呢。不過我一發工資就還給他了啊。」
  
  「他最近和誰有過口角、矛盾衝突嗎?」
  
  蔣明軒也不知道想到什麼,頓了頓。員警的嗓音嚴厲了幾分:「有一說一,猶豫什麼?這是命案!」
  
  蔣明軒立刻說:「沒有警官……只是平時在宿舍裡,徐嘉元和劉若煜相處得不太好。他有時候會嘲笑劉若煜土氣,有時候……有時候也使喚劉若煜跑腿做事。劉若煜心裡可能不太舒服吧,但還是聽徐嘉元的。
  
  前幾天,他們倆還杠上過一次。徐嘉元讓劉若煜去買煙,劉若煜在看小說,不肯去。徐嘉元就罵劉若煜,還說……不去跑腿就去揭發他是童工,讓他上不了班回山窩裡去。劉若煜當時很憤怒,說……說……」
  
  「他說什麼?」
  
  「他說……老子總有一天要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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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1-28 1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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