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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誤道者] 玄渾道章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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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1-20 16:13:32
第一章 巡觀理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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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玄曆四百零二年六月初三,伊洛上洲外以東平原的上空,一駕散發著璀璨光芒的飛舟在天穹上方浮現了出來。

      張禦神氣分身此刻正坐在飛舟主艙之中,妙丹君則趴在距離他手邊不遠的軟榻案台上,尾巴時不時甩動一下。

      李青禾正在觀察下麵的地陸,留意著下方哨塔訊號,青曦在一旁擺弄著從荊丘上洲處得來各種鮮豔花卉,一麵還輕哼著輕快的樂曲,青曙則是手拿長劍,肅然侍立在一旁。

      這已是張禦出外巡遊的第三年了。

      當初他先是去了青陽上洲,將先一步達到那裏的李青禾和青曙、青曦等人接來,而後便自那出發,開始巡遊之行。

      如今在這第三個年頭上,他幾乎是巡遊遍了各洲宿,期間每一洲每一座天城,還有在那裏設立的守正駐地,他都是有親自去看過,眼下則是到了伊洛上洲,而在這一站過後,再去到最後一站東庭府洲,那便即可結束這一次旅程了。

      李青禾這時看到遠處一個晶玉迅光閃爍,便道:“先生,前麵就是伊洛上洲駐地了。”

      守正駐地這邊,許成通正帶著所有的駐地修士正等候在此。

      張禦無論到哪裏,都會用訓天道章先行告知,以免下麵平白耽擱事機,故他們也是提前一步就知道消息了。

      此刻見到飛舟出現,許成通頓時激動起來,隨後轉向後方,神情一板,道:“廷執快要到了,眾弟子稍候隨我上前相迎。”

      眾修都是齊聲應是。

      飛舟緩緩停落了下來,先是一道星光展開,擴散至半個原野,而後一斂,巨大的飛舟已然消失不見。

      張禦已然立身在了曠原之上,他身周之外心光一斂,邁步往前走了過來,李青禾,青曦、青曙三人跟著身後,妙丹君則是邁著四足跟在了他的腳邊。

      許成通一見,立時獨自一人快步迎了上來,恭恭敬敬俯身一拜,道:“屬下許成通,拜見廷執。”身後的弟子也是跟著他一起執禮,動作可謂整齊劃一。

      張禦點首回禮,道:“許值司,不必多禮。”

      許成通道了是,他躬身側開一步,伸手相請,道:“廷執,駐地之中已是掃榻以畢,正待廷執巡察。”

      張禦沒在外麵多留,跟隨著許成通走入駐地之內。

      守正駐地因為主要是用來防備外敵的,所以都是高台堡壘的形製,上麵盡數以堅玉砌築,濁潮退去後,又附著以各種陣禁,內外有層層環套的壁壘,底下也有軍事壁壘。

      這裏除了修道人,還有一支造物甲士駐軍和一支百人艦隊,此間所有一切耗用,是由玄廷和地方洲域各自承擔的。

      而在主台內部,也沒有多少裝點,不過張禦看下來,與其他駐地相比,伊洛駐地這裏可以稱得上是寒酸了。

      大部分修道人在追求道途之餘總會給自己一點便利及享受的,畢竟除了苦修士之外,有的宿住亭台樓閣,誰又會去宿住暗無天日的山洞呢?

      他道:“許值司這裏與別處不同,倒是沒有聲色之娛。”

      許成通正氣凜然道:“我輩修道人,這等身外之物何足道哉?聲色移情,駐地修為稍高的修道人還好,懂得克製,知曉如何調和情誌,但是底下弟子卻是容易心思浮動,屬下身為值司,乃是表率,自不能讓下麵弟子學了去。”

      張禦頷首道:“許值司倒是勤謹於事。”

      他這一圈走下來,確然是許成通這裏最為樸素,不過每個值司都是自己的方法風格,每個地方情況也都不一樣,是沒法一概而論的,對於這點他不準備幹涉。

      許成通這時將一冊玉簡呈上來,道:“廷執,這五年來的伊洛洲域各事機的載述,皆在這其中,還請廷執過目。”

      張禦接了過來,意念入內一轉,便是看過了一遍,裏麵記載很是詳細,不但包括伊洛上洲,還有周圍的一些洲域的情形。

      伊洛上洲位於一十三上洲中心之地,南連荊丘,北接翼空,東觀青陽,西望雍關,位置可謂十分特殊。照理說,這裏容易遭受各種神怪和神異生靈的侵襲。




      可這幾年下來,許成通靠著過人的手段,不但把自己這裏事機處理的妥帖,還多次幫助了其餘守正駐地,所以在別的駐地隻是堪堪維持的情形下,他這裏反而壯大了許多。

      許成通又道:“廷執,屬下還有一些事宜稟告。”

      張禦放下玉簡,道:“許值司請說。”

      許成通道:“這兩年以來,屬下注意到,各洲的混沌怪物卻是在明顯增多了。”

      張禦嗯了一聲,他對此不意外,這個情況不是伊洛上洲這邊才有的,訓天道章使得玄修的數目增多,使人容易入道,可同樣也帶來了一個事情,那就是一些修士忍不住走捷徑,投入大混沌,終究從這裏求取力量實在太容易了。

      盡管他在訓天道章內投入了可以設法抵禦大混沌的章印,但並不是所有都會將此放在心上的,修為越低的修士越是如此。




      而且向大混沌求取在境界較低時還感覺不出太多,看去容易壓製,這就造成了一個錯覺,這些人自認為可以駕馭,導致越陷越深。

      問題是事實無不是證明了,想要正常駕馭,你的天資稟賦還有心誌反而要被同輩更好,差的隻有造成更差的結果。

      這也是不可避免的。

      這次回去,他也是打算設法緩解或解決此事。

      不過單純伊洛上洲這邊,許成通這裏處置的很不錯,但凡發現混沌怪物,都是第一時刻前去處置,沒有引發什麼較大的禍亂。

      他道:“許值司,伊洛上洲的職事做得不錯。”

      許成通趕忙言道:“能為廷執效力,實在是屬下之幸,屬下這點微末功勞如何敢以居功?也僅是比旁人稍稍用心了一些而已。”

      他此刻暗自欣喜道:“果然老許我做得事情廷執都是記得的。那些孽徒居然說廷執不先來巡視伊洛是廷執對我老許不滿,真是可笑,豈不知巡查這等事,是越是往後越是放心,越是往後重視的道理?”

      張禦道:“許值司,值司緊要,但是功行也不能放下。”

      許成通道:“是,屬下明白的。”

      他心裏也是清楚的,自己今日能在一眾駐地值司中脫穎而出,那不止是他有手段,還有在這境界過人的功行本事,隻有功行越高,才能做得越多啊,每天處理事務大部分都是分身代為,剩下時日他是一刻不停的在修持。

      張禦此刻伸手一拿,隨著一股氣機落下,一截翠綠長枝落到了手中,他將此遞去許成通處,“許值司,你可將此物種落在駐地四周,此物能夠相助你修持,亦能護禦駐地。”






      這是益木的在世間的落照之枝,幾乎每到一處守正駐地,他都會留下一根,不過效用不盡相同,給許成通這一根非但,而且還有一絲清穹之氣在內。

      一般說來,清穹之氣因為層次較高,隻有玄尊能妥善利用,不到這個境界的修士很難運化。

      不過自從在三年前與上宸天一戰之後,因與上宸天至寶青靈天枝的多次衝撞,所以上層已是能夠化演出一部分本是青靈天枝才能化變的氣機,此氣連尋常弟子也能加以利用。

      實際上,玄廷已是在想辦法往各地玄府投入這等氣機了,如此可以幫助到底下修道人的修持。

      許成通神情微微激動的將枝節接過,躬身一揖到底,道:“屬下謝廷執上賜。”

      張禦勉勵了他幾句,在駐地內停留了半日,他並不多說什麼,在察看過內外情狀之後,便即乘舟離開此地。

      許成通在把他送走之後,轉回了駐地,先安排了諸事宜,把那一根枝節擇地小心種下,而後便回了內室打坐。

      一夜過去,一名弟子聲音在外言傳入,略顯急促道:“老師,老師,外麵有變化……”

      許成通一睜眼,從內室出來,一到外間,他就感覺到一股濃鬱生機,昨夜栽下去的枝節現在已是變成了參天大樹。

      而變化更大的是駐地四周,原本看著稍顯荒涼的地界現在已經草木叢生,到處都是飄蕩的水泊河流,生機遍布,遠處居然還有不知道從來哪裏跑來的鹿群。

      他不禁激動稱歎道:“此皆廷執予我之恩澤也。”說著,他又神情一肅,吩咐弟子道:“快快設布供案高香,為師要循禮敬祭,以謝廷執之賜。”




      張禦離開駐地之後,先是往伊洛上洲見了玄首高墨,在此待了數日之後,便駕起飛舟,往最後此行一站東庭玄府而來。

      而就在此刻,清穹上層,張禦正身正坐於位於雲海之上的清玄道宮之內。

      近三年以來他正身一直在此坐觀修持,對於道法的理解無疑又是加深了許多,命印也是由此造出了數個神通。

      幾年之中,沒了外層的巨大威脅,天夏大體局麵安穩,但是他翻遍道冊,有一個疑問始終在心中縈繞不去。

      現在摘取到上乘功果的修士,包括他在內隻有寥寥幾人,可照理應該是有更多的,那麼這些人又是去了哪裏?

      思索之間,他聽得有磬鍾響起,知是月中廷議到了,便即起得身來,往那片照入道宮的光芒之中走入了進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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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罷征拓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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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走入了光氣長河之中,來到了自己席座之上,轉目一望,諸廷執也是一一現身而出,他先與諸位廷執見過禮。等有片刻,見得首座道人到來,再是見禮過後,隨著一聲磬響,便與諸廷執一同坐定下來。

      首座道人緩聲言道:“諸位廷執可有呈議麼?”

      鍾廷執拿起玉槌一敲,發出一聲磬音,他站起一個稽首,道:“鍾某有一呈議。”

      待諸廷執都是看過來,他才是言道:“首執,諸位廷執,我天夏自與上宸天一戰後,一年整頓,兩年休養,如今民生漸複,因外敵已去,我等也改是轉為內拓了。”

      林廷執道:“如何內拓?”

      鍾廷執道:“鍾某以為,在維持原先格局之上,當是繼續增擴府洲,好為今後萬世計。”

      韋廷執沉吟一下,道:“鍾廷執的意思是要增洲擴府?可是四大府洲此際正向外開拓,有必要再設洲府麼?”

      鍾廷執道:“再設洲府鍾某以為也是有必要的,不過並非眼下,鍾某所言,指的乃是擴中洲,增下洲。”

      “中洲、下洲麼……”韋廷執撫須深思。

      鍾廷執看向長河上端,道:“鍾某留意了一下近三年來的四大府洲的傳報,除了東庭之外,其餘府洲無不是遇到了一定阻礙。

      譬如安越都護府,那裏發現了一處地海通路,那裏有著各種神異生靈和異神,時時進犯洲域,牽扯了洲域不少力量。

      再是昌合府洲,越是向外開拓,所遇土著異神和神怪次數便越頻繁,蓋因為我等將原本荒蕪人煙的所在改造成了沃土,故是皆來搶奪。

      這隻是向外,而在內呢?如今各地紛紛上報,說是神怪漸多,頻頻對洲域發動衝擊,剿不勝剿,原因亦是大體相同。

      但鍾某卻是發現,青陽上洲卻是少有受到侵襲的。”

      說到這裏,他看向張禦,道:“我曾看過一份呈報,當初張廷執擔任青陽上洲玄正之時,曾在荒域之中派遣修士營造了駐地營壘,當時是為了防禦警戒霜洲的侵襲,後來則逐步成了聚集地。

      正是靠著這一座座屏障,使得青陽上洲在外圍就擋住了各種神怪和神異生靈的肆虐。

      而青陽上洲這般情形,這說明此法是行之有效的,我等隻要照此在外設布壁壘,各洲用少量修士再配合大量造物甲士,玄兵、飛舟,就能在野外立足,成為洲域之屏藩。

      而當這些築壘合在一處時,就能在洲域之間形成穩固的駐地,由以此擴為下洲、再是中洲,此可一步步去做,少則數十載,多則上百載,當便可剪滅內患。”

      韋廷執想了想,道:“我亦同意此見,當初設立一十三洲後,若無上宸天、幽城脫離之事,那麼以中洲、下洲為元節,用以串聯各洲之舉其實早該開始做了,如今鍾廷執此建言,乃是將當初之策拿起,亦不算激進。守敵於內,不如卻敵於外。”

      陳廷執道:“可用此法先治一二洲域,再觀其後效。”

      戴廷執道:“陳廷執此言乃穩妥之見。”

      座上諸廷執都是出聲讚成,顯然都是認可此言。

      張禦想了下,他覺得鍾廷執這呈議中或可能還有更多用意,但此策本身並沒什麼問題,既然有利於洲域免遭侵襲,那麼自是應該去做,故他也是認可。

      因是無人反對,故是此議很快通過。

      待鍾廷執落座下來後,林廷執敲了一下玉磬,站起言道:“諸位廷執,這三年來幾番追索氣機,如今已是可以確認,幽城、上宸兩家殘餘修士皆是跟隨著神昭、寰陽兩派一同離去了。

      隻是有在青靈天枝,此輩隨時可再歸來,為了防備此輩,故需在虛空各處投擲‘警星’,以做防布,隻每一座馳星,皆需有同道前往坐鎮。”

      玄廷經過了數載推算,大致已能確定,四家若是回來,可能會落在的哪幾個範圍之中。

      這些地方隨著天地運轉一直在變動之中,除了有人時時推算,還需派遣人手去那裏隨時盯著。

      這事情以往也辦不成,因為修士進入了虛空之後就沒法與玄廷聯絡,到了外間若力量不足,遇到邪神不及回轉,那就是一去無回。

      但現在有訓天道章可作傳訊,更有元都玄圖可以隨時轉挪,所以這一點也無疑也是能夠實現了。

      不過即便如此,這也是一個苦差事,受了此職之人,意味著需數載乃至十數載甚至更長時間在外飄蕩。

      首座道人問道:“可得合適鎮守人選麼?”

      林廷執道:“人選擬定,當由兩處,一是那些自願去往那處的同道,我等當給予豐厚償補,還有就是用那些罪囚,或是此回投誠之人。”

      玉素道人開口道:“投誠之人倒是不錯。”

      當下就有幾位廷執出聲讚同,投誠過來不是讓你享福的,而是要證明自身有用,並且有功於天夏。似這等去處卻是正好,也不用不怕其不盡力,隻要事先立下誓言便可。

      況且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寰陽、神昭等派已經沒有什麼太大機會了,好不容易上了天夏這艘大船,隻要是頭腦清醒之人,自不會再想著跳回去。

      張禦略作思索,出聲道:“此事涉及對外守禦,此輩當放在守正宮轄下一並統禦,也好方便監察。”

      林廷執想了想,也是點頭。

      這是合情合理之事,以往這些事都是由玄廷直接管束,但現在有了張禦負責的職司,的確是該是由他來統轄此事。

      首座道人望有一眼,道:“若是諸位廷執皆無異議,那此事便就如此定下。”

      座上諸廷執對此並無反對,故此議也是很快通過。下來廷上再是議了幾個事宜,便即結束此月廷議,隨著磬鍾敲響,諸廷執紛紛起身,執禮送走首座道人後,便是各自回返道宮。

      崇廷執從光氣長河上下來之後,與鍾廷執走在了一處,道:“道友此番那呈議過去,算是完成了必要一步。”

      鍾廷執沉聲道:“僅僅隻是第一步罷了,是否能成,還要看他們能否做到,看他們自家是否由此意願。”

      這回提言設立諸多駐地乃至後麵的下洲、中洲。除了的確是為了應對神怪侵襲,守禦洲域外,其實這裏麵還隱藏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為了加快推動造物。

      別看各洲域都有學宮,可比天夏人口疆土來說,修道人仍是稀少,現在玄修又承擔溝通聯絡各方的作用,不可能全部放了出去對敵。

      而因為此事所涉及的地域實在太過廣大,所以光靠修道人根本照應不過來,這些事很大一部分必然是會讓造物軍士承擔過去的,這便能促使造物所需的擴大,由此推動著造物派往前走,那麼或許就能促使達成那一步。

      崇廷執道:“有些東西,以往不能冒頭,不是他們無此能耐,隻是出路被堵死了,他們沒有那個機會,若是把機會給了他們,他們或許能做成我等也想象不到的事情。”

      鍾廷執道:“道友說得對,不能小看他們。似如玄法,開始隻是微末旁道,誰又能知道能走到眼前這一步呢?”

      崇廷執聲音沉下,道:“所以我等也當做好準備,不能讓他們太過越線。”

      此時內層地陸之上,張禦分身在乘舟離開了伊洛上洲後,便一路向東,越過青陽上洲,跨過汪洋,來到了東庭府洲。

      不過這一次,並沒有從安州上空走,而是直接自南穿行,深入了安山以東的密林深處,直接來到了遠離洲府的伏州上空。

      這裏原本是伊帕爾神族的神國,因為充沛的神異之力,現在已經成了栽種靈株的上好地界,一些原本從天夏帶來的近乎絕種草木也是在這裏得以重新煥發生機。

      青曦看著下方,發出輕輕驚呼之聲。

      飛舟進入此間後,可見下方栽種的靈株正散發著各色各樣的靈光,它們妥善分布在廣袤的平原之上,渲染出絢麗濃重的色彩,從天空中俯視下去,仿佛大地之上鋪設著一望不到盡頭的七彩之色,極富衝擊力。

      張禦也是看著下方,從呈報上看,以伏州一州之力,就提供了一十三洲、玉京以及其餘三大府洲七成以上的祭煉丹丸的靈株。

      隻此一點,便使得東庭在四大府洲之中是最為富庶的一洲,每年從本土遷徙往東庭的人口也是在增多。

      飛舟到來後,就在泊舟天台之上緩緩停下。

      陳嵩正帶著兩名弟子站在這裏相迎,待等到張禦一行人從飛舟之中出來,便上前一禮,道:“陳嵩拜見廷執。”

      張禦點首為禮,伸手虛虛一托,道:“陳師兄不必多禮。”他看了看外間,又道:“陳師兄與我一同走走吧。”

      陳嵩見他與以往態度一般,也是心裏一定,點頭道了聲好。李青禾、青曙、青曦聽到後,便落在了後麵,妙丹君想跟上去,被青曦彎腰一把抱了起來。

      張禦走在廣闊的台道之上,看著遠處修築起來的宏偉宮觀,道:“這兩年我在外麵巡遊,我看到的隻是下麵的呈報,東庭洲域中有萬明道友鎮守,大致無礙,伏州遠離洲域,深入密林,這幾年可有異狀麼?”

      陳嵩道:“回稟廷執,當年那些異神選地甚好,所散發出的神異氣機也能震懾周圍異神神怪,幾年來都無變故。”

      張禦微微點頭,又問道:“這幾年來,可有複神會的消息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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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時猶待轉
  



      陳嵩道:“崔玄正前幾年掃蕩過複神會後,這三年來,複神會近乎銷聲匿跡,可是崔玄正認為,隻是暫且壓製了此輩,因為以此輩過往的表現來看,他們不可能突然消失。應該是躲藏在某處等待時機。”

      張禦同意道:“崔玄正判斷無錯。”

      他翻看過玄廷的一些記載,複神會並不是隻在東庭,其他地方也是一樣存在著,隻是別的地方不叫這個名字罷了,因為濁潮未至之前天夏還有足夠的力量,所以此輩沒有能掀起多少風浪,也沒能引起多少重視。

      可是這麼一個遍布諸地,甚至插手複蘇遠古神明的組織,絕對是有著上層力量的支撐的,不然沒可能做到這點。

      要說在崔嶽剿殺之下就此消失,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他道:“內層經曆了至少六次紀元更迭,情形遠比外層複雜的多,東庭這裏變數尤多,陳師兄坐鎮此間,那要加以注意。”

      陳嵩慎重應下。

      張禦又道:“伏州如今緊要不過,我今回到此,是打算在外間再設一個陣法,做一些布置,以更好衛護此地。”

      陳嵩欣喜道:“廷執願意出手,伏州當可無虞了。”

      張禦搖頭道:“隻是以保萬一罷了,東庭有許多東西極可能牽涉到上層力量,難說什麼時候就會出現,故需提前做個防備。”

      他也是聯想到了自己養父留下的那些石板,這個事情,他也是準備在理清職司之後,設法弄清楚的。

      還有在巡遊結束之後,他還準備去往元都派一行。畢竟他負責守正職司,有些事是要事先予以防備的,元都派中不能再有上回那般事了。

      他想了想,又道:“伏州這裏,當有一位叫班嵐的修士吧?”

      陳嵩道:“有。沒想到廷執也聽說過此人,這位班玄修雖然名聲極大,可是到此之後,卻是勤勤懇懇做事,伏州這裏不少事也由他幫襯操持,才能布置的妥帖的。”

      張禦道:“看來陳師兄對他頗為推崇。”

      “自然……”陳嵩正如此說時,忽然有所反應,抬頭看來,謹慎問道:“廷執,可是此人有什麼問題麼?”

      張禦道:“當初他在伊洛上洲相助高玄首做了許多事,我聽聞了不少人對他的稱讚,想看看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是否如眾人所言。”

      陳嵩神情微鬆,道:“原來如此,廷執若要見他,我這便把他喚來。”

      平原某個台地之上,班嵐正在指點弟子栽種靈株,上宸天覆亡這三年來,他一直在這裏埋頭做事,什麼地方都沒有去。

      上宸天能派遣他來做內線,後來還能在一眾同道中出頭,自然能力是有的。

      本來他是不會栽種的,在意識到靈株是這裏最重要的東西後,在這幾年中他卻是用心去學了,不但學會了,還推陳出新了許多東西,令不少前輩自愧弗如,如今他在靈株栽種培育之上也是少有的能手了。

      不僅僅是這樣,因為他擅長講道教學,自己懂不算,還能讓別人懂,所以許多新來的弟子差不多都是接受過他的指點。

      這時一個修士走了過來,很是客氣對他執有一禮,道:“班先生,可是有暇麼?陳玄修喚你過去一趟。”

      班嵐道一聲好,又告歉一聲,他對那個弟子先是加快語句卻又條理清晰的關照了幾句,又不緊不慢將手中事機安排好後,這才跟著那修士往外走。

      而趁著這個時候,他已是將近來做得事反複在腦海理過了一遍,確認沒有露出什麼破綻,這才把心情定下。

      不過近來照理說沒有什麼事是需特別找他的,若是公事的話都會交代清楚,那麼極可能是什麼人要見他。伏州這裏的人他都是認識,這多半是外來之人,並且是有身份的人,才可能讓陳嵩中斷他手中的事去見。

      他狀若不經意道:“此行可是要去見誰人麼?我這衣物不及更換,恐是要失禮了。”

      那引路修士不假思索道:“無礙,來的客人與陳玄尊看著很是熟悉,許是老友了,一定是聽說班先生過往的名聲,所以才想見一見班先生、”

      說到這裏,他又忽然緊張了起來,道:“不過若是來招攬班先生的,班先生你可千萬不能走啊。”

      班嵐笑了笑,道:“我自己不會走的。”

      那修士道:“那就好,那就好。先生,在這邊。”他帶著班嵐沿著一條寬闊的石階往上走去,行走千級,就來到高台上方,此間有一麵雕琢有玄渾蟬的巨大石牆遮擋著視線,無法由此看到大台內部。

      兩人到了這裏,青曙持劍自裏走了過來,看了班嵐一眼,客氣道:“是班先生麼?請戴上此物。”說著,遞過來了一枚蟬形玉佩。




      班嵐接了過來,他本不知此物功用,可是拿到手中,卻發現一股清涼之感籠遍全身,頓將自己氣機遮護住了,似乎是某種用於守禦的東西。

      他畢竟也是第四章書的玄修,也是見過世麵的,可入手之後,立時便猜出了此物功用,心中一凜,盡管外表依舊平靜,可精神卻是一下緊繃了起來,不過他仍是鎮定的對青曙點頭致意,道:“多謝了。”

      青曙神情無波,他側過一步,持劍一引,道:“請吧。”

      班嵐對他一拱手,與他一同轉過石牆,並沿著通道走入進去,經由一條十丈長道之後,視界一闊,巨大的廣台在麵前呈現出來。

      他見一名年輕道人背對著自己站在那裏,陳嵩也是在那裏與其說話,不過他敏銳注意到,盡量兩人舉止十分自然,可陳嵩稍稍所站的位置稍稍靠後了一點,這個細節讓他更為小心了起來。

      青曙這時走了上去,抱拳道:“先生,班嵐已是到了。”

      年輕道人轉過身來。

      班嵐在看到張禦的那一刻,心中猛地一震。

      他是看到過張禦的畫像的,清楚知道這位的身份,顯而易見,方才那枚玉佩,無疑用來確保他能夠與這位對麵交談的。

      而在接觸到那一雙仿若蘊有星光的深靜眼眸時,他感覺自己好像一瞬間就被看透了。

      張禦道:“陳師兄,我與這位班玄修單獨一談。”

      陳嵩拱手一禮,便離開了廣台。青曙則是站到了過道口守住。

      班嵐聽著陳嵩腳步消失後,他深吸了一口氣,這一瞬間似有了決斷,他對著張禦躬身一拜,道:“上宸天潛間班嵐拜見張守正。”

      他卻是主動坦承了自己的身份。因為他知道張禦絕對不會無緣無故來找自己的,自己很可能已然暴露了。

      而在說完之後,他也是一動不敢動。

      張禦淡聲道:“班玄修認識我麼?”

      班嵐低頭道:“上宸天曾給我等這些暗潛於天夏的眼線看過張守正的畫像。”

      張禦目光落下,淡淡言道:“上宸天覆滅後,你便該就去出首的。”

      班嵐歎道:“班某自知有罪,隻是心存僥幸,盼望天夏不曾發現班某過往所謂,今日見了廷執,說出了此言,心中卻是釋脫了。”

      張禦道:“你這些年來一舉一動,我都是看在眼裏,念在你並沒有殺戮過天夏子民,反而做了不少有利於天夏之時,故我不曾來拿你,而現在,卻有一事交給你去做,若是做好了,可以按天夏法禮將功折罪。”

      班嵐微微抬頭,而是再是一俯身,道:“是,守正請吩咐!班某定當用命。”

      西穹天,奎宿。曇泉州天機工坊。

      於大匠將一封傳書擺在龍大匠麵前,道:“天機總院的傳書,是要將我們調回去了。”

      龍大匠戴起眼鏡,拿起來翻了下,歎道:“看來在外層是不能有什麼作為了,總院下一步重心是放在內層了。”

      於大匠道:“上宸天覆滅,外層雖然還需要造物,可是沒以往那麼迫切了,唯有內層,要加大內拓,估計此當持續數十上百載,這正是我們的機會。”

      龍大匠看了看窗台外,“來了這幾年,現在轉去內層,總是覺得有些不舍的。”

      “隻是不舍得這裏對你我沒有掣肘罷了,”於大匠去了一邊坐下,“放心,到了內層,我們都會單獨負責一地,有的是你我發揮才幹的機會。”

      龍大匠歎了一聲道:“知我想到了什麼麼?”

      “什麼?”

      龍大匠將手中文書拿起上下顛了顛,道:“我造物是興是滅,全都係於這一紙文書之上。”

      於大匠沉聲道:“所以我們要擁有自己力量,要天夏離不開我們。”他指了指外麵,“你看那些玄修,三百多年前,也隻是一支邊緣角落裏的微末力量,可是如今呢?他們幾乎和那些真修平起平坐,還頗受尊重,這是為什麼?僅僅是因為他們有訓天道章麼?”

      龍大匠道:“莫非不是麼?”

      於大匠搖頭道:“若僅是如此,他們也就隻是一群負責聯絡交通之人了罷了,能有這些,是因為上麵有人替他們說話,他們擁有更高層次的力量。”

      他加重語氣道:“玄修便比不過真修,在玄廷也是有人的。這是他們的底氣,可是我們天機院呢?天機造物沒有任何人站在上方,所以我們隻能為他們所左右,聽他們擺布,他們要我們如何,我們就隻能如何。”

      龍大匠歎了一聲,道:“很不甘心呐。”

      “不甘心?不甘心就對了。”

      於大匠走到琉璃窗邊,將遮擋的簾幕拉開了一些,讓更多的光芒照入到大堂之內,道:“所以我們要想辦法改變這境況,我等天機造物必須有去到上層的力量!”

      龍大匠看著那刺目的光芒,略微有些不使,不由伸手遮擋了下,道:“轉機呢,轉機在哪裏?莫非是靠那些造物甲士麼?”




      “當然不是!”於大匠轉過身來,光芒從他背後投來,將他腳下的身影拉的極長,他語意深長道:“此番回去,有些東西,也是該到拿出來的時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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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地陷神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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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日之後,於大匠和龍大匠二人留下了一些師匠在工坊內後,就乘上飛舟轉回了內層。

      不過飛舟沒有直接回返玉京,而是在進入內層後,往並雲上洲偏西北方向行駛而去。

      龍大匠透過融開的艙壁往下看去,底下是千溝萬壑的大地,巨大的裂穀,大地呈現出起伏的褶皺,可以見到,在高地之上,有少許的駐壘存在於那裏,上麵飄揚著以供辨識的赤紅旗幟,一麵麵皆是繪有玄渾蟬翼紋。

      他看了一會兒,對著坐在身前的於大匠道:“我們這是去哪裏?”

      於大匠拿起案上的瓷壺給自己和他倒了一杯茶,端茶聞了聞茶香,道:“那裏以往叫什麼我們不知道,眼下被叫作‘胞海’。”

      “胞海?”

      龍大匠聽著這個古怪的名字,再往外瞥了一眼,這時他驀然睜大眼,可以看到,一座座土丘,那實際上都是人為雕鑿或堆築起來的,雖然風華磨蝕嚴重,但依稀能夠辨認出來,那是一個個背脊朝天,頭顱俯低,趴在地上伏拜的人的形象。

      本來他還不覺得什麼,在意識到這一點後,放眼望去,隨著飛舟的前進,視線之中所觸及到的幾乎全是這樣類似的東西,它們全部頭朝著一個方向,給人感覺十分震撼。

      他不禁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於大匠拿起茶盞吹了一下,小啜了一口,道:“隻是某個紀曆留存下來的古跡罷了。”

      龍大匠想了想,道:“這是在膜拜某個異神麼?”

      於大匠這時朝前方示意了一下,道:“看那邊。”

      龍大匠看過去,見那是一條像是幹涸河道的溝壑蜿蜒向前,在遠端一個裂口處,有兩座高大的岩石雕像左右相對。

      由於雕像太過巨大,他一開始還以為兩座小山,此刻仔細看了看,這雕鑿的是兩個巨大的神人,都是身軀微微前傾的端坐之姿,其手肘擺在膝上,手掌自然垂下,表情十分深沉。

      他不由讚歎道:“好生壯觀。”

      於大匠隨意言道:“也就如此吧,和我天夏相比,就不值一提了。”

      龍大匠笑了笑,這兩者自是無可比較。

      飛舟行駛到了這裏之後,兩旁的駐壘就開始多了起來了,並且可以看到,有飛舟來回穿梭,還有披甲軍士時不時飛天而過。

      而在越過那道溝壑後,他覺得自身視線陡然一高,出現了數裏高的落差,大地仿佛忽然沉陷了下去,出現了一片一望無際的幹涸海床,裏麵呈現出清晰的波浪狀。

      幹涸海床上有著一座座臥蠶式的玉白色繭廬,大約有數十架繪有玄渾蟬翼紋的飛舟,正分散停泊在四周。

      還可以看到,在一名名披甲軍士監視之下,至少上萬名的土著正冒著烈日,戴著天夏風格的遮陽笠用著鎬鏟等工具挖掘著什麼,一根根巨大的吊臂垂下,將巨石挪吊開來,挖出來的土石被載車沿著鋪設的軌道有序的拖走。

      龍大匠不解道:“他們這是在挖什麼?為什麼要用人力挖掘?不用造物?”

      天機院可是有各類掘地造物的,足以在短時內就擴開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要不然也不可能營造那麼多的地下軍壘。

      於大匠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道:“根據文獻看,上個紀曆的時候,這裏還是一片汪洋,當時有一個遠古神明來到這裏,他以用神力抽幹了海水,隨後便驅使了難以計數的信眾在這裏向下挖掘。”

      龍大匠皺眉道:“這裏不能動用靈性力量?”

      造物本質上都是活物,大部分作用較大的造物,那都是激發了靈性力量的,比如飛舟就是如此,若是不能用靈性力量,還真不如用直接用人力和牲畜。

      這時他又似想到了什麼,道:“遠古神明?東庭那邊發現伊帕爾神族麼?”

      於大匠道:“我們看下來,這兩者似乎有些聯係,也可能是親眷,但還沒有實證,不過這並不重要,他們已經消失了,這個遠古神明到來之後,當時動用了大量土著挖掘此間,不過最後它似乎並沒有得到它想要的。”

      龍大匠心思動了動,他看著於大匠的神情,“看來下麵有秘密,我們要去看的就是這個東西麼?”

      於大匠從容言道:“龍兄,稍安勿躁,今天你能看到你想知道的。”

      龍大匠看了看他,道:“於兄,這麼大的事情,你可瞞得緊啊。”

      於大匠道:“龍兄,此事我也是方才知曉未久,這不是這便來告訴你了麼,我此前也隻來過這裏一次。”

      隨著飛舟逐漸靠近那處挖掘之地,見有兩個造物甲士朝這裏飛了過來,還有一個修道人在後麵看著,看去是過來例行問詢的。

      於大匠在出麵與他們交談了幾句後,便被準予放行了。

      雖然在這裏看到了修道人,龍大匠倒沒覺得有多少意外,如此大規模的動作,一定是有某個上洲的玄府明裏暗裏支持的。

      周圍最可能做這等事的就是南邊的並雲上洲,但也可能更西邊的涼川上洲,東南麵的幽原上洲雖然距離這裏也近,可因為那裏是玉京北部屏藩,受到的注意也多,可能反而是最小的。

      飛舟此時緩緩往下降下,但是看去在即將著陸的那一瞬間,忽然道:“龍兄,坐穩了。”

      龍大匠一怔,他下意識抓緊了扶手,而飛舟在即將接觸到地麵的那一刻,靈性光芒驟然消退,並撞擊在了鬆軟的沙地之上,飛舟猛地顛簸了一下。

      於大匠站起身,往降落之前已經打開的艙門走去,邊走邊是戴上遮擋沙塵的遮帽,道:“龍兄,跟我來吧。”

      龍大匠也是站起,同樣將遮帽戴了起來,跟著於大匠走了出來,並在一個修道人的指引之下沿著一個挖掘出來的地下空洞往下走,走過一處漫長的斜坡後,上了升降梯,在絞盤的響聲中緩緩向下。

      他看了看,底下深不見底,每過一段就有一個散發著光亮的明珠鑲嵌在那裏。

      於大匠道:“在這裏,有一股力量阻礙靈性,隻有少部分披甲軍士和道行較高的中位修士能在這裏動用自身力量,但也是消耗極大,不過這情況很快就能改變了。”

      這段路意外的長,他們接連換了幾次升降梯,期間還服下了幾枚幫助呼吸和提供精力秘煉丹丸,用了近兩個夏時才是來到了底部。

      龍大匠抬頭看去,底下是一個巨大無邊的空洞,密密麻麻的飛天造物燈正懸飄在半空之中,如銀河照亮了這裏,望去幾如白晝一般,可以看到,光亮之下,一個個巨大生靈的骨骸正掩埋在泥土之中。

      他感覺這場景似曾相識,遲疑道:“這裏莫非也是……”

      於大匠道:“不錯。地麵上是海,地下也是海,隻是都在上個紀曆幹涸了。”

      龍大匠喃喃道:“難怪叫‘胞海’。”這時他反應過來,看了看那些飛天燈,“這裏又能用靈性力量了?”

      於大匠道:“本來是不能的,不過我天夏自有手段。”

      那引路的修士道:“兩位,下來路途不短,我會以法力送兩位過去。”

      於大匠拱手道:“勞煩了。”

      那修士一帶袍袖,一團錦雲現出,托起二人飛遁而起,在行有百來呼吸後,便在一個一望而知就是天夏風格的巨大高台前停下,此高台完全是用堅玉玄金砌築起來,外麵浮動著密密麻麻的道籙,並在那裏閃爍不定著,似在與什麼力量做著對抗。

      於大匠謝過那修道人後,就帶著龍大匠往裏大台的入口走入進去,龍大匠到了裏麵才是發現,原來大台之中還存在著一座古老的神廟,天夏修築的高台則是像罩子一樣將此完全籠罩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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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大匠這時道:“就在前麵了。”

      這時在神廟門前負責駐守的披甲軍士分出了一隊走了上來,與他交流了兩句後,便列在兩邊和他們一起行走,隱隱將他們保護在內。

      一行人踩著古老的石階上,走入了神廟內部,龍大匠這時終於忍不住問道:“這裏到底藏得是什麼?”

      於大匠沉吟一下,覺得現在也是可以說了,便道:“我們在這裏找到了三頭前紀元的古老神異生靈,目前看來,極可能達到那等層次……”

      龍大匠心下不由重重一跳,麵上露出了驚駭之色,“活著的?”

      於大匠撇他一眼,道:“不用擔心,這些神異生靈都在某種沉眠之中,我們請修道人判斷過了,若沒有什麼特殊變化,至少下來一千年中不用擔心它們醒過來。”

      這時他指了指周圍,道:“這些就是描繪這些古老生靈圖畫,那些博物專學的人或許會對此感興趣,我們不用去在意這些。”

      龍大匠看過去,在飛天造物燈的照耀下,上麵一幅幅壁畫變得很是清晰。

      圖畫上畫的是一種半人半蜥的生靈,身下是用來爬行的粗壯四肢,上半身向上豎立著,那是壯碩的如同與人一般的身軀,背部和肩膀部分披著細密的鱗片,胸前和腹部則是描繪朱藍兩色的鮮豔圖紋。

      雄性是多是朱紅色,身軀雄壯,雌性則為藍色,身軀顯現出一種柔美,它們的麵孔也與人近似,而壁畫上往往都是男女成對出現。

      他道:“這東西有名字麼?”

      於大匠道:“文獻上叫什麼不知道,我們叫它們“鼉人”。”

      兩人邊走邊談,在兩側披甲軍士整齊而堅穩的腳步聲中,他們來到了一座半坍塌的高大石門之前,這座石門足有十丈高下,但明顯經過了暴力的破壞,原本的碎石應該已是被清理過了。

      龍大匠留意到,石門之前有著一個個巨大的凹陷,那模樣似是……腳印?

      一行人沿著破損的半邊石門走進去,這個豁口對他們來說卻是足夠寬敞了,哪怕十人並列都是可以。

      這裏麵也有類似腳印的輪廓,但看得出來都被填平了。

      在又行走了一段路後,於大匠站住腳,抬頭道:“看那裏。”

      龍大匠抬頭看去,不由露出了震撼之色。隻見足有十來高的龐大厚重的石牆之中,鑲嵌著三頭巨大的生靈,它們好像是被封砌進去的,又好像本來就與那些石牆是一體的,整個呈現出灰白的色澤。

      它們的形象與外麵那些壁畫極其相似,可畫像與實際存在的東西是兩回事,此刻他即便是遠遠看著,都能從龐大的身軀還有那近乎雕像一般的麵龐上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壓迫力,令他幾是難以呼吸。

      於大匠等到他心情稍加平複後,才道:“我們在這裏不僅找到了這些神異生靈,還找到了一具遠古神明的屍體。

      我們詢問了一些博物專學的學者,根據他們的推斷,這可能是在第四紀曆或者第五紀曆時的生靈,更多的存在於第四紀曆,它們可能是比遠古神明存在更早的存在,是遠古神明曾經的主要對手。

      這些遠古異神正是從它們手裏搶奪到了內層乃至外層的主宰之權,當初來那個遠古異神,很可能來繼續封印這些東西,也或許是想得到什麼,但是最後沒有成功,所以倒在了這裏。”

      龍大匠此刻冷靜了下來,問道:“準備怎麼利用這些東西?”

      於大匠道:“我們最近一直在設法借鑒參照,通過這些東西造出相類似的神異生靈,”他加重了語氣,強調道:“隻是屬於我們的神異生靈。”

      龍大匠沉默片刻,道:“玄廷會允許麼?”

      於大匠笑了笑,道:“至少我們沒有用人,隻是鑽研一些神異生靈罷了,玄廷為什麼要阻止我們?”

      龍大匠急著追問道:“如今進展如何了?”

      於大匠道:“過去我們的方向在造物甲士和……總之抽不出太多力量投向這個方向,但是現在上麵在推動造物,我們就可借此機會來此做事了。”

      他又道:“隻是現在技藝上還有一些難題未曾解決。聽說安家的小郎得了許多有關遠古神明的神異技藝,可惜他隻拿了部分出來,若是他都能拿了出來為我所用,那或許許多疑難就都能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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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治靈可造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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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大匠聽他如此說,想了想,搖頭道:“安小郎可是曾做過東庭前任玄首的學生的,這些東西據傳也是那位給的,那可是一位玄尊,如今地位怕是更高,安小郎若不願將此拿出來,我們怕是難以讓他拿出來。”

    於大匠道:“方法有許多,這隻看他自家是否願意,有的事情並非是要用強項得來的,安氏老爺子我也是認識的,還有安小郎的老師郭櫻郭大匠,那也是總院的大匠,我們可以找她說項。”

    龍大匠道:“還沒有結果麼?”

    於大匠道:“此事急不來,況且目前還有包括龍兄你在內的幾個大匠未曾參與進來,若是能得有突破,那就不必要去做此事了。”

    龍大匠點了點頭,他往走前了兩步,望向三個那神異生靈,隻是他所身處的是一座高台,距離較遠,目前已是到了邊緣處,所以看個大概,細節看不太真切。

    這時遠處有聲音傳來道:“龍大匠若是就近看一下,那可下去看過。”

    龍大匠轉頭望過去,才見遠處台地之上,有一個向內凹陷的壁龕,一個望著有三十餘歲的修道人正盤膝坐在那裏,由於相隔較遠,所以方才沒有注意到那裏還有人,不過對方聲音卻是清清楚楚傳遞到他耳中。

    於大匠道:“這位是楚道修,此間所有修道人都是由他管束,楚道修自我等入駐這裏後,就一直在這裏,為了確保此間安穩,已經十多年沒離開過了。”

    龍大匠很是意外,他也是鄭重對楚道人一禮。

    楚道修微微一笑,道:“沒什麼,我隻是對這些古老的東西有興趣罷了。”

    龍大匠又看了看楚道修,不知道為什麼,他覺這位給自己的感覺有些奇怪,與以前接觸過的修道人似有什麼地方不太一樣。

    他也沒去深就,收拾好心思,從高台之上走了下來,隨後小心往三個神異生靈處去,盡管知道這些生靈不會醒過來,可他是仍能感覺到一股沉重壓力落在身上、

    他的呼吸不由自主變得急促了起來,隻是短短百來步,卻讓他感覺自己好像負重攀山一般,渾身大汗淋漓。

    楚道人這時一揮袖,一枚丹丸飛來,並道:“龍大匠,服下去。”

    龍大匠一把抓住,毫不遲疑吞服下去,待藥力化開,果然感受心緒鎮定了不少,定了定神,回身對著高台上方一禮,再是往前走近了一點。

    到了大約還有三丈遠的地方他停了下來,抬起頭望去。站在這裏,能夠更清晰的感覺到這等生靈的巨大,還有自身的渺小。

    那不僅僅是體型上的差距,更是生命層次上的表現。

    雖然他平日也麵對那些修道人,可是玄尊卻從未接觸,現在麵對這等與玄尊可能居於同一層次的生靈,他有一種似塵埃麵對天地的錯覺。

    他努力呼吸了下,冷靜下來,仔細觀察起來。這些鼉人身上的鱗片和石牆完美融合成了一體,像是天生就是在上麵雕鑿出來的。

    並且可以看到,上麵有什麼破損和缺洞,身體也有很多殘缺的地方,石牆上也有許多裂紋和剝落的缺口,像是遭受到了暴力的攻擊。

    於大匠這時來到了他身邊,神情凝重道:“當初那個遠古神明便是倒在了這堵石牆之前,其到來目的不明,但無疑對這些個神異生靈造成了一定破壞,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完成此事,反還因此失去了所有生機。”

    龍大匠道:“那個遠古神明呢?

    於大匠道:“已然拖回去了,不過其身軀如同朽木一般,除了龐大一點,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神異之處,現在也還是在探研之中。”

    龍大匠仔細看了一會兒,心中仍是有不少想問的,當還想說什麼時,於大匠抬手製止他,道:“出去說吧。”龍大匠意識到了什麼,點了點頭。

    兩人沿著原路返回到了地麵之上,並在一處視線交好的土丘之上站定,龍大匠道:“現在到哪一步了?”

    於大匠道:“我們已從這三個鼉人身上提煉出了一種奇特的靈菌,並以此造出了二十五種造物生靈,這其中隻十二種可以繼續向上的潛力。

    但是越向上數目越少,現在到了最後那一層關口之前,不出預料隻剩下一種了,我們無論如何也無法闖過去。這裏需要更多大匠一起探研了,龍兄,你我共事良久,我知道你在‘融寄’一道上頗有長才,希望你能幫到我們。”

    龍大匠鄭重點頭,道:“龍某自會盡全力。”他又道:“於兄,這處地界發現了多久了?”

    “大概有九十多年了。”於大匠歎道:“隻是以前沒有辦法利用這一切,也隻是幹看著罷了,好在最近這幾十年來,造物技藝得了長足進展,我們才又重新拾起了此事。”

    龍大匠想了想,道:“九十多年?那差不多濁潮興起前後。”

    於大匠道:“正是那個時候,或許也是濁潮的影響才顯露出了這裏。”

    他這時道:“龍兄可知麼,上麵有一個假設,說每一次濁潮興起,便是一次紀曆輪轉,便有一個注定的文明興起,而原本的主宰必將衰滅。

    而我們天夏卻是打破了這個固束,但這個打破並不是沒有代價的,或許一些古老的東西會因此而醒來,也或許有更多東西到來,試圖把我們推到,以回到原先的軌跡上去。”

    龍大匠沉聲道:“之前那這一切並沒有把我們天夏衝垮,在此之後天夏更不會因此而倒下!”

    於大匠讚同道:“正是,過去那些魑魅魍魎,又豈配與我天夏並列?”

    他振聲言道:“這般波瀾壯闊的天地大潮之中,我天機造物一派也當成為天夏的一支可以推動大潮力量,我們要發出自己的聲音,而不隻是任由那些修道人去充當這天地的主角。”

    龍大匠看著這廣闊的天地,道:“是啊,正該如此。”

    於大匠道:“自古以來,修道人隻有少數人能成,如今把持著上層都是修道人,然而造物卻可讓天夏無數子民不經修煉就能觸摸到上層,為了這一個夢想,哪怕為此付出再多,於某亦是願意。”

    龍大匠歎道:“我天夏與上宸天一戰中,我造物一派的鬥戰飛舟和造物玄兵都是被拿了出來用的,隻是並不是什麼能夠左右戰局的東西,隻是拿來當了輔助,”他歎道:“所以這還遠遠不夠啊。”

    於大匠道:“是的,那還不夠,原本我們寄希望於造物甲士,隻是如今還是欠缺太多,便是打造出來也無有合適之人去穿,這條路走了幾十年也未曾走通,但是眼前這條路卻是極可能走通的。”

    這個神異生靈本來就是上層生靈,就是一個現成的模板,不懂的地方,他們造著描摹就是了。

    而且關鍵是這東西是可以光明正大拿出來做鑽研的,實在不成,還可以趁著上麵正在支持造物擴展,向偏向於他們的一些上層修道人遞申書,求請支持。

    東庭府洲,伏州。

    班嵐從高台之上下來後,就回到了自己的居處,並讓弟子去把何禮尋來。

    何禮很快到來,入內之後,躬身一禮,道:“先生,有什麼吩咐麼?”

    雖然上宸天覆亡了,可是他們兩人卻是一條船上的人,再加上班嵐本人的確很有能耐,所以他也是一直跟隨著。

    班嵐道:“方才我被張守正喚去了。”

    “張守正……”何禮開始有些不解,可待明白過來後,臉上不露出了驚恐之色,慌張無比道:“這,這,先,我……”

    班嵐看著他道:“其實我們早便暴露了。”

    何禮勉強定神,顫聲道:“那,那現在?”

    班嵐道:“現在有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守正令我負責調查複神會。”

    何禮聽了這話,漸漸冷靜下來,同時心思活絡了起來,露出了喜色,他發現這卻是一個機會啊。

    對於複神會他們倒也是說得上了解的,作為上宸天的暗線,他們對於和天夏的作對的組織自也是設法詳細了解過的。

    他很快進入了狀態,想了想,道:“先生,複神會三年前在崔玄正打擊之下,已然沒有蹤影了。”

    班嵐卻是肯定道:“他們一定還在,除非是放棄自身的理念。過去的東庭,複活一兩個異神就能引發一場變亂,可自府洲擴張,張守正到來之後,這事情再也不可能發生了。

    那時候他們心裏就該清楚,要麼就該撤走,要麼就是對抗到底。一般人會選前者,但是任何組織都不會隻有一種意見,我猜測,這應該是有頑固之人依舊奉行以往的策略,而另一派人則是隱伏起來,或許對此是樂見其成的,順便還能清除異己。

    崔玄正消滅的應該就是這些人。

    所以此輩之所以銷聲匿跡,那是在內部退讓,還有外部打擊之下一起發生的。”

    何禮仔細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因為從他搜集的信息來看,這十來年中,複神會鬧事的規模是越來越小,聲勢越來越弱,好像根本就沒什麼補充,極像班嵐所言,他佩服道:“先生果真洞察入微。”

    班嵐道:“這隻是一個可能罷了,假若是這樣,那我們就是要把那個隱藏起來的複神會給找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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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塹漸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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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在伏州待了大約兩日,在交代清楚了一些事情後,就和陳嵩別過,離開了這裏,乘舟往東庭府洲的州治安州行去。

      半途之中,他特意選擇從當初血陽神國的上空經過,自上望去,這裏依舊是一片白地,當年玄兵轟爆的痕跡仍是存在著。

      隻是東庭在那裏豎立了一塊高大的石碑,其有高達丈許的底座支撐,石碑上銘刻著當初參與洪河隘口一戰所有犧牲者的名諱,無論是修道人還是普通士卒,都是被並列在了一處。

      到此之後,他便自飛舟之上下來,來到了石碑之前,伸手一拿,化顯出一根長枝,將之栽入了腳下的白土之中。

      須臾之間,一株大樹便生長起來,將周圍裏許地逐漸都是逐漸化變為綠地,並向外擴展而去,很快,一道充滿生機的瑩瑩青光將這裏整個遮罩了起來。

      他則微微抬頭,抬袖而起,對著這麵高大的石碑拱手一禮,駐立有片刻後,這才放下袖子,轉步離開,回了飛舟之上,繼續往安州而去。

      安州玄府星台之上,萬明道人正等候在這裏,他遠遠見得飛舟過來,便自宮中迎出,見有一道宏大星光一閃,降落在了前方,一息之後,張禦撥開星光,自裏緩步走了出來。

      萬明道人肅容執有一禮,道:“東庭鎮守萬明,見過廷執。”

      張禦也是還有一禮,道:“萬明鎮守有禮。”

      正式敘禮過後,萬明道人神情一鬆,寒暄之句,就請張禦進入了大殿之中,分主客落座下來,他命人奉上靈茶,問道:“廷執今次到安州來,可是有什麼需要關照麼?”

      張禦道:“我此次隻是巡遊路過此間,順帶見見幾位故舊,住個幾日便即回返,道友近來如何?”

      萬明道人道:“過去廷執勸言多觀道書,近來修持,愈發覺得益不少,但是道書玄妙難測,要了解諸般玄機,卻也是進展頗緩。”

      張禦對此能夠理解,這也是正常的,玄修到了上層境界,繼續向上,必須將一些以往的缺失補回來。

      當然,這是有意願去往上境,或者有心摘取上乘功果之人才需如此做,一般在成就玄尊後,隻要在上層潛修,便可躲開天地之磨,這已然是壽數無盡了,有些人便就到此不再試圖往上攀升了。

      不過萬明做為一方鎮守,不僅僅是要考慮自己的道行,還需對一洲子民負責,這就迫使其人必須上進。

      他抬起袖子,從中拿出一枚玉簡,遞去道:“這上麵有我不少心得感悟,道友不妨拿去一觀。”

      萬明道人接了過來,意念入內一轉,發現裏麵載錄不少自己看過的道書,而幾乎在每一句話後都張禦留下的來的批注。

      道書是一回事,如何理解又是一回事。所以上麵往往有後來人批注,可是那些人多數都是真修,其出發點依舊是真修的理念,所以他在看時,這不但沒能幫助到太多,有些時候反而造成了更大的疑惑。

      張禦這份批注便就不同了,他本就是玄修,完全是以玄修的理解方式闡述,而他又是成就上乘功果的修道人,看東西乃是高屋建瓴,很是容易令人明白。

      萬明道人稍許一覽之後,拱手一禮,道:“多謝廷執賜法。”

      張禦道:“不必謝我,隻需道友所有領悟之後,也能指引更多後來人。”

      萬明道人鄭重應下道:“當是如此。”

      兩人在談過道法之後,又品了一會兒茶,不由又說及洲中之事。

      萬明道人道:“我到這裏之後,往東庭深處去了一回,果如廷執所言,那裏的確還有莫測玄機,好在如今東庭洲域足夠廣大,再多數倍人口也可容納得下,這數年之內,我覺得不必急著向外拓展,隻需要設立一些駐地軍壘便好。”

      張禦認可他的做法,道:“玄廷下來之大策,非是外擴,而在於內拓,致力於打通各洲之間的通路,再此中建立據點,清剿疆域之中的神怪異類,並填補各洲之間的空隙。

      但是這裏需要更多的造物,東庭造物與青陽一脈相承,在此之上比各洲先走了一步,這等優勢道友卻要把握住了。”

      萬明道人點頭道:“造物確然對民生大有好處,我到此之後,也是加以扶持,如今東庭由南到北分作十二小州,各州除了玄府學宮,亦有幾家造物學宮,如此可為我東庭提供更多造物工匠。”

      說到這裏,他沉吟一下,又道:“隻我下來準備加大與青陽之間和翼空上洲乃至玉京之間的牽連,一是在諸洲之間造設海島,二是準備在海陸之上假設穹橋用以溝通本土,先勾連青陽、再是翼空,其次是廬揚。

      青陽上洲還好說,惲塵玄首也是讚同此舉,目前已是在準備之中,廬揚上洲那裏也在慢慢淡,目前看來也還算順利,但是翼空那裏卻是阻力最大,兩次商談,都是在玉京那裏被打了回來。”

      張禦是清楚的,翼空多數時候承擔的其實是玉京屏障的作用,一舉一動都受玉京左右,許多事並不能自主,而是需要遵循玉京的意願。

      比如誰都知道玉京三位玄尊鎮守,可是翼空上洲的玄首就很沒有存在感,好像意識當中就沒有這一位。

      他思考片刻,道:“此舉對天夏有利,我回去之後,會與韋廷執、林廷執言說,設法盡快調和好此事。”

      萬明道人聽他如此說,當下豎直身軀,在座上拱手一禮,道:“那此事就拜托廷執了。”

      兩人再是敘談了一會兒,張禦從星台之上下來,入駐到了玄府客殿之中,在此宿有一天後,李青禾來報:“先生,安小郎來訪。”

      張禦放下正在翻看的土著古卷,抬頭道:“喚他進來。”

      隨著一陣較快的腳步聲,安小郎自外走入了進來,這幾年過去,他的個頭竄了上來,盡管眉眼臉龐還有幾分青澀,可看著像是一個英武的青年了。

      他進來之後,見到張禦,麵上一喜,躬身一拜,道:“學生安知之拜見老師!”

      張禦看他幾眼,點了點頭,道:“幾年不見,看來你的呼吸法並未落下。”

      安小郎咧嘴一笑,道:“老師教的呼吸法,練了耳聰目明,頭腦也好很多,學生一直是用心練的。”

      張禦嗯了一聲,又道:“我聽說,你前些時日因未曾授評大匠,所以近來對此一直多有抱怨?”

      安小郎頓時露出氣悶之色,道:“連老師都知道了?那些老家夥,一個個說什麼我們年紀不到,不能服眾。還說什麼以往最年輕的大匠是二十八歲,從來沒有不到二十歲就評上大匠的先例,可論技藝、論功績,我又有哪點不如他們了?”

      他又憤憤不平道:“老師你是不知曉,近來總有人來向學生討要老師給的那些伊帕爾神族的神異技藝,並暗示學生如果願意在此事之上鬆口,在評議大匠一事之上他們就可以鬆開一道口子。”

      他哼了一聲,“可我偏不聽他們的,就算沒有大匠之稱,我一樣能做到大匠才能做到的事。他們越是想要,我便越是不給!”

      造物工匠想德大匠之位,是需要經過上麵三位宗匠還有天工部諸多事務官吏評判的,這裏麵隻要有數人反對,那就過不去,所以這事就算他老師郭櫻也沒辦法。

      張禦心念一轉,大略也能猜到天機總院這麼做的理由。

      天機造物在北方一些動作他也是清楚的,畢竟在本土之外這麼大規模的挖掘調動,他掌握守正職司,怎麼可能注意不到。

      況且那裏動用了一些修道人,隻要稍加了解,就知道準備幹什麼。

      他很清楚,如今造物派因為缺乏上層力量,就如當年的玄修一般,也是擔心自身,所以凡事能尋求到上進的道路,他們都是會去設法找尋的。

      他對造物並不反感,認為這也是求道的一條路,若是能走通,並且能約束好,他也不會去阻攔。

      安小郎見他沒說話,有些不安,撓了撓頭,試著問道:“老師,是不是學生該給他們?”

      張禦擺了擺手,道:“不必,你做得很對。暫時不用給他們。”

      伊帕爾的技藝許多都需要神異力量的參與,並牽涉到了一些祭獻法儀。而神異力量的運用,很可能會導致某些不知道沉睡在哪裏的伊帕爾神族複蘇,所以看並不是能隨意擴散的。

      他當初交給安小郎,也是一個嚐試,畢竟這麼大一個寶藏放著不用也是可惜,而且安小郎是他弟子,有什麼變動他立刻可知,他也控製的住。

      還另外一個原因,這東西他當時還交給了玄廷一份,所以擴不擴散出去由玄廷說了算,玄廷當初沒有交托給下麵天工部,其實也是基於這個原因,並不是急著去推動,既然如此,他沒必要去改變。

      安小郎得了他支持,高興道:“學生就知道老師會幫著學生的。”

      張禦沒去與他說明具體緣由,而是關照道:“你需記著,近些時日就在東庭,若有人尋你回去,也不用急著回返,若有什麼,可以先與項主事商議,他自會幫你安排妥當的。”

      安小郎很聰明,立刻理解了他話裏的意思,用力點頭道:“是,學生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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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盛光入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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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小郎應下之後,又一拍腦袋,道:“對了,學生還有一件禮物要送給老師。”

      他躬身一揖,腳步匆匆跑了出去,很快又跑了進來,這時手中已是多了一個半人高的長卷。

      他來到案台之前,將此物擺上,而後之緩緩打開。

      待將長卷完全攤平之後,伸手在上麵一撫,就見一道光芒飄蕩出來,過了一會兒,裏麵有樂聲飄蕩出來,便有一幅幅畫影飄了出來,竟然由此演繹出了一幕盛劇。

      他得意道:“學生了用幾年時間,和幾位師匠合作,以拓玉為基造出了這影畫,這是裏麵最好的一件,特意挑出來送給老師。”

      張禦看了一會兒,不覺頜首道:“這禮物很不錯,為師收下了。”

      安小郎開心道:“老師喜歡就好。”

      張禦道:“我自然是喜歡的,你上次所造的造物玄兵很好,可是這東西,也絲毫不遜於這個玄兵。憑借此物,天工部不授你一個大匠就說不過去。”

      玄兵能造成極大破壞,可這東西所能造成的影響一點也不小心,甚至可能更大,現在觀看盛劇,都是隻能去往盛劇院,可是有了這東西,哪怕是偏遠地帶都能看到了,不說其他地界,便說在東庭這裏,用於教化土著可比單純的說辭強多了。

      而且東庭如今能在四大府洲之中獨樹一幟,除了得益於伏州之外,還有就是東庭那一幕盛劇的影響了。

      源自於精神上的共鳴或者幹脆出於對那部盛劇的喜愛,這使得許多人往東庭來,而遷徙到東庭的人口遠比其餘三洲來的多。

      雖然其餘三洲也是推出了本洲的盛劇,用來宣揚自身,奈何東庭流落在外的百年奮戰和其中一些打動人心的過往實在不是一般的開拓能比的。

      還有一個,東庭有著絲毫不亞於青陽上洲的造物技藝,無論出行居住都是異常方便,飲食也是豐富,再加上壯闊的美景,使得許多人都是選擇到此定居。反觀其餘三府洲,或多或少都是缺了某些東西,對此下來也就不那麼吸引人了。

      安小郎得他誇獎,開心同時,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不由撓了下頭,他自己就覺得這隻是一個消遣的東西,並沒有對此太過重視。

      張禦卻是道:“你不要小看此物,此物可是有大用處的。不過不單單是盛劇,你也可以試著放入他物,譬如東庭有許多本土無有的特產,隻是不為人所知,你可用此物讓人知曉,而反過來,在本土之上也是一般。

      安小郎眼前一亮,道:“對啊。”

      張禦隻是說了一句,他馬上就想到了這裏麵的種種好處。當然他在意不是此物所能帶來的金元,而是這東西真正有用了,一件東西隻要有用,有更多人需要,那麼他的造物工坊就可以再度擴大了。

      張禦這時道:“你送老師一樣東西,為師也贈你一物。”他伸手一拿,憑空摘來一枚精致樹葉,看著像是一枚玉片,其薄若蟬翼,通透無比,可以直接透過表麵看到其背後的物事,他道:“你且拿著。”

      安小郎小心接拿入手中,感覺觸手一片冰涼,他抬頭道:“老師這是?”

      張禦道:“此物自有玄妙,你回去慢慢探究便是。”

      安小郎嗯了一聲。

      在這裏又待了一會兒,他知道不好多打擾老師,便就告辭回去了。

      他一路想著怎麼改進那造物,待興衝衝回到工坊之中,隨從衛山走了過來,低聲道:“小郎,那人又來了。”

      安小郎一怔,隨即心裏一陣煩躁。他很討厭那人,可那人偏偏是拿著自己老師郭櫻的書信來的,也算長輩,他也不好直接趕人。

      他讓衛山回去,自己走入大堂之中,見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站在那裏,其人身著一身圓領古服,正神態悠閑的看著四周精美的小型造物,此人見是他歸來,道:“小郎回來了。”

      安小郎不客氣道:“你又來幹什麼?”

      中年男子對他的態度不以為意,隻道:“小郎可是考慮好了麼?”

      安小郎哼了一聲,大聲道:“我不會把東西交出來的,你們別做夢了!”

      中年男子也不生氣,微笑道:“小郎二十歲可是都不到,若是這般年紀就能成為大匠,那是可是前無古人,可你每耽擱一天,就可能導致後來有一個人可能超過你,還不是憑自己的真本事,你覺得你甘心麼?”

      安小郎一聽,果然被他說點急迫感,可他沒這麼容易被人偏,撇嘴道:“憑我的技藝和貢獻,早就能成大匠了。”

      中年男子道:“這可不是小郎說了算的。”

      安小郎道:“這不公平!”

      中年男子歎了口氣,道:“這世上不是付出就有回報的,我在小郎這個年紀,也與你一般有才華……”

      他看著安小郎一臉懷疑的神色,又笑了笑,“當時我與小郎你一樣,也以為隻靠自己的才華就能得到該有的東西,可結果呢?我的同僚一個個爬了上去,可偏偏我不行,試問他們的技藝哪一個比得過我?”

      說到這裏,他神情一時也是變得憤憤不已,不過很快又平複下來,又道:“如果我不是娶了宗匠家的女子,我又何曾可能有今日之地位?”

      安小郎看了看他,有些好奇問道:“那你後悔麼?”

      “後悔?”

      那中年男子嗬了一聲,道:“怎麼不後悔?我要是早些放下矜持,早些領悟到這些,而不是像當初那麼倔強,或許今日就不是我站在這裏了,而是我指使他人來這裏了。”他看著安小郎,“有的事堅持到最後,損失的終究還是自己。”

      安小郎咬定不鬆口道:“不管你怎麼說,我是不會答應你們的。”

      中年男子又是笑了笑,但是笑容之中多少帶有幾分不以為然,他搖頭道:“你會答應的。”他沒有再多說,就這麼走了出去。

      安小郎哼了一聲,他之前不肯答應,乃是因為還是年輕人,就不服輸,可心裏總有些發虛的。可是之前到了張禦的支持,他就一點也不怕了。

      再說他和天機院的那些人不一樣,他在東庭這裏有自己的天機工坊,造物還都是用在東庭獨州和青陽上洲兩處,所以他根本不怕和玉京天機總院的一些人對著幹。

      不過他也是忽然想到,要是看說服不了他,用其他手段呢。

      他心中一動,取出了張禦給他的那枚青玉葉,隻是才想著自己看時,此物忽然化為一道光芒一閃,隨即他便看到自己身上披了一件青玉色的合身衣袍,並且隨著自身的呼吸產生一種律動。

      他腦海之中莫名多了一個意念,立時明白了這衣物是一件法器,具有遠比神袍強大的守禦之能。再是一轉念,光芒一閃,衣袍又變回了方才那一枚青玉葉。

      他頓時覺得十分好玩,意念一動,再是披上衣袍,再是還變回來,在一連來回變換了十幾次後,這才意猶未盡的結束,最後將之一直化作衣袍披在身上,這才放心的去琢磨如何打造更好的影畫長卷了。

      張禦神氣分身還在東庭的時候,他位於玄清道宮之內的正身已然知悉了所有,到此為止,他對各洲宿的情形已是了然於胸。

      而守正宮的職司調整,也是可以開始著手布置了。

      在他設想之中,內層和外層都至少要需有一位玄尊負責監察,若有上層的異神或是神怪出現,便可及時處置。

      並且還需要一至二人隨時負責接應。而接應之人最好是玄修,這般能通過訓天道章隨時去到可去之地。

      這個人選他先是想到了梁屹,還有一人,他覺得金郅行頗是合適。

      思考過後,他喚了一聲,道:“來人,把朱守正和梅守正請來。”

      神人值司立刻前去傳諭。

      在等了有小半刻後,朱鳳、梅商二人被神人值司引路之下走入了大殿之中,二人見了他,皆是正容稽首道:“張廷執有禮。”

      張禦回有一禮,道:“兩位道友有禮。”

      他抬袖請了兩人坐下,便即道明喚二人來此用意,“三年之前,廷上便將守正職司交予我來處置,隻是那時候內外各洲宿情形不明,故未有什麼變動,如今待重作一番安排。”

      朱鳳道:“有什麼交代,請廷執吩咐就是。”

      梅商也是點頭。

      張禦道:“現在上宸天已是覆亡,外層威脅主要來自於邪神,不但需要防備,還需挑選合適時機出外主動清剿,便需有一人負責這一處。內層則需有人盯禁各地神怪頻發之地,若有神怪或異神複蘇,則需前往處置。”

      他看向二人,道:“此事頗不輕鬆,我並不強迫二位,若是兩位不願,自也可以卸脫守正,歸去雲海潛修。”

      朱鳳道:“貧道自是願意的。”

      梅商想了想,道:“在下聽憑張廷執的安排。”

      張禦見兩人都無異議,便又仔細交代了一番,隨後令二人自去,不過他並急著去找梁屹和金郅行二人,而是喚道:“明周道友可在?”

      殿內金光一閃,明周道人現身出來,恭敬一禮,道:“廷執有何吩咐?”

      張禦道:“勞煩道友去把甘道友、常道友還有薛道友他們請來此地,警星之事,也該有一個妥善布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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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表裏歸治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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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在交代下去後,沒過多久,明周道人引路之下,甘柏、常暘、薛畢薛道人等人被喚了過來。

      而除了他們三人之外,還有原本做過上宸天使者的盧星介、還有同樣從幽城投靠過來的昌澤昌道人,也是一並在列。

      這五人都是玄廷初步擬定,並準備派遣去警星之人。

      五人入殿之後,先後過來與張禦見過了禮,張禦也很是客氣,請了他們在殿中落座下來,下來他直接言道:“諸位想必都是知曉,今回我喚諸位到此的用意了?”

      昌澤昌道人是最後一個投靠天夏的幽城修士,也是他和金郅行、甘柏配合,破壞了幽城大陣,將其中天夏子民解救了出來的,故是此刻他的表現最為積極。張禦這一問話,他立刻回應道:“是,張廷執,明周道友都是與我們說過了,我們已都是立過誓言了,我等都是願意前往警星鎮守。”

      張禦道:“既然諸位已是明了,那我也不多作贅言,幾位坐鎮警星因先前得功罰罪不等,在外間據守年月亦是不同。”

      他看向常暘,道:“常道友。”

      常道人站了起來,雙手一抬,道:“常某在。”

      張禦道:“常道友以往不曾殺戮過天夏子民,亦不曾與我天夏修士有多少爭鬥,此前還曾設法令數位道友反投到我天夏,故是常道友隻需鎮守十載便可得回轉,若是十載之後願意繼續鎮守,則可算作積功。”

      常道人一個正揖,道:“為天夏效命,乃是常某之所願,待常某贖過之後,天夏有用得著常某的地方,常某都可去往效力。”

      薛道人聽到他這個說此,心中哼了一聲。

      常暘每次鬥戰都落在後麵,每次撤退都是第一個走,每次對抗都是能不出力就不出力,這又怎麼會有什麼侵害到天夏的地方呢?根本就侵害不到吧?

      反倒是自己,這般講誠義,一心為宗派出力,卻是成了需受天夏嚴懲之人,這個世道到底是怎麼了?就沒有誠義之人的容身之處嗎?

      張禦這時看了過來,道:“薛道友。”

      薛道人立馬站了起來,正色應言道:“薛某在此,請問張廷執有什麼要吩咐的?”

      張禦道:“你與常道友一般,皆是自上宸天而來,你也當鎮守一座警星,你雖然及早歸順了天夏,避免了許多不必要的死傷,使我天夏攻勢更為順利,可遍數過往,你也曾犯下過殺傷我天夏修道人之事。雖那時是兩家敵對,你是奉命行事,但功過當是分開來論。

      按玄廷定下規序,你鎮守警星當以三百年為限,若是上神昭、寰陽等派歸來,則需上前阻攔,你可是願意麼?”

      薛道人心中憤然,這不就是流放麼?

      常暘不過十載,而他卻是三百載,這是三十倍差距,這世道當真是不公,講誠義的人就是落不了好!

      如若可以,他自然是不願意的。

      他一抬頭,大聲道:“薛某本該重懲,張廷執卻給薛某如此機會將功贖罪,薛某實在感激涕零,必定忠謹於事,不敢有絲毫行差踏錯。”

      張禦微微點頭,再對盧星介言道:“盧道友,你與薛道友,亦需鎮守警星三百年,你可有異議麼?”

      盧星介沉吟片刻,道:“天夏能給盧某一個機會,盧某也不是不識好歹之人,三百載也不算長,隻是未來上宸天若是真的歸來,還請廷上不要派遣盧某對上上宸天,畢竟盧某出身此派,如今叛了出來,也不願再與故舊對上,還請廷執成全。”

      薛道人不由暗自皺眉:“明明是反正,怎麼能說是背叛呢?”

      張禦考慮片刻,道:“盧道友是否會對上上宸天,那現在無法說準,若是三百載之中此輩突然歸來,並與盧道友你撞上,那天夏自無可能將道友調了回來,所以我無法應承於你,盧道友你若覺得不合適,那麼我立可將你送回鎮獄。”

      盧星介露出無奈之色,道:“好吧,盧某收回此番說辭。”

      薛道人哼了一聲,心中憤憤道:“此人已然投靠了天夏,卻還裝出這副誠義的嘴臉,其與常暘一般虛偽。”想到這裏,還撇了常暘一眼。

      張禦與這三人交代過,這才望向甘柏、昌畢二人,不待他問,昌畢就主動言道:“張廷執,我等一切都是願意聽從玄廷的安排。”

      甘柏則是小臉繃緊,一本正經問道:“張廷執,我等在外巡遊,要怎麼才能與玄廷聯絡?有什麼事情,總要上報玄廷的吧?”

      張禦道:“此事我下來要說之事,諸位在外,都以可用訓天道章勾連,甘道友乃是渾章修士,遇到事機,自可以此通傳。”

      他又看向餘下幾人,“而諸位在外時,身邊則需有一個玄修弟子,以便隨時交通,還有一些雖所事宜,諸位隨後可問明周道友。此事耽擱不得,既然諸位已明自身職責,那麼今日就可啟程去往虛空。”

      他看了明周道人一眼,後者對他打一個稽首,隨後往某處一注,殿中頓時融開一個空洞,明周道人朝那裏作勢一請,道:“諸位玄尊,還請隨明周來。”

      五人相互看了看,便是隨著明周人朝通道之中走入了進去。一到對麵,卻是發現自身來到了一座大台之上,遠處是飄渺雲海,而有五座大星半沉半浮於其中,其外表堅實,皆作灰白之色,周圍則浮動著金色道籙,大小都是一般。

      即便以他們的目光來看,其中差異也是微小到幾乎不可辨,在他們以往的認知中,這等情況是很少見的,越是巨大的法器偏差就越大,可天夏偏偏就能做到,這無疑也是從另一麵顯現出了天夏的底蘊。

      昌道人頓時露一臉讚歎之色,道:“也難怪天夏戰敗三派聯手,光看此物,就是不簡單啊。”

      眾人不由看了看他。

      昌道人對於諸人目光一點也不在意,當初召集眾人,他隻是晚來了一步,就被顯定道人拒之門外了,是幽城先把他當棄子一樣拋卻的,是幽城對不起他,又不是他對不起幽城,既然投靠天夏了,那就該用心投靠,什麼架子都該放下。

      明周道人道:“這五個警星,諸位玄尊可從中挑選一個鎮守。”

      甘柏兩個小袖一擺,遁光一閃,已是落了其中一個警星之上,伸手拍了拍陣樞,就坐了下來。

      他可不在乎什麼警星不警星的,隻要依舊能夠用訓天道章,在哪還不一樣?

      見他已是選定落處,餘下幾人也是各自選了一個警星落定,明周道人見此,便抬頭溝通到某處,稍等片刻,便見一道道金光陸續落下,而後五人便與身下警星一同接連消失不見。

      而就在張禦處置職司之事時,那神氣分身則依舊停留在東廷府洲之中,在這幾日之中,分身還順便見了見以往一眾學生和柳光等人。

      在與這些故舊敘舊過後,他也是算是徹底完成了此回巡遊行程,不過接下來,還剩下最後一件事需要處理。

      他抬起頭往天中看去,並心中存念。

      不過一會兒,便有一道橢圓形的陰影出現在了頭頂之上,而後一道宏大金光落下,將他整個人都是罩住。

      待他再是出現之時,卻已是落在了一隻飛遁往來的飛舟之中,瞻空道人和一個俊秀的道裝少年正站在那裏。

      瞻空道人笑嗬嗬對他打一個稽首,道:“張廷執有禮了。”道裝少年對著規規矩矩一禮,“小穀見過廷執。”

      張禦也是還有一禮,“瞻空觀治有禮。”

      雖然瞻空道人此回有大功,玄廷有意提升他名位,不過他堅辭不受,也就仍是擔任觀治一職,隻是設法償補給了他更多玄糧。

      瞻空道人這時道:“廷執今次喚得老道,是要去什麼地方?還是有什麼需老道我出力的麼?”

      張禦並沒有遮掩什麼,而是直接說道:“觀治也知我近來正忙於整合守正職司,故欲往元都原先山門一行,並設立駐地,梳理元都之事。”

      瞻空道人聽了這話,神色嚴肅了一些,點頭道:“此是應該之事。”

      元都派並入天夏之後,名義上已然是不存在了,隻是在上宸天未滅之前,玄廷采取暫時放任的態度,內部一應諸事都是悉按原來,沒什麼太大變動。

      而現如今上宸天已滅,已是可以騰出手來,將此間之事重作安排,將上下納入天夏規序的管束之下了。

      瞻空道人想了想,道:“不知廷執準備何時前往?”

      張禦道:“觀治此刻可是方便麼?”

      瞻空道人道:“我這處倒無他事,這便可與廷執同往。”他拿動法訣,運法有片刻之後,便一道金光落下,將三人照落其中,而在光芒持有片刻之後,這才往上一收,那陰影也是隨後退去。

      張禦在光芒散去之後,感覺自身已是腳踏實地,隻是這時候,他抬頭一望,卻見一個籠罩在金光之中的道人身影立在前方,麵目模糊,隻能依稀分辨出身影。他不禁有些意外,雙袖抬起,鄭重一禮,道:“學生張禦,見過荀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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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並道法相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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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籠罩金光之中的道人則是言道:“你如今是天夏廷執,隻你叫我一聲荀師,我今時便受你一禮,下回再見,不必如此了。”

      這個時候,又是一道光芒一閃,瞻空道人也是出現在了一邊。因為張禦功行較高,轉挪起來不易,所以他卻是先送了張禦過來,自己則是稍晚了一步。

      他一見到那光芒之中的道人身影,不由訝道:“師兄?”

      那道人轉看向瞻空道人,道:“師弟,我與張廷執說幾句話。”

      瞻空道人點點頭,他對著兩人一禮,就先是離開了。

      那道人對張禦言道:“元都一脈早該是並入天夏了,由你來做此事卻是最好。”

      張禦道:“對於元都一脈的梳理,老師可有建言麼?”

      歸並入天夏的門派該是如何處置,神夏並合各派之時就有一套章法了,天夏也是一樣延用,具體細節不提,通常會用數十上百年的時間慢慢將之融入進來,這般也不至於有太大後患。

      其實隻要宗門上層自身願意,這便不是什麼難事,而天夏對待這等宗派態度也較為溫和,但凡願意主動歸並的,都是會慎重考慮其不算過的分意願的。

      那道人道:“按天夏禮序來便好,不必顧慮太多,那些分歧在眼下解決,總比往後拖延再生出爭執來的妥當。”說話之間,就有一物從其身周圍的光芒之中飄了出來。

      張禦見此物朝著自己而來,便伸手拿住,目光一落,卻是一枚玉符,道:“荀師,這是?”

      那道人道:“既然已然沒有了元都派,那麼元都派的掌門印信也就無需存在了,此是我奏請祖師之後,拿此物祭煉而成的法符,共是三張,此是其中一張,可以執掌一部分元都玄圖的權柄。

      隻是你修煉的並非是我元都功法,故是無法運用自如,雖然不能挪轉他人,但是平日自行挪轉往來卻也夠用。”

      張禦倒覺得,這東西若能自己用那已然不錯了,至於轉挪他人,有瞻空道人這個正統傳繼之人執掌權柄,卻也不用他來多事,他拱手一禮,道:“多謝荀師。”

      那道人言道:“不必謝我,我隻望天夏對待這些元都弟子,能夠有若對待天夏尋常修士一般,便是可以了。”

      張禦神情認真回應道:“既入天夏,便為天夏修士,此事我可以玄廷廷執的身份應下。”

      那道人微作頷首,又道:“你我師生一場,我也提醒你一事吧,我觀你如今摘取了上乘功果,再若修持下去,那麼有些事機必會到來,你若是撞上,切記勿要退縮,見得機會,必要抓住。”

      張禦心中微微一動。

      這時那道人似是思索了一下,對他一揮袖,又是送來一物,道:“此物你且留著,或許與你有用。”

      張禦拿到手裏,見是一環精美玉琮,形製倒是與原來的元都印信有些相似,這時他察覺到對麵的氣機正在減弱,顯是這一位交代過了話語,正是準備離開,他心念一轉,抬頭道:“荀師,學生有一事想問一下荀師。”

      那道人氣機微頓,道:“你想問什麼?”

      張禦道:“學生那養父之事,不知荀師知曉多少?”

      道人略作沉吟,道:“這算來是你家事,我亦不好多言。不過便你不去見他,他也終歸會來見你的,有些事還是你自去問他吧。”說完之後,他的身影便在金光之中緩緩散開了。

      張禦目注看著那身影消散,在原地思索片刻,一揮袖,身影化光一閃,已是來到了一座平台之上。

      瞻空道人正在此等他,道:“師兄他走了?”

      張禦點點頭。

      瞻空道人道:“這應當師兄他特意送來的一道意念了,張廷執,師兄可是有什麼關照麼?”

      張禦道:“隻是拜托我看顧一下元都弟子,眼下還要勞煩瞻空觀治,稍候將元都山門之中所有弟子聚集起來,而後一並挪至玉京,我已是在那裏有所布置,屬於元都門下的同道和弟子,都可先在那裏安頓,下來玄廷另有妥善安排。”

      瞻空道人遲疑了一下,道:“廷執可是要把人都是撤出玄圖麼?”

      張禦道:“隻是暫時舉措,要他們去往玉京,是為了讓他們明了天夏的規序和禮法,唯有知曉這些,才能更好的融入天夏,待他們明白並奉行之後,自會再放了他們回來的。”

      瞻空道人道:“原是這般。”他想了想,道:“那請張廷執稍待片刻,瞻空這就前去安排。”

      張禦點首道:“勞煩觀治了。”

      瞻空道人帶著小穀一同離去,他想了想,沒有立刻召聚弟子,而是去了祖師堂,帶著小穀對著祖師祭拜了一番。

      門派不在了,但是師傳仍在,這也是沒有辦法割裂開的。

      待得禮畢,師徒二人行了出來。

      小穀問道:“老師,為什麼祖師會同意並派呢?”

      他問此語並不是說不同意並派,他自小就跟隨著瞻空道人宿在派外,對宗門就沒什麼感情,但是隨著了解增多,他心中疑惑也多了起來。

      自家老師和荀師伯可能是因為讚同天夏為人開道的理念同意融入天夏,可是這上麵還有祖師啊,祖師為什麼願意將傳承這麼久遠的宗門並入天夏呢?

      瞻空道人道:“我等修煉是為了什麼?”

      小穀想了想,道:“為了求道,為了超脫。”

      瞻空道人道:“祖師同意元都並入天夏的用意就是為此。”

      小穀有些疑惑,但似乎又有些明白了。

      不過真修說話,向來就不會把話說透,所以他也知道再問下去自家老師也不會再說什麼了,故也沒有再去試著追問。

      瞻空道人這時則是拿一個法訣,通過元都玄圖,將召集諸弟子並要他們準備撤離的命令傳了下去。

      其中他還特地交代了幾個二代弟子,告訴他們這次是玄廷來了廷執推動此事,故是沒有商量的餘地,若是他們做出了什麼不妥之事,那麼他也不會講什麼師長情麵。

      元都山門中,某一座高峰之上,瞻空道人的弟子狄溟,荀季的弟子戚未央,還有幾個同輩的師兄弟都是在聚在了這裏。

      狄溟皺眉道:“玄廷使得這一招很是厲害,若我料想的不錯,玄廷在把我們都是送到玉京之後,下來定是將我們打散,送到天夏各個洲域安置,使彼此不得相互勾連,久而久之,也就沒有什麼元都一說了。”

      在場這些修士聽到了,不由都是感到一陣惶恐,畢竟他們早已習慣了在山門之中修煉,突然要他們去一個據說規矩束縛頗多的地方,他們自是不願意的。

      一個貌美女修言道:“狄師兄,那我們該如何啊?”

      又有一名修士言道:“狄師兄,不能讓瞻空師伯替我們說些好話麼?瞻空師伯不也是在天夏立功,並且身居高位了麼,說兩句話不難吧?”

      狄溟搖頭道:“今次來的人,聽老師說就是上次將任師叔他們擊敗的那一位,現在這位已然成了廷執,乃是執掌天夏上層權柄之人,而老師的名頭說得好聽,可又不掌實權,試問又怎麼勸得動這般人物呢?”

      眾人聽了這話,心中更是不安。

      狄溟其實對門派不怎麼看重,但是他知道,離了元都,沒有了這些同門和後輩弟子,自己就是魚到了岸上,怎麼蹦躂都是沒用了,他也將會所有人一樣。

      這時他看到戚未央立在一邊一直沒說話,便道:“戚師弟,你認為呢?”

      戚未央微笑道:“何必想這些呢,在我看來這不是好事麼?”

      狄溟訝道:“好事?”

      戚未央道:“師兄,我輩修道人,修為功行難到不是最重要的麼?我聽說在天夏,隻要有功,功法道冊可以任意觀看,憑你我的稟賦,還怕修不了道麼?

      照我看,從元都這個小池塘跳出來,到了天夏這片大湖之中,你我的才能才可有更大的發揮餘地。”

      有修士一聽,頓時怒道:“戚師弟,你這說什麼話呢?連山門都不要了,你這是欺師滅祖!”

      戚未央笑了笑,道:“欺師滅祖?這些話你可去和我師父還有瞻空師伯的麵去說,再說現在元都是歸入天夏統禦了,這些話我是否可以認為你在抗拒此事,抗拒天夏呢?”

      那修士想起瞻空道人方才所說之言,頓時想麵色一變,“你,你……”

      狄溟馬上打圓場,對那修士道:“好了,吳師弟,少說兩句吧。我們皆是同門,便是分開了,也斷不了這份牽扯。”

      他又對那些個男女同門言道:“天夏如今是有訓天道章可以傳訊的,雖皆是依靠玄修,可我們設法找幾個後輩弟子設法轉修渾章,這般我們就是被分散,也可相互聯絡。”

      這些修士一聽這個辦法,覺得倒是可以,能夠相互交流,那麼彼此的牽連就可保持不斷,元都也就不算亡了。

      戚未央笑了笑沒說話。

      狄溟其實心裏也明白,自己這番話也就是給這些個同門一個安慰罷了,玄廷既然下定決心了,怎麼可能是他們這點小心思能動搖的?他道:“好了,老師在等我們,諸位同門且隨我一同過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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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1-25 15:00:02
第十章 天機自渡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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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都玄圖挪轉十分方便,瞻空道人傳命下去不過半刻,位於這片廣大空域之內的元都一脈弟子便已是聚集了起來。

      不過並不是所有元都派的修士都在此地。其中有一部分其實早被瞻空道人帶去了天夏本土。

      幾年下來,這些弟子其實已是半融入了天夏,眼下也是無需再叫回來了。

      張禦此刻正立於高台之上,負袖看著遠空的景色。

      玄圖之內,風光秀麗,壯美萬端,平常之人隻能看到這些外表,可是在他眼中,玄圖中的所有物事都是有蘊藏著一種獨特的玄機,這個玄機與這方鎮道之寶一般,時時刻刻都在轉挪變化之中。

      上一回他來這裏,隻得匆匆一瞥,雖也從中看到了一些東西,但卻是如隔薄霧,隱約有感。現在他道行修為上來,卻又是另一番感觸了,已然是能隱隱約約看到其中的玄機變幻了。

      且他不難從此中分辨出來,元都派的功法修持,若不是資質十分上乘之人,那麼是離不開這片天地的,因為人駐宿在這其中,就會時時刻刻受這方鎮道之寶的運轉的影響,不自覺的與之契合。

      可是久執於內,便難見於外,他認為一旦與這方玄圖過於契合,那反而可能就跳脫不出去了。

      轉念到這裏,他也是忽然想到,也難怪不論荀師還是瞻空道人,都是去外找尋弟子,恐怕就是因為這個緣由了。

      瞻空道人這時走了過來,道:“廷執,諸弟子俱已喚到,正在台下等候。”

      張禦點了下頭,轉身而行,他從三座並列的飛簷廊門中邁步而過,來到大台之上,隨後往底下看去。

      底下大約有兩萬餘數的弟子,元都派從上到下,無論功行高低,除卻一些仆役之流,差不多都是在這裏了。

      而隨著他目光落下,底下眾人也是抬頭看去,大多數人隻是看了一眼,便都是一陣神情恍惚,氣息不穩起來,他們隻是看見了一片籠罩在星光之中的道人身影,其餘什麼都看不清楚,可偏偏又覺得有一股強烈的吸引力,怎麼也無法避開目光。

      狄溟、戚未央等人都是有見識的,都是心頭震動,猜測這位的層次很可能比瞻空道人更是高明。

      而心中生出這等吸引之感,那是因為求道之人求的是道,而上麵這一位雖隻是站在那裏,可其本身就展現出了某種道理,這是他們身為低輩修士對於更高層次修道人的向往。

      張禦此時開口道:“元都一脈已然並合入天夏,元都修士亦為天夏之修士,但天夏修士必先明天夏之法禮規序,此回令諸道去往天夏玉京,沐禮修文,待得明悉諸教,諸道若不願留於彼,則亦可歸返。”

      他所言的乃是玄廷早就定下的策略。

      元都派雖不像上宸、寰陽派那般嚴苛,沒有像這些門派不把下麵弟子不當人,不過比起天夏來,能做的選擇卻也實在太少了,資質差就隻能落在底層,這是他們想改變就能改變的,因為這裏唯一出路就是修道。

      而在天夏則不同,哪怕一個尋常弟子都是有其作用的。

      且天夏並合諸派,可以選擇的功法眾多,有些人未必是資質差,而是與功法不契合,這就給出了更多可能。

      哪怕不去修道,也有造物一途可走。若是激發出了神異力量,那麼同樣長壽可期。

      張禦言語之中自有一股讓人信服和安撫之力,哪怕沒有施展什麼神通手段,底下眾弟子聽了,不自覺就生出了信任和安定之感。

      說完之後,他對瞻空道人道:“觀治以為如何?”

      瞻空道人道:“如此處置,倒也恰當。”

      張禦道:“觀治,下來還要勞煩你將所有人送去玉京。”

      其實元都一脈的修道人,除了這些弟子外,還有王道人和喬悅青二名玄尊。不過自當日一事後,瞻空道人帶著兩人去往玄廷請罪,玄廷也是照拂他臉麵,勒令這兩人等在門中禁守閉關。

      玄廷既然早已做出決定,隻要這兩人不曾自行出來,那麼他也不會去再加苛難。

      瞻空道人打一個稽首,肅然道:“瞻空領諭。”

      他閉目感應片刻,而後拿一個法訣,隨著一道浩蕩金光落下,將兩萬餘修士都是罩住,隻是瞬息之間,就將其等俱是挪轉了出去。

      雖是一次挪轉眾多修士,可即便億萬弟子,也比不上一位玄尊,所以此事反而做得很是輕鬆。

      瞻空道人做完此事後,又問道:“廷執,門中還有兩萬萬天夏子民,不知玄廷準備如何安置?”

      元都派不是隻有修士,更有當初遷徙至此時一並帶來的天夏子民,不過這些子民似是長久待在元都玄圖之中,同合過甚,從中挑選出來的弟子反是很少能修煉到上層境界的,所以在天夏到來後,元都上層修士都是去天夏子民當中找尋弟子的。

      張禦道:“稍候玄廷當會有人來處置此事,這些天夏子民由得他們自願,願意去得天夏本土居住,可以遷居,若是不願,也可繼續留在這裏。”

      兩萬萬人口若是能遷出去,那新立一個府洲都是可以了,但這些子民以往都是是受元都門規管束的,乍然挪出去並不妥當。

      不過今後不會如此了,稍候玉京設法調得許多事務官吏到此負責管轄,並使這些子民了解天夏規序。如今天夏有盛劇,可以很方便很直觀的讓這些子民知曉並了解天夏,待得時機合適,再做進一步的妥善安排。

      他與見諸弟子都是離開此間,道:“觀治,我等也該去玉京了。”

      瞻空道人道一聲好,再拿一個法訣,金光又落,瞬息斂去,待二人身影再出現時,已然是出現在了玉京城外一座露天法壇之上。

      這個時候,似是感應到他們到來,三道祥光從空落下,玉京三位鎮守,玉航道人,鄧景、瓊英三人一齊現身出來,他們俱是上來一禮,道:“見過張廷執。”又對瞻空道人一禮,“觀治有禮了。”

      張禦還有一禮,放下雙袖,看向三人道:“此番事機,三位鎮守想也是知曉了?”

      玉航道人道:“玄廷已下詔旨,我等當會配合好玄廷,一並將這些同道安排分理妥當。”

      張禦頜首道:“那便勞煩幾位了,最遲半月之內,便當將這些同道送去各洲域。”

      修道人學習甚快,天夏禮法規序此類這東西學起來也至多幾天,但是如何奉行又是另一回事,這就需要較長時日了,故需分散送去各洲。

      別看有兩萬多人,不過若是攤入到天夏各個疆域之中,那連半分漣漪都不會激起。

      此時此刻,兩萬餘弟子正分別落在玉京之外的浮空島山上,大大小小上千個浮台將他們輕易容納進來。

      許多弟子也是第一次出得元都山門,不由好奇打量四周,不過有一物卻是第一時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那是一座幾可與蒼穹比高的大台,幾將半邊天幕都是遮住,此便是玉京中樞所在“原尚台”。

      便是狄溟和戚未央這般修士,在看到了這座巍峨壯觀,與天競高的大台後,心中也覺震撼,更不用那些常年在元都山門之內,大多數時候隻與自然風光相伴的弟子了。所有人此刻都是驚歎不已。

      無論什麼時候,人力造就宏大建築都能給人帶來更直觀的衝擊,就如此刻,看到此物的一瞬間,元都諸弟子對於天夏的強盛有了一個嶄新的認知,心中就不自覺就生出了一股敬慕向往的情緒來。

      不過就在此時,天中大日微微閃爍了一瞬,但很快又恢複了原狀,在場諸修無一人有所察覺。

      此刻正與玉航三人說話的張禦,卻是忽有所感,抬頭看有一眼。就在方才,他感覺到原本已是近乎消退下去的濁潮忽然波動了一下。

      並雲上洲之外,胞海。

      地底廣大空域之內,楚道人一直坐守在洞窟之中,這個時候,他有些詫異抬起頭,同時皺起眉頭,因為他感覺到,對麵那三個巨大的神異生靈,方才似乎動了一下。

      他神情微肅,想了想,站了起來,將身邊一枚晶玉推動了一下,霎時一道訊光傳遞了上去。

      做完此事後,他還不放心,從遠處喚來一名弟子,道:“這裏情形有些古怪,你上去一回,告知上麵,望玄首能夠來此設法看一下。”

      那弟子肅容揖禮而去。

      等了沒有多久,忽然洞窟之中大方光明,他一抬頭,便見一個渾身散發著光芒的道人身影出現在了那裏。

      他知這是玄尊元神到來,立刻站起,恭敬一禮,道:“見過玄首。”

      那道人元神則是看著前方,緩緩道:“你未看錯,此物方才醒來了一瞬。”

      楚道人一驚,道:“玄首,不是說千年之內,這東西不會醒來麼?”

      那道人元神道:“那是天機無有太大變動,而在方才,天機似是有了一線變化。”

      “天機似有變化?”

      那道人元神淡淡道:“自我天夏入此世之中,天機變化還少麼?不說在我之前,此世更是經曆過六次紀曆之變,再有變動,又有什麼奇怪?”

      楚道人微微一變,“玄首是說?可能又有變局?”

      那道人元神道:“或變,或不變。”他抬頭看向上方,“這些自是有廷上諸執思謀,你我且顧好你我該顧之事便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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