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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誤道者] 玄渾道章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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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12-7 21:30:15
第一百二十章 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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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隆震響聲在荒原上一處地坑之中響起,兩名晶玉巨人從地下倉皇躍出,往高空衝去,隻是未曾飛出多遠,就有兩道如錘氣光自地下飛出,兩人頓在天空之中爆碎開來。

    田江自下方緩緩升起,懸停於空中。

    過了一會兒,隨著一道道遁光閃爍,十餘名修士也是自下方一一飛騰上來,其中一名年輕修士抱拳道:“老師,下麵的霜洲人已經清除幹淨了。”

    田江看著下麵那些地坑,搖了搖頭,道:“這些霜洲人真是如同老鼠,倒處都是。”

    那名弟子言道:“老師,我們已是檢查過了,這應該是千裏之內最後一個霜洲人營地了。”

    田江道:“出來一月,也該是回去向玄正複命了,陳寒他們怎麼還不見?”

    那弟子道:“陳師弟正在收拾整理駐地留下的東西,說不定還能發現一些有用的線索,想來一會兒就該出來了。”

    田江嗯了一聲,這麼天來,他也是發現這些霜洲人哨所之間有時候是會互相聯絡的,由於他們清剿發動的很突然,還有一些未曾及時銷毀的文字記錄保存著,有時候往往能一下牽出好幾個哨所。

    眾人等有半刻後,一道遁光自裏飛出,現出一名年輕修士來,上來一抱拳,拿出一個以心光包裹的東西,興衝衝道:“老師,我發現了這個東西,我們衝進去的時候,他們還沒來得及完全銷毀。”

    田江看了看,眼瞳一凝,冷笑幾聲,伸手一拿,同樣以心力裹好,收入了袖中,道:“我們回去。”

    張禦此刻站在方台駐地的大台之上,看著各處呈送上來的報書和戰果。

    經過一個多月的清剿,駐地周圍基本肅清了霜洲人的眼線,並且這一次動作的範圍很大,連南域也未曾放過。

    可以說,青陽上洲域外之地由南到西,幾乎沒有什麼霜洲人的據點留下了。

    不過隻要霜洲人繼續往這裏派遣人手,這些仍是可以重新建立起來的,畢竟相對廣大的荒原來說,修士的人數太少,也不可能全部看顧的過來。

    但是他僅僅也隻需要這一段空白時間便可,在這個時段之內,足夠他完成一次突襲了。

    此刻又一名弟子步入進來,對他一揖,小心遞上一個以心光包裹的物事,道:“玄正,這是田玄修方才送來的。”

    張禦目光一轉,這東西便落至案上,他示意那弟子下去,伸手一拂,那心光散去,顯露出來的是一堆殘破的文書。

    看去被火焚燒過,但是還有小半殘留下來,依舊可以清晰看出原來的筆記痕跡,而從這些書信的紙張、格式乃至筆墨上來看,很明顯是出自洲內。

    他眸光微閃,在他的眼中,那些尚還保存完整的焦紙開始“恢複”,上麵陸陸續續顯現出了一個個的殘缺文字。

    憑著留下來的殘句和詞意之間聯係,他很快推斷出來這些書信是出自平州,而且是出某個負責後方物資調運的衙署。

    書信大部分都是同一格式的文書,記載的大多數都是物資調運和出入庫的記錄。

    這般看來,送出書信的人,應該是把衙署內的記錄原封不動照樣謄抄了一份,並將之交送給了霜洲人。

    因為霜洲人很大可能與泰博神怪有所勾結,所以這些東西被霜洲人得知,那麼也就等於被泰博神怪知道了。

    他轉下了念,執筆寫了下一封書信,然後喚過來一名弟子,道:“你把書信送去平州檢正司,你不用急著回來,等有結果出來再回來報與我知。”

    那弟子領命而去。

    不過僅是兩日之後,這名弟子便就轉回來了,同時還帶回了一封平州檢正司的回書。

    張禦拿過來一看,書信上言,檢正司調查下來,發現通敵之人是一名負責物資調運倉吏,這個人半年前被人用金錢收買,專門向外販賣轉運物庫之中的各類公文。

    此人仗著自己有過目不忘之能,每次物資調運隻是看上幾眼,就能全數記下,而後回去複寫出來,並且連句讀都可一字不差,半年以來,已是賣出去了千餘份文書了,現在這個人已是被緝拿起來,正在審訊調查之中。

    張禦看完之後,就把書信放到了一邊,他很清楚,能把消息送到域外,牽連之人肯定不止一個。

    內部應該還有更多霜洲人的眼線存在,不過這些自有檢正司和洲內的專以負責此事的察閱司去負責處置,他不必再去多作理會。

    現在他的重點不在於青陽兩府內部,而是霜洲。

    又是十餘日過去後,兩道遁光自西而來,落入方台道派之中,卻是萬明道人和溫良二人折返回來,並言稱已是將玄兵妥善安置在了霜洲附近。

    張禦見一切已是準備妥當,決定不再等下去,當即下達諭令,把眾修都是喚了過來,待人到齊,他便命人將一幅繪製好的輿圖在琉璃壁上展開。




    他行至近前,掃了一眼上方特意用鮮紅色澤標注出來的地點,道:“這一次突襲,密州武庫、軍營和泊舟天台是我們著重要摧毀的目標。

    根據溫度道友和曹道友探查出來的情況來看,密州境內大致有泊舟天台二十六處,武庫三座,軍營十二個,分別位於不同的方向,彼此距離相隔較遠,且每一處都有厚重壁壘用以防護,故是我們要分頭擊破。”

    這一次突襲主要針對的是軍事要地,至於糧庫、廠坊等地隻是次要目標,倒不是這些地方不重要,而是他手中玄兵有限,隻能有所取舍。




    而且這次主要目的,是為了迫使密州在短時間內無法再集結太多的力量再來進攻青陽,同時也是震懾整個霜洲,讓其不敢再輕舉妄動。

    等到北方關鍵的那場的戰事一過,就算霜洲再聚集起力量反擊,那威脅也沒有之前那麼大了。

    當然,這裏也不排除霜洲遭受襲擊後,會發動另一座州郡的力量進行報複。

    不過一州之力總比兩州之力容易對付,現在先發製人,總比等到對方從容布置好再來強的多。

    此回張禦準備一次調用百名中位修士,而且全部是從域外調選,域內修士他一個不用。

    以現在洲內的情況來看,洲內修士一旦轉移至域外,那麼極其容易走漏消息,而且現在還有修士在不斷支持北方戰事,也不適合調用。

    盡管兩府給予的物資少缺了一半,可是支援北方的修士並沒有減少,這是他與惲塵共同商量下來的結果。

    一件事歸一件事,物資少缺,可以再另行設法,玄府畢竟在位在禮製之上,想給兩府以壓力,那總是有辦法的,可在以後再一並算賬,可若是抽調參與戰事人手的回來,那麼有理也將會變得沒理了。

    大約用了半日時間,他把事情都是安排交代好後,就讓眾修下去準備,並爭取在三日之內出發。

    隻是眾人陸續離去,他見溫良還留在那裏,他心下一轉念,道:“溫道友可是有什麼話要說?”

    溫良抬袖一拱,道:“玄正,這一次我與萬明道友埋下玄兵後,卻是無意中發現了兩條地下暗河,我懷疑密州主要的水源是來自於這裏,如果我們也把這兩條河納入玄兵轟擊範圍之內,使之受到罡煞汙穢,那說不定能對霜洲造成更大打擊。”

    張禦思索了一下,點頭道:“可以考慮。”

    其實根據武澤的看法,霜洲人的體質已經發生了根本上改變,每一個霜洲人都能夠直接暴露在罡煞之氣彌漫的地界中。

    實際上此輩平日飲水和用食就充滿了各種天夏人所排斥的“汙穢”。

    霜洲人已經不能再當作純粹人來看待,而完全是另一種生靈了,隻是他們從天夏人蛻變而來的,故是天夏的一些東西還保留著罷了。

    他認為這麼做或許能給霜洲帶來一些麻煩,但作用不會太大,不過可以嚐試一下。

    就在眾修這邊傾力準備的時候,霜洲這邊還對此一無所知,他們此時並不知道自己本洲所在已然暴露了,更不知道張禦正在謀劃一次突襲。

    霜洲布置在荒原中的哨所和駐地被大量破壞,這令他們不但失去對域外修士動向的把握,也影響了他們與青陽上洲之間信息的交換。




    現在霜洲內部還在討論是繼續往荒原派遣人手,還是再次對域外修士發動一次規模足夠大的進攻,雙方各執一見,看去短時間沒可能得出結果。

    而方台駐地這邊,兩天時間一晃而過。

    高台內堂之中,張禦將手中最後一份文書放下,將手中之筆擱在了一邊,他一展衣袖,站了起來,往琉璃玉璧上的霜洲輿圖凝視片刻,便自裏走了出來。

    而此刻外間,眾修已是等候在此,見他出來,都是肅容抬手一揖。

    張禦在此站定,也是抬袖還有一禮。

    此時他感受到背後暖光,回頭望了一眼,見此刻東方大日高居於上,大青榕那龐大的輪廓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使得青陽上洲如同籠罩在一片青氣之中。

    他回轉首來,身上燦爛星光一閃,已是化一道雲光玉霧環繞的青虹飛騰而起,而在他背後,百餘道遁光齊齊遁空縱起,往西空飛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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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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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虛空之中,百餘道光虹經天而行。眾多修士看著下方,他們的視線之中所看到的是總似一無變化的荒涼大地。

    在長久而沉默飛馳之中,一些弟子忍不住相互以心光傳聲攀談了起來。

    張禦對此也是有所察覺,不過他並沒有多說什麼。

    與真修相比較,玄修的修煉速度較快,但是對心性的打磨略有欠缺,看著這般枯燥乏味的場景,再加上正要去往未知之地與敵交戰,心中難免會出無聊而煩躁的情緒來。

    他也能理解這些弟子的心情,但隻要不妨礙到此次行動,這些小節他不會去多管。

    此回除了原來乘常派的那位房派主被他留下坐鎮後方外,其餘原先的諸派派主,還有林宣盛、杏川道人等人都是被他帶在了身側,可以說這一次躍空突襲已是集中了原先域外道派的大部分力量了。

    這次原來丹廬派派主的廖和老道也一樣隨行而來,他此刻正在關照跟在自己身側的幾名弟子。

    “你們稍候可是留神著,別沒頭沒腦的衝到前麵去,玄正這次帶著我們,可是要我們關鍵時刻能施手救人的,不是讓你們上去鬥戰的,你們也沒那個本事。”

    有一名弟子有些不服氣,口不擇言道:“老師,我們為什麼沒那個本事,別人不清楚,難道你不清楚嗎?”

    隻是話才說出口,他就發現不對,忙上認錯,道:“老師,是弟子說錯話了。”

    廖和看他補救得快,哼哼兩聲,沒去計較,隻道:“我說得話你們都給我記住了,你們都衝到前麵去了,萬一同道受創,又有誰來救助?現在我們可是在玄府轄下了,不是以前了,你們要是犯了錯處,可別指望老師我替你們兜著。”

    他的弟子這次總算聽進去了一點,以往在門派中可以隨意一點,可現在沒有門派了,自然一切都需依靠玄府的規矩行事,而且現在是在戰事之中,那更是容不得他們自行其是。




    由於修士彼此之間修為有差別,所以一行人速度其實並不快,而且為了穩妥起見,他們走得也不完全是直線,故是行程拉得較長,在日夜不停飛馳了有五日之後,方才接近了霜洲所在。

    這個時候,前方出現了一條如同海浪雪花一般的皚皚白線。

    跟隨在張禦旁邊的林宣盛這時出言道:“玄正,過了這白浪矮山,再出去兩三千裏路,應該就是密州所在了,霜洲人自己往來之時,通常也是靠著這一處地界來辨明方向的。”

    張禦往遠空望去,因為濁潮的影響,天地盡頭的世界仿若隔著一層霧氣,隻能見到模模糊糊的一片,可依稀能見到大片的白色,就如同寒霜染在了大地之上。

    就在眾人陸續越過這條白色的矮山之後,前方忽有一道金色遁光飛起,遙遙朝著眾人而來。

    張禦把身一頓,身後眾修也是陸續停下。

    那遁光待至近前後,光華一散,萬明道人自裏現身出來,他對著張禦一拱手,道:“玄正有禮了。”

    張禦點首回禮,道:“萬明道友,如今情形如何?”

    萬明道人言道:“玄兵都是妥善安排在了前方,並無一個遺漏損毀,曹道友還在前方繼續巡視,稍候就趕來,若有什麼變化,他立刻會向我示警。”

    張禦道:“那還請萬明道友在前引路。”

    萬明道人當下縱光在前,眾人則是隨後跟來,因為已是接近霜洲人所在,故是所有人不用提醒,都是自行收斂聲勢。

    未行多遠,萬明道人遁光一矮,往地麵行去,一時間,漫空遁光也是如噴虹倒懸,紛紛飄落而下。

    萬明道人落去一處地窟之中,過去片刻,才又轉了出來,此刻他已是將所有玄兵以心光承托至外,並對張禦一拱手,道:“玄正,幸不辱命。”

    張禦看著那一隻隻飄蕩在外玉匣,心光入內一轉,確認都沒有問題,點了下頭,當即一拂袖,將其中大半都是送至諸人手中。

    除了林宣盛之外,凡是第四章書的玄修都是分別持一至二枚玄兵。

    而餘下玄兵,張禦則留在了自己手中,待收妥之後,他言道:“諸位道友在此調理少時,半刻之後,我們再次出發。”

    眾人凜然稱是,每一名修士都是拿出事先準備好的丹藥,默默服下,而後各自尋覓地界打坐調息。

    半刻之後,遁光再次衝天而起。

    行不多遠,又是一道遁光自地麵飛來,加入了眾人行列之中。

    曹方定直接來至張禦身前,以心光傳聲道:“玄正,霜洲人那處沒有任何異樣,他們不曾發現我輩到來。”

    張禦道:“甚好。”

    再行片刻,他可以看到前方出現了不少往來巡弋的造物,知已是進入了最後的千裏範圍之內了。

    這些造物稱得上霜洲人的第一道防線,不過他們既然已經到了這裏,那就沒必要去顧忌這些東西了。

    他身形率先向上一拔,往高空之上行去,身後眾修也是紛紛跟來。

    百餘中位修士穿空而過,激蕩起來的心力何等強勢,那些擋在路上一時不及避讓的造物直接被撞得粉碎,而其餘造物則是紛紛躲避逃竄。

    一行人很快來到了天空高處,這裏同樣也存在有不少造物,甚至還有幾頭造物珍龍。

    這些東西見到眾修,本能的衝上來撕咬,不過麵對如許多的修士根本是就是飛蛾撲火,直接被諸修一起發力絞碎,連半點浪花也沒能翻起。

    張禦這時把身形一頓,立在了虛空之上,身後眾修見此,也是齊齊停在了此間。

    他目光往落下去,那裏是一片霜白色的土地,地麵之上隻有零零散散的建築,而在此之下,就是霜洲兩州之一的密州所在了。

    他口中道:“準備了。”

    所有修士此刻都是目光凝注下方,同時緩緩調整著自身呼吸。

    天地之間一片寂靜,諸人背後是無垠虛空,隻有身上的心光和天上光華交相輝映,閃爍不定。

    張禦身形微微向上,而後往下一個俯衝,身上玉光如焰,轟然爆開,並在後方帶出一道有若收攏雙翼的璀璨星屑。

    轟隆隆……

    天空之中如雷滾動,百餘道遁光撕裂大氣,跟隨著破空而下,往那一片霜白大地衝去!

    像是流星雨自天幕之上灑落下來,這幅景象華美而又壯麗。

    隨第一道光芒落在地麵之上,頓時傳出了一聲天塌一般的巨響,並迸發出了極致的閃光,天空也是隨之黯淡了一瞬,隨後在那撞擊的位置處,出現了一個足有方圓十餘裏的巨大的塌陷空洞!

    張禦以自身強橫的心光力量,直接撞開霜洲人所修築的地表厚重的護壘,並且往下方不斷深入,而其餘修士則是緊隨其後而來,進一步將前方撞開的通道開拓擴大。




    而震塌了最上方的地麵頂壘後,下方視界一闊,此刻呈現在他們麵前的,是一片籠罩在連綿不絕的微藍光芒之中的巨大城市。

    一座座宛如藝術品的精美的晶玉矗立在那裏,互相間有絲絲縷縷的藍色霞霧纏繞飄蕩著,半空中浮動著如遊魚一般的造物,它們通透晶瑩,像是水晶打造,無數如螢火蟲一般晶藍色光點飄散點綴著每一處角落。

    這樣的場景堪稱如夢似幻。

    張禦立在上空,身後燦爛星光閃爍,隱隱有雙翼浮動,他朝下目光一掃,抬起手來,向下輕輕一揮。

    轟的一聲,在他袍袖猶在拂蕩之間,身後的修士頓時分散開來,駕馭遁光向著四麵八方衝去。

    每一名修士在來此之前,都已是從輿圖上了解到了自身所要攻擊的地點和其位置所在,故是此刻沒有猶疑,都是直接朝著自己的目標奔去。

    萬明、曹方定、杏川等一眾四章玄修此刻衝在了最前方。

    那些泊舟天台、軍營乃至武備庫,半數以上都是有著厚重壁壘保護的,能夠承受玄兵的轟擊,所以這些地方他們需以自身觀想圖先行破開壁壘,而後再將隨身攜帶的玄兵投擲下去。

    至於那些位於露天的目標,那便直接以玄兵轟擊便可。

    隨著一道道遁光從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城市上空劃過,第一枚玄兵被投擲了下來,,一點閃爍不定的白光似緩實快的墜去下方。

    那裏是一座一處敞開式的飛舟泊台,一名霜洲營尉察覺到外麵轟聲巨響,正急急忙忙帶著親衛來至上方,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由於霜洲自從地下建立起來之後,還從來沒有遭受過來自外部的攻擊,所以直到此刻,他們也還未曾意識到是有外敵入侵了。

    這時一名衛卒指著上方,驚異道:“那是什麼?”

    營尉抬頭看去,隻看見一道虹光自天中劃過,而後一點白光倏地自天落下,所有的意識便被一片無比明亮的光芒所吞沒。

    轟!

    一團耀眼到極致的光芒綻開,巨大的衝擊氣浪使得周圍一切都是如海浪一樣波動起來,無盡的塵埃翻騰上空,又被上方的護壘擋住,開始向著更遠處滾蕩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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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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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枚玄兵的爆裂使得一座規模龐大的飛舟泊台及其周圍的建築在頃刻之間就被摧毀。

    可這僅隻是一個開始罷了。

    隨著眾多修士陸續找尋到了自己的目標,二十餘枚玄兵先後在這個地下空間內爆裂開來,並肆無忌憚的宣泄著自身的威能。

    在短短時間之內,密州境內暴露在外的大半軍事設施俱被摧毀。

    閃爍的光與熱伴隨著衝擊氣浪到處肆虐,滾滾塵埃翻湧到這座城市的上空,再簌簌滾落下來,整個地下空間此刻好似變成了一個充斥著火與煙的巨大悶爐。

    眾修士也沒想到事情進行的如此順利,後備手段幾乎都沒有用上,他們並沒有停下動作,而是利用自己遁速快,破壞力強的長處,分散開來,繼續襲擊各個次要目標,以期對霜洲造成進一步的打擊。

    玄兵的轟擊再加上眾修的四處破壞,使得整個密州城頓時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密州的主要軍事力量分為中軍和外軍,中軍常駐城內,共有常備一萬兩千人,分為左右前後四衛,人人披甲,也是城中最為精銳軍事力量。

    前次攻擊乘常道派兩千人就是從左右二衛之中抽調出來的,平時這些軍卒分布於四營之中。

    而這一次眾修突襲,除了飛舟泊台之外,這四座軍營也同樣在重點關照之列,每一個營地至少承受了兩枚玄兵的轟擊。

    中軍四衛俱為精銳,在第一枚玄兵在密州之中落下的時候,許多人實際上已經反應了過來,但是沒有得到軍令,他們不可能擅自離開軍營,而修士們又來得實在太快了,在玄兵近距離的轟擊之下,足有過半衛卒在劇盛的光芒之中灰飛煙滅。




    而餘下之人也大多受到了重創。隻有少數達到了護軍、營尉這個層次的將校仗著甲胄堅厚逃過了一劫,這些人反應也快,立刻組織起了餘下還有戰鬥力的披甲士卒上來試圖阻止眾修進一步的破壞。

    不過這時立刻有玄合境修士的上前阻截,由於此境修士的觀想圖可以躍空千裏殺敵,所以人數雖然不多,可往往能在局部形成優勢,故是這些零星的反擊很快就被壓製了下去。

    密州正北處,修築有一片堡壘群,周圍崗哨林立,此是輔國治署所在。

    上任左輔國陣亡之後,新一任的左輔國直到年後方才匆匆選出,其人年齡隻有十五歲,無論是能力還是經驗上,都是遠不及上一任輔國。

    眾修士發動進攻的時候,這名少年人因為服下了激發血脈的藥物,還正在午睡之中,隨後他便被驚天動地的震蕩所驚醒,隻是還未曾弄明白怎麼回事時,房門砰的一聲被推開了。




    府內管事帶著兩個仆從匆匆衝進來,對著他躬身一揖,隨後一揮手,道:“帶左輔國離開此處。”兩名仆從上前把他雙手一架,就帶著他往外走。

    這位新任的左輔國不免驚惶起來,掙紮道:“你們要帶我去哪裏?”

    府內管事隨手拿過一個披風披在了他身上,語氣急促道:“左輔國,青陽人來犯,我們遭受到了大量玄兵的轟擊,我們不清楚他們究竟來了多少人,也不知他們是否會來襲擊這裏,左輔國快些跟隨我等到底下的母窟之中躲避,等待援兵。”

    左輔國聽到這些話,也是立刻放棄了掙紮。

    隻是一行人方才出了長廊,卻被一名體軀強壯,腰懸佩劍的光頭男子阻攔了下來。

    管事色變道:“烏中候,你想什麼?”

    烏中候沉聲道:“外敵欺至,我們不能不做理會,我方才看過了,來敵應該隻是一些修士,他們數目不多,隻是攜帶了不少玄兵罷了,我們不能自亂陣腳,我們也有能力驅殺此輩。”

    管事還想說什麼,左輔國這時突然開口道:“放我下來。”

    兩名仆從看了管事一眼,後者點了下,將他放了下來,這名少年人站定之後,看著自己麵前的高大男子,道:“烏中候,你想做怎麼做?”

    烏中候道:“我知道左輔國還有不少親衛……”

    他話還沒說完,管事頓時跳了起來,激動道:“那是左輔國的親衛,怎麼可以隨意調遣出去?不可,不可!”

    烏中候也沒有堅持,看著少年人道:“若是不願意動用親衛,那麼我請求左輔國啟用護國神將。”

    管事不由遲疑了一下,道:“左輔國還未成年,護國神將每次必將耗費精血,這……”

    左輔國這時道:“沒關係,我願意。”

    他雖然沒什麼經驗,可也知清楚,密州才是自己的根本,要是連密州都沒了,或者在密州受打擊之時明明有能力但卻什麼都不做,那麼等這件事過去,自己怕是不但坐不穩這個位置,說不定還會被拿出來當替罪羊。

    於此而言,損失一點精血又算得了什麼?

    烏中候眼中露出讚賞之色,他一抱拳,道:“左輔國英明。”隨即他神色一正,“那些修士說不得什麼時候就會到來,所以左輔國,我們要快些了。”

    張禦負袖站在空中,他看著下方一直延伸到視線盡頭的城市,這裏不愧之前受玉京所轄之地,地域廣大,即便是玄兵爆裂之後的閃光和煙塵,也不足以淹沒此處。

    林宣盛此時則僅僅跟隨在他身後,其人一言不發。

    張禦此前曾用武澤玉佩的鑒別過,這個林宣盛極有可能是一個造物人,所以他將一直將其留在身邊,也沒有將玄兵交由其人。

    好在這位也是識趣,並沒有對此表達任何意見。

    這個時候,一個個修士派遣弟子轉回來向他稟告,說是之前定下的目標俱都已是被摧毀了。

    張禦言道:“傳命下去,令眾修按之前計議行事。”

    諸位弟子一抱拳,立刻下去傳命。

    張禦抬首看了看上方那被自己打穿的空洞,天光正從那裏透入進來,他知道現在隻是打了霜洲人一個措手不及,此輩並沒有完全失去了反抗之力。

    何況霜洲除了密州之外,還有一個獨州,那裏的軍事力量還完整的保持著。

    與霜洲人進行陣戰,那是以己之弱,攻敵之強,故是這一次行動,他需在霜洲主要軍事力量趕來支援之前就及時撤離。

    不過獨州那裏的支援過來,最快速度也要半天,所以他們還有時間,要趁著這段空檔盡可能削弱密州。

    就在這個時候,他忽有所覺,往遠處望去,就見那裏騰起了一團濃濁黑煙,隨後一個巨大的三頭六臂的身影自裏冒了出來,並發出震天動地的咆哮聲。

    “天煞將軍?”

    張禦看有一眼,身上星光一閃,已是朝著那個方向飛遁而去,而他身後的林宣盛也是立刻跟了上來。

    他很快他便看到,這個身影是從一個占地廣闊的堡壘群中冒出來的。

    實際上輔國府這個地方曹方定一早便發現了,畢竟這是密州境內最為顯眼的地方,可是這裏防禦壁壘實在是太過厚實了,四周戒備嚴密不說,並在地底更深處還有更為廣闊的空間。

    曹方定當時判斷,就算投入十枚以上的玄兵也未必能將這裏轟破,並建議不去理會這個地方,否則若是此處圍攻不下,其他目標又不曾摧毀,那麼這次突襲就會變化為強攻,反而會陷入困境之中。




    張禦當時采取了他的意見,將此間從他們的第一攻擊目標之列中劃去,不過由於那個地方特殊情況,所以他始終保持著一份警惕,並準備了幾個應付的後手,甚至袖中還有幾枚玄兵保留著。

    不過現在見其出來的是天煞將軍,卻是不覺心下一定,這是他曾見過的手段,知道該是如何應付。

    而隨著他的遁光逐漸接近,這個時候,堡壘群中飛出十餘名晶玉巨人,向著兩人直衝過來。

    一直跟隨在張禦身後的林宣盛這時將身後長劍祭出,隨後遁光一疾,主動迎了上去,化一道飛虹流光殺入了這群晶玉巨人之中。

    張禦目光一瞥,林宣盛手中之劍雖然比不了蟬鳴劍,可也算得上是一柄上好法器了,其人在這裏也是足以應付,故是他停也不停,直奔那天煞將軍而去。

    這個天煞將軍比他當日在飛舟之中見到的更具威勢,不管是氣機還是力量都是厚重的多,並且看那猩紅的眼神正盯著他直看,似乎還具備一定智慧。

    不過經過這一段時間的修持,他也不是無有進步,意念一引,人還未至,一道劍光先一步殺出,直往其正麵那一顆頭顱之上飛去。

    天煞將軍發出一聲響徹州陸的怒吼,六臂之中各有一把武器現出,而後風火雷電,一時齊動!

    而此時此刻,密州遭受轟擊的消息已經通過芒光傳訊,向著四麵八方傳遞了出去。

    位於密州之外的十數萬外軍迅速動員起來,各類飛舟和披甲軍士化出一道道晶虹向著密州境內趕來。

    遠在另一邊的獨州此時同樣收到了來自密州的求援報信,他們的反應異常迅速,泊舟天台上成千上萬的飛舟騰空而起,也是向著密州方向急速飛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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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 震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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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域深處的地下製院之內,翁大匠正與另外幾名大匠廢寢忘食的打造“甲貳”、“甲叁”等仿甲,然而這個時候,卻是忽然有人來報,說是外麵有人拜訪。

    翁大匠思路被打斷,這令他心下十分不快,但他也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是不得不應付的,不得不放下手中之事,換了一件幹淨衣袍走了出來。




    來人此刻已經坐在了外室,這是一個瘦高的中年人,身穿精致的內廷銀袍,頭戴梁冠,冠上還有係著朱瓔,神情十分之嚴肅。

    翁大匠近這段時間見過不少內廷來人,心下對人並沒有太過重視,不過他禮數仍是不缺,拱手一揖,問道:“尊駕來此有什麼事麼?”

    來人沒有說話,而是對他出示了一麵紅色的玉牌。

    翁大匠一見,神情微微一變。

    這東西名為“朱玉符”,持有此符表明對方的身份是自國督府來的內使,這樣的人雖然身上沒有什麼品階,但卻往往代表著正國本人的意願。

    他不敢再拿大,放低姿態道:“使者想知道什麼?”

    來人嚴肅道:“翁大匠,密州方才遭受了攻擊,來敵投下了不下二十枚玄兵,密州城的武力幾乎被摧毀一空,現在密州急需要強力支援,我代正國來問詢貴院,此刻是否能提供威能強大的外甲?”

    翁大匠想了想,道:“我們有兩具正在打造的仿甲,目前進程隻有一半,不過我們之前自己曾打造了一具外甲,也堪與之一比,可是缺陷仍有不少,且也沒有合適的披甲人選……”

    來人直接道:“把外甲交給我。”

    翁大匠猶豫了一下,道:“使者稍待。”

    他轉了進去,許久之後方才走出來,並將一隻匣子交到這人手中。

    來人拿了東西,也不多言,收好之後,對他一拱手,轉身就走了出去。

    翁大匠則是在站在原地沉吟不語。

    這時一個霜洲老者自後麵的廊門之中走了出來,道:“你把那東西給他了?”

    翁大匠回轉身,道:“國督府的來使,不敢不給。”

    老者道:“給了就給了吧,反正吃苦頭的也不是我們。”

    翁大匠一歎,道:“也是,不管如何,事情也不會比外敵來襲更糟糕了。”

    老者言道:“那就別在這裏耽擱了,青陽人都打上密州了,我們這邊也要盡快把東西弄出來了,下次再來有人來催,還有東西可以交代。”

    此刻密州境內,盡管頂上已不再有玄兵落下,可是隆隆的碰撞聲響仍是在上空激蕩傳遞著。

    張禦正與那天煞將軍激烈交手之中,兩人碰撞之地,風雷水火激蕩不已,迫得他人根本無法靠近。

    蟬鳴劍此刻一道雷芒閃電,在天煞將軍身上縱橫劈斬,而張禦自己也是身化虹光在其巨大身軀之外繞轉飛馳。

    他此刻也是注意到,這個天煞將軍的源頭在下方堡壘之中,那裏有源源不斷的煞氣湧出,為其增加力量,若是不將那根源斬斷,那麼永遠無可能將之擊潰。

    於是他趁著一劍劈開煞氣,駕馭遁光衝入其身軀之中,看著他無邊煞氣包裹上來,背後一對星光雙翼向外一揚,刹那間,無盡星光灑散開來,天煞將軍那龐大的身軀隨之轟然崩裂,化作煞氣滾落下來。




    光芒一閃,張禦駕光自裏衝出,他知道,用不了多久這些煞氣又會聚合在一起,故是立時向著下方急驟飛去,眼見就要撞到那壁壘上時,身上有星光閃爍了一下,整個人已是消失不見。

    等他再出現時,已然站定了在堡壘內部。

    他打量了一眼,身形再度從原地消失,卻是繼續往那深處源頭尋去。

    這些堡壘雖然厚重,內中還夾雜著某種金屬,足以抵擋玄兵的轟擊,但因為並非是活物,所以沒有靈性力量的護持,這使得他可以輕而易舉就遁行進來。

    當然,這也可能是天煞將軍的緣故才不得不如此,畢竟煞氣所致,沒有任何生靈可以長久待在其近側。

    星光接連閃爍之間,張禦未用多少時候,就已然達到了堡壘最深處,出現在了一間修築的金碧輝煌的大殿之內。

    這裏矗立有一尊五丈來高的天煞將軍巨像,一名身披白玉外甲的巨人正半跪在巨像頭顱之上,雙手正正按在上方,身上有著一陣陣煞氣滾動。

    而在巨像兩側,則還站立著兩排晶玉巨人,看上去乃是此間護衛。

    而在這個時候,他也能感覺,那巨像身上湧動著一股滾燙的熱流。

    烏中候此刻看到張禦突然出現在了這裏,不覺大吃一驚,外麵重門封鎖,他根本想不出來對方是如何進來的。

    他臉上血色晶眸一閃,也未見他下達什麼命令,那兩排衛士就紛紛把手一張,就有一道道晶光朝著張禦攢射而來。

    張禦站在那裏不動,他身上心光如火騰升,那些晶芒射到他身上,就如同石子入海,半點波瀾也未曾掀起。

    這個時候,他背後隱隱有星光閃爍了一下,場中頓有一道明亮而璀璨的如刃星芒明亮起來,霎時斬入了諸多晶玉巨人的心神之中。

    場中頓時一靜,過得片刻,那些晶玉巨人一個個栽倒在地,再沒有了半點聲息。

    烏中候見此一幕,眼瞳急劇閃爍了一下,他放棄了凝聚天煞將軍的打算,身上晶芒一湧,十分果斷的往後方的密道之中逃遁而去。

    張禦淡然看他一眼,口中道:“敕鎮!”

    烏中候不覺渾身一震,本來前衝的勢也是一亂,一頭撞在了那密道牆壁之上,隨即便被緊隨而來的一道劍光倏地釘在了地上。

    他努力掙紮了一下,扭頭往張禦所在之地一眼,隨即雙目之中光芒一下黯淡,像是抽離了什麼東西一般,便就變得一動不動了。

    張禦此刻倒是有些意外,他感應了一下,發現其人身軀之中隻剩下了一個空蕩蕩的軀殼,神魂已然不知去了去向。

    他心下一轉念,根據林宣盛的說法,霜洲人中一些血脈特殊的人在靈性變化上有著一些奇異手段,想來這個人就是如此了。

    他也沒去深究,直接飄身而上,來到天煞將軍巨響的頭顱之前,而後伸手出去,按在了上麵。

    手掌隻是與之一接觸,滾灼的熱流頓往身軀之中洶洶湧入進來,他眼眸之中頓有細碎的電光在那裏泛動著。

    大約十來呼吸之後,神像之上出現了一道道裂紋,而後在隆隆聲中崩塌碎裂。

    而就在神像崩毀的那一刻,上方的那些原本不斷滾蕩的煞氣似是一下失去了支撐,如尋常煙氣一樣四麵飄散,但卻並沒有因此完全消失,而是緩緩飛升而上,最後往更遠之處飄飛而去了。

    張禦在摧毀了神像之後,就沒有再停留在下方,身形上星光幾個明滅閃爍之間,就又一次回到了外間。

    林宣盛此刻也已是在數名修士的幫助下將那十多名晶玉巨人解決了,此刻見到他出來,俱是過來一禮,道:“玄正。”

    張禦一點頭,這時他目光一轉,注意遠空之中,正有成百上千的晶玉巨人和一駕駕飛舟往著這裏趕過來,後麵更是還有難以計數造物跟隨。

    這應該是來自於密州之外的援軍,此次他們主要攻擊的是中軍和泊舟天台,對於密州之外的外軍並沒去理會。

    他心念一轉,接下來霜洲的各處援軍應該會接連不斷的到來,再繼續停留下去,那將會遇到越來越多的敵人,到時候恐怕就難以輕鬆走脫了,於是他道:“傳令,所有人退出密州,按事先計議分頭撤走。”

    除林宣盛外,所有人修士對他一抱拳,而後各自分頭傳命。

    城中某一處,萬明道人此刻也是看到了那些紛湧而來的霜洲人,他正欲過去阻截,這時一個弟子過來言道:“萬明前輩,玄正傳令,所有人退出密州,按事先計議分頭撤走!”

    萬明道人看了一眼張禦所在方向,沒有猶豫,當即把身軀一拔,就往上空那被撞開巨大的缺口遁去。

    而此刻分散在外的眾多修士也是陸續得到了通傳,他們也是同樣遵從張禦諭令紛紛回撤。

    張禦立在天中,看著那一道道遁光沿著那缺口從這片地下空間內飛馳出去,直到幾是所有人都是撤走之後,他對跟隨在身邊的林宣盛言道:“林道友,你也可以走了。”

    林宣盛意外看了他一眼,老實說,他也是懷疑張禦已然發現了自己真正的身份,甚至他做好了被張禦放棄在此的打算,可是沒想到張禦居然沒有這麼做。

    他抬起雙手,對著張禦鄭重一禮,而後也是化一道白虹,在半空之中化一道弧光,自此間飛縱了出去。

    此時此刻,唯餘張禦一人還立在此間。

    他身軀緩緩上升,來到上方之後,看著那自四麵八方彙聚過來的敵人,一對有若璀璨銀河的星光翅翼在背後轟然展開,隨後裏麵一刻刻星辰逐次閃爍起來。

    片刻之後,伴隨著驚天動地的嘯鳴之聲,萬千縷燦爛星光如雨而來!

    百裏方圓之內,無論是晶玉巨人還是飛舟,在那密密麻麻的星光轟擊之下,俱都一個個崩碎開來。

    待得星流光芒收歇,成千上萬的霜洲人和飛舟都是停留在方才的星光範圍之外一動不動。

    所有人抬頭看向上方,隻見那足有十裏方圓的洞口處,一個年輕道人站在那裏,無盡天光從他背後透照進來,袍袖拂動不已,隨後便見其人在那未曾完全消逝的燦爛星屑之中緩緩上升,最後融入了仿若來自天外的晝光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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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源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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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洲中域,此間位於密州、獨州兩州之間,此處地勢凹陷,天然彙聚成一個湖泊,而在湖泊底下百十裏深處,卻是洞窟甬道相連,灼熱的赤色岩流在這裏肆意流淌著,無數氣泡在裏麵泊泊翻動。

    在巨大的中心洞窟之中,矗立有一塊三丈高下的幽藍色晶玉,周圍更是被一層藍色的薄霧包裹著,隱約可以看到裏麵存在有一個高大的人影。




    熔岩上麵漂浮著一塊塊滿布裂紋的破碎板塊,這些東西勉強拚湊成一條道路。此刻一名古服高冠的老者正踏著這些東西往晶石方向走去。

    漂浮的板塊踩上去的時候會生出更多裂紋,還會隨著落腳的力量往一側漂移幾分,讓人懷疑是不是下一刻就會徹底碎裂。

    高冠老者小心翼翼在上麵走著,他鼻梁高挺,皮膚枯白,眼瞳帶著泛著淺金色澤,一般男性霜洲人身上沒有任何毛發,可他卻是有打理整齊著白發銀須。

    用了許久之後,他終是邁過那一片岩流區域,來到了那塊幽藍色的晶石麵前,拿出一塊玉笏板,對著上方一揖。

    過去片刻,那晶玉之中的高大人影好似醒了過來,目光之中有著藍芒隱隱透射出來。

    高冠老者忙再是一禮,道:“拜見正國。”

    那裏麵的人影看去沒有什麼動作,但是聲音卻是在四周響了起來,道:“原來是家相,你越過那替身來尋我,可是發生什麼大事了?”

    高冠老者肅容道:“啟稟正國,密州遭受外敵襲擊,中軍四衛萬餘精銳近乎覆滅,州內軍用要地悉遭損毀,其餘損失更是難以計數,此是我霜洲立國以來從未遭受過的大挫。”

    那人影眼中藍芒閃爍了一下,問道:“是何人所為?”

    高冠老者言道:“根據在場之人辨認,此回率敵來犯之人,乃是玄府玄正張禦!此人在去歲欲將域外道派重新並歸合一,左輔國得悉此事,為阻此人,曾對此人所之地發動突襲,隻是此事以失敗而終,左輔國本人也是歿於此一役中。”

    他頓了一頓,“而這一回,那張禦率領百餘中位修士跨越數萬裏荒原襲我本州之地,此舉極可能是對我之報複。”

    說到這裏,他麵容一片肅穆,聲音陡然拔高,語氣略顯激動道:“正國,仆以為,此人於我霜洲有大害!

    而今神怪與青陽大戰在即,彼在催我履議自後方擾亂牽製青陽,而此人卻是我等之阻礙。且其人乃是去歲玄廷傳詔封授,我恐其會礙我大事,故我以為,勿必要設法擊殺人!且不惜任何代價!”

    那人影言道:“那家相準備如何做?”

    高冠老者把玉笏板放到一邊,伏地跪下,對上鄭重一拜,道:“正國,我霜洲製院之中,有自造外甲,威能近乎上位大修,隻是無有合適之人可披此甲,仆唯有懇求正國賜下源念灌注,用以操禦此甲。”

    說著,他便朝前一個叩首。

    那人影沒有立刻回應,眼中藍芒閃爍不定,好像是在思索著什麼,許久之後,四周才有聲音再次響起,“家相可知,賜下一縷源念,勢必讓我源血覺醒之路晚上十年。”

    高冠老者俯首在那裏,頭上冠帶隨著說話聲一起顫動著,“正國,怕隻怕等不了十年。”

    那人影似是認真考慮了一下,最後他忽然動了起來,可見其緩緩伸出手,而後對著晶石一點,一縷晶瑩無比的微藍色光屑就自裏麵飄散出來。

    高冠老者抬起頭,露出無比鄭重之色,他把雙手伸了出去,而後將此光屑捧在了掌心之中。

    那人影似乎比之前稍稍黯淡了一些,道:“下去吧,近段時日莫再來擾我。”

    高冠老者忙是致意垂首,隨後他將那些星屑收好,自地麵之上站起,便沿著原路自這裏轉了出來。

    他繞過數條甬道,沒用多久,又是來到另一處洞窟之中。

    這裏排列著密密麻麻的晶玉,一眼望不到盡頭,而每一塊晶玉的下方,都有一大朵類似花苞一樣的物事,其懸地三尺,裏麵有光亮忽明忽暗,似在節奏的呼吸一般。

    他辨識了一下,沿著晶石之間的通道行進,最後在其中一塊晶玉之前停下,這塊晶玉看去較大,顏色也比其餘晶玉更顯深沉。




    他道:“烏中候,你雙身被斬殺一身,神魂更是缺少了一部分,往後已無可能再進行血脈遷升了,我可用正國賜下的源念為你補足缺失,你可以獲得前所未有的力量,但是事後,需要你披上霜甲,成為我霜洲的鎮守武器,不知你可是願意?“

    那晶玉微微閃爍了一下。

    高冠老者很滿意他的反應,他將那藍色星屑取了出來,而後對著晶玉一灑,這些飄蕩過丈許空間,很快滲透入了那塊晶玉之中。

    須臾,晶玉之中頓時綻放出了一縷芒光,而後又於瞬息之間黯淡下去,沒用了動靜。

    而這個時候,位於晶玉下方的巨大花苞忽然一陣顫動,而後一下裂開,嘩啦一聲,一灘粘稠的水液與一個渾身不著一縷,渾身蒼白的光頭男子一齊掉落到了地上。

    那光頭男子雙手拉住延伸入口腔之中的肢管,而後將之一把拔開,隨後大口大口呼吸著。

    過了一會兒,隨著他雙目之中閃過一抹淡淡的藍光,身上的肌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鼓脹了起來,與此同時,他緩緩站了起來,而在這個過程中,可見他的身形也是在緩緩拔高之中,很快高出了對麵那老者一個頭。

    高冠老者不覺抬頭看向其人,沉聲道:“烏中候,你可以去披上你新的外甲了。”

    方台駐地,一名值守弟子站在大台邊沿處,眺望著遠方的荒原。

    距離眾修出發,已是十天過去了。

    因為這一次突襲很難預料到會發生什麼情況,張禦也曾做過最糟糕的設想,所以在出發之前他就做好了安排,要求諸修若是發現有什麼不對,那麼需立刻放棄地地,撤回洲內。

    此刻夕陽漸漸垂落,紅彤彤的晚霞暈染在天邊細長的雲層之上,色彩瑰麗而豐富。

    這時那值守弟子忽然眼前似有什麼東西晃動了一下,這不由引起了他的注意,身軀微微前傾,凝神望遠處看去。

    隨後他便看清楚了,那是一縷修士的遁光,而不過是片刻之後,便見一道道遁光在晚霞之中浮現出來,並朝著方台這處快速飛來。

    這名值守弟子頓時激動起來,他立刻拿起銅錘,刻敲響了方台之上的磬鍾。

    在清亮悠長的磬鍾之聲中,大約二十餘名從密州撤出的修士先一步返回了方台駐地。

    而在下來的兩日之內,這次參與突襲的修士也都是陸陸續續的回到了駐地,便連林宣盛也是一樣歸來了,卻唯有張禦不見蹤影。

    曹方定心下有些擔憂,尋到萬明道人處,道:“萬明道友,是否要派遣人手過去接應一下玄正?”

    萬明道人卻是道:“無妨,以玄正的手段,密州之中當無人能阻,玄正此刻不回,想來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

    張禦這一次其實倒不是有事耽擱了,在返回的途中刻意放緩了一些速度。

    這一次參與突襲的修士雖說俱為中位,可九成以上都是三章修士,他知道霜洲之內有些披甲軍士飛馳速度較快,而此輩若是出動類似白衣女子那類人物,那麼哪怕眾修先行一兩天,也一樣可以追上。

    他在順帶又肅清了一些零星追兵後,待算算時間諸人差不多已是該回到駐地附近了,這才縱開遁光回返。

    在所有人都是歸來後的第三日,他乘一道玉霧環繞的青色長虹,在東方升起的朝陽之中回到了駐地之中。

    在他歸來那一刻,眾修士俱是站在大台之上相迎,眾人心中俱皆振奮,望向他目光之中也是滿是崇敬。

    這次跨越數萬裏之遙擊敵,戰果極大不說,關鍵是前後行動未曾損失一人,張禦身為玄府玄正,最後還親自負責斷後,說明他是真心把所有人的性命放在心上的。

    這一刻,他在眾人心目之中的威望已然超過了過往的那些派主和師長。

    而原先各派派主此刻也俱是心緒激蕩。

    說實話,張禦此前說恢複青陽玄府舊有格局本來他也是將信將疑,可現在他們是真心相信了,並也願意為此而付出努力。

    張禦歸來之後,用了一日時間統計了一下戰果,隨後親手執筆擬了一封書信,讓弟子送去兩府,而後轉至大台之內,並行至那幅霜洲輿圖之前。

    此刻圖上麵所有被玄兵轟擊過的地點現在都是用黑色標注了,可以見到一大片的黑點。

    這一次密州城內所有的武備所、中軍營地、乃至泊舟天台全被他們摧毀,由於突襲順利的緣故,其餘廠坊、糧庫等地也是同樣進行了一輪破壞,成果之大遠遠超出了之前的所料。

    密州方麵想要恢複過來,絕不是短時間能辦到的,並且霜洲還要設法防備他們再度來襲,故是對方想要在北方戰事發生之前對青陽進行侵擾的可能性已是極低。

    不過必要的防備還是要做的。

    他目光一轉,往霜洲另一個州郡獨州移去,霜洲方麵若是還不想放棄的話,那麼下來所能選擇的,無非就是派遣小股精銳來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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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偽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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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又看了一會兒輿圖,這才轉回了內廳之中,翻閱著這些天來洲內寄送過來的各類文書。

    惲塵還在閉關修習道法,玄府中日常事宜由明善暫時負責處置,隻是一些難以決斷的事情才會送到他這裏來;還有一些就是涉及監察事宜的公文了。

    大約處理了一個上午,他把文書差不多都是批閱好,又命人把玄合境的玄修喚來交代了幾句,要他們勿要鬆懈,並且要求加強四周戒備。

    經過這一次成功突襲霜洲之後,如今他的威望頗高,沒人提出反對意見,都是遵照他的吩咐下去安排。

    張禦見眾人離開後,司武彰卻是一個人留了下來,就問道:“司道友可是還有什麼事麼?”

    司武彰對他一拱手,道:“有一件事需稟告玄正,前些時日我乘常道派派去與外洲交通的修士自外回返,與他們一同回來的,還有一名自稱是自外洲而來的同道。

    當時因為突襲霜洲在即,我就沒為這件事來打攪玄正,隻是把他安置在了乘常道派原來駐地之內,讓與他一同歸來的兩位弟子待在一處,可是這次回來之後,我發現其人已經不見了蹤影,問那二人,也是不知其人去向,不知是否要派人搜尋?”

    張禦考慮了一下,道:“那便不用去理會了,其人若是往洲內去,那終歸是會出現的,若在洲外,那隨他如何。”

    現在是戰時,青陽上洲內可不是修士能隨意穿行的,處處都要檢驗身份,且若是在洲中遁空飛行,那麼一定是會被巡遊造物發現的,而其人若隻是在域外存身,那他們既管不到,也那個工夫去管。

    霜洲轄下的獨州中心城域之內,一處連通地麵泊舟天台分開半弧形的金屬遮蓋,隨即便有一艘灰白色的梭形舟倏地飛馳了出去,很快縱去了空域之中。

    烏中候雙手張開把住扶手,後背筆直的坐在主艙之內。

    在得到了源念之後,他感覺渾身上下滿是充沛的力量,不止是這樣,連神思都是無比清晰敏捷,他覺得現在隨意一伸手,就能摁死以前的自己。

    主艙一側的隨從這時離開嵌有晶玉的座台,走了過來,抱拳道:“中候,根據我們在洲內線報,那位張玄正仍然駐留在原先方台道派的駐地之內,這幾日大概都不會離開。”

    烏中候道:“知道了。”

    他目光深沉,根據霜洲內的看法,這一位威脅實在太大,如果繼續讓其停留在域外,那麼霜洲絕無可能再向前邁進一步,而與神怪約定的計劃也難以實施。

    所以這一位必須要設法解決,而且要盡快!

    現在張禦還逗留在洲外,這是一個好消息,畢竟其人若是回轉了青陽上洲,那他就隻能在外等候了。

    梭形飛舟行有四日之後,隨從言道:“中候,還有半天路程就要到那方台駐地了,前麵可能已有修士在巡遊,我嗎,們必須減速了。”

    烏中候道:“這裏附近還有我們的駐地麼?”

    隨從道:“沒有了,之前的駐地已是全數被那些修士摧毀了,後來也未見有人手調撥過來,現在我們在荒原上已經得不到任何幫助了。”

    烏中候道:“那就先去此前約定的地方,把東西交換好了再說。”

    隨從立刻應聲稱是。

    飛舟再飛行了一個夏時,便伸出撐腳,在一個風化的奇形沙岩前落了下來,艙門旋開,烏中候和隨從走了出來,隨從取出一枚晶玉擺放在了地麵之上,而後就見上麵道道光芒閃爍著。

    大約兩個夏時之後,自南遠遠飛來一駕昆圖飛舟,並且在他們麵前停下,自裏走出來一名下巴刻著金屬條的造物人,麵目普通,看不出什麼特點,腋下則夾著一隻文袋。

    他看見了烏中候,便踩著荒原上細碎的砂礫走了過來,道:“我奉令將物件交給霜洲來使。”

    烏中候示意了一下,他身旁的隨從上前接過,隨後翻了翻,抬頭道:“隻有這麼多麼?”

    那造物人道:“最近玄府似是發現了什麼,引得兩府現在在嚴查與洲外的交通往來,能送來這些已是不易了。”

    烏中候道:“又是玄府麼?”

    造物人道:“是的,玄府現在歸並合一後,已然不同於以往了,洲內也不得不重視玄府的意見。”

    烏中候看了看他,道:“你不像是一個造物人。”

    造物人認真道:“我是人。”

    烏中候嗤了一聲,道:“那麼你知道自己是怎麼來的麼?”

    其實他以前不是一個多話的人,他身居高位,也犯不著和一個身份不對等的造物人去較勁,可是在吸收了源念之後,他總是忍不住想多說兩句。

    那個造物人沒有回應,麵上也看不出什麼表情,可是他這個樣子其實就已是明顯表達出了自己的不滿。

    烏中候這時從隨從手裏接過了一枚玉匣,並甩手拋向了對麵。

    青陽洲內某些人雖然在給他們傳遞文書,可也不是沒有條件的,他們一樣是要拿東西去交換的,不過他也不知道這裏麵到底裝得是什麼。

    那個造物人接過之後,按例檢查了一下匣子上封簽,見沒有被拆解的痕跡,就收了起來,而後一拱手,看去就要告辭離去。

    “等一下!”

    烏中候卻是喊住了他,道:“我還要讓你們做一件事。”

    造物人道:“這不在事先交代裏。”

    烏中候示意了一下,讓身旁的隨從將一封書信遞上去,他道:“我隻要你把信帶到,其他不用你管。”

    造物人一開始沒接,直到那隨從用力往前送了一下,才勉強拿了過來,與兩人告辭之後,回到了飛舟之上,很快飛舟就騰空而起,往來路飛回了。

    隨從道:“中候,對麵會照做麼?”

    烏中候道:“試一下好了,左右就是這七八天的事情。”他關照道:“你先把文書送回去,半月之後,你再回來接我。”

    隨從道:“屬下遵令。”

    烏中候看向方台駐地的方向,道:“如果半月之內他還不出來,那我就隻好主動殺進去了。”

    其實他曾想過,通過殺戮那些巡遊修士把張禦給引了出來,不過這裏有一個問題,那就是這一位卻不見得會和他進行一對一的鬥戰,如是駐地裏那麼多修士一擁而上,他可不認為自己能贏過。那可能會落得如之前派遣過來的“甲壹”一樣的下場。

    在看著送自己來此飛舟離開之後,烏中候身軀之中微微泛出一陣晶光,轟然騰空飛起,往青陽上洲方向縱去。

    轉眼七天過去,這日清晨,一駕飛舟來至方台駐地之上,自裏出來一個自稱兩府來的信使,並將一封書信送到了張禦的手中。

    張禦問了那送信人幾句,就讓其離去了。

    他打開書信,發現這是自洲府轄下司功衙署送來,上麵言及兩府已經收到了他的書信,但是關於霜洲尚有一些疑問需要當麵向他核對問詢,請他什麼時候方便回洲內一趟。

    在書信末尾,是蓋印、落名還有各個衙署的簽戳,可謂一樣不缺,看去是一封極正常的書信。

    可他卻知道這封書信很不對勁。

    若說兩府上層往下屬州郡的長吏處去書,譬如對象是丁研禮這樣的一州州守,那麼書信用這樣的措辭和章程那是沒錯的。

    可問題是玄府在禮製上是位在兩府之上的,故兩府如是向他來書,那要麼是以正經的“玄封玉匣”的方式遞呈過來,要麼就幹脆以私人身份寄書給他,而絕不會是這等像對待下屬一樣的公函。




    兩府之中那些衙署上層官吏是絕不會出現這等疏漏的,唯有那些時常參與機宜,但卻對上層情況缺乏足夠了解,且又履曆不深的年輕官吏才會犯這個錯誤。

    可這封書信卻又恰恰寫明是兩府上層請他過府一敘,這讓他想不懷疑都難。

    事出必有因,對方來書,那無疑就是想讓他回返洲內,可費這麼大工夫難道就為了讓他回去一次麼?

    他心下一轉念,便就有了幾個猜測。

    他關照道:“把萬明道友和曹道友請來。”

    過了一會兒,萬明道人和曹方定二人到來內廳之中。他與二人詳細關照了一番,而後就回了內室之中打坐調息。

    第二日淩晨,他一早就登上飛舟離了方台駐地,往洲內回返。

    開始一段路程還很是順利,可就是在他進入荒墟之地的時候,忽然一道晶光朝者飛舟射了過來。

    飛舟遭此轟擊,頓時一震,往地麵之上落去,並栽在了那厚重的赤色砂礫之中。

    張禦邁步自飛舟之中走了出來,他看了一眼殘破的舟身,不覺搖了搖頭,這艘飛舟跟隨他不過兩個多月,卻是又遭破毀了。

    不過這也難以避免,他也是料到在回去路上可能會有人襲擊自己,而這幾月往來洲陸內外都是直接乘坐飛舟,若是忽然不用,那反倒顯得有問題。




    他抬頭往前看去,就見一個健壯高大的霜洲人正在朝他走過來,其人身上披著一件遮擋風沙的罩衣,走到半途的時候,一把將之扯了,露出了裏麵那身修身的淡藍色內甲,在陽光之下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芒。

    烏中候向著張禦大步走來,這時他的眉心一閃,蒼白色的甲胄從四肢和軀幹之上泛了出來,將他全身上下都是覆蓋住,瞬時變化成了一個兩丈高下的巨人。

    在他走到一半的時候,腳步開始加快,而後猛然前衝了起來,然而才是幾步之後,其身影卻是極其突兀的消失不見。

    張禦眸光微微一閃,伸手一抬,身上玉光如火焰一般騰起,閃爍的藍芒在他左側浮現,而後一隻巨大的拳頭出現在了那裏,並狠狠朝他砸了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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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重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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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中候力道十足的一拳砸在張禦的心光屏障之上,心光與靈性光芒的撞擊,頓時引發了強烈的地震和衝擊氣浪,就猶如玄兵轟擊一樣,先是泛動的光芒,再是猛烈的巨響和向著四麵八方滾動的塵埃。

    張禦這個時候從對方的氣機之上感到了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但是又有什麼地方有些不一樣。

    他眸光微微閃動了一下,如果真是當時那個人,那麼這位比之當初可是強猛了太多。

    烏中候第一拳沒能撼動心光,他的第二拳很快跟了上來,但是這一拳卻是落了一個空。

    張禦忽然消失不見了,留在原地的隻有一片閃爍的星光。

    若在以往,烏中候這一拳的力量隻能順著宣泄到地麵之上,然而現在不同,在有了源念的灌注之後,心身高度統合,所有的力量也都是收發自如,隻是腰間微微一旋,就將那一股力量重新裹入了身軀之中。

    此時他心神微微一跳,似乎感受到了什麼,不假思索,順著感覺就是一拳轟了出去,仿若爆開了一聲沉悶雷震,方才收蓄起來的力量如鳴炮一般轟了出來!




    荒原之上頓時出現了一股狂烈的颶風,而他拳麵所向之處,地麵上也是跟著出現了一條深深的溝壑,一直遠遠延伸到了視線盡頭之外!

    可這一拳仍然沒有落中敵人。

    此時他心中又有所感,意念才是一動,身軀就作出了反應,甲胄之外藍芒一閃,身影已經憑空跳躍到了那一處,根本沒有去看,拳頭就已是朝前揮出。

    他不是修士,沒有各種神通道術,但有絕強的力量和速度!

    特別是進入近身之戰中,可以用連續攻擊壓製修士的各種手段。

    而張禦之前在密州與天煞神將進行了一場鬥戰,也是有部分戰鬥影像被霜洲方麵得到,根據張禦所展現出來的神通法門他也是擬定了一套針對性的戰術。

    張禦在挪轉過程之中,也是在觀察著烏中候,若是一般對手,那根本無需費這個力氣,輕易一言,隨手一劍,便可定其生死。




    然而這個人卻不是以往遇見的那些人,他的速度並不比當日那個白發女子來的差,還有近距離閃挪的本事,並且與那白發女子空有一身力量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利用不同,這一位的戰鬥技巧高明太多了。

    而從對方方才所表現出來的靈性力量來看,也是與他此刻的心力相差仿佛,這即是說,便是言印之術,也不見能將之一氣製壓住。

    可以說,這是一個全方麵強大的對手。

    對付這樣的人,自是不能任由其從容發揮,也不能和其強打硬拚,而是要設法打亂其人的戰鬥節奏,並且將修士所擅長的變化手段運用出來。

    他心念轉過之後,在彌散的星光中,身影霎一個閃爍,到了稍稍遠一點地方,烏中候也是如影隨形,幾乎是貼身跟來,不過這一次他沒有選擇閃避,而是袖袍展出,伸手一拿,蟬鳴劍已是嗡鳴一聲,躍跳到手中,旋即劍光在大氣中劃出一道完滿的弧度,對著迎麵而來的敵人就是一斬!




    烏中候卻是對著劍光衝來,帶得劍光堪堪就要落到額頭上的那一刹那,忽的微微一側身,明明強硬至極的衝鋒卻似輕柔的羽毛一般,貼著劍刃向旁轉開,隨即肩膀向前,一頭往張禦內圈之中撞進來。

    張禦手肘內收,手中之劍也微微一側,先一步橫在當前,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變化圓轉自然,絲毫沒有劍去空落的滯澀之感。

    烏中候維持著衝勢,麵對劍鋒橫阻,伸手欲推,然而就在即將接觸,又是前麵一虛,卻是推了一個空,張禦的身體就像一個虛幻的泡影,兩人的身影出現了一刹那的重疊。

    這個變化可謂無聲無息,烏中候之前沒有絲毫察覺,他知道不對,想要做出改變,可是搶在他意念轉動之前,一隻手已經輕輕推按在了他的後背之上,而猛烈的心光衝擊也是隨即在那裏迸發出來!

    轟!

    那一股力量再加上烏中候本身的衝勢,使得他整個人像炮彈一樣橫飛了出去,盡管他身上有著豐沛的靈性力量屏護,並沒有因此受傷,可卻也是瞬息間被推出去了十餘裏,隻能盡全力化解那股持續衝擊的力量。

    張禦回轉身來,看著他飛去的方向,身後隱隱約約有一對燦爛星翼一閃,與此同時,一道鋒銳星光就往其心神之中斬入進去。




    烏中候此刻頓覺心神一顫,然而這個時候,那股灌注進他身軀之中的源念卻是動了一下,並將他的神魂裹住,那光芒與此一觸,卻是如晝去明月,再無影痕。

    這刻他終是消去了推動自身的衝力,身軀微微一頓,而後倏地一閃,瞬間又是橫越過十餘裏的空間,重往張禦所在之處殺了回來,手中拳頭作勢欲出。

    張禦這個時候把蟬鳴劍斜指一處,朝著著其人所來方向主動疾去幾步,同時一手抬起,五指緊緊一握,拳麵之上風雷一閃,卻是後發先至,擠開那一層厚重的靈性光芒,重重砸了烏中候的臉頰之上,其人又以更快的速度向後翻滾著出去。

    此時此刻,他凝望其人身影,眸光微微一閃。

    烏中候正在全力穩住自身的時候,忽然感覺一股難以言喻的驚怖感籠罩下來,仿佛自己下一刻就會死去,而那個源念於此時又是冒了出來,如水瀑一樣將他的身軀裹住。

    下一刻,荒原之上綻放出來一道耀眼到極致的明光,天地也似乎黯淡了一下。

    這光芒來的快,去的也快,待得完全消散下去,烏中候卻是保持著雙手撐地的姿勢,一動不動半跪在那裏。

    過去片刻,他動了一動,身上的蒼白的外甲一塊塊掉落下來,方才墜在地上,便散碎成了一堆塵埃,不止如此,這上麵還夾雜著他的表皮,同樣也是大片大片脫落下來,然而下麵露出的,卻是新生的皮膚和肌肉。

    忽然一雙手自裏伸出,往兩旁一撕,烏中候宛如新生的身軀從那個焦爛的表皮和甲胄的融合物之中擠了出來,並任由這些東西落在地上,再化成散碎的灰燼飄散開來。




    他抬起頭,用金色的眸子看向張禦,咧嘴一笑,身上有像水霧的東西晃動了一下,頃刻間又披上了一層恍若流水一般的甲衣。

    “張玄正,我這次來得時候一共披了兩甲一袍,沒想到吧?這是你們青陽也沒有的雙甲技藝,雖然方才那外麵一層甲胄已經毀去了,但是我身上還有一層,少去了那層外甲,雖然我的靈性力量會有所減弱,但也更為純粹,我接下來我的速度也會比之前更快,你去掉的並不是我的力量,而是我的束縛。”

    他知道明明此刻衝上去繼續戰鬥才是最好的選擇方式,而不是訴諸於無用的言語,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忍不住想說話,想通過這種方式來表述自己此刻的情緒,而不這麼做他就感覺不痛快。

    張禦淡聲道:“我曾經見過一個和你一樣話多的人。”

    烏中候哈哈一笑,這樣的對話不但不讓他惱怒,反而讓愈發的興奮,他鼓起滿溢全身的力量,足尖一點,腳下的大地如隕擊撞,轟然裂開,人已是化若流星衝來。

    張禦看著烏中候,誠如其人所言,去掉了一層外甲之後,力量顯得更為純粹,但也並不是真的毫無影響,整體的靈性力量上就明顯下降了一層次,於是他開口言道:

    “敕鎮!”

    “敕禁!”

    “敕封!”

    烏中候的衝勢才是開始,可是身軀卻猛地一顫,本來他的靈性力量向外張揚的強盛無比,此刻卻是忽的往身軀之中倒退回去。

    不過那藏於心神之內的源念卻似受到了刺激,再次冒了出來試圖突破束縛,可隨即又被新的敕言壓下,這令他身上的靈性光芒如升漲消退的潮水一樣忽起忽落,如此一來,攻勢自也是維持不下去,先是腳下一個踉蹌,再跌跌撞撞往前而來。

    張禦在開口道出言印的時候,已是舉劍一橫,起兩指往劍脊之上一搭,沿此輕輕一抹,那閃爍的劍刃先是放出一道湛然光芒,而後似乎一下消失了,那劍刃本來存在的地方忽然變化為了一片虛無。

    他把袖一展,往前一步,身後星光閃爍之間,人已是來到了烏中候的前方,而後一劍斬下!

    烏中候正要躲閃,可是他恍惚之中,一隻張開燦爛星光的雙翼的物事驀然衝入了他身軀之中,無邊幽氣纏上身來,令他動彈不得,而後他便見一道仿若融入天地的虛虛劍影斬落下來,並毫無滯礙的從他身軀之上劃了過去。

    張禦一連走出去了兩步之後,方才站住,在一聲悠長的劍刃清鳴之中,他還劍歸鞘,衣袖輕輕晃動了一下。

    烏中候背對著他,捂住胸口往前走了兩步,腳下一蹬,轟然一聲,化一道晶光往遠空縱去,隻是才到半途,卻是光芒驟黯,身軀化作兩截,然後翻滾著從半空中掉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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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七章 來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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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轉過身來,走了兩步,衣袖拂動之間,已是躍空數裏,來到了烏中候墜落下來的屍身之前。

    他看著那掉落下來的殘軀,被劍斬切開來的斷口處,外甲上還有絲絲縷縷晶瑩液絲冒出來,沿著被藍色血浸濕的泥沙不斷向前蠕動著,似是想要將分開的彼此重新連接到一處。

    此人自身已是生機全無,神魂也是完全泯滅,可是他還是能夠感覺到,這人遺留下來的軀殼之中存在有一股力量,也是這股力量在剛才的戰鬥之中屢次幫助其脫險。

    而這股力量現在也在逐漸消逝減弱之中。

    但再感應一下,這與其說是消逝,倒不如說是回去到了某個地方,就好像是這東西本來就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隻是暫且寄居於此人身軀之內罷了。

    實際上他並沒有辦法直接感受到這東西,之所以能有如此判斷,是因為這東西正不斷排斥著周圍的一應事物。

    這個時候,兩道遁光自天而來,一左一右分別落在他身側,曹方定和萬明道人分別自裏走了出來,這一次因為張禦早就有所判斷,所以讓他們在外接應。

    若是敵人少,那麼防備其人逃脫,若是人多,那麼就負責幫助分擔。

    其實這一次來的並不止他們兩個,還有其他玄合修士在更遠處巡遊,一旦見到訊號,那麼就會立刻趕來。

    萬明二人這時看著烏中候的屍身,神情很是嚴肅。

    方才戰鬥的具體過程他們雖然沒有能完全看清楚,可是卻不難察覺到此人那身上強大的靈性以及過人的力量和速度。

    雖然這個人沒有什麼神通道術,可哪怕隻擁有這幾個長處那也非常可怕了。

    要知道,靈性力量若是足夠,那麼可以排斥一切外來的攻擊,神通道術也不例外,在戰鬥時一旦被此人近身欺來,那麼他們暫時還想不出什麼有效手段能壓製其人。

    他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一上來就不讓這個人接近,在上千裏或是數百裏之外用觀想圖進行遙攻,那或還有幾分勝算。




    萬明道人這時看向張禦,道:“玄正,此人出現,足以證明那封來自洲內的書信是為了故意引玄正出來的,兩府之人不能不為此給一個交代。”

    張禦點了下頭,他來之前已往洲內去書,不過他認為未必能查出什麼有用結果來,對方肯定不會留下太過明顯的線索,不過倒是可以籍借這件事讓檢正司再設法動一動。

    他看了一眼烏中候的屍體,此人的屍身和外甲都是有一些價值的,回頭他可以送去武澤那裏,讓後者再加以研究一下,於是一揮袖,將之收入了紫金袋中,道:“我們先回去。”

    隨著三道遁光騰起,往西空飛遁而去,荒原之上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而就在三人離開大概半日之後,一隻細小的造物飛蟲振翅飛來,圍繞著烏中候殘留下來的藍色血液飛舞了幾圈,再是采攝了一些,便又飛離了此地。

    張禦回到方台駐地之後,一個人步入了內廳之中,隨即便開始思考起來。

    方才那個霜洲人除了速度和力量外,其實還有一個不能忽略的地方,那就是此人具備一定的屬於自身的戰鬥智慧。

    這其實很不簡單。

    因為無論是霜洲人還是現在青陽洲裏那些披甲軍士,戰鬥時都是需要通過觀察者來進行輔助的,可畢竟觀察者的意識與禦主並不是一體的,有時候還需禦主自身進行的取舍。

    在瞬息萬變的戰鬥中,一個人有時候其實很難做出足夠準確的判斷,所以利用觀察者的人一旦與戰鬥經驗豐富的人交手,有時候往往就會慢上一拍。

    而這個霜洲人與他交手時卻沒有給他這等感覺,其人反應快而準確,完全是憑借自身的直覺來戰鬥的。

    但是這裏就有一個問題了。

    從氣機上來判斷,這個霜洲人很可能就是他在對付天煞將軍之時遇見的那一位,以當時的情況看,他可不覺得此人有多麼豐富的戰鬥經驗,這裏麵無關乎實力強弱。

    眼下距離突襲霜洲過去還沒有多久,這個人的戰鬥力卻是有了質的提升,不管霜洲方麵用了什麼辦法,這至少這證明了霜洲方麵有能力做到這等事的。

    隻從這位所表現出的力量來看,其實已經勝過絕大多數他所見過的四章修士了。

    當然,真正交手起來不是這麼簡單的評判,有太多決定勝負的東西,修士更有許多變化手段。

    不過這足以讓他引起警惕了。

    要知道神袍玄甲這東西可是能重複打造的。

    他相信這個人所披的重甲在霜洲裏也是很特殊的,數目也肯定很稀少,不然對方這次不會隻來一個,可是霜洲現在沒有這個能耐,那麼下一次呢?

    要應付此輩,最簡單的辦法,那就盡一切可能去提升實力了。

    其實反過來看,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有這樣的對手存在,才能讓他清楚的認識到自己有哪些地方不足,又哪些地方還需要有所加強。

    他考慮了一下,以目前情況來看,擺在自己麵前的有兩條路。

    其中一條,就是完善觀想圖。他可從三大神通之中擇一而行,如此不但可增進修為,也能在修持過程中進一步增強神通的威能,譬如那“日月重光”神通,若是威能再提升一些,或許一擊之下,直接就能將那霜洲人殺死了。

    而還有一條最簡單也最穩妥的路,無非就是修持六正印了。

    現在他雖是方才踏入玄合章書之中未久,可戰鬥之能卻是遠遠勝過那些同輩,這與他之前所打下的堅實基礎不無關係。

    也是因為如此,那名霜洲人在與他進行近距離的交鋒中,才沒能占到多少便宜,他但凡差的一點,那可能一上來就被壓製了,那之後就極為被動了。

    而在一番深思下後,他心中便就有了決定。

    青陽上洲西南荒墟,地下軍壘之中,一名拄著拐杖,發須衣著都是收拾的幹淨齊整的老走過金屬艙道,最後推門而入。

    裏麵那名壯碩老者放下手中東西,轉過身來,道:“你怎麼來了?”

    拄拐老者看了一圈周圍,道:“老韓,你把自己關在這裏,也不怕悶出病來,也該出去走走看看了。”

    韓姓老者嗤了一聲,把手套摘下,摔在案上,道:“別來這套,我還不知道你,是不是又有什麼我不知道的消息了?”

    拄拐老者搖頭道:“你還是那個糟糕脾氣。”他來到一邊坐了下來,打量了下室內,道:“你知道霜洲一直在秘密打造的那套玄甲麼?”




    韓姓老者有些不耐煩,道:“你跑過來就是來問這個?這又不是什麼秘密,他們想法是不錯,和天機院走得路數不太一樣,可是還缺少幾種關鍵的技藝,幾乎無法用到實戰之中,那又什麼意思,天機院在這方麵已經走在他們前麵了。”

    拄拐老者看著他道:“我收到消息,前兩天,霜洲那邊有人披上了這套玄甲。”

    韓姓老者有些意外,道:“怎麼?他們解決了那些難題了?”

    拄拐老者搖頭道:“應該是用了一些特殊的手段。”

    韓姓老者嗤笑一聲,所謂特殊手段,無非就是一種一般人難以觸及的超常力量,並不是說這種力量不好,而是這種力量並無法多數量的重複,可他也不得不承認,有了這種的力量去填補缺陷,的確能完滿的發揮出玄甲的威力。

    他道:“結果呢?結果是什麼?”他不難想到,霜洲既然不惜動用超常力量讓人披上這件外甲,那麼一定是有要對付的對象的。

    拄拐老者搖頭道:“他們失敗了。”

    “嗯?”

    韓姓老者這時倒是真的有些吃驚了,霜洲人的外甲縱然還比不上天機院,可也差不了太多了,他道:“他們這次針對的是誰?”

    拄拐老者緩緩道:“據說是尋上了那位張玄正,從遺留的戰鬥痕跡來推斷來看,霜洲那個披甲人很可能是在一對一的鬥戰中敗給這位的。”




    韓姓老者一聽這話,忽然站了起來,他在室內轉了幾圈,最後轉過身,目光灼灼的看著拄拐老者,道:“這麼看來,我們所堅持的方向才是對的?”

    拄拐老者雖然也認同他的觀點,但言語之中仍是十分保守,道:“現在還說不好,畢竟那個計劃還缺少最為關鍵的一環。”

    他頓了下,“而且,那也隻是霜洲人的失敗罷了。”

    韓姓老者冷靜下來,道:“對,你說得對,這僅僅是霜洲人的失敗,不過我有個建議,你也該讓他們也試上一試了,我相信他們也是有興趣的。”

    拄拐老者頜首道:“我會設法推動這件事的。”

    韓姓老者目光閃爍著,道:“我很期待結果。”

    大約半月之後,張禦在方台駐地之中收到了兩封從洲內送來的書信,其中一封是檢正司寄來的,言稱上次向他寄書之人是一名司功府的幕僚參事,隻是此人在送出書信後就立刻告假回鄉了,現在正在設法緝拿之中。

    張禦對此沒有太在意,那幕後之人應該不會留下太大的破綻,這個人便是能被找到,其所知曉的事情也必然不多。這時他又拿起了另一封書信,隻是打開一看,這一封書信,竟是來自於天機院,上麵言及想請往天機院一行,有一些事宜與他相商。

    他眸光微微一動,自入青陽上洲,便感覺到許多事情背後的都有天機院的影子,本是待得時機合適後往那裏走一回,倒是沒想到,沒想到自己還未去尋去,對方卻是先主動找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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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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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把書信看下來,見這上麵除了邀請他前往天機院之外,就沒有什麼太多內容了,餘下就是一些客氣話罷了。

    與以往兩府寄來的書信一般,此書同樣是以私人名義寄來的,落款之人是天機院如今的副院主,大匠譚從。

    他也聽說過這個人,天機院並不是隻有一個副院主,不過隻有這一位是負責對外溝通打交道的。

    這位在技藝上未必是頂尖的,可名聲卻是不小。

    天機院諸大匠,在爵祿之上可不在兩府上層之下,院主之名位,更是可與當今青陽洲牧相提並論,副院主的身份也是不低了。

    不過他與譚從素無交情,而天機院從禮製上說更在玄府之下,他身為玄正,現在更是全權處置玄府事宜,沒有對方一封書信過來就主動上門的道理。

    或許對方也是知悉此情狀,所以隻是以借這一封書信過來攀言,試探一下他的態度。

    他思考片刻,執筆過來,當場擬了一封書信,寫明自己在五月下旬或許有些空閑,天機院若是真有事,那麼可那時派人來上門來與他詳談。

    落筆封書之後,後喚來一名弟子,讓其將此送回洲中。

    下來十數天,他坐鎮方台駐地之內,除修持功行外,也是順手做了一係列的安排。

    首先他在荒原之上排布了諸多由修士值守的哨點,這主要是為了防備霜洲人再度侵襲。

    同時他還不忘派出曹方定、溫良等人繼續去往霜洲之地探查。

    這一方麵是為了了解此輩的具體動向,另一方麵是為了更好的查清楚兩州內部情況。

    現在霜洲所在之地已被發現,並且被他傳告了兩府,就算有人想瞞也瞞不過去了。

    等到北方這一階段的戰事結束,假設青陽上洲這一方能夠獲勝,那麼兩府就能抽調出一定軍事力量,轉頭解決霜洲這個側翼威脅了。

    這裏就肯定不必再由玄府來做主攻力量了。

    不過到時他仍會設法參與這一次進攻,因為按照武澤的說法,也唯有在霜洲這裏才有可能找到一些有關造物人的線索。

    在此期間,他也是收到了檢正司寄送來的報書,說是那個向他寄信的參事已然是抓到了。

    這人與霜洲並無什麼直接的瓜葛,他之所以寄送出那封書信,是因為家人被人脅迫,並威逼他如此做,故他也是不敢不從,而那家人現在已經救出,隻是那些人早已是不知了影蹤,現在還在追索之中。

    張禦也沒指望能從這些人攀牽出什麼東西來,不過接連兩次被玄府發現內部通敵,兩府自也不會無動於衷,定然會設法嚴查,自也不必他再去多管。




    在差不多半個月後,到了五月下旬,方台駐地上空來了一駕七丈多長的昆圖飛舟,在得到允許之後,便在山嶺上端開辟出來的平台之上停佇下來。

    艙門旋開之後,自裏出來一行人,並讓其中一人持著拜書往大台之內送去。

    張禦此刻正在修持,接到送入進來的書信,知是那位副院主譚從來訪,便就自內室出來,行步來至外間。

    譚從八九十歲的年紀,滿頭銀發,中等身量,這個人眼睛略小,笑起來隻有兩道縫隙,他下頜的胡須細而濃密,看著就如一把銀霜,平添了幾分威儀。

    見他出來,拱手一禮,道:“張玄正,有禮了。”他的聲音很有特色,沉而舒緩,不急不慢,讓人聽著便生好感。

    張禦站定那處,雙手一合,抬袖還有一禮,道:“譚副院主有禮。”

    譚從這時伸手一指跟隨在自己身後的一男一女,道:“這是我兩名弟子,常穀,施薑。”

    那兩人也是上來見禮。

    常穀二十出頭,穿著一身白色文士袍,態度溫文有禮,看著還有一點靦腆。

    施薑大約三旬左右,挽了一個單螺髻,麵上施了一些淡妝,額上一點醒目朱砂,風姿綽約,美目流盼。

    譚從這時也是打量著張禦,心中暗暗不由驚歎。

    對於張禦傳聞之前他聽過很多,尤其見過這位的人,皆言仙儀神秀,望之有若天人,現在他當麵觀來,更覺張禦儀姿超塵脫俗,兩眸之中似有星光流動,讓人心神為之所奪,他忙是低頭,不敢多看。

    雙方在外見過禮後,張禦就將譚從師徒三人請入了別院之中。

    譚從走了進來,見到裏麵布置十分簡樸,沒有任何華美裝點,忖道:“這位張玄正果如傳聞,雖是玄修,行止卻有類有道真修。”

    其實修士並非不在意享受,特別是玄修,壽命長遠不說,還不必像真修那般日夜苦磨,動輒一個閉關就是數十上百年,所以在漫長時光之中,聲色之娛也是其喜好。




    譬如洪山派派主鍾烈,就是一個十分樂愛享受的人,據他所知,現在凡是不愛這些,多數都是道心純粹,性情堅凝之人。

    心中有了這些判斷後,他在裏坐定之後,便沒有說那些多餘的無用之言,客氣寒暄幾句,便拱手一禮,道:“今番到此打擾玄正,是先有一樁正事想要與玄正商量。”

    張禦道:“譚副院主請說。”

    譚從道:“張玄正傳告霜洲一事兩府已是盡知,此實為我青陽腹心之患,北方戰事正至關鍵時刻,此戰過後,當會遣一軍向西,我需在荒域之上先立下各處軍壘及泊舟天台,因恐霜洲來壞我布置,這裏便需得玄府加以幫襯了。”說到最後,他抬手拱了一拱。

    張禦略一思索,道:“此事涉及青陽大局,億萬生民安危,玄府理應出力相助。”

    譚從離席而起,站了起來正容一禮,道:“多謝玄正了。”

    張禦也是站起,坐上還有一禮。

    待再次落座後,譚從撫了下那把銀霜美須,笑道:“正事說畢,譚老兒這裏還有一樁事,望也能得玄府相助。”

    張禦沒有說話,隻是把目光投來。

    譚從道:“張玄正當是知曉,如今我們能與泰博神怪進行較量,除了鬥戰飛舟、造物以及玄兵之外,最主要的,還是依靠眾多披甲軍士。

    近來與泰博神怪交戰之後,也是陸續發現了外甲之上一些缺漏,雖我等也在不斷彌補改進,但是否真是有用,每回還需再拿到戰場之上去做驗證,這往往付出的是軍卒的性命,代價委實太高,故是我等思量下來後,想請玄府修士出麵相助,在旁規正。”

    張禦看著他道:“天機院要想如何做?”

    譚從道:“其實此事不難,我們希望玄正允許一些修士到我們天機院中,來與披甲修士鬥戰,如此見得缺陷所在,我等便可改進不足,然後再運用到戰場之上。”

    坐在他旁邊的施薑這時也是開口道:“張玄正,以往我們也曾邀請過不少修士,譬如洪山、彌光兩派就曾派遣不少弟子到我天機院來配合檢驗外甲威能。”




    張禦目光看向二人,道:“按照兩位所言,這數十年來,貴方想要得到的東西差不多該是得到了,此次又為何而至呢?”

    譚從道:“張玄正,以往來的修士,至多是一些低位修士,中位修士卻是十分少見,我等所得著實不多,何況我天機院這幾年來又打造出了一件上甲,威能太大,尋常修士根本無法試出其潛限所在,眼前北方一場大戰在即,這件玄甲可能要起到關鍵之用,故是不得不來請玄府相幫了。”

    他對施薑示意了一下,後者立刻拿出了一份文書,交給了一旁役從,由其拿去遞給張禦,口中道:“我等自不會白白讓玄府出力,願意支以報償。”

    張禦隻是掃了一眼,就將之放在了一旁,他略作思索,道:“大戰將至,霜洲之敵隨時可能到來,我玄府修士人人皆有權責在身,不可擅離,故是天機院欲為此事的話,需來域外。”

    譚從想了想,抬頭道:“若是玄正準許的話,我等可在建立一座分院。”

    張禦淡聲道:“域外本是無主之地,貴方想如何做我自不會幹涉,而玄修行事隻要不違玄府規令,我自也不會去束縛。”

    譚從一聽此言,就知他已是不反對此事,肅容拱手道:“那便多謝玄正了。”

    張禦微微點頭。

    譚從見事情已是談妥,也就沒有多留,再拜謝幾句之後,就告辭出來,帶著一行人回到了飛舟之上。

    待得飛舟離地起,又飛出一段路後,施薑看了看外麵,見距離方台駐地已遠,便道:“老師,這樣有用麼?那位真有可能會親自出手麼?”

    譚從撫須道:“此事盡可放心,待將那些玄修一一擊敗,為了玄府顏麵,這位又豈會不出手呢?“

    施薑猶豫了一下,道:“老師,我觀那位玄正,眸清氣正,若仙若神,又是玄廷封授,並不像是會受外魔所侵的樣子。”

    譚從歎了一聲,道:“魘魔若是侵入人心,又豈是能從外貌之上鑒辨得出來的?這些修士身擁莫大神通,一旦入魔,越是修為深厚之人危害越大,我們必須要掌握他們的手段,有能在關鍵克製他們的辦法,不然鬧將起來,不知要有多少生民罹難啊。”

    施薑默默點頭,她知道譚從的家人就是在當初宜州之亂中被一名魘魔沾染的修士殺死的,所以一直對此耿耿於懷,並一直想將修士納入轄製之中,她不知道這麼做到底是對是錯,可身為弟子,也隻能跟隨在後麵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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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九章 飛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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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在三人走後,從案上拿起了方才譚從遞上來的那一封文書,這上麵寫的是這次天機院願意為此事付出的酬報。

    天機院在各州郡有不少產業,因為聽聞玄府現在正與兩府交涉試圖收回各地的學宮,所以這次願意以十座堪為學宮的宮閣做為交換。

    並且天機院還聽說玄府正在與霜洲人交手,認為荒原之上可能會有許多微小造物難以發現的,故唉願意提供各類造物和巡遊飛舟供玄府驅使。

    由此可以看出,天機院這次非常重視這件事。

    他心下略略轉念,吩咐弟子下去傳命,將眾修士都是喚了進來,把此事稍作交代之後,就又回去繼續閉關修持了。

    時日匆匆,大約一月之後,便見陸陸續續有巨大的載運飛舟自洲內飛來,並在方台駐地東南方向大概五十裏之外選定了一處地界,開始修葺各類建築。

    五十裏路,對於修士來說是瞬息而至,所以這處地界可以算得上是在方台駐地的庇佑之下,幾乎不用懼怕外敵的侵擾。

    張禦此時也是了解到,這些飛舟多是從照州方向過來的。

    青陽天機院在各地都有分院,大多數是設立在各州郡學宮之中,不過因為大匠人數稀少,所有目前青陽上洲之中隻有六座學宮之中有大匠長駐,照州便就是其中之一。

    這裏麵唯有開陽天機院是一個例外,這裏大匠是由玉京直接派遣過來的,並不從屬於青陽。

    而這些分院每年都會為兩府及諸多學宮提供各類造物,在這其中,由譚從執掌的照州分院至少占據了三分之一的數目,所以這人說話其實在兩府之中極有分量。

    照州天機院在兩府配合之下,從後方運來大量的物資,動用各類造物日夜不停修葺,差不多二十餘天後,一座占地千畝的台閣已是拔地而起,而在台閣之下,還有更大的空間在不斷開拓著。

    到了七月底,一駕巨舟來到了天機院這處駐地的上空,

    這駕飛舟之外滿是有類魚龍之鱗的護甲,兩側和舟背上更有如鋸齒一般的鰭刺,看著威武駭人,一望而知是出自的自府的飛舟。

    其在北角的軍用泊台之上停了下來,艙門旋開後,自上麵下來一個留著黑色短發的男子,手中拎著一隻碩大的行李包,他一出飛舟,眼神便睥睨四顧,最後目光停留在那山嶺之上。

    “這裏就是修士駐地了麼?’

    跟隨他一同下來的從副提醒他道:“明校尉,修士並非我們兩府所轄,行事萬望克製。”

    明校尉略略有些不耐煩,道:“知道了,你都說了多少遍了。”他試著活動著了一下手指,“盡快安排對手,我不是來此遊玩的,希望這些修士能讓我滿意,不要像以前遇到的那幾個一般無用。”

    從副道:“校尉萬萬不可自大,修士與修士各有不同,域外修士實力遠遠超過域內,不可相提並論。”

    明校尉五指一握,拳頭上有光亮一閃而逝,道:“這正和我意!”隨即他往駐地最高處的大台上望有一眼,咧嘴一笑,就下了泊台,身後的衛士隨從也是急急跟上。

    而另一邊,張禦站在大台之上,目注著巨舟上下來的一行人進入了台閣之內,兩日前他收到譚從的來書,說是天機那件玄甲的禦主即將到來,現在看來,應該就是此人了。

    萬明道人此刻正站在他的身旁,他道:“那個人身上有些古怪。”

    張禦也是點頭,身為修士,他一眼便就看出走在最前那人已然打破了身體極限。

    一般來說,過了這一層關隘的人都會生出靈性力量,可但凡披甲之士通常並不允許如此,唯有玄甲與人相合之後再激發出靈性才能完美運使這股力量。

    這個人不同,要麼是天機院解決了人與外甲之間靈性不協調的難題,要麼是此人的靈性力量十分特殊。

    目前看來,天機院十分重視這個人,顯然此人和他身上所披的玄甲一樣,都是十分獨特的。

    對於譚從請動修士與這位披甲軍士比鬥一事,除了這位口中所說得原因之外,他也略略能猜到一些其它的用意,不過他並不準備阻攔,而是由得眾修自去選擇。

    明校尉在駐地地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便來到了塔閣高處,他雙手環抱,站在琉璃壁前望著外麵,澄澈而碧藍的天空之下,淺黃色的空曠荒原一覽無餘。

    他一眼便能看到那孤獨聳立在那裏的山嶺,而它的後麵,則是橫長而地平線,望去寧靜而寂寥。

    從副走了過來,看了看他的表情,言道:“明校尉,做夜送去了貼書,已是一位修士願意與校尉比鬥。”

    明校尉道:“這位是什麼來曆?”

    從副道:“這位玄修名喚時悅,原來昔靈道派派主。”

    明校尉道:“聽說這裏最厲害的是那位玄正,不知我何時能與他一比?”

    從副搖頭道:“現在恐怕不成,”

    明校尉轉頭道:“那要什麼時候?”

    從副沉聲道:“若是校尉能將這域外修士盡數鬥敗,那麼張玄正為了玄府的臉麵,或許才有可能會親自下場。”

    明校尉咧嘴笑了起來,道:“是麼,我想這很容易。”

    天機院那邊似乎很重視一戰,還派人來邀請張禦觀戰。

    張禦也未推辭,到了傍晚時分,帶著眾修出了大台,往天機院駐地而來。不過這一次他並沒有飛遁,而是沿著一道石階往地下行去。

    天機院在方台駐地和自家台閣之間修築了一條相連的地下馳道,不但可以連通兩邊,而且也是通向地下壁壘的通路。

    張禦等人坐上地下陸舟,不過百來呼吸,就來到了一座巨大無比的地下空窟之內。

    兩個月時間,天機院利用地下本來存在空洞,開鑿了一個大約方圓十裏的空地,這已是足夠雙方在一般情況下的比鬥所用。

    張禦很快來至位於四周的觀台之上,常穀見到他到來,連忙主動過來見禮,不過這人不善言辭,也不怎麼會招呼人,所以訥訥幾句話後便自退去了。




    張禦也不以為意,他看得出來這人心思純粹,這兩個月來一心埋頭做事,就沒見其人往別處去過,或許也是如此,譚從才將之擺在這裏。

    明校尉這個時候已來至觀場中間站定。

    時悅道人此刻也是走了下去,並對著明校尉拱手一禮,他一身道袍,黑發束髻,站在那裏時身形筆挺,氣宇軒昂,看著也是神仙中人。

    明校尉也是第一次遇見第四章書的修士,他嘴上雖然說得並不怎麼在意,可現在對敵,倒也沒敢小看對手。

    他雙拳一握,頓時有玄甲從四肢和軀幹上泛動出來,整個人頓時化變為一丈來高的金屬巨人。

    這件外甲的外表是鮮豔的赤紅色,而甲胄宛若琥珀一樣是半通透的,內裏有一層流質般的光澤晃動著,仿若是一團燃燒的火焰。

    不談戰鬥力,外觀卻是十分鮮麗奪目,讓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

    披甲之後,他沒有再說話,而是凝望著時悅,隨著靈性光芒綻放,便欲主動向前衝去,可是身軀才是一動,卻是忽然感覺不對,因為他發現對麵的對手變得虛幻不實起來,這分明是自己的感官出現了問題!

    而此刻觀台之人卻是看到,明校尉的身上顯現出一頭近乎透明的四翼大魚,隱隱將他身軀裹住。

    台上眾修士都是冷眼看著,這是時悅觀想圖名為“飛蠃”,昔靈派在域外十二派中算是排在後麵的,若論功行,時悅道人也隻是比丹廬派那位廖和老道略勝一籌,可其人雖然不長於正麵鬥戰,但卻有一門非常了得虛實變化神通。

    飛蠃一旦沾染對手,便會開始由假化真,同時對手會由實化虛。

    若是在這個過程中敵手沒有辦法破解,那麼待得飛蠃到完全凝聚出實軀,對手就會由真化虛,直至從世上消失不見。

    不過對手越是強大,虛實變化的過程也就越長,對付尋常之輩,隻是呼吸間事,對付明校尉這樣的人,或許需要數個夏時。




    不止如此,一旦被這觀想圖裹住後,眼前感官還會生出重重幻境,左右其真實判斷,而每出得一次錯處,就會向虛無更為邁進一點。

    不知就裏之人第一次和時悅交手,那幾乎很難贏他。

    可就在眾人以為這場戰鬥會持續很久之後,明校尉雙目忽然閃爍起來,隻是幾個呼吸之間,他身上的飛蠃倏地消散而去了,而後一轉首,準確看向了時悅所在之地。

    時悅不覺一怔,隨即他不由歎了一聲,拱手道:“這一戰是明校尉贏了。”

    明校尉咧嘴一笑,他來時本以為這次又是一無聊的比鬥,不過他現在覺得有些意思了,因為這玄甲有許多潛力可挖,有些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隻是以前他遇不到像樣的對手,所以不曾發揮出來,而在與修士的戰鬥中,卻是逐漸將這些喚醒了過來。

    他看向座位上的張禦,這麼看來,現在挑戰這一位還是太早了一些,等到和那些修士戰過之後,再去找這位不遲,想到這裏,他一轉身,邁步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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