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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季璃 -【冷鳶曲(商王戀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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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2 00:12:1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季璃 - 冷鳶曲(商王戀之二)

商人唯利是圖,一心向「錢」看
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可以在所不惜!
這話果然沒錯,為了鞏固第一皇商的地位
他連婚姻都可以拿來當作利益交換的籌碼
明知她的心是殘缺的,身子也是殘缺的
能帶給他好處的,就只有她義公主的身分
他仍然答應這樁指婚,風風光光迎娶她入門……
雖說他們成親的理由只是各取所需,無關情與愛
但是隨著時間改變了,她的心也跟著改變了
原先的理由成了橫亙在他們之間最大的傷痕──
她嚮往「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的愛情
他卻認定「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的現實
為了不想失去朝廷這個天大的靠山
寧願將曾是他妻子的她,親自送去嫁給別的男人
也不願為她冒欺君之險、殺頭之罪的抗旨
是她自作多情,才以為他會因為她而有改變……
  
女主角:福滿兒
男主角:鷹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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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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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2 00:12:28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風聲鶴唳。
  這一日,天候算不上太好,天空總是才得片刻晴朗,就又被黑沉沉的烏雲給攏住,大風總是一陣一陣的,總是才止歇片刻,就又揚起。
  但除了風聲之外,此刻,在鷹家府邸之前就只有寧靜,沒有車馬聲,沒有平日往來的客人,靜得彷彿一絲絲風吹草動,都足以教人心驚膽跳。
  那原本是一扇人人擠著想要踏進拜訪的高門,多少高官權貴,都是這鷹家府邸的座上客,就連皇帝都曾親臨過一回,聽聞見過場面的人轉述道,那一日,鷹氏當家率眾在門前接駕,那盛大隆重的光景,怕是這一生都難以忘懷。
  當然,更別說宰相千金,且被皇后收為義女,得公主之名分的福滿兒被迎娶進門的那一天,是鷹家最蒙聖寵,最顯榮耀的一日。
  雖是商人,卻擁有皇帝親賜的爵位,身為朝廷倚重的第一皇商,鷹揚天可以說是這天底下最幸運的商人,人們都說,若能用一輩子的福分,換他身上的半分好運,都甘之如飴。
  但如今,當初加身的爵位被褫奪,站在鷹府這扇清冷的門前,人們大概都會慶幸,他們只是平凡的小老百性,而不是天下第一皇商鷹揚天,不是待罪之身,不必擔心受怕著哪日朝廷的抄令一下,隨時都要家破人亡。
  而在半年之前,誰也沒能料想到有這一天的到來。
  一陣帶著秋意的涼風掃來,給這大院憑添了幾分清冷的氣息。
  冷風也同時卷過鷹揚天的袍服下擺,他站在面對著大門口的中庭裡,看著一向都是精神奕奕的古總管,正垂頭喪氣地送走最後一批家僕,那低垂的雙肩,像是被千斤重的東西給壓沉了。
  看見這情景,他只是勾起脣角,泛出一抹淺笑,談不上是苦澀,但卻也見不到絲毫的喜悅,就只是淡淡的,宛如在水波之中泛起的漣漪,而那抹笑,在他過分俊美的臉龐上更添了幾分魅惑的氣息。
  或許,此刻在古總管心裡的失落,遠遠比他這個正主兒更加難受吧!
  這個“懷風莊”花了三年的時間才建成,至今也不過才三年光景,當日落成時的風光,如今已經物是人非。
  “爺。”古總管回頭,見到了主子到來,開口喚道。
  “人都走了嗎?”鷹揚天頷首,眸光淡然地望著敞開的大門口。
  古總管點點頭,嘆了口氣,“是,除了幾個老僕人之外,其它的人都領了資遣的銀兩走了。”
  “既然人都走了,就把門關上吧!想必這時候也不會有人來拜訪了。”這話原該說得沉重,但是在鷹揚天的嗓音之中卻覓不到一絲難受的意味。
  “爺……”老管家喊著就要落淚了。
  “做什麼哭喪著張臉呢?”在他一雙沉魅的眸光之中僅只斂著平淡的笑意,不興波紋,“這人生不就來來去去,昔日的榮華是咱們借握在手心裡的,今日給人取去了,於我也無損啊!既是無損,又何須傷心呢?”
  “可是……?!”古總管的激動難以平復。
  “關門吧!”鷹揚天語氣淡然地打斷老總管激慨的話語,“眼下,只消別再惹上新的麻煩,對咱們鷹家都算是一件好事了。”
  說完,他轉身走開,不去看古總管在偷偷拭淚。他走過了前堂,進了院子裡,這幾日,在秋風的吹拂下,原本綠蔭濃密的院子也有了幾分蕭索,忽然一陣風吹來,在風聲中,他聽見了清脆的鈴鐺聲。
  這時,有一小團東西從他身後的樹上掉了下來,他回頭,看見了一顆細竹編織而成的鞠球被風給吹到了他的腳邊,而發出聲音的,就是被放在竹鞠裡的小鈴鐺,一串不絕於耳的鈴聲,終於在擱碰到他腳邊時,停歇了下來。
  鷹揚天俯身拾起了腳邊的竹鞠,擱在手裡把玩了一會兒,他記得這顆精巧可愛的鞠球,這是滿兒最愛的寶貝,不過就在今年剛入夏時,她扔著扔著,就不知道扔到哪兒去了。
  還記得那日她慌張的在找尋,說自個兒把竹鞠往天空上一扔,就再也沒見到它掉下來過了!
  原來,是她不小心把竹鞠扔得太高太遠,扔到了那樹上頭,被那棵樹上濃密的葉子給卡住了,如今入秋了,樹的葉片逐漸轉黃凋零,不再濃密鮮綠,才會被一陣風給吹落了下來。
  要是她人還在這裡,見到心愛的寶貝又回來了,想必會很高興才對。
  不過,她不在了也好,要不,見到心愛的竹鞠被一季夏日風吹雨淋之後,變得褪色陳舊的樣子,說不定心裡不是高興,倒是會覺得難受。
  他看著鞠上朱色的漆變得斑駁不堪,心想,雖說她這個妮子最惜舊念舊,但是,見到自己心愛的寶貝變成舊物的模樣,怕是要難受大半天了。
  他搖了搖手,聽著鞠裡的鈴鐺發出響聲,那一聲聲的,聽在他耳裡,彷彿她在身邊玩著竹鞠的情景,仍舊鮮明猶如昨日。
  “爺!”一名粗眉長眼的青衣男人在他的身後拱手喚道。
  鷹揚天回頭,看見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心腹手下霍長青,點了點頭,示意他上前把探得的消息回報上來。
  霍長青得到主子的允許,近身貼耳將所探得的消息字句詳實地稟報。
  只是,他所帶回來的並非是好消息,只見他每多說一個字,鷹揚天的臉色就越加陰沉。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聽到最後,他牙關微緊,閉上眼眸,揚手遣退心腹手下,一個人獨立在秋天的冷風之中,好半晌一動也不動。
  片刻的時辰,仿佛千年般綿長而緩慢。
  鷹揚天睜開雙眸,斂眸看著手裡朱漆斑駁的竹鞠,只消一移動它,便能聽見那清脆的鈴聲在響動,他勾起微笑,笑裡不再只有淡然,而是染上沉重的苦澀與晦暗,他啟脣嘆息,把鞠球給抱進懷裡。
  “滿兒,你會怨我嗎?”他仰望著瞬息萬變的秋日穹蒼,彷彿已經看見了她在掉眼淚,“如果,最後我終究沒能保住你,你就怨我吧!如果能讓你的心裡好過些,就讓你怨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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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2 00:12:3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如果,在兩年前,有人說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鷹家,會失去朝廷這個強而有力的靠山,甚至於淪落到可能被抄家的地步,只怕那人會被當成瘋子,那話是誰也不會相信的。
  兩年前。
  這時候的鷹家,是朝廷最倚重的皇商,雖說還有幾個商號與鷹揚天一起分食這塊大餅,但是,誰都知道皇上最器重的人就是鷹揚天,要不,也不會一連將幾件重要的收購任務單獨交給他去辦,其中,還有為了鑄造錢幣而必須搜購大量洋銅一事,也是直接交給他籌辦。
  或許,是這風光的態勢太教人眼紅,人們都說,除了鷹揚天做生意的本事之外,能夠得到朝廷大筆大筆的生意,靠的其實是他與皇帝匪淺的交情,靠的是那張白淨俊美的臉蛋。
  不過,這當然只是人們的猜測,是茶餘飯後的閒談,誰也不敢明目張膽地說,畢竟冒犯皇帝可是會殺頭的大事。
  “爺,咱們已經進了軍營的地界,應該再過半個時辰就能抵達大營了。”魯大智是負責此次督領隊伍的頭兒,聽從鷹揚天的命令辦事,他原本是馬幫的鍋頭,對於長途運送貨物就像家常便飯一樣熟練。
  “嗯。”鷹揚天坐在高大的黑駿之上,迎著風,微眯起眸子,看見了不遠之外揚起了馬蹄的聲動,知道是軍營派人前來查探了。
  這時,一陣大風揚起,偃草而過,那宛如翠綠色的波浪,在湛藍的穹蒼之下顯得活潑而生色,這一片北方的雄闊景象,鷹揚天自小到大,不知見過幾回了,再見到這熟悉的景象,一抹淺淺的勾痕躍上他的脣畔。
  “快快快!再加把勁,大營不遠了,咱們就快到了!”魯大智調馬回頭,朝著後頭的隊伍喊話,“咱們這趟是送吃的,腳步要快點,別讓士兵弟兄們給餓著了!”
  這話當然是打趣的,大夥兒都笑了,眼看著目的地就在不遠之外,他們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
  軍營派來的探兵見到了鷹揚天,立刻分出了一名快騎,調頭回營去稟報,可以放心打開大營柵門,迎接運糧的隊伍進入。
  終於,當車隊抵達了大營,男人們雄壯的吆喝聲此起彼落,忙著把一車又一車的糧草運進大鷂谷軍營裡,大夥臉上的表情都是興高采烈的,因為他們都聽說了,此次運糧前來的鷹家當家額外給他們運來了一車上好的火肉,要給他們加菜用。
  不識貨的傢伙們在私底下說,不過是一車火肉,哪裡比得上雞鴨魚那些鮮物,但心裡存著那些念頭的傢伙們立刻就被打了響頭,說他們這些不識貨的人晚上就最好別吃菜,要不吃了保准他們吞了自個兒的舌頭。
  要是尋常的火肉,他們可不敢說,但要是鷹家送來的火肉,那他們肯定敢打包票,即便是再鮮美的雞鴨魚肉,都比不上那上好的火肉隨便刨絲炒出來的那盤菜,當然,更別說他們長年不得不吃的各式菜乾,只消加上些許火肉,怕是有人用了真金白銀來交換,都舍不得讓出那美味。
  聽得老前輩們個個說得口水直流,不由得大夥兒也都跟著期待了起來。
  “鷹爺!本將軍總算把您給盼來了啊!”杜青雲是負責統率大鷂谷軍營的將領,一聽說鷹揚天押著軍糧前來,連忙迎了出來,“鷹爺,這回真是多虧有您了,要不,這軍糧不知道何時才能送到本官這裡來啊!”
  “好說,都是替皇上辦事的人,大夥兒還客氣什麼呢?!”
  “是是是,鷹爺說得是。”
  “請將軍派人清點一下,我親帶了三分之一的協餉前來,餘下的三分之二,就讓人密送到軍隊的糧倉去了,算算日子,應該也快要抵達了吧!”
  鷹揚天揚起手,兩人一起在車隊旁巡走,杜青雲看著車上一袋袋的糧包被送進了倉裡,忍不住滿臉笑意。
  “好好,真是太好了,鷹爺,今晚就讓本將軍設宴為你洗塵,咱們這裡雖然不比京城吃得享受,不過這裡特產的葡萄美酒與馬奶酒,滋味特別鮮美,當然了,還有烤羊羔,那味道可是吃過一次就忘不了……”說到一半,杜青雲忽然頓了一頓,伸手拍了下自個兒的腦門,“唉呀!我這是在說什麼,這些東西鷹爺應該都吃過嘗過才對,哪裡輪得到本將軍拿來說嘴呢?”
  “將軍客氣了!”鷹揚天勾起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微笑,“將軍所說的這些都是極上的美味佳肴,別說是我了,即便是皇上都念念不忘,如果能夠得到將軍款待,那將是揚天的榮幸。”
  “好,咱們這就說好了,今晚不醉不歸啊!”
  “是。”鷹揚天一雙深邃好看的眼眸半斂,輕沉的嗓音淡聲地回答。
  聞言,杜青雲的心裡是雀躍的,就在不久前,他從幾名交好的京官口中得知,這鷹揚天在京中的聲勢扶搖直上,尤其此次協餉,助朝廷軍隊贏得了幾場漂亮的勝仗,為此,聽說皇上要給他晉封爵位,如果能夠與他交好,就等於是為他日後被調回京城鋪好了路。
  這時,幾名士兵在遠遠的角落聚著,往鷹揚天這方向看了過來,其中一人啐了聲,神情顯得有些不屑。
  “說是為了咱們,給咱們送吃的,倒不如說他是為了鹽引。”
  “是啊是啊!他們這些商人只知道要賺錢,哪裡知道咱們這些士兵為了要保家衛國,吃盡了多少苦頭啊!”另一人也跟著附和道。
  “沒錯,像他這種面皮俊得像是個娘兒們的大商人,是絕對不會明白的,跟他說了也只是白說!”
  此話一出,幾個同夥紛紛點頭,其中一人更加油添醋道:“真是可惜了,你們瞧,他那皮肉要是再白些,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美嬌娘了。”
  此話一出,眾人哄聲大笑,那笑聲肆無忌憚地傳進了鷹揚天的耳裡。
  當然,連同他們剛才所說的話,也全都一字不漏地教他給聽了進去,但自始至終,泛在他脣畔的微笑都是淡定自持的。
  “鷹爺,那些兔崽子說的話,您可別擱在心上,回頭本將軍自會料理這些不知好歹的兔崽子,給鷹爺一個交代。”
  “不必為了在下發脾氣,將軍,他們所說的也不全是胡言,替朝廷辦糧,就能夠換取販鹽的鹽引,這是實情,說在下為了鹽引而來,也不為過啊!”鷹揚天聳了聳寬肩,一派雲淡風輕。
  說完,他轉眸仰望著湛藍無際的穹蒼,勾在脣畔的微笑淡淡的,幾乎可以說是冰冷了,那一雙十分好看的眼眸像是無底的幽潭般,教人看不穿他心底真正的思緒,更談不上有一絲毫的情感。
  看他的樣子,一旁的杜青雲不由得咕咚地硬吞了口唾液,他一直聽說這鷹揚天的深沉莫測,即便是與他交好的幾位王公權貴,提起他這個人,也總是語帶保留,誰也不敢說自個兒真正與他親近,但卻也不曾聽說他與任何人交惡,人們說起他,大多都是好評。
  反正無論如何,他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杜青雲乾笑了兩聲,比了比手喚來部下,快去將幾個不知好歹的傢伙處理一下,免得給鷹揚天落得一個連手下都管理不好的壞印象……
  雨絲絲,雨綿綿,宛如絲線般交織著,讓這原本就深不可測的掖庭顯得更加迷濛深邃,在雨水的潤澤下,春日盛開的花朵顏色顯得更加鮮明動人了。
  近幾日,宮裡的花卉盛開不少,桃花雖謝了,可是緊接著是藤花爛漫,一串串如紫玉般迎風搖曳的時候,宮人們來報,園子裡的牛黃牡丹開了,過不了多時,姚黃與魏花牡丹應該也都會緊接著花季盛開才對。
  而牡丹花開一向都是宮中盛事,福滿兒在宮裡居住了很久一段時間,知道春天的賞牡丹宴,與秋天的賞菊花宴,都是皇宮裡最備受期待,也是最熱鬧歡喜的大事。
  所以,這陣子的皇宮裡,氣氛格外騷動,不過真要說起來,是奴才們比主子們更加興奮與期待,要辦宴會,總是少不了吃喝,王公大臣們進宮來朝,他們也少不了討到好處,雖說皇帝與皇后最不喜歡下人們貪小便宜,循私竊利,但是在宮裡頭辦熱鬧的時候,他們二位主子總是不約而同地睜隻眼閉隻眼,由得他們鬧去了,但若是在平時,是絕不寬饒的。
  而那熱鬧的氣氛,像是非常識趣似地止步於中宮殿門之外,在皇后所居住的中宮裡,一如平時的安適寧靜,剛過了午時,皇后才剛見過幾位大臣,大臣們離去之後,她吩咐要小憩片刻,不許任何人打擾。
  所以,此刻在中宮裡,靜悄得只剩下雨水滴落在檐廊上的聲音,如果說還有半點聲響,那大概就是少女給火盆添進菊炭及香料時所發出的輕微碰撞聲,但隨著添進香料,慢慢地飄散出一股子深沉的蜜香味,巧妙地化去了雨天時彌漫在空氣中的悶濕感。
  在火光的照映下,少女十分白淨的容顏泛著淡淡的紅暈,更加顯得那膚色如雪,一雙杏眸宛如烏玉般,顧盼之間說不出的婉轉動人,俏挺的瓊鼻之下,一張小嘴稜角分明,顏色比朱色淺,卻比櫻色深,恰到好處的紅潤讓她秀麗的臉蛋更加生色了起來。
  當然,更別說一身月白妝花緞衣裳,外罩著石榴色的輕紗羅衫,俱是上乘的質料,將她從小就在宮庭中生長的嬌貴氣息完全地襯托了出來,完全不需要半句言語的炫耀與張揚。
  她姓福,名滿兒。
  人們聽了她的名字總說好,說這是寓意福氣滿滿的人兒。
  每回聽見人們這麼說她,福滿兒只是笑而不語,總以為福氣是老天爺給的,哪裡是一個名字就可以主宰得了呢?
  但是她喜歡自己的名字,或許,好名字能給自個兒帶來福氣也不一定,雖說,她的日子不見得都是風平浪靜的,但在皇宮裡,不只是皇上與皇后,身邊的人也都待她極好,她想,這就是難得的福氣了吧!
  “滿兒。”
  忽然傳來了叫喚的聲音,福滿兒知道是皇后醒了,她拿起一旁的濕巾子將手抹淨,腳步匆忙地走進內室,剛好見到皇后取過掛在披架上的外衣,罩在身上,腳步略顯得慵懶地步至長榻坐下。
  “娘娘,現在才不過未時三刻,怎麼不多歇會兒呢?”她順手倒了一杯在桌上溫好的香茶,擱到皇后手畔的小幾上。
  “不知怎地,就是覺得身子不太對勁,睡也睡不沉。”皇后微笑,端起香茶輕啜了小口,潤了潤嘴,就又將杯子給擱回幾上,招了招手,示意滿兒到她的身畔坐下,“滿兒,在忙些什麼?”
  “在起火爐子。”福滿兒順從地在長輩的身邊坐下,說是長輩,其實皇后的年紀也還不到三十五,正是女子風韻最美的時候,“才剛在跟月娘姑姑說這兩日屋子裡濕氣重,就真的下起雨了,所以滿兒讓人給起了火爐子,添暖之餘,也順道給屋子去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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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2 00:12: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皇后點頭,玉潤的容顏十分美麗,但是比起尋常女子,她的鼻生得太挺直,眉梢微勾,充分地透露出她不讓須眉的倔強,但是隨著年歲增長,已經收斂得極好,“是了,每年吹南風時,這宮殿裡的濕氣就會比較重,這皇宮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沒有人比我更了解這一點了,不過,你這丫頭的心真細,要是咱家那個月兒能有你半分細心,不知道該有多好,真想把你們兩個人兒給揉在一塊兒,對半分了剛剛好。”
  “滿兒喜靜,月妹妹喜動,哪能比較呢?滿兒倒希望能像月妹妹一樣,馬術箭術都了得,那一身功夫真教男人看了都汗顏。”
  “這還不都是她父皇害的!”說著,皇后輕哼了聲,對於夫君似有怨懟,卻又掩不住對他的仰慕與喜愛,“從小就帶著她在馬背上玩,把弓箭給她當玩具,把她的心都給玩野了,現在要收,都收不回來了。”
  聞言,福滿兒掩脣笑了,知道皇后並不是真心埋怨皇上的,畢竟從小到大,她還未見過哪對夫妻與帝後一般恩愛,深情至今不渝。
  “不過,”皇后說著,抬眸掃視寢殿,好半晌,才嘆息道:“這皇宮經過幾百年的歲月,也真的陳舊了,再怎麼修繕都不如新的好,難怪咱們家皇帝老是在提遷宮的事,可是滿兒,你知道嗎?這裡是我的家,我不想搬,新建的宮殿再好,都吸引不了我。”
  “滿兒明白。”她點點頭,心裡明白皇后語氣之中的感嘆,“娘娘住在這皇宮裡的時間,比皇上還久,自然對它的感情是更深厚的,但是,聽說新的宮殿不久之後就會落成了,到時候要是皇上堅持,娘娘真能不搬嗎?”
  “要搬他搬,我繼續住這兒,他要見我,就得回來。”
  “這下子怕是皇上要鬧頭痛了。”
  “那是他活該應得的。”
  福滿兒雖然極力忍住,但是笑意如漣漪般,隱隱地在她的脣邊泛起,她垂斂雙眼,逃開皇后朝她投射過來的瞪視。
  “母后!”
  這時,只聽見一道嬌嫩的嗓音傳來,珂月像團風暴似地卷了進來,還未見人,氣憤的嗓音已經直殺了進來,“母后!”
  皇后聽見女兒的聲音,完全沒有一絲女兒家該有的儀態,忍不住輕擰起眉心,一臉苦笑地看著面前恬靜的人兒,“滿兒,你說,這真是因為你兩人一個喜靜,一個喜動的緣故嗎?”
  “不盡然,但也相去不遠。”福滿兒微笑,說得十分含蓄。
  “母后!”珂月這團旋風終於卷進了屋子裡,明明是來找娘親的,但一見到滿兒,卻歡天喜地一把抱住她,“滿兒姐姐,原來你也在這裡!”
  明明是小半歲的妹妹,卻比滿兒高了半個頭,因為成天在外頭闖蕩,一張清麗的容顏呈現出均勻的淺蜜色,一身輕便的裝束,背上還背著一隻箭筒,大概是因為一時急著回宮,所以忘記取下了。
  見她這模樣,也就難怪皇后感到些許憂心,比起她這娘親當年不讓須眉的態勢,這女兒似乎裡裡外外都要跟男人較勁兒了。
  福滿兒早就習慣了被她摟摟抱抱,所以也就任由她摟著,看起來反倒像是個發育不良的小妹妹。
  “你這丫頭進門也不知道要行禮拜見,就只知道要纏著你滿兒姐姐,就不怕她嫌你煩嗎?”皇后臉色沉了一沉,卻不是真的生氣。
  “是了,我來是要找母后的。”珂月想起了自個兒要辦的正事,放開了滿兒,轉而撲抱住娘親,一口嬌膩地說道:“母后,我要您給我指婚!”
  “喔?”皇后淡淡地挑起眉梢,眼神忍不住露出訝異,“咱家的小珂月春心動了?到底是哪家的公子,能得你這個大公主的青睞啊?”
  聽到珂月請求要指婚,福滿兒心震了一震,好半晌屏著氣,不敢喘息。
  珂月沒有注意到她的臉色有變,一古腦兒地搖頭,“沒有,就是因為沒有,所以我才要您給我指婚啊!”
  “慢!”皇后伸出手,捺住了女兒的急切,“你且慢著,你既沒有喜歡的男人,難不成,你只是因為想嫁人了,所以才要母后給你指婚?”
  “不是,我沒有想嫁人,我只是不服氣!”
  “為什麼不服氣?”
  “我不服氣,因為那傢伙說我珂月公主是個徹頭徹尾的野丫頭,這天底下肯定沒男人敢要娶我,他敢這麼說,我就敢嫁給他看,所以,請母后給我指婚,越快成親越好!”
  “給你指婚不難,要我或是你父皇給你指婚,哪個男人敢說不娶你呢?只是那不就是來強的嗎?這不就更教你說的那個‘傢伙’有藉口,說你是仗了父母的權勢,讓個可憐的男人把你娶回家?”皇后心裡很明白,女兒嘴裡指的那個“傢伙”是何方人氏,聰明才智向來不輸人的她,也很清楚該怎麼說,才能打消女兒心裡的蠢念頭。
  “母后,珂月就真的有那麼不堪,娶了我就很可憐嗎?”珂月不滿地嘟囔,轉而又撲抱住滿兒,把嬌顏埋進她的頸窩裡,“滿兒姐姐,母后好過分,珂月就只有你了,你可不能不理珂月啊!”
  福滿兒半是憐愛,半是無奈地笑著,明明相較之下顯得嬌小的身量,卻十分穩定包容地摟住珂月,任由她撒嬌。
  她當然也知道那個“傢伙”是誰,對他,她也是極熟悉的。
  當年,皇太后只生了一子一女,卻收養了七個養子女,幫助兒子,也就是當今的檠天帝取得天下,那一年,最小的乾兒子段青拓不過是個才未滿十四歲的少年,因為年紀尚小,並沒有直接參與戰爭,所以,當檠天帝入主中原,分封幾位兄弟姊妹時,段青拓直言無功不受祿,所以拒絕分封領地,只討了一個“九王爺”的封號,在宮裡與他親近的人,便喊他“老九”。
  因為他的脾氣一向隨和,所以,最後就連珂月也不喊他“九叔”,也跟著一起喊他“老九”,因為年歲相差不大,偶爾皇帝與皇后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由著她沒大沒小了。
  “你這丫頭,別老為難你滿兒姐姐,她是無辜的。”皇后搖頭嘆了口氣,心想哪天該找老九過來談談,別老是愛逗著珂月玩,這丫頭從小就愛跟他賭氣,怕最後真的鬧出問題來。
  “我知道,可是我就喜歡滿兒姐姐,比誰都還要喜歡她。”珂月緊緊地抱住懷裡的軟人兒,“乾脆我不要嫁,把滿兒姐姐給娶回家好了!要是她,我們一定可以非常投契。”
  “說那是什麼話,你自個兒不想嫁,別拖累了你滿兒姐姐,母后我已經打算如果有好對象,要給她當媒人呢!”
  “娘娘?”沒料到會忽然提起親事,福滿兒的心裡一時難以接受。
  “是不是就別喊娘娘了呢?滿兒,本宮已經向你爹娘提起了,你長年待在宮裡,沒名沒分兒的實在是委屈了你,我打算將你收做義女,這事我也向皇上提了,他很贊成,打算擇日舉行儀典,封你為義公主,跟咱們珂月成為真正的姊妹,遂了她的心願。”
  “母后!”珂月一時喜出望外,放開福滿兒,轉身撲抱住親娘,抬起杏眸眨巴地笑瞅著親娘,“母后,你真確定自個兒與父皇不是月兒肚裡的蛔蟲嗎?要不,怎麼老是能知道月兒的心事呢?”
  “不是你肚裡的蛔蟲,也能知道你從小就想讓滿兒當你的姐姐。”皇后沒好氣地睨了女兒一眼,好歹自個兒的爹娘也是一國的帝後,老成為她嘴裡的“蛔蟲”,教人聽見了成何體統呢?
  福滿兒聽了母女二人的對話,強忍住心裡的笑意,連忙地福身謝恩,“滿兒惶恐,承蒙皇上與皇后寵愛,畢生難以回報。”
  “誰要你回報了?”珂月笑嘻嘻地拉住她的滿兒姐姐,“你只要當我的好姐姐就可以了,不過,你一直就是我的好姐姐了。”
  福滿兒微笑地看著湊在面前的蜜色臉蛋,心裡有著說不盡的疼愛,還有著一絲絲沒說出口的羡慕。
  雖然皇后一直希望珂月可以像她一樣文靜,但她真寧願自個兒可以像珂月一樣懂騎射,每每當她們與九王爺在一起時,她總自覺是個局外人,瞧他們一來一往鬥得不亦樂乎,在她的心裡總有點兒寂寞。
  這時,月娘從外頭進來,對著幾個主子福了福身,“娘娘,皇上派人來喚,說正好有上好的羊羔,想請娘娘品嘗,請娘娘移駕到湖心亭去。”
  “烤羊羔?”皇后挑了挑眉,對於這道不常出現的菜肴名字感到納悶。
  “是,今天鷹府當家的進宮面見皇上,給皇上帶了兩隻羊羔回來,聽說,是連母羊與當地的水草也一起帶著回來,所以羊羔送進宮時,還是活蹦亂跳的,健康得很呢!”
  “這個鷹揚天做事倒挺細心的。”皇后笑著點頭,眸光內斂,“羊只只要吃了草,無論如何肉質都會染上一點草臭味,連同母羊一起帶回來,一路上羊羔有奶可吃,可保吃的時候肉嫩味鮮,這人的心思真是細密,難怪這幾年皇上如此重用他。”
  聽到為了吃羊羔,而把母羊也一起帶回來,福滿兒心裡直覺著不太舒服,她一向極易心軟,她想,如果母羊帶著親兒是要進京城赴死的,它的奶水只是為了令親兒的肉吃起來更鮮美,不知道心裡會做何感想?
  她聽說過那個鷹揚天,聽說過他做生意的手段,也聽說過他令女子也相形失色的俊美,更聽說過皇上對他的信任與倚重,可是,知道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做法,就令她覺得難受與反胃。
  “重用到還留他夜宿養心殿呢!母后。”珂月挑挑眉,露出了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珂月見過那個鷹揚天,他的面容俊美無比,說是男人,卻比女子更好看,難不成母后就不擔心父皇見異思遷嗎?”
  “珂月,不許胡說。”福滿兒急忙地掩住她的嘴,小聲地叫道,“皇上與皇后鶼鰈情深,他們的感情才不像你說的那般膚淺。”
  就在這時,她聽見了皇后的笑聲,笑得無比的開心,像是被她們給逗得好樂,福滿兒與珂月面面相覷了一眼,不約而同地轉頭看著皇后。
  “我該擔心嗎?”皇后確實被她們逗得很樂,這兩個小丫頭一動一靜,一個說話直爽,另一個卻是內斂而多慮的,看著她們互動,其實是極有趣的,“本宮確實該擔心才對,畢竟,比起柔弱無骨的女子,我家皇上確實比較偏愛有骨氣一點的,最好是能夠與他旗鼓相當的,所以比起一般女子,我確實更應該擔心他會不會喜歡上鷹揚天。”
  “娘娘?”福滿兒扯了扯珂月的衣袖,以眼神示意她快點道歉。
  珂月沒料到自己的戲言會鬧得自己母后胡思亂想,畢竟一直以來,她的母后都是聰明而睿智的,對於父皇也總是深愛而且深信的,看著滿兒姐姐擔憂的眼神,她才知道自己的不該。
  “母后,你不要亂想,珂月是胡說的,你千萬別放在心上啊!”說完,她反過去拉扯滿兒的衣袖,要她說些話解圍。
  “娘娘能夠擁有皇上的深愛,是這一生最大的福氣,娘娘實在不該多慮才對。”在這個時候,除了這句話之外,福滿兒不知道自己能再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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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2 00:13: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沒想到滿兒這丫頭會說出這種話,皇后微愣了一愣,半晌,朝她伸出手,將她拉到身邊坐下。
  “好滿兒,我的好滿兒,每次看著你,我就想怎麼老天爺不肯再多給本宮一個女兒呢?最好她有你的模樣,最好她有你的細心與體貼。”皇后摸著滿兒白嫩的臉蛋,笑嘆了口氣,另一手把珂月也拉過來,“是,你說得是,只要看著我的珂月,我就能相信他,還有兩個小皇子,只要有他們,我就能相信他,你說是不是?”
  一時之間,福滿兒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皇后所說的話,明明前一刻還極篤定,最後一句話卻像是沒了方寸,教她聽了心裡難受。
  人家都說紅顏禍水,她現在倒覺得男人也可以是個禍水,把這兩個字送給那個鷹揚天,倒是真的一點都不差。
  明明是個男子,就該長得英氣挺拔,像九王爺一樣懂騎射,可以帶兵打仗,沒事就別生得陰柔俊美,存心要教人生非分之想!
  “滿兒?”皇后淡柔的嗓音喚醒她的沉思。
  “是。”她回神答道。
  “究竟要我說多少次呢?”皇后輕嘆了口氣,“是不是就別喊娘娘了呢?要你與月兒一起喊父皇母后,怕你覺得彆扭,不如就叫義父義母吧!”
  “是,義母,滿兒知道了。”
  福滿兒笑著點頭,心裡有著難以形容的高興,因為年幼喪母,從她八歲第一次進宮到現在,心裡一直將皇后當成是娘親,如今,雖然只是義理上的名分,但是,能夠光明正大地將皇后當成是自己的母親,她覺得老天爺真是待她再好也不過了!
  雨絲絲,雨綿綿,成絲成線地不斷落在湖面上,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那濛濛細雨將園子裡一片未成蔭的綠意給掩得朦朧而且迷離。
  走過曲折的長橋,在那水波皺摺的湖心間,連接著一座小亭子,此刻,在亭子裡燒著一個火爐子,燒紅的炭火所散髮出來的溫暖,將潮濕的涼意都給阻擋在亭子之外。
  而教人完全感覺不到雨天清冷之意的,並非是火爐子裡傳出來的溫度,而是飄散在空氣之中的烤羊香味,以及燙酒與酥酪奶茶的濃郁香氣,而那烤羊的香氣,正是那火爐子給燙烤出來的。
  “就是這香氣,多少年了,偶爾做夢都會想念,同樣是烤羊羔,不是在那草原上長大的羊羔,烤出來就是少了那股子香氣。”說話的男人正值盛年,高大挺拔的身材,以及隱約可以窺見胡人血統的臉龐,在在都可以想見年輕時的俊朗不凡,他正是檠天帝,雖然比他的皇后年長,卻也還不過四十五。
  站在檠天帝身旁,鷹揚天略顯得單薄了些,身長略矮了寸余,但是結實的線條看起來十分修長,再加上一張俊美無儔的臉龐,站在檠天帝的身旁,絲毫不顯遜色。
  “那是自然,因為母羊吃的是那草原上的草,滋養那片草原的水,是從山上融下的雪水,所以哺育出來的羊羔,味道自然是特別鮮美。”
  “是,你說得沒錯,只是朕沒交代,愛卿倒細心替朕把那羊羔給帶回來,給朕一飽口福。”檠天帝揚手示意賜座,自己也跟著一起坐下。
  “皇上曾不經意提過一次,揚天便在心裡記下了。”鷹揚天拱手謝座。
  “嗯。”檠天帝拈起一隻酒杯,交到鷹揚天的手裡,只見他恭敬地接下皇帝的賜酒,隨後檠天帝也自個兒端起一杯,舉杯作勢相敬,仰首一口飲盡杯中酒,才緩慢地開口,“朕聽說這次協餉,是你親自送去的,這一趟路途遙遠,還真虧你有這個心了。”
  “為皇上辦事,揚天自當盡心盡力。”鷹揚天也將杯中的酒一仰而盡,敏銳地聽出皇帝話裡的試探。
  人說伴君如虎,這句話,鷹揚天的心裡比誰都明白。
  親自送糧到戰線上去,當然不會沒有目的,多年來,因為協餉換取鹽引的政策,讓他們這些商人多了不少生意,除了販鹽的生意之外,他們在邊地屯田生產糧食,或是往邊鎮販運糧草,茶葉與鐵器等等的貨品,換取各邊鎮手裡淮、浙二省的食鹽引,再前往江南鹽運使司領鹽發售,賺取更大的利潤。
  身為皇帝身邊最重用的皇商,對於朝廷的動靜他自然也是很清楚,聽說檠天帝有意將邊餉由納實物改為納銀,以後,便是朝廷拿著銀子跟他買糧,這將是一個極大的市場,他當然必須先做準備。
  不過,雖然與檠天帝親近,但說到底,他們一個是買主,一個是賣主,對於買賣上的事情,有時候還是點到為止就好。
  聰明如檠天帝,當然不會不知道如鷹揚天等人從朝廷手裡賺走多少銀兩,但是,現實的情勢讓他們不得不互相利用。
  雖說,登基為帝將近十五個年頭,將這帝國治理得國富民安,人人得以安居樂業,但是檠天帝的心裡很清楚,在經過前朝末期的腐敗衰退,這朝廷需要解決的麻煩不少,不只是貪官內亂,還有虎視眈眈的外夷,都需要逐項地處理安撫,而這每一件事情,或多或少都需要些銀兩。
  所以,除了每年繳庫的稅收之外,他還需要額外的財源,也因此他積極讓商人們活躍,表面上是讓這些商人賺錢,實際上,朝廷也因此獲益,這是當初尉遲先生離去之前給予他最好的建議。
  一旁的公公走過來稟報道:“皇上,娘娘到了。”
  兩個男人還未及起身,就聽到皇后嬌軟的嗓音含笑道:“都坐吧!別忙,今兒個咱們要吃的是羊羔,喝的是烈酒,不如就當自個兒在草原上,哪來那麼多禮數呢?”
  皇后與福滿兒一前一後地進了亭子,替她們拄傘的宮女們收了傘,靜悄地退下,這時,福滿兒上前替皇后脫下擋雨的薄外氅,連同自個兒身上的氅子,交給了一旁的宮人。
  “朕聽說月兒和滿兒都在你宮裡,怎麼只見滿兒,沒見月兒過來呢?”
  “那丫頭成天跟老九在外頭跑,別說是羊羔了,聽說連山羌肉都吃過了,自然是不感興趣。”
  “滿兒參見……義父。”福滿兒見了檠天帝,福身喚道。
  聽她喊自個兒義父,檠天帝眉梢挑了一挑,轉眸望向皇后,見她微笑頷首,也跟著勾起笑,揚手示意她平身,“都坐吧!都說沒那麼多禮數了。”
  待幾位主子就定坐好,奴才們也開始忙著張羅起來,把烤到火候剛好的羊羔整隻端上桌,這時,檠天帝取出了便是即位之後,也從不離身的短匕,依草原上的習俗以主人的身分將羊羔分食給在座的人。
  “皇上,讓奴才來吧!”一旁的總管公公急忙著要代勞。
  “別插手,讓皇上做吧!”皇后笑著制止,“咱們當做自己在草原上,由主人家分食,才顯得誠意,皇上,是這道理不?”
  “對,朕的皇后記性好,把朕說過的話都給記得了。”說著,檠天帝把最好吃的後羊腿割給了自己的愛妻。
  自始至終,鷹揚天只是微笑陪坐,謝過皇帝的親手分食,他當然也注意到在場的另一個人也是沉默的,不過,她的臉色卻顯得不太好看。
  福家的千金,宰相之女,自幼入宮便深受帝後的寵愛,尤其是皇后將她當成了自個兒的親生女兒一樣,聽說是因為她對小皇子亢睿有救命之恩,所以民間一直盛傳著帝後要將她收做義女,給公主名分,聽她剛才喊皇帝義父,想必正式冊封只是時間遲早而已。
  長年經商,除了知道如何掩飾自個兒的真性情之外,當然也懂得察言觀色,他注意到了福滿兒看也不看他一眼,仿佛想要漠視他的存在。
  難道,她也與那些大臣一樣,將他當成了魅惑皇上的禍水,所以才會鄙視他的存在嗎?
  他知道人們私底下給了他一個字,叫做“鳳皇”,那是十六國時代威皇帝慕容衝的字,因為姿容過美而被前秦天王苻堅收作孌童,與自己的姐姐同受寵幸,所以當時長安人曾做歌謠:“一雌復一雄,雙飛入紫宮。”不過,會稱他為“鳳皇”,鷹揚天心想,應該是與皇后的閨名叫做“鳳雛”有關,這個名字不過是影射戲謔他們二“鳳”同時服侍檠天帝。
  福滿兒當然知道那個關於“鳳皇”的傳言,但是,長年陪伴在皇后身邊,自然比誰都清楚皇帝對皇后的深愛,但饒是知道鷹揚天與皇帝之間是清白的,她依舊無法喜歡這個男人。
  那張長得無可挑剔的俊美臉龐,在她眼底看起來就覺得邪氣,人人稱讚長袖善舞的經商本領,在她看來,其實就是懂得花言巧語,懂得討好而已。
  這時,檠天帝將另一塊後腿肉分給了她,聞著那撲鼻的香氣,瞧著那皮酥肉嫩的色澤,她卻只想到了這羊羔隨著親娘進京,就只是為了要被吃掉,心裡沉得難受。
  但是,她沒表現出任何異狀,點頭稱謝,小口小口地把肉給吃進了肚裡,明明是在吃著美味的佳肴,她卻如同嚼蠟般吃不出味道。
  “本宮聽說鷹當家不是在京城生長的?”皇后吃下了一小塊肉,淺飲了口溫熱的奶酒,笑著問鷹揚天。
  “是,回皇后娘娘,微臣的故鄉在北方的大漠,祖先們經營馬幫生意,或許也就因為這一點家學淵源,所以微臣很懂得上哪裡找可以買賣的貨源。”鷹揚天恭敬地回答。
  因為生意上的來往,與朝廷的淵源頗深,檠天帝曾賜他入內務府籍,勉強說來也算是朝廷的臣子,而這次協餉助大軍得勝有功,想必近日內,朝廷應該會額外頒下對他的賞賜。
  “本宮聽說你尚未娶妻,在家鄉也沒有婚配的人選嗎?”皇后此話一出,在場眾人的眼光頓時聚集在她的臉上,似乎都聽出了她的話裡有話。
  鷹揚天極小心地揀字回答,“回娘娘,微臣的爹娘去得早,多年來忙於經商,疏忽了婚姻大事,所以現在仍是孤家寡人一個。”
  自始至終,福滿兒只是靜靜地吃著肉,讓人將她杯裡的酒給換上茶,她雙手捧著剛煮好的奶茶,聞著那酥酪的香氣,淺淺地品了一小口。
  “滿兒,你以為如何呢?”皇后的話鋒冷不防地轉到她身上。
  “什麼?”她沒料及會突然被問話,愣了一愣。
  “既然是男未婚女未嫁,無論如何都算得上是個對象,皇上,不如你就給他們小兒女倆當個媒人,頒下婚旨吧!”
  “娘娘,微臣惶恐!”沒料到一頓飯會吃出一樁姻緣,鷹揚天暗自心驚,卻猶作鎮靜,起身拱手推卻。
  “皇后,你這是……?!”檠天帝沒料到她會突然出此提議,也覺得驚訝無比,他確實賞識鷹揚天的手腕與才幹,能拉攏住他的心自然是再好不過,但是,沒經過仔細參詳就要把滿兒給嫁過去,未免太過匆促冒險。
  福滿兒嚇傻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的眼光忍不住瞟到鷹揚天的臉上,從他掩飾極好的臉龐看不出此刻內心的情緒。
  “義母?”她拉住皇后的衣袖,“滿兒……想陪著您,陪在您身邊,就一輩子留在這宮裡不嫁。”
  她不要嫁!
  她不要!
  就算對方不是鷹揚天,她也不能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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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2 00:13: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現在的她,無論是嫁給任何男人,都不可能會得到幸福的!
  “說那是什麼傻活!”皇后微笑,輕拍了拍她的手,“其實,一直以來在我的心裡就有著打算,我一輩子活在這宮裡,不希望你也與我一樣,我要你出宮去替我瞧瞧這世面,是怎生的模樣?不過,如果你不滿意這樁婚姻的活,直跟我說了無妨,我不會勉強你,鷹當家,你應該不介意本宮這麼說吧!滿兒是女兒家,如果是要拒絕的話,自然是該由她開口才對,是不?”
  “那是當然!”鷹揚天回道。
  “就三天吧!滿兒,義母就給你三天的時間考慮,別急著回答,鷹當家是個好對象。比起一些俗氣的文人才子,非但不差,甚至於是更好。”淡淡地說完,皇后放開手,舉杯往檠天帝一敬,然後笑著一口將杯裡的酒漿給仰盡。
  鷹揚天的心裡充滿忐忑,—直以來,他就覺得皇后是個難以捉摸的人物,眼下,他更是猜不透她的心思。
  若說,她是在猜忌他,想要在他的身邊安排一個眼線,那大可不必犧牲自己最疼愛的義女,而即便是要拉攏他,也只要隨便指個官家千金,對他這個皇商,一位從幾品的微末小官而言,也已經是殊榮了!
  所以,她想賜這樁姻緣,難道,是為了福滿兒打算嗎?
  若他思忖得不差,十有八九是為了她的義女考量才對!鷹揚天約略有了幾分底,心裡也比較踏實了一些。
  這時,他轉哞望向福滿兒,正好瞧見她的眼光也剛好往他這個方向過來,那雙黑白分明的美眸裡有著茫然與不知所措,一直以來,他只見過她冷若冰霜的表情,仿佛對他不屑一顧,如今,她行起來竟然像是在向他求助一般,他微眯起眸,在心裡冷笑。
  福滿兒忘記這頓羊羔宴最後是怎麼結束的,因為在她的腦海里想的全是如何拒絕與鷹揚天的婚事!
  她看著鷹揚天,看見他不著痕跡地別開了視線,那張俊美無暇的臉龐宛如冰鑿的般,淡然而無表情,對她求助的眼光視而不見。
  不!她不要嫁他!
  她可以拒絕的!
  義母說過,只要她不願意,誰也不會勉強她嫁給鷹揚天!
  是的!只要她向義母說她不願意,她就不必與那男人成親了!
  但是,一直以來,她在這宮裡深受義父義母的疼愛,所以,她早就決定會嫁給他們認定的男人為妻,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
  她不能令他們失望,不能辜負他們對她的期待!
  所以,若要拒絕這樁婚事,不能由她來開口……
  隔日,朝廷頒下封旨,賜鷹揚天侯爵位,不過只享歲祿,並無屬於自己的封邑,雖然有美中不足之處,但是對商人出身的鷹揚天而言,能得爵位已經是破例的天大恩賜。
  而就在此同時,福滿兒也被正式賜予公主之位,因為皇后說福滿兒這名字意義已是極好,所以不賜封號,只以義公主之名稱之。
  因為傳出風聲,說皇后屬意,要皇帝下旨賜婚,讓鷹揚天與義公主成親,所以,才特別將賜封的頭銜抬至了侯爺的地位,如此一來,讓兩人成親才不會辱沒了義公主的高貴出身。
  “日升盛”的總號,後堂的小書院裡,鷹揚天獨自坐在案前翻看著一些帳目,俊美的臉龐沒有絲毫的笑意,但那只是他一貫對事物表現出來的冷淡,當然也見不到他對於榮寵加身的興致與喜悅。
  他知道現在外頭的人都在傳說著他夫憑妻貴,對於人們的嘲弄,他倒不覺得這是一件壞事,至少,人們的眼光稍微從他這張好看的面皮,以及與檠天帝之間的曖昧轉移開眼光。
  他心裡比誰都明白,只要他一日有這張好看的面皮,只要他一日還是朝廷重要的第一皇商,那麼,人們對他的閒言閒語就不會少,說說他的是非,或許能令這些人好過些也不一定。
  “爺,這是近些日子整理出來的帳目,請您過目。”傅京元是主持總號的大掌櫃,年紀約近五十,做事一向細心,也極懂得用人,所以這些年來很受到鷹揚天的倚重。
  “好。”鷹揚天頷首,接過帳簿,翻看裡頭的帳目。
  他注意到其中有幾筆大款項,才挑了挑眉,傅京元就立刻接口道:“爺應該留心到了,那幾筆萬兩以上的款項,都是咱們才剛從戶部解出來的,或許是咱們的名聲好,所以近來越來越多地方州官托咱們向戶部解款。”
  “嗯。”鷹揚天輕吭了聲,“記得凡事要小心,千萬別落了人家話柄。”
  “是,爺的話小的謹記在心。”
  一直以來,地方向中央戶部解款是常事,不過,因為請款的手續複雜,再加上戶部官員多有刁難,所以,常常造成地方官請款不易,但是,“日升盛”卻不同,在關係上,他們上結尚書郎中,下交門房庫兵,對於手續十分嫻熟,自然請款容易,所以,近兩年來,各地官員將通過“日升盛”解款當成了捷徑。
  也因為如此,這一段時日以來,從戶部而來的百萬兩的存銀,到了他的手裡加以運用,至少可以生出十數萬兩的利潤,這不是一筆小數目,難怪多少人對他鷹揚天眼紅不已。
  尤其,他提供利息,讓州宮願意分次提取這些銀兩,幾年下來是一段不算短的時間,有了這些銀子當本錢,對他而言是利多於弊,更不消說,許多王公大臣知道錢擱在他的錢莊裡能得利息,也將自己的家當存了進來,零總加起來,也是筆不小的數目。
  說起來,在這京城之中,再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些顯貴世家們的身家數目,當然了,樹大難免招風,誰都料他鷹揚天的資本雄厚,所以各地分鋪偶爾就傳來外派到當地的官員會藉著各種名目,向他的錢莊勒索一些程銀。
  他很明白和氣生財的道理,所以交代下去,除非是有人獅子大開口,過分貪心了,要不,給些銀票讓這些官吏們花用,於他只是有益無損,畢竟,誰都知道他與朝廷的關係深厚,要是場面鬧得太難看,對雙方都沒有好處。
  他相信檠天帝的心裡也一定很明白,眼下雖是治世,朝廷多年來也致力於鏟除貪官,但是,這天下畢竟太遼闊,總有除不盡的枯枝敗葉在作亂。
  況且,新朝初立,最需要的是與民休養生息,大刀闊斧的鏟除怕會傷了朝廷的元氣,只是有損無益,暫時也只能姑息了。
  這時,副掌櫃在外頭請見,得到允許之後,匆忙地進來,“爺,義公主剛才派人送了拜帖到家裡,古總管派人把帖子轉送了過來。”
  聞言,鷹揚天眸光微眯,挑了挑眉梢,心想這真是古怪,她身為公主之尊,要見他的話只需要派人來傳,不需要遞拜見帖才對。
  他伸手接過制法精美的帖子,在帖子正面的下方蓋了一枚小印,那朱色的章印十分之新,應該是她受封了公主之位後,皇室才令內務府刻制的小金印,一切的待遇比照親生的公主,可見皇帝與皇后對她確實厚待。
  看完帖子之後,鷹揚天站起身,把手裡的帳本交回給傅京元,“接下來的事就交代給你,我要趕著回去接待即將大駕光臨的嬌客了。”
  “是。”傅京元接下帳本,恭敬地退到一旁,目送主子離去……
  過了今天晚上,就屆滿皇后所說的三天之期了!
  也就是在過了今天之前,如果福滿兒不提出反對,那麼,她與鷹揚天的婚事就會成為定局。
  鷹家大宅,北面的院兒裡,一池湖水在日頭的照映下,熠熠地泛著光輝,在池子旁,有一個臨在水邊的小亭閣,三面是墻,只有一扇花窗借了院裡的景色,在裡頭擺著香案與琴台,雖然不是十分寬敞,但是足夠兩個人在裡頭待著非常舒適了。
  福滿兒坐在窗畔的長榻上,背著光,看著就站在入門處不遠的鷹揚天,從他俊臉上平靜的表情,看不出他此刻內心的情緒。
  不過,鷹揚天卻可以看得出她想要強作鎮靜,像是被什麼給煎熬著,明明以最優雅的姿態坐著,卻令他覺得是坐立不安。
  “不知公主找在下有何貴幹呢?”他笑問,眸光微斂。
  “我希望……你可以向皇上回絕我與你的親事。”她不想要與他迂迴,直截了當地將今天來此的目的對他說了。
  話落,亭閣裡的氣氛有一瞬間凝滯,只有池水倒映在屋頂上的波光依舊不停地閃動著,風徐徐地吹,水光徐徐地搖動。
  好半晌,鷹揚天抿脣直視著她,從她的神情之中看見了毫不遲疑的篤定,也有著單獨面對一個男人的侷促不安。
  嬌貴,以及不知世事,是他對她的第一印象,如今再見到她,這個印象非但不改,反而像是烙印般在他的心底加深了不少。
  “為什麼?”他啟脣問,眸底泛起一抹冷冷的笑意,“皇后娘娘明說過了,如果要拒絕這樁婚事,也該是由你來開口才對,為什麼反倒過來求我替你開這個口呢?”
  福滿兒知道她必定會遭遇到這個問題,心裡也做好了回答的準備,但是,真從他嘴裡聽到這個問題時,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的遲疑,就像是梅核兒般梗得她的喉頭極難受,吞也不是,吐也不對。
  “為件麼?請公主明示,畢竟,讓公主不惜紆尊降貴,前來求我回絕掉皇上的指婚,應該有非同小可的理由才是。”
  “你有喜歡的女子嗎?”她冷不防地問出這一句。
  沒料到她會突然把問題丟回給他,鷹揚天挑動了下眉梢,刻意保持靜默,等待著她繼續說下去。
  福滿兒心跳得飛快,感覺自己就像被他刻意營造的沉默給困住了,吞了口唾液,才又接著說道:“如果你有喜歡的女子,或許,你可以明白我此刻的心情,對不起,我不想嫁與你為妻,在我心裡,已經有喜歡的男子了。”
  說完,她低垂螓首,不敢直視他。
  她已經把話說得再明白不過了,相信他一定可以明白才對。
  “這話,你該親自去向皇上和皇后說才對。”他打破了沉默,深沉的眸色稱不上冷淡,只能說是不慍不怒,聽著即將入門的妻子說她的心裡喜歡別的男人,他的反應平靜到不可思議的地步,“陛下與娘娘對公主疼愛有加,相信他們一定會成全你才對。”
  “問題不在於娘娘願不願意成全我,而是在於他……”她說到一半,忽然苦笑了起來,明明是笑著,表情卻比哭泣更痛苦,“無論如何,早在我喜歡上他的時候,心裡就已經決定今生不嫁了。”
  “如果你真想為那個男人貞潔自守,何不幹脆剃發出家為尼算了呢?”
  “什麼?”她睜圓雙眸,瞪著他,好半晌說不出話。
  “只要你對他的心意足夠堅定,你應該可以義無反顧才對。”
  福滿兒看著他俊美的臉龐,明明是一張極其魅惑人心的好看容顏,但是,此刻掛在他臉上的表情,卻冷酷得宛如修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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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2 00:13:2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承蒙皇上恩寵,才能獲得他的指婚,所以,我是不可能為了你心裡另有所屬去拒絕皇上的好意,也沒有膽量拒絕,要是讓皇上誤以為我嫌棄他為我指婚的對象,日後,我如何做朝廷的生意呢?”
  “這……”
  雖然,她心裡明白他所說的話不過是人之常情,但是,一般人應該不會把話說得那麼明白吧!一針見血到了無情的地步。
  “我可以不娶你。”這話一出,只見她訝異地抬起嬌顏,他冷冷一笑,又繼續說道:“但是我不能不做朝廷的生意,所以,如果你真的不想與我成親,就該親自去向宮裡的二位說明才對。”
  這話,說得再明白不過了。
  要是她沒能聽懂,也不是他能夠相救的了!
  福滿兒聽了他的話,心裡確實明白了,她直愣愣地看著他,無論見他多少次,都會訝異天底下竟然有如此俊美的男子,可是,與他俊美外表恰恰相反的,是他毫不掩藏的冷淡與無情。
  她轉眸望著窗外,那過分明亮的水光教她幾乎睜不開眼,一雙好看的美眸眯得細細的,眼底盛動著沉思,好半晌,她嘆了口息,苦苦地笑了。
  “我在想你說的話,是啊!為什麼不幹脆剃發為尼算了呢?如果這一生已經決定要痴守那個男人,這個法子真是再好不過了。”
  鷹揚天望著她側顏的眸光淡淡的,看她一身被養得極好的嬌貴,想她果然天真到了極點,他也不過隨口說說,她竟然就被說動了。
  “你一定在想我是個好騙愚蠢之人吧?”她忽然回眸,直迎上他的目光,見他有一瞬間想要閃躲她的注視,就知道她猜對了,“有時候,我寧願我是,寧願我像月妹妹一樣心直口快,有話就直說,不必要事事瞞在心裡,將自己瞞得那麼痛苦。”
  “有時候,坦白不見得是件好事。”他淡然地說道。
  被他一語說中了心裡的顧慮,福滿兒心頭一酸,眼眶微微地泛紅,“是,有時候坦白不見得是件好事。”
  “你的忙我幫不上。”他把話直說了,不給半點轉圜的餘地。
  “不,我會嫁給你。”她搖了搖頭,說出這句話時,只見他的眸光質疑地挑了挑,“義母既然已經決心為我尋覓夫婿,今日即便我拒絕了你,改日還會有他人,而那個‘他人’’不見得能有你如此明理,依照眼前這局面,我似乎唯有嫁給你才能夠平息了,再說,我不能讓陛下與娘娘失望,就如同你不能失去朝廷這個靠山一樣。”
  “所以,咱們成親算是各取所需嗎?”
  “只要你不嫌棄我就好了。”
  “你是義公主,宰相之女,肯紆尊降貴嫁給我,已經是天大的恩寵了。”
  “如果說,我是殘缺之人呢?”
  鷹揚天直視著她白淨的芙顏,以及雖然纖細,卻有著恰到好處的腴嫩感覺的身軀,無論哪個地方都是上乘的美麗,沒有她口中所說的殘缺。
  知道他並不相信自己的話,福滿兒只是微笑不語,沒有開口解釋,站起身,開始動手解開腰間的系帶,脫掉衣衫。
  見到她冷不防地開始寬衣解帶,鷹揚天的表情依舊平靜,沒有阻止她,深邃的眸光不興波瀾,饒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也大概不過如此了。
  在男人的面前寬衣解帶,是生平第一次,福滿兒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鎮靜,可是指尖卻是微微地在發顫著,不受控制的心跳,像是快要從喉頭躍出一般,她轉過身去背對著他,將如緞般的長髮撥披在肩上,鬆手讓衣衫滑落至腰際,坦露出一大片背部。
  那原該是一段如玉般雪白的背!鷹揚天在震驚的一瞬間心想道:那原該如此的!但是,一大塊顏色鮮紅的疤痕像是玩笑似地盤踞在那片雪白的背上,遠比男人的巴掌大小範圍更大,不只是顏色,還有那糾結的形狀,拉扯著傷痕的邊緣,讓一旁雪白的肌膚也顯得不太平整,甚至於是猙獰,就連在背著光線的陰影下觀看,都教人覺得觸目驚心。
  福滿兒平視著窗外,雙手緊緊地捉握成拳,久久,沒有等到身後的男人有所動靜,她咬了咬脣,聲息略顯得緊張地笑嘆了聲。
  “真不知道該說你冷靜,還是過分的冷感,不問我究竟喜歡誰,就連我這傷痕的原因你也不打算問嗎?”
  “如果你希望我問,我現在就可以開口。”
  “不!”她脫口而出,頓了一頓,才緩慢地說道:“我只是想要讓你知道事實,知道自己即將要娶的女子究竟是什麼面目,現在,你應該知道了吧!我的心是殘缺的,身子也是殘缺的,這傷不只是醜陋,有時候還會疼得極難受,能帶給你好處的,就只有我身份,像我這樣的女子,你真的可以接受嗎?”
  “我剛才說過,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拒絕這門親事,這個回答應該是再清楚不過了。”
  “就算我一輩子喜歡別的男人,你也不介意嗎?”
  “我是個做生意的人,只問能得到多少好處。”
  他這話說得無情,但是聽在福滿兒心裡,卻覺得松了口氣。
  至少,雙方是各取所需,她並不欠他。
  “好,我明白了。”她動手拉起衣衫,緊緊地揪住襟領,沉默了半晌,才啟脣平靜地說道:“從今以後,就請多指教了,夫君。”
  公主下嫁,是件天大的事兒!雖說,這位滿兒公主並非帝後親生,但是,自小就受到皇后的疼愛,視如己出,所以在一切排場和嫁妝上,與真正的公主並無二致,這一夜,整個京城因為這門親事熱鬧非凡。
  鷹家裡裡外外自然也是無比熱鬧的,前來祝賀的賓客只差沒踏破鷹家的門檻兒,送來的賀禮堆滿了幾間倉庫,擺不進去的只得擱在外頭,等著慢慢清點,想法子挪空間給收起來。
  自然,這些還不包括公主下嫁之後,即將要從宮裡送來的幾大件,這會兒,鷹家上上下下,每個人都是高興且煩惱的,畢竟是蒙受了天大的恩遇,心裡頭難免是誠惶誠恐,有些許不踏實。
  雖說,宴席上大夥兒鬧得歷害,但是,畢竟是當今公主與駙馬,他們的洞房可沒人敢鬧,早早地,鷹揚天就被請回了新房裡去。
  一色的茜紅,讓整個屋子看起來喜氣而且熱鬧,貼身嬸女紅鴛與幾丫鬟和嬤嬤在將兩位主子伺候妥當之後,就識相地退了出去。
  福滿兒坐在喜床沿畔,頭上的鳳冠已然卸下,簡單輓起的髮髻上只別著一隻珍珠簪子,身上紋繡精美的嫁衣茜紅的色澤,十分襯托她白淨的膚色。
  “剛才在外頭聽說珂月公主鬧著不肯走,我還以為她今晚真的會留下來陪你呢!”鷹揚天開口打破了沉默。
  “月妹妹一向好強,最禁不起九王爺激她,為了不想當他口中那個沒長大的野丫頭,她最後還是回去了。”
  “聽說你與他們二人的感情一向極好?”
  “是。”她笑著點點頭,想到剛才珂月不捨得到差點哭出來,她就覺得既心疼又好笑。
  這妹妹竟然嚷著說想找戶隔壁人家嫁了,好可以天天上門來找姐姐玩耍聊心事,那時候被擋在門外的九王爺聽到這話,直斥她胡鬧。
  “我也聽說相爺對皇上指的這樁婚事不甚滿意。”
  聞言,她頓了一頓,才點頭道:“是,爹爹確實不太滿意,他希望我可以嫁給文人,今科狀元剛好是他的門生,他一直很中意,原已打算報請皇上,請求指婚,沒想到卻慢了一步,義母已經看中了你。”
  “我想,在你的心裡,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嫁做商人妻,是不?”
  “是。”起初還是一陣遲疑,最後還是誠實地點頭,“可是我心裡以為並無不好,只是……”
  “只是你心裡已經另有所屬,日後不能與我真心相待,是嗎?”
  “你要反悔了嗎?我先前已經與你坦白了,那時候你說不在意的,倘若你現在才要追究,未免太不公平了。”
  “我沒有要追究的意思,我記得自己曾經與你說過的話,但是,我要你記住一點,你已經是我鷹揚天的妻子,即便是你心裡牽掛著別的男人,你也必須盡力扮演好身為我妻子的角色,這一點小小要求,你應該不會有意見吧?”
  “那是自然,我答應你。”她很真誠地點頭,說完,卻又像是消了氣的皮鞠般,垂下了雙肩,低著頭,不敢看他,“那以後……是不是就……”
  “你想問咱們該怎麼睡嗎?”鷹揚天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倒不是她的心思太好猜,而是她表現得太明顯,他想猜不出來都難。
  “嗯。”她輕輕地點頭,一顆腦袋猶是低垂。
  “你忘了自個兒是公主的身份嗎?”
  “這件事與我是公主,有什麼關係嗎?”她眨了眨眼,有些迷糊。
  “雖說,自古以來妻子該以夫為天,但是,因為你是公主,所以在這個家裡頭,你的身份比我高,按照皇室的規矩,咱們婚後勢必是要分居的,身為你的駙馬爺,沒得到你的召喚,我是不能進房親近你的,所以,你只管放心,沒有你的允許,我不能踏進你房門半步,這個回答,你滿意嗎?”
  福滿兒看著他,好半晌說不出話來,但表現在她臉上的欣喜,卻像是朵初春綻放的花兒般,明媚而且燦爛,教人難以忽視。
  “如何?現在你應該很慶幸皇上與皇后給了你這公主的頭銜?”他輕沉的嗓音之中有著笑意,還有著一絲似有若無的嘲弄。
  聞言,福滿兒抬眸瞅了他一眼,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一股不可親近的孤絕感,但那僅僅只是一瞬間的感覺,下一刻,他又掩飾得極好了。
  “不過,就只有今晚請公主忍耐必須與我同房而眠,免得落人話柄,放心,我會睡在小廳裡的臥榻上,不會動你半根寒毛的。”說完,他微笑頷首,已經退到了與小廳相隔的屏風旁,“天晚了,請公主早點歇息吧!”
  他沒給她回話的機會,就已經轉身,隱沒在屏風之後。
  少了新郎倌的存在,一色的茜紅之一中,多了一絲絲寂寥。
  福滿兒望著那已經見不到他身影的屏風好半晌,心裡有些微怔愣,一時之間,她竟胡塗了,不知道究竟是她拒絕了他,抑或者是,打從一開始他根本就不想親近她。
  葛地,她對自己的多心笑嘆了聲。
  想些什麼呢?她這個傻瓜!她在心裡對自己說道,那男人不早就說過了嗎?娶她只是為了得到好處。他們只是各取所需罷了!
  說到底,是他們根本就不要彼此,真正的理由只是如此簡單而已。
  沉默。
  寂靜。
  明明鷹家上上下下幾址名僕從都聚在這個大廳堂裡,但是,幾十張嘴卻連一點聲音也沒有,就連呼吸聲也是極輕微的,似乎連喘口大氣都不敢。
  福滿兒坐在廳前的首位上,站在她身旁的,是從宮裡帶出來的幾位婢女與嬤嬤,雖然同樣也是沉默的態勢,但是,在姿態上略顯得高傲了些,兩方形成了極明顯的分野。
  雖然,她不喜歡這些宮婢們自覺高人一等的驕傲,但是,她同樣也不能適應鷹家僕從們小心翼翼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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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從他們的身上,她感覺到了疏遠、陌生,與害怕。
  明明,她仍是一樣的福滿兒,是在宮裡時人人誇說溫和謙順的福滿兒,可是,他們卻教她覺得自己變得可怕,仿佛,只要她一個不高興,就會將他們給拎去殺頭一樣!
  “公主,有任何事都請您儘管吩咐,別跟咱們這些客氣啊!”古總管堆了滿臉笑容,卻忍不住內心的忐忑。
  在鷹家當差多年,也算是見過大風大浪了,但是,眼前的人兒可是皇帝皇后最寵愛的義女,那身份地位不同一般之外,也多了幾兒分令人忌憚的威嚴。
  “是,那滿兒就先謝過古總管了。”
  福滿兒笑著點頭,才站起身,就聽見了幾個倒抽冷息的聲響,似乎以為她要做出一些舉措,其中幾個人的臉色變得蒼白。
  這瞬間,她以為自己其實是只會吃人的猛獸,仿佛張開了她的血盆大口,就能吞下幾個人。
  她不習慣被人如此看待,在他們面前,她感到渾身不對勁。
  “都下去做事吧!”她輕聲地說道,轉頭看向一旁的婢女紅鴛,“咱們回房吧!我有些累了,想歇會兒。”
  “是。”紅鴛連忙應答,扶著主子往內室走去。
  出了廳後門,就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從左手畔往廊外望去,可以看見栽滿花花草草的園子,以及一片不小的池塘,福滿兒的眼光停駐在池水上方的一面石刻花窗上,她認出了那花紋,那小閣就是當初她第一次來鷹家時,與鷹揚天談話的地方。
  在明媚的天光之下,那池子的水映著十分耀眼的光芒。
  “蘭嬤嬤。”她忽然停住腳步,側眸喊道。
  “在。”一名年約四十開外的中年婦人出列回應。
  “我知道你是月娘姑姑特意挑的人選,隨我陪嫁,要確保我在鷹家也可以過得很好,不過,明兒個你就回宮去吧!除了紅鴛之外,餘下的人你都帶走。”還不等蘭嬤嬤出聲反對,她又接著說道:“我會寫一封信交給你,讓你轉交給義母,看完信之後,她會明白我的用意,你不必擔心,絕對怪不到你的頭上,如果月娘姑姑問起,就說鷹家能伺候我的人,已經夠多了。”
  幾乎是第一時間,鷹揚天就聽說了福滿兒將宮裡陪來的隨從都遣了回去,他沒動聲色,沒有過問,以極平靜冷淡的態度處理這件事。
  他依例在每天晨起時去向她問安,回門時也要派人去通報她一聲,無論他喜不喜炊、樂不樂意做這些請安報備的舉動,但是,這就是規矩,眼下,在鷹家,她的身份地位都是最崇高的,既神聖也不可侵犯,身為她的駙馬,說穿了不過就是附屬而已。
  不過,當古總管向他稟報一個最新狀況,說公主一連幾天足不出戶,簡直就是在自個兒鬧禁閉,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免得事態變得嚴重,消息鬧回宮裡去就糟糕了。
  清早,約莫才初到卯時,雖然是盛夏,但是日頭還不是太烈,再加上早晨的露水剛被蒸發掉,暖和的空氣之中帶著一絲沁涼。
  福滿兒進了院子,揚手示意紅鴛不必跟隨伺候,一個人走進院門,微風徐徐的,吹過著院子裡的綠樹,那沙動聲讓拂面而過的微風感覺更加宜人。
  “公主。”見到她走來,鷹揚天站起身迎接。
  “請夫君不必多禮。”福滿兒輕聲說道,抬手示意他入座,在亭內的案上擺著一桌子美味佳肴,香氣十足,但看起來口味卻頗清淡,很適合晨起胃口未開時享用。
  雖然成親多日,但因為生活上沒有交集,即便是親如夫妻,對彼此卻是不熟悉的,不過,在他們的心裡並不因為一瞬間的沉默而感到尷尬,似乎是因為他們對於這婚姻的狀態都已經有了共識。
  “我想,公主心裡應該正十分納悶,想我為什麼會突然邀你到院子裡共進早膳吧?”鷹揚天率先開口,舉箸夾了糖枝酥到她的碗裡,“嘗嘗這個,這酥甜中帶鹹,再加上裹在外頭的芝麻,吃起來香酥不膩,十分適合搭配著熱騰的粥糜一起吃。”
  福滿兒看了看碗裡的糖枝酥,然後抬眸看著他,他的話鋒轉得如此之快,一時之間竟教她不知道該回應哪一個。
  “我只是覺得你應該出來走動一下。”鷹揚天勾脣微笑,逕自回答道:“怕你悶在屋子裡,把人給悶壞了。”
  “雖然這裡不是皇宮,不過同樣都是人多嘴雜。”福滿兒頓了一頓,夾起碗裡的糖枝酥,輕咬了小半口,慢慢地咀嚼著,不著急回答,啜飲了一口熱茶,直到都吞下肚之後,才緩慢啟口道:“夫君說得對,這兩樣東西確實極搭。”
  “為什麼足不出戶?這鷹家雖然不比皇宮,不過,應該還不至於乏味到讓你壓根兒不想走出房門吧!”
  “是,這鷹家確實不比皇宮,但是,我並不覺得它有比較差勁,倘若不細瞧,只會覺得這宅邸樸實,可要真留了心,就會看得出來這一石一木,一花一草,都是精心擺設過的,當然就更別說那些在門上梁上的雕刻,應該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化費不貲吧!”
  “我不能否認,只能說公主真是好眼力。”鷹揚天輕笑了聲,心想還真是不能小覷了她的出身。
  聞言,福滿兒只是抿起一抹苦笑,“在這宅子裡隨處走走看看,都能找到宜人之處,可是,景色宜人,人卻不是,我以為將蘭嬤嬤她們送回宮裡,少了公主出入的派頭,你的人對我的態度會有改變,可是我想錯了,只要我是公主的一天,他們看待我的態度就不會改變!”
  “我確實聽古總管說過,奴才們對你確實頗為忌憚。”
  “何止是忌憚!”她擱下了碗筷,定定地瞅著他,“他們看我的眼光,像是我有著三頭六臂,難道,你不能去告訴他們,我並不可怕,公主之名,不過就是個賞賜下來的頭銜,我不會一個不高興,就責罰他們,甚至捉他們去砍頭,好嗎?你代我去告訴他們,好嗎?”
  聞言,鷹揚天頓了頓,端詳地瞧了她一會兒,才笑著開口,“我想你應該很不習慣吧!從我第一天進宮面聖,就曾經聽說過你,在皇帝皇后的眼裡,你是個極溫順的人兒,聽說就連脾氣都沒發過一頓,無論是對上或對下,都是同樣的態度,關於這一點,皇上不只一次在我面前誇讚過,有這樣好名聲的你,如今卻被視作了洪水猛獸,心裡一定很不是滋味吧!”
  她靜靜地回視著他,覺得他的每一字一句,聽著十分刺耳。
  “不過我不幫你,有本事你自個兒去向他們證明,證明你滿兒公主不是一個隨時會把人攤去砍頭的主子,如果你做不到,那他們只會繼續畏懼你,繼續想著哪天你不高興了,就要把他們的頭拎去砍掉。”他笑了,燦爛的笑容讓他俊美的臉龐看起來更加迷人好看。
  “我才不會!你明明知道我不會!”她激動地反駁,心想與其說他是她的夫君,不如說他是隔岸觀火的閒人!
  “但他們不知道。”他的神情非常平淡,其實一直以來他就對擁有好名聲的她沒有好感,只覺得她與自己一樣,就是個極虛偽的人罷了!
  “那是因為……”她說到一半,忽然住了口,原想說那是因為他不幫她解釋的緣故,但繼而一想,將自個兒的問題都推到他身上,未免不盡公平。
  但是,見他事不關己的模樣,她還是忍不住惱火,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睨著他,“以後,你不必天天晨起都過來向我問安了,如果沒有真心真意,這樣按表操課看起來不過令人覺得可悲。”
  “是,承公主美意,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他微笑頷首。
  見他的反應,福滿兒愣了一愣,雖然是自己開口要求的,但見他沒有絲毫的考慮與猶豫,她的心裡滿不是滋味的。
  終於,她知道今天他邀她共進早膳,是問候,同時也是防範,如果說,鷹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太過忌憚她,那她的夫君就剛好相反,他不怕她,不過是相當謹慎不給留下話柄,或是讓她惹出了什麼麻煩,就怕消息傳回宮裡,惹得義父義母不高興。
  一瞬間,她的心沉了一沉,無法克制自己對他的精心算計覺得反感,因為,這樣的男子竟然是要與她共度一生的夫君!
  “這頓早膳我是無心而吃了,請夫自便。”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離去,留下鷹揚天一個人獨坐在原地。
  就算只見到她的背影,他還是能夠猜想到自己的妻子生氣了,他覺得新鮮有趣,還以為她是個沒脾氣的泥娃娃,任人搓圓捏扁呢!
  明明是一日的好天氣,但是才入了夜,雨下得又大又急,叮叮咚咚地打在屋檐上,下了大半個時辰了,都還未見停歇。
  稍早之前,鷹揚天就已經派人回來傳話,說今晚有場推不掉的飯局,負責招待的主人家一向是熱情好客,只怕這場宴席吃不到初更過去,是決計抽不開身的,所以傳話回來,要福滿兒早些歇息,不必等他回來。
  福滿兒一個人坐在飯桌前,望著門外黑壓壓的天色,那雨幕一重重的,宛如綿密交織的紗線,風刮起時,還會吹進一些雨絲進屋裡。
  “公主,讓紅鴛把門關上吧!要是讓雨濺到你身上就不好了。”說著,紅鴛就要上前把門帶上。
  “不!”她飛快地出聲阻止婢女,“就讓門開著吧!我不打緊,我不想把門關起來吃飯,那感覺怪孤零的。”
  “這都要怪駙馬爺,真是的!無論生意再忙,駙馬爺也應該回來陪公主才對啊!”紅鴛邊說邊嗔氣。
  “說這什麼話?我不是三歲孩子,需要勞他費心嗎?身為他的妻子,不能替他分勞,已經是不應該了。”她笑著說完,心想他沒來倒還比較清心一些,轉眸定定地瞅著紅鴛。
  ‘不要再公主長公主短的了,紅鴛,你還是照以前那樣,喊我小姐吧!喊我的夫君姑爺就行了,這裡不是皇宮,只是一戶商賈人家,就當做咱們把那套大禮留在宮裡了,咱們在這裡就過咱們自個兒的生活,好嗎?”
  “可是……”紅鴛一臉為難,似想爭辯。
  主子是皇室的公主,感覺上好像連自個兒的身份都與眾不同了,紅鴛懷著這份虛榮心,實在是不想聽從主子的吩咐。
  福滿兒不管紅鴛的心裡如何感想,誰都說她是個柔性子的人,但是,她知道只要自個兒一旦決定的事情,就沒有打算要改變。
  以往,有珂月在身旁鬧著,她從來不知道夜晚是如此寂靜,她那妹妹總是能把氣氛弄得很熱鬧。一頓晚飯還未吃完,雨勢就已經小了許多,雨聲也變得平靜,教人難以想像剛才的狂風大雨。
  這時,院子外頭忽然傳來了人們的騷動聲,引起了福滿兒的注意,她與紅鴛相視了一眼,逕自起身就往外走去。
  “公主……不,小姐!小姐等等啊!”紅鴛忙著追出去。
  福滿兒遠遠的就看見人們神色匆忙,三三兩兩的往後院走去,她聽紅鴛說過,鷹家宅邸的占地不小,也將鄰近的院邸賞了幾名重要的掌櫃,為了彼此之間的聯絡方便,兩年來,鷹揚天向官府買了一條巷道,幾家掌櫃家的偏門都開在這道路上,所以就封了路口將這巷道當成了自家的聯絡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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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她跟隨著人們穿過偏門,來到一處院邸,簡單的三合小院,已經足夠一家子幾口人住得很舒服。
  但還沒靠近主屋,就聽見了女人的慘叫聲,她嚇了一大跳,定住腳步,看見十幾個人聚集在屋子前面說話。
  “公主!”
  有人眼尖見到她的到來,驚嚷了聲,一瞬間每個人的臉色都變得慘白,對於她的突如其來感到驚慌失措。
  “不必多禮了。”她率先開口,阻止眾人行參見禮,“到底是怎麼回事,時候不早了,還在這裡做什麼?”
  這時,眾人面面相覷,似乎沒人敢搶先說話,直到屋裡的女子又發出了凄厲的慘叫聲,一名蓄著大鬍子的粗漢子才站出來。
  “公主,是……奴才、奴才家的婆娘要生了。”因為有著一把大鬍子,再加上剛好姓胡,男子的外號就叫做大鬍子。
  “不過就是要臨盆,是件小事,把穩婆給請來就好了,驚慌些什麼呢?”福滿兒不解他們的大驚小怪。
  “回公主的話,我家的婆娘一直都是城西的劉穩婆安的胎,劉穩婆知道我家娘子這幾日就會生產,不過,昨晚上特地過來說她親表妹的女兒要臨盆,日子比我娘子早,而且是在城外的鎮上,說對方胎位不正,所以她非去一趟不可,她說要我娘子千萬穩住,要她肚裡的孩子千千萬萬別在這個時候蹦出來湊熱悶,哪知道——”
  哪知道那孩子偏生就是愛湊熱鬧,存心教人手忙腳亂!
  知道穩婆是來不了了,福滿兒與眾人面面相覷,大夥兒見這情況都慌了,但是她心裡知道在這情況下只知道慌亂,是於事無補的。
  “派人去請大夫回來。”她勉強維持住鎮靜,開口向一旁的人說道。
  “這……這麼晚的天了,而且是要替婦人接生孩子,一般的大夫怕晦氣,只怕是不肯出診的。”
  “如果請不動大夫,就抬出我的名號,料想大夫就算不買鷹家的帳,也不敢不買皇室的帳。”
  “是是!奴才這就去!”
  請大夫的人前腳才剛走,後頭就義傳來了產婦的號叫聲。
  就算福滿兒能夠強作冷靜,但是,別說她沒生過小孩,甚至於根本未經人事,對於這場面也有些心慌。
  兩名年約三十出頭的僕婦小聲地在一旁交談。“聽說已經破水了。”
  “是啊!聽說天還未黑就先破了水,痛了兩個多時辰了,要是再生不出來,就怕母子都會有危險。”
  聞言,福滿兒知道再站在這裡幹著急是無濟於事的。
  “在場的女人們誰是生過孩兒的?”她開口問道,勉強鎮靜下來的眼眸掃視了在場的眾人一遍。
  聽見她問話,沒人敢回答,大夥兒無論男女都是覷了身旁的人一眼之後,就把頭給低下來了,生怕自個兒強出頭卻沒把事辦好,是要遭殃的。
  眼前的寂靜,與屋子裡產婦哀號的聲音形成了強烈的對比,福滿兒從他們的眼裡看見了懼怕,知道又是她公主的身份惹的禍。
  “好,你們誰都沒經驗是吧!我也沒有,可是我要幫她,你們要是個個都怕死,就在旁邊看著吧!”
  說完,她轉頭往屋子裡走去,眾人不約而同地抬眸,看見她一副從容就義似的姿態,好半晌回不過神來。
  “你們行行好啊!”這時,總歸是身為親爹的,大鬍子慌張了起來,不知道是該跟著自家夫人進去,好看住她別害死自己的娘子,還是奪門而出,就算是跑斷了腿,也要把劉穩婆背回來給他娘子接生,“別一個個都不說話,就當做是做善事,幫幫我家娘子吧!”
  這時,接獲通知的古總管也趕了過來,知道福滿兒一個人進去替產婦接生,不由得大驚失色,“你們就顧站在這裡,要想想公主可是沒生過孩子,沒見過那場面的人,要是昏倒在裡頭,不就——”
  話還未說完,幾個生過孩子的婦人趕忙著張羅起來,有人進去幫忙,有人準備燒水乾布。有人取了剪子烤火,大夥兒都不敢想像要是公主真的昏倒在裡頭,他們會有什麼下場!
  終於,在半個時辰之後,產房裡傳來了嬰孩呱呱落地的哭聲,之後不久,大夫才急忙地趕了過來,確定了母子均安之後,才被遣退。
  福滿兒站在小廳裡,經過一頓手忙腳亂之後,髮飾與衣衫都顯得有些凌亂,衣袖還留著剛才被產婦狠狠扯過的痕跡,完全不若平時的素淨。
  “公主,奴才真是對不起您,咱家那婆娘一疼起來就沒了理智,不是存心要冒犯公主……”大鬍子低著頭,小聲地說道。
  “不打緊的,不過是件衣裳,他們母子均安才是最重要的。”
  “謝公主!”
  這時,一名婦人將洗淨的嬰孩給抱了出來,呈到了她的面前,“公主,胡嫂子說如果公主不嫌棄的話,就抱抱她的兒子,給他一個名字吧!”
  福滿兒遲疑了半晌,才伸出手把那軟綿綿的嬰兒給抱過懷裡,表情似乎有一絲閑惑,“雖說懷胎九月,但是,真是不知道這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孩子是怎麼在女人的肚里長大?又是怎麼能生得出來呢?”
  “這……”這問題眾人一時之間答不上來,卻覺得她的話問得十分有趣,怎麼生出來的她剛才不是見過了嗎?大夥兒愣了一愣,不由得相視大笑了起來,再加上新生孩子的哭聲,在這夜裡顯得特別熱鬧。
  剛返抵家門的鷹揚天,在奴才的引領之下,也來到了偏院裡,還未走到門前,就聽見裡頭傳來了大夥兒的笑聲,他揮退領路的奴才,腳步悄靜地走到門前廊下,就看見他的娘子在屋子裡被眾人圍繞,忙得一身凌亂的模樣。
  但是,此刻掛在她臉上的笑容卻是十分美麗的,像是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花朵,兀自綻放著芬芬與鮮妍,教人移不開視線。
  “爺回來了。”古總管出聲喚道。
  福滿兒聞言抬眸看見了他,見到他的脣畔輕勾著一抹笑,表情是高深莫測的,教她一時之間弄不明白他的笑究竟是出自內心,或者是對她的嘲弄。
  見他不置隻字片語就轉身離開,她連忙將孩子交還給一旁的人,追隨上他的腳步。
  “你剛才那表情是在取笑我嗎?”她有些不甘心,想問個明白。
  他側眸笑睨了她一眼,顯得有些不敢置信,“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我在你心裡是那種人嗎?”
  “不要嘻皮笑臉跟我裝蒜,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或許,你做很多事情是出自於虛偽,或許你覺得我做這些事只是在討好他人,但我不是,我只是想幫忙,就算幫了之後,大家都還是不喜歡我,我還是要幫!誰都不能教我見死不救,就連你也不行!”
  說完,她抬眸定定地與他相視了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她的心情激動得不能再多說半句話。
  她不是想向他證明什麼!
  就因為並不想向他證明任何事,所以,在被他用那種態度和眼光對待時,才更加教她難以忍受。
  福滿兒加快了離去的腳步,咬住下脣,知道自己沒必要與那男人賭氣,但還是忍不住在眼眶裡噙上了薄淚,倔強著不讓它掉下來……
  自從那一晚之後,鷹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看待她的態度改變了。
  當然,她的身份是公主,也是他們的夫人,是家裡說話的主子,所以,眾人自然也是不敢小覷了她,但是,也不再像先前那般悸怕她了!
  雖然只是一點點改變,但是,福滿兒一向不是個太貪心的人,所以她已經覺得心滿意足了。
  下嫁前,因為義母希望她可以早日習慣在鷹家的生活,所以特別吩咐了不必歸寧,除了不必回福家之外,也不必特地回宮見他們,當然在這期間也禁止珂月到鷹家去,怕打擾了兩人的新婚日子。
  終於,在福滿兒嫁到鷹家之後過了兩個月,宮裡終於來了旨意,要她進宮面聖,順道連夫婿也要一起進宮,聽說是皇后想要知道他們婚後的狀況,是否相處得安好。
  不過,福滿兒與皇后還說不上兩句話,就被珂月給拉到自個兒的寢宮去說心裡話,雖然皇后輕斥了她的無禮,但是,當她滿臉委屈地說著這段時日以來,自己多努力在忍耐沒去見滿兒姐姐時,忍到半夜都還會偷偷哭泣時,皇后也不忍心了,只好由得滿兒隨她離去。
  “說什麼半夜還會想著掉眼淚?月兒這丫頭究竟是去向誰學的,那張小嘴可是越來越厲害了。”
  皇后笑著搖搖頭,見著兩個從小撫養到大的女孩牽著手離開,眼底有著疼愛,有著欣慰,也有著感嘆。
  兩個女孩說心裡話,自然是不會要個臭男人在一旁叨擾,所以鷹揚天理所當然地被留了下來,聽見皇后所說的話,只是陪隨著微笑。
  “這兩個丫頭應該有很多話要對彼此說,一時片刻應該是說不完了,所以,就只好委屈鷹侯爺在這裡陪本宮聊天了。”皇后轉過身,朝著他相視了一眼,料想他也沒那膽量拒絕。
  “怎麼是委屈呢?揚天素聞娘娘的機智多謀,能與娘娘說上話,是不可多得的榮幸才對。”他的眸色深沉,知道眼前的女人並非是一般的無知婦人,對於滿兒而言,她或許是個慈愛的長輩,但對於他以及大多數人而言,皇后是個教人忌憚的狠角色。
  “你可知道我為何要將滿兒嫁你為妻嗎?”
  “揚天不明白,還請皇后娘娘明示。”
  “我也不怕跟你直說了。”皇后斂裙坐到一旁的坐榻上,“這一屆的新科狀元是右丞相的門生,也是相爺繼室的外孫,為了想要親上加親,所以慫恿相爺給自個兒的女兒作媒,讓她成為狀元夫人,可是本宮不樂見,雖然只與那人說過一次話,就知道他的野心不小,若讓滿兒成為他的夫人,我的滿兒就只會被他利用來攀權附貴,所以,與其最後讓相爺做成這樁媒人,我不如早一步讓她嫁出宮去,免得讓她以後落得傷心的下場。”
  “難道皇后娘娘就以為她不會被我利用嗎?”
  沒想到他的回話如此直接,似乎是有意向她挑釁卻又不著痕跡,皇后頓了一頓,才笑道:“你不需要利用滿兒,有皇上的賞識,再加上你自身的才幹,已經足夠令你所向無敵了。”
  “娘娘言重了。”鷹揚天拱手,眸色淡然。
  “你是個聰明人,無論是聰明才智或是生意上的手腕,甚至於是外貌,條件都是上好的,我相信自己為滿兒挑選夫婿的眼光,只除卻了一點之外,你是無可挑剔的最佳人選。”
  “承娘娘金口,揚天愧不敢當。”
  皇后抿脣微笑,靜靜地瞅了他一眼,雖然擁有一張十分媚俗的俊逸臉龐,但是,卻有著比淵谷般更加不能透視的深沉,就以這一點而言,她覺得自己對不起滿兒,給她指了一個這樣的夫婿,日後,怕是要令她傷透腦筋。
  “你見過她背上的傷痕了嗎?”她的話鋒忽然一轉。
  “是,見過了。”他說的是實話,至於如何見到的,他就不想說明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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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12 00:14:0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不過,他想皇后心裡也應該很清楚,從她問話的口吻裡聽來,或許也猜想他們夫妻之間尚未圓房,她曾經也身為一朝公主,對於公主在夫君面前能享受的權利,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而這也就是她賜了滿兒公主之位,才讓她下嫁於他的理由。
  聽他說見過了滿兒背上的傷痕,皇后心裡確實有一絲訝異,見過滿兒的身子,似乎代表他們已經圓了房,說起來是好事一樁,不過,她當初確實就有私心,賜滿兒公主之位,就是由她自個兒決定,倘若這夫君不得她心意,那便是一根寒毛也休想碰到。
  “她有告訴你受傷的原因嗎?”
  “沒有。”他搖搖頭。
  “而你也不問?”皇后的語調微揚。
  面對皇后的質疑,鷹揚天的反應十分鎮靜,“她不告訴我,就代表不希望我知道,即便身為她的夫君,我也不想多加追問,怕她為難了。”
  這番話說得輕描淡寫,似乎也聽不出什麼問題,不過,要比起心眼竅兒,皇后的不會比鷹揚天還少,但她只是淡淡地聳了聳肩,“好,那是你們小夫妻兩人之間的事,本宮就不多事,來人,把準備的東西送上來。”
  話歇,月娘就立刻把一隻烏玉罐子交到鷹揚天手上,他低頭看了手裡的東西一眼,便抬眸看著皇后,等著她的解釋。
  “這是太醫院新制的紫雲膏,剛才忘了交代給滿兒,你替本宮拿去給她,記得,她背上的舊傷會不時的疼痛,聽她形容,那像是千萬根針在扎似的痛,真讓人難以想像她是怎麼受得了。”皇后說著,心疼地搖搖頭,忽然眸光一轉,定定地瞅著鷹揚天,“千萬要善待她,知道嗎?”
  “她是我的妻子,那是當然的。”
  他微笑拱手,心裡很明白皇后的用意。
  嘴上說是忘了交給滿兒,其實只是推託之詞,她是故意要親手交給他的,或許是太明白自己的義女不是一個懂得麻煩他人的人,所以特地把這紫雲膏交給他,用意在於提點他要留心些。
  皇后也是微笑,看著眼前那張賞心悅目的面皮,知道這男人心裡的竅兒跟自己是有得比擬的,自然也能猜出她的用心。
  對於滿兒來說,這一點是棘手了些,不過,她不擔心,因為,這男人遲早會知道滿兒的好,像他們這種心眼兒多長了幾個竅的人而言,那丫頭毫不掩飾的善良與貼心,反而是最難抵抗的了!
  從中宮告退之後,鷹揚天得到了通報,說他的妻子與珂月公主去了上駟院,聽說稍早之前,從西北送來的兩匹上好駿馬剛剛運抵,檠天帝邀了他的九弟要試試看馬匹的能耐,珂月聞風當然也表示要一同前往。
  鷹揚天還未走進上駟院,就聽見了裡頭熱鬧的人聲以及馬蹄聲,他看見滿兒待在裡頭,表情十分輕鬆,似乎待在宮裡,比起鷹家更令她覺得自在。
  他看見在馬場上的兩匹神駿確實是氣宇非凡,說是萬中選一的上等貨色也不為過,難怪會被特地送到檠天帝的手裡。
  不過,場上卻不見檠天帝的蹤影,想必是試過馬匹的能耐之後,有事先離開了,倒是九王爺與珂月各占住了一匹馬,兩人不讓彼此地較勁著,一旁的宮人鼓掌叫好。
  他悄然無聲地來到滿兒的身後,兩人身長的差距,恰好可以讓他一斂眸就將她臉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臉蛋本來就長得極好看白淨,雖說不是什麼國色天香,但是至少線條柔潤而且清麗自然,而這張臉蛋此刻更因為微微迷濛的笑饜而顯得十分出色,幾乎到了能懾住他人心魂的地步。
  他順著她的視線,望著場上的九王爺與珂月公主,很快的,他就發現了妻子的眼光不是在她好妹妹身上,而是看著九王爺。
  “在你心上的男人,就是他嗎?”他冷不防地出聲,喚回了她的注意力。
  “你……你說什麼?”福滿兒被他的話嚇了一大跳,猝不及防地被說中了心事,白淨的臉蛋在瞬時間漲紅。
  “是他吧!”這次他所說的不是問句,而是肯定。
  他挑起一邊眉梢,半含戲謔的表情令他俊美的臉龐看起來更加魅人。
  福滿兒仰眸瞪著他,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她急於想要否認,但是他的眼神卻彷彿已經洞悉了一切,太斷然的否認似乎只會招致他的取笑。
  “臉色不要那麼難看,要不一旁的人看見了,還以為我在欺負你。”他笑著說道,作勢要親她的臉頰,其實只是湊在她的耳邊低語,“你可以不必承認,心是你的,你想擱誰進去都不關我的事。”
  福滿兒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躲避這親昵的舉措,還是該站著不動,最後,她像是被懾住心魂似的,一動也不動,心裡竟然想到的是他的嗓音十分的低沉好聽,像是一陣徐徐的微風,吹過她的心底。
  “怎麼又臉紅了?”他側眸有趣地瞅著她,“鎮靜些,咱們都是夫妻了,才這樣就臉紅,會被疑心的。”
  聞言,她心虛似地用雙手捧住發燙的臉頰,抬眸看著他,滿臉困窘,“你這究竟是在提醒我,還是存心鬧我?”
  鷹揚天聳了聳寬肩,笑抿起脣,不打算回答她這個問題。
  看著他的笑臉,福滿兒好半晌不發一語,想到他說心是她的,要擱誰進去都不關他的事,讓她覺得有些冷淡,卻也同時松了口氣。
  “做什麼要這樣看著我?”他笑問道。
  “我只是在想……你似乎不是我所想像中那麼壞的人。”
  聞言,鷹揚天的眸色有一瞬間黯沉,“我不知道在你原本的想法之中,我是一個多惡劣的人,但是,不要太相信自己的所見所聞,或許,我是一個比你想像中更糟糕的人也說不定。”
  福滿兒不太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但還來不及開口問,就聽見珂月響亮的喊聲從場上傳來。
  “鷹家哥哥,想上來試試身手嗎?”
  “不了。”鷹揚天笑著揚聲回道:“我的馬術不好,怕上場見笑了,還是你們玩去吧!九王爺,趁此機會就讓在下見見你的好身手吧!”
  “不敢當。”段青拓頷首回應,表情略顯得有禮卻淡然。
  福滿兒仰眸看著自己的夫婿,錯過了剛才的機會,現在也不是再開口的好時機,不過,她心想問了,這狡猾的男人也不見得會給她答案。
  她轉頭望著場上珂月與九王爺兩人的較勁,馬蹄揚動了滾滾沙塵,像是一層薄薄的煙幕,讓他們那一邊看起來就自成了個世界,任誰也闖不進去,就連她也一樣。
  或許,就是明白了這一點,她也從不奢望可以涉入其中,不想讓自己顯得不自量力而變得可笑與醜陋。
  那日進宮,義母問她成親之後的日子過得如何,福滿兒一時也說不上來,就怕被知道了尚未與鷹揚天圓房,所幸後來是珂月解救了她,把她給拉回寢宮去談心,才沒讓她再被逼問下去。
  轉眼間,夏去秋來。
  明明前一段日子還挺暖和的,但是過了中秋之後,地處北方的京城就冷得特別快,樹木蕭索,已有幾分冬日的感覺。
  今天,胡嫂子將自己剛滿四個月的兒子抱到福滿兒的寢院,胖小子養得極好,圓滾滾的模樣看起來十分可愛。
  “前兩天聽我家大鬍子說公主很惦念我家濤兒,剛好在路上遇到傅大掌櫃的夫人,就順道一起過來了。”
  “快請坐,別跟我客氣,濤兒的名字是我取的,算起來也是一份親近。”福滿兒吩咐紅鴛備茶,招呼兩位客人請坐。
  她從胡嫂懷裡抱過白胖的小子,動作非常熟練。
  “公主沒生過孩子,抱起孩子的模樣看起來倒是挺好的。”傅夫人的模樣十分端正,眉目含笑道。
  滿兒聞言輕笑了聲,“是,對於抱孩子這事我不陌生,當初住進宮裡時,二皇子才剛滿周歲,那年我才八歲,雖然家裡有二娘生的弟弟妹妹,可是跟他們不怎麼親近,也沒抱過他們,所以,聽說義母將還是小娃娃的睿兒交到我手上時,我嚇得一臉慘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呢!”
  聞言,胡嫂子和傅夫人都笑了起來,卻沒仔細注意到主子藏在笑眸之中的黯淡神色。
  “公主,你也早些替咱們爺生個胖娃娃吧!”傅夫人與胡嫂子交換了個眼色,話鋒冷不防一轉。
  一旁的胡嫂子也幫著敲邊鼓道:“是啊!鷹家就只剩下爺這一點血脈了!這麼多年來,古總管老是催著爺要娶妻生子,不過咱們家爺眼界高,沒半個姑娘讓他看了中意。”
  “你們是說,鷹家就只剩他一個人了嗎?”福滿兒不敢置信地眨眨眼,原本只以為自己沒有翁姑要伺候,卻沒料到竟是一個親戚也沒有!
  “對,就算有什麼遠房親戚,也都是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對鷹家而言,傳宗接代明明就是那麼重要的事兒,咱們爺就偏偏不把這回事給擱在心上,存心要教人急白了頭髮。”傅夫人苦笑道。
  “不過,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公主嫁進來之後,趕緊給爺添個小娃娃,不不不,是幾個小娃娃,咱們爺就不會再是孤零零的最後一點血脈了!”胡嫂子伸手把已經睡熟的兒子抱回懷裡,怕主子覺得手沉。
  “可是……”福滿兒被她們一說一唱給弄得不知所措。
  “咱們知道公主在顧慮什麼,想說生孩子也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做到的事情吧!是是是,咱們都是過來人,心裡都知道,不過呢,這事情只要夫妻兩人努力,老天爺是會賞臉的。”這話裡自然是藏著話的,他們主子與公主並沒有同房,是鷹家上下密而不宣的事實。
  “對,咱們就等公主好消息了!”
  “不是的,我的意思不是……”她定了定神,才輕聲說道:“我是在想,如果……只是如果我生不出孩子,是不是能……能給夫君納個小妾,這樣做是不是會比較……保險一些呢?”
  “公主這是在說笑嗎?”傅夫人跟在丈夫身邊,畢竟也是見過些世面,不同於一般的無知婦人,“要說是一般人就算了,爺是公主的夫君,是當朝的駙馬,哪裡是能說要納妾就納妾呢?就算最後真的是公主不能生育,朝廷大概也只會主張讓你們從兩家的親戚那裡隨便找個孩子收養,也不可能讓爺納小妾,給公主委屈了。”
  聞言,福滿兒怔愣住了,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她知道傅夫人所說的都是有事實根據的,若說是前朝那倒還不一定,但是,當今的皇帝自立朝以來沒納後宮,就只專寵皇后一人,所以人們上行下效,許多權貴官員們就算是納妾,也不敢太過張揚,許多人乾脆就把妾室給養在外面,即便見了光也不認。
  雖說,鷹揚天娶她進門,可以得到不少利益,他也說了兩人是各取好處,她自然是不必太介懷。
  但是,為了娶她而絕後,就算有再多的好處,也都划不來吧!他是個聰明人,難道,連這一點都沒有想到嗎?
  一連幾日,福滿兒都在細思這個問題。
  鷹揚天真的沒想到如果任由著她不圓房,鷹家會絕後的結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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