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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誤道者] 玄渾道章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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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9-12 21:40:20
本文最後由 匿名 於 2019-9-12 21:47 編輯

第四十一章 塵聲俗擾 玄音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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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公語聲一出,那位坐在遲學監左手旁的學令就站了起來,道:“詹公,今日是學宮議事,你老既然早不管事了,又何必來摻和呢?”

    詹公看了看他,道:“原來洪賢侄,你已是學令了啊。”

    他看向眾人,感慨言道:“我已是百歲之齡,早已無心名業,本不想管太多事,可在這等關乎學宮聲譽和都護府安危的大事,卻是不得不站出來說上一句話,這件事唯有交給小兒,才是最穩妥的。”

    此刻有人出聲質疑道:“詹公憑何這般認為?目前懂得堅爪部落之語的,隻有張輔教一個人啊。”

    詹公搖頭道:“不對,不止一個人,小兒詹治同,亦是精通堅爪部落語言的。”

    此言一出,堂中頓時一靜,這件事是他們之前從來不曾聽聞過的。

    座中一名學令站起發問道:“敢問詹公,令郎的這門語言,不知是從哪裏學來的?”

    詹公道:“諸位也是知道的,我這小兒因為有語言方麵的長才,所有自小跟隨語言大家裘學令學習土著語,隻是他自覺學問不足,所以也是雇請了不少有力人手去往安山深處探訪,就是在那裏偶爾碰到了堅爪部落的族人,這才學會了他們的語言,他也是前段日子,方才從那裏歸來的。”

    “還有這等事?”

    眾人可一想,這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畢竟裘學令的名聲,他們也是聽說過的,他的弟子去外遊學,一點也不奇怪,而且詹公畢竟曾做過祭酒的,是有名望的人,他也不可能拿這等事出來開玩笑。

    有人忍不住問道:“詹公,這件事之前為何不早說呢?”

    詹公道:“小兒當時也是察覺到了堅爪部落對都護府的威脅,於是匆匆往回趕,可是回來後,聽聞有人已經把這個消息報上去了,並且那人也是懂得堅爪部落語言的,還為此被引薦入了學宮,小兒也就不願去聲張了,生怕有人誤會他爭名奪利。”

    這時有人義正辭嚴道:“詹公,這就是令郎的不是了,在都護府大局之前,我等區區個人名聲,又算得上什麼呢?”

    詹公歎息道:“說得是啊,我也對他說過,事關都護府大事,非是一人之私利,該爭便爭,不必去計較一己之名。或許兩人之間相互交流一下,還可能取長補短,一同更好的為都護府出力呢?”

    詹治同這時出聲道:“我聽了我父親的言語,也覺得就有道理,後來在裘師的要求下,去旁聽了幾次張輔教的授課,發現張輔教的確如他自稱的一般,是精通堅爪部落的語言的,但是,也有許多地方可能並不十分準確,這或許是張輔教在堅爪部落停留的時間,並不入他所說的那般長久。”

    有不少人往張禦所在之處看去,隻是他卻是一臉平靜,似並沒有站出來為此分辨的意思。

    那位洪姓學令一皺眉,神情嚴肅道:“詹少郎,你憑何敢這麼說?”

    現在言稱懂得堅爪的人就張禦和詹治同兩個人,要是他們互相指責,旁人根本沒有分辨對錯的能力。這隻會攪擾眾人的判斷,於整件事並無任何補益。

    詹治同微微一笑,道:“口說無憑,我今天帶來了一個人,一位堅爪部落的小酋首,相信能為諸位解惑,這人此刻就等在門外等候。”

    “什麼?堅爪部落的人?”

    在座眾人一聽此言,無不是大吃了一驚。

    此時立刻有人出聲道:“既然是堅爪部落的人,那就喚上堂來一見。”

    又有人斥道:“胡言亂語,羅師教我看你是糊塗了,奎文堂上,皆為天夏衣冠,豈容外邦土蠻落足?”

    “這個時候豈是講究這些的時候?”

    “學宮的規矩還是要講的。”

    兩人頓時爭辨了起來,眾人也是你一言,我一語,有加入進去的征兆,最後還是遲學監出聲結束了爭論:

    “就讓他立於間堂,不踏入奎文堂就是了。”

    這就無有異議了。

    當即就有人吩咐助役下去把人帶進來。

    眾人皆是看向堂外,過了一會兒,就見自外進來一個穿著碩大罩衣的人,其人來到台階上後,詹治同主動迎了上去,並對其說了一句拗口的土著語。

    那人聽到後,便將罩衣解了下來,露出了自己外貌,隻見其隆鼻高額,麵上塗著藍色油彩,發辮上用羽毛綴著,耳朵上串著耳環,眼珠偏向淺黃,皮膚溝壑縱橫,他手指關節粗大,整個人看起來健壯有力,有著一股從蠻荒帶來的悍勇殘暴的氣息。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其人在看到堂內諸人,突然雙手一合,笨拙的用著天夏的禮儀對著眾人一禮,嘴裏還說“拜見”、“有禮”這等生硬的天夏語。

    詹治同笑道:“他叫‘紮努伊察’,是堅爪部落的一位小酋首,麾下大約有七八百人的族民,諸位師長若想了解堅爪部落,都可以問他。”

    堂上眾人相互看了看,就有一人站出來出聲問話。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詹治同口中就是冒出了一連串土著語,那土著聽到,當即也是用同樣的語言回答。

    在他的出色的翻譯下,兩人對答之間幾乎就沒有任何停頓,看起來根本就不像兩個語言不通的人。

    眾人見他們交談無礙,也是來了興趣,相繼出聲發問。

    詹治同則是一直旁充當一個譯者,看得出他應付如裕,開口說話的人,沒有一人有滯澀阻礙之感。

    堂上不少人都是頻頻點頭,看向詹治同的目光也是滿是欣賞。

    他們看重的並不是詹治同的語言能力,而是其人竟然能夠在短短時間讓這個土著蠻夷接受天夏禮儀,那土著若不是身上這身打扮,幾疑就是一名歸附了都護府多年的開化蠻人了,這手段就不簡單了。

    遲學監從剛才到現在,一直是冷眼旁觀,這時看了那洪學令一眼,後者一點頭,站起出聲道:“詹少郎,這位是果真是來自於堅爪部落麼?”

    詹治同微笑道:“如果諸位師長有疑,那可以讓紮努帶人去他的族民中走一圈,便就一清二楚了。”

    洪學令深深看他一眼,又看了看一旁老神在在的詹公,沒再說什麼,又坐了回去。

    堂上眾人這時都是若有所思。本來為求穩妥,他們還是屬意張禦的,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這一比較下來,似乎用詹治同更是合適?

    然而到此一步,詹氏父子似還沒打算就此打住。

    詹公又是開口道:“聽聞那位張輔教不是教了不少學生麼,我這小兒也是抽空教了一些學生,不妨叫幾個張輔教教出來的學生來,相互和比一比,高下也就一目了然了。”

    有人是知道那些學子背景的,怕惹出什麼麻煩,反對道:“這就不必了吧?”

    亦有人讚同道:“我覺得還是比上一比好,這等事再嚴謹也不為過,再說,就說上句話又能如何?”

    座上一名看去地位也是頗高的老者此時開口道:“比就不必了,幾名學子能有多大氣候,這裏也不是城中的賣藝場所,隻我想說一句,我等還在學宮中爭論的時候,詹賢侄已是與堅爪部落主動溝通了,孰高孰低,可謂一目了然,我以為這事交給他也是合適的。”

    可他話音才落,一個響亮來的聲音冒了出來:“學生以為不妥!”

    老者看過去,見是自己的學生朱安世,皺眉道:“安世,你別又意氣用事。”

    朱安世卻是脖子一梗,道:“老師,學生沒有意氣用事,學生隻想講理!”他看向所有人,“學生想說得是,真正的言語交流,絕不是我輩在此一問一答可以看得出來的,更何況與一整個部落交流溝通,那情形更是複雜多變,張輔教他在土著部落中居住數年,也不是隻單單懂得言語那般簡單。”

    他這一番話,也是令座中一些人仔細思考起來。

    詹公這時微抬眼皮,對座中某個人使了個隱晦顏色,其人立時會意,道:“朱師教這話,恕我不敢苟同,諸位,張輔教是通過自薦進入學宮的,在那部落中數年之久也是他自己說的,真假我們無從查證,我並非是懷疑張輔教的品性,可是這等大事,我們不該更謹慎一些嗎?“

    他又一指詹治同,道:“詹少郎乃是詹公之子,也曾在學宮之內進過學,我對他很熟悉,尊師重道,過去也從無任何劣跡,如今他又拿出了足以讓人信服的東西來,莫非這樣還不夠麼?”

    遲學監一皺眉,他能看出這是其人在引導眾人的心理偏向,相比張禦這個半道加入學宮的“外人”,詹治同感覺就完全是泰陽學宮的自己人。

    他雖然更認同朱安世的看法,但要是眾人都認為詹治同才是合適那一個,他也不能不考慮眾人的意見。

    朱安世卻沒有退縮,反而據理反駁道:“學問就是學問,道理就是道理,這豈是能情麵和出身替代的?”

    那人忽然一歎,道:“朱師教,我們知道張輔教是通過你引薦入宮的,我們也承認他的本事,但也請你不要像你老師瞿學令所言那般意氣用事。世上有能耐的人多得是,並不是離了誰人就辦不成事了。”

    朱安世還想說什麼,那位瞿學令這時沉聲道:“安世,坐下。”

    朱安世臉上頓時一陣血氣上湧,可是在自己老師的嚴厲目光下,他隻能慢慢坐了下來。

    洪學令這時與遲學監對了一下目光,再一次站起,道:“諸位,其實我們也不必要非此即彼,既然張輔教和詹少郎在與堅爪部落的溝通上都是具備一定才幹,那不妨讓他們兩人同去,依我看,這其中就詹少郎為主,張輔教為輔,諸位以為如何?”

    詹公眼皮動了動,但他沒有再說什麼。

    堂上相互議論了一下,這個提議大多數人都能夠接受,兩個人總比一個人穩妥些,至於誰為主,誰為副,倒是次要之事了。

    遲學監見眾人差不多意見一致了,就看向張禦,道:“張輔教,你以為呢?”

    張禦淡聲道:“既然認為詹少郎更合適,那就讓他去好了,我就不參與此事了。”

    遲學監微皺眉頭,因為形勢使然,他也不好違反眾意,本來他還想給張禦找一個機會,可看去其人並不領情,反而有些感情用事了。

    可他再一想,這隻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人啊,做出這等賭氣之事似也不奇怪,這般看來,詹治同似乎更成熟穩妥一些。

    洪學令這時肅聲道:“張輔教,你可需考慮清楚了。”

    張禦沒有再說話,不過從他的平靜淡然的態度中,可以看出他的心意已定。

    眾人都是搖頭,歎氣者有之、惋惜者有之,還有不少幸災樂禍的,本來張禦一個自薦進入學府的,想要上升就很是困難,這個與堅爪部落交流溝通的機會無疑是一個登上上層舞台的捷徑,即便隻是一個副手,可也不是就無有作為了,其人一時負氣,也不知道放棄了一個多好的機會。

    遲學監沉吟一下,正準備開口宣布結論,可就在這時,有一個人助役匆匆走了進來,卻是打斷了他,“學監,外麵有人找尋張輔教。“

    有人嗬斥道:“堂上諸公議事,誰人這般不懂規矩,這個時候過來?”

    那助役低頭道:“是,是玄府來人。”

    “玄府?“

    那人不禁一噎。

    眾人有些奇怪,“玄府的人找張輔教做什麼?”

    還未等他們想明白,就見兩個人身著玄府道袍的人自堂前的平台處走了過來,而在路過那個堅爪土著的時候,有一個人忽然轉過頭,打量了其人一眼,那土著忽然一陣緊張,頭上冷汗直冒,隨即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那人笑一聲,直接走到學堂之中,對在座諸人誰也沒有理會,直接看向張禦,合手一揖,客氣言道:“張君,府中有事,主事請你入府一行。”

    張禦自席上站了起來,先對著兩人一禮,再對堂上合手一揖,隨即轉身朝外走了出去,兩名玄府道人站在兩邊,等他出去之後,這才跟隨而上,自始自終,他們都沒有向堂上眾人看過哪怕一眼。

    周圍無人說話,在一片沉默中看著他走出去。

    過了一會兒,有人小聲道:“這位張輔教,莫非還是玄府弟子麼?看起來好像地位還不低?難怪他看去似不在意此事,原來已是走在了超脫之路上啊。”

    詹治同臉上此刻已沒了笑容,隻是袖中的拳頭捏得極緊。

    遲學監這時起身,移步來到堂上的觀窗前,他看著張禦大袖飄飄,在兩名身著道袍的玄府道人相伴下遠離此間,一時心情有些複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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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行道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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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離了奎文堂,就與兩位前來接他的玄府弟子一同行往玄府,在路上通過一番交流,他也是知道了這兩位的名姓。

    這兩人一個名叫聞過,一個名叫聞德,是一對堂兄弟。不過兩人雖是在玄府修行,但都不是通過泰陽學宮的途徑進入此處的。

    玄府每年都會收養一大批孤兒,自他們幼時便開始教授天夏的語言文字,這些人從小在玄府或者玄府一些駐地中生活成長,所以一般比較從學宮進來的弟子,更是易得玄府上層的信任。

    在成年後,若是他們能感應到大道之章,那麼就會被選入府中,成為某一個人的弟子,而沒能感應的,則通常都會安排到玄府或者瑞光周圍各個玄府的駐地去當助役。

    而像是聞氏兄弟,他們可以算作是許英的弟子。而在名義上,張禦與許英乃是師兄弟的關係,所以盡管他們觀讀大道之章也有二十餘年了,可要是從輩分上論,他們隻能算是張禦的晚輩,所以二人對他很是恭敬客氣。

    不過有一點,這些弟子雖然從小受到玄府培養,但就修道上限而言,卻是遠遠不及通過泰陽學宮申學進來的學子的。

    因為能入泰陽學宮修學的,本身就已經是百裏挑一了,無論是思維能力還是學習能力,都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個個都可算是人中英傑。

    六十年前,玄府的頂層戰力,除了從天夏本土過來的,其餘大多人的出身,都是早先拜入泰陽學宮的學子。

    許英常常抱怨學宮不出人才,可實際上,這幾十年,也不是沒有足夠左右大局的人物出現,可其中有不少,最後並沒有留在玄府,反而站到了玄府的對立麵。

    張禦之前因為在玄府認識的人不多,所以也從未聽聞過這些秘辛。本來他還想繼續深入問下去,可惜的是,聞氏兄弟知道的也有限,除了方才講到的這些,也就說不出來什麼了。

    行到半路的時候,他見這裏距離自己居處不遠,想到玄府這一次喚他,極可能會往府外一行,便道:“兩位,我回居處一趟,換身衣物,順便拿些東西。”

    聞過客氣道:“張君請便,不過請稍稍快些,莫要耽擱太久,主事還在等我們。”

    張禦也是點頭,他轉道回至居處,便推門而入,聞氏兄弟則在門口相候。

    他因是早就做好了出府的準備,所以他動作很快,先是換上了一件玄府道袍,再將連帽鬥篷罩在外麵,雙手則是戴上了那一副朱色手套,最後把夏劍持拿在手。

    他對李青禾稍微關照了幾句,就從裏走了出來,與聞氏兄弟再次上路,三人加快腳程,半個夏時不到,就已是行至玄府。

    他先入事務堂拜見項淳,後者言及玄府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派遣一些弟子出外做事,而這次恰好派遣一名蔡姓玄修出外維護地方安穩,便讓他一同跟隨前往,也好積累一些經驗。

    項淳還特意關照了,要他自己多加小心,遇到事情盡量以保全自身為上,末了再勉勵了幾句,就讓讓他出來了。

    聞氏兩兄弟一直等在下麵,見他出來,聞過上來一拱手,道:“張君,蔡師兄已經在竹苑等著了,我們這就過去吧。”

    張禦一點頭,便隨二人而行,這次未往正殿閣去,而是沿著邊廊進入一片竹林,來到一座精致的兩層竹樓前。

    一名身著深藍色道袍的清瘦男子早已等候在這裏。

    他四十上下,唇上留著兩撇胡須,觀人時神情和善,他見三人過來,抬手先對張禦一禮,道:“張師弟,我名蔡蕹,你稱呼我蔡師兄就好,其實我之前就見過你,隻是那時你正在玄府門前作畫,所以未曾上來打攪。”

    張禦合手一揖,道:“原來是蔡師兄,那是禦失禮了。”

    “哪裏哪裏。”

    蔡蕹與他見過禮後,又與聞氏兄弟打了個招呼,就把他們一同喚入竹樓內,屋內正中的木案上鋪著一張都護府的簡略地圖,上麵有幾個用紅標標示出的地點。

    蔡蕹把他們招呼到木案旁,指著一處最遠端的紅色標點,道:“由於時間較緊,我也就長話短說了,這一次我們要去往毗鄰洪河中遊的‘淩宣鎮’,那裏一直麵臨各種異怪和土著蠻人的襲擾,自神尉軍撤走後,僅憑當地的司寇已是有些難以應付了,我們這次就是要去幫助穩定那裏的局麵。”

    他又用手指從瑞光開始,沿著內陸劃了一個半弧,道:“張師弟,這便是我們這次的路線,需要從這片平原及古木林中穿過,最後去到那裏。”

    張禦有些奇怪,問道:“蔡師兄,既然事情緊急,為什麼不從內河河道乘船走?而要繞這麼一個大圈子?”

    蔡蕹歎道:“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這一路上還有幾個都護府的駐屯點,那裏常常受到異怪和森林土蠻的侵襲,最近玄府人手緊張,所以那裏同樣也是我們的任務,而且我還受到消息,很可能有一夥從瑞光附近出逃的異神教徒躲藏在那裏,這一次我們從那裏走,若是遇見它們,也要一並清理了。“

    他抬頭看向張禦,笑道:“張師弟還未入府之前就曾斬殺過夭螈,聽聞還在安山之東遊曆過,,這一次看來要多多倚仗你的幫助了。”

    張禦知道他說的是客氣話,道:“蔡師兄言重了,我當盡力。”

    “對了,”蔡師兄笑了笑,道:“我知道張師弟可能比較擔心神尉軍,畢竟你重創了他們的人,不過你放心,近段時日以來,神尉軍將所有的人手都收了回去,雖然也有少數在外麵,可隻要不是隊率這等層次的,對我們就沒有什麼威脅。”

    聞德疑惑道:“蔡師叔,你怎麼敢確定,那神尉軍的做法萬一隻是掩人耳目呢?”

    蔡蕹篤定道:“今次士議後,都護府收回了神尉軍調令權,也就是說,現在神尉軍隻要調動隊率以上的人,就必須要向都護府報備,所以他們一有動向,那就別想瞞過我們。”

    聞德懷疑道:“神尉軍會這麼聽話?”

    畢竟神尉軍之前驕橫霸道,誰都不放在眼裏,這回真會按規矩來?他對此表示不信。

    蔡蕹一笑,道:“這次你們就放心好了。”

    張禦心下一轉念,他覺得這裏一定還有別的什麼原因,才敢讓蔡蕹如此肯定,隻是對方現在看來還不想告訴他們。

    蔡蕹看了看三人,道:“時間不早了,若是張師弟和兩位師侄都準備的差不多了,那我們這就動身啟程。”

    張禦早已是有了準備,表示無礙,聞氏兄弟也自無異議。蔡蕹見此,也就不再耽擱,帶著三人出了竹屋,並往外竹林茂密的地方去。

    隻是行了一段路後,張禦注意到,他們並不是往玄府南麵出口去,而是在往北麵走。

    聞德悄悄言道:“張君,我玄府背靠啟山,聽說在啟山那裏還有一座通道,從那裏穿行,可以直出了瑞光城,我們之前也沒走過。”

    張禦心下點頭,之前他就隱約聽說這件事,而且從玄府的位置上來看,啟山本身就處在瑞光城的北麵邊緣,無論是為了方便出入,還是出於防備意外的考慮,玄府都有必要在這裏開辟一條通路。

    四人走過一段被林蔭遮蔽的道路,就進入了一處從山壁上開鑿出來的山洞內,隨後走上一條修築的平緩齊整的石板道路。

    這條位於洞**的道路很長,但是光線並不黯淡,空氣也很是流通,走了大概半刻左右,就隱隱有隆隆的聲響傳來。

    不久,四人出現了一條長索道,那聲音也清晰起來,原來那是從岩石縫隙中滲透出來的水流彙成了一道寬長的瀑布,此處再加上周圍懸空垂掛的青色藤蔓,就形成了一個位於山體內部的獨特奇景。

    蔡蕹這時道:“快了,走過這裏,前麵就是出口。”

    過了索道,麵前是一個石砌大門,蔡蕹上前一伸手,便在隆隆聲中將之輕鬆推開,並示意三人先走。

    張禦幾步出了這石門後,視線頓時一敞,出現在他麵前的,是一片壯偉的大平原,而在遠端,則是地平線上高高聳起,蔓延向視線盡頭的安山山脈。

    他不由心境一闊,口中不覺出聲念道:“萬壑至此平,天地一色清,穹隆寄聲遠,曠古誰人聽!”

    蔡蕹也是出來後,就帶著他們沿著山道下走,此刻他也是注意到,山腳處早有七八名助役牽著馬在這裏等候,馬匹都是上好的遷盧馬,共計三十匹,六匹馱馬,其餘都是乘馬。

    到了山下,蔡蕹第一個翻身上馬,道:“我們第一個去處是曉山鎮駐地,最好加緊趕路,今晚就到那裏。”

    眾人也是上前紛紛挑選馬匹,隨後翻上了鞍座。

    張禦眸光一掃,挑了一匹皮毛如水色光亮的黑馬,從容拿住韁繩,騎乘了上去,這時他心中忽有所覺,往某處看了一眼,但是並沒有看到什麼。

    耳畔忽聽得蔡蕹遠遠一聲招呼,他心思一轉,也就回過頭來,策馬而行,隨著馬蹄聲起,一行人就在壯闊的平原上奔馳起來。

    距離啟山不遠處一座隆起的土丘上,有一個身姿高拔的持劍道人站在那裏,正看著他們一行人的身影逐漸遠去。

    隻是下一瞬間,似有風聲吹過,這裏就隻剩下孤零零的一座土丘,其人已是不見了影蹤。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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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定使持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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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張禦與蔡蕹等人向著前方駐屯鎮趕去的時候,他並不知道,在自己離開後,泰陽學宮卻也並沒有因此平靜下來。

    由於此時再沒有比詹治同更為合適的人選了,所以學宮上層一致同意由他擔任節使,出使堅爪部落,負責雙方的溝通交流,隨後就向治署遞交了呈書。

    這月方才上任的治署署公柳奉全沒有任何拖延,立刻就將準許批了下來。

    可是這樣一來,卻讓東台學堂裏的那些學子大為不滿。

    在將近兩個月的相處中,他們對張禦這位嚴厲的老師已是相當信服了,並且都是認為,隻有自己的老師才是出使堅爪部落的最好人選,可現在此事卻被一個誰都不認識的人搶去了,試問他們又怎麼會服氣?

    更關鍵的是,作為張禦的學生,兩者某種意義上是一體的,老師被排擠出去了,那他們身為學生,還有臉坐在這裏嗎?

    隨後更不好的消息傳來,說是張禦今後不會再管學堂之事了,反而有可能讓那個詹治同來教他們,這讓他們感到更加難以接受。

    “我們要讓先生回來!”

    這個提議一出,立刻引發了大部分學子的應和。

    能坐在這裏的學子,許多人的背景來頭相當大,這些人立時聚成一堆,商量著怎麼回去鼓動家裏人給都堂施壓,趕走詹治同,讓自己的老師重新回來。

    楊瓔因為身份極為特殊,她忍住沒有參與進去,不過還是一把拉過安初兒,道:“初兒,你是怎麼想的?”

    安初兒想到張禦之前的囑咐,似乎早就對此有所預見了,她道:“我想,先生不是那麼軟弱的人,他這次不爭,很可能有自己的理由。”

    “理由?”楊瓔想了想,卻是一陣頭疼,她感覺自己的腦袋承受那麼複雜的東西,她哼哼兩聲,道:“我不管,先生不能走。”

    安初兒道:“那阿姐準備怎麼辦?”她雖然出身卑微,可與楊瓔其實也有一點淡薄的血緣關係,要不然也不會被安排進來。

    楊瓔得意洋洋道:“你等著看好了。”

    她當即邁著大步出了學堂,帶領侍衛離了學宮,轉回了自己的莊園之內,她帶著一如既往的氣勢回到庭院裏,非常熟練的用腳踹開大門。

    她渾然忘了自己之前說的要好好保護弟弟的話,衝上堂去,一把拽住自己親生弟弟的領子,道:“小弟,你下令把先生請回來,那什麼詹治同,又憑什麼和先生比?“

    座上的小童有些懵,好一會兒才理順思緒,問道:“阿姐,你想換人?“

    楊瓔一揮手,“對,那個該死的詹治同,聽都沒聽說過,還想做你阿姐我的老師?想都別想!你讓張先生回來,讓他滾遠點!“

    小童想了想,道:“阿姐,你要我做事,也要告訴我這事是誰定下的啊?”

    楊瓔一愣,隨即鄙夷道:“連這個事情都搞不清楚,真笨!”

    小童一臉無奈,他想了想,道:“阿姐,如果是治署下的令,那就是新來的徐先生決定的,我就算都護,也沒辦法奪回先生的製令。”

    楊瓔不滿道:“你是都護,下個命令都不行麼?”

    小童為難道:“阿姐,不行的。”

    楊瓔鄙夷道:“早知道你這麼沒用,我就不來找你,我找舅舅去。”

    “你要找我做什麼?”

    一個渾厚深沉聲音從她身後不遠處傳來。

    楊瓔渾身一抖,像被嚇了一大跳。她慢慢回過頭去,就見一個身著頭戴鶡冠,身著黑紅武尉衣的中年男子出現在了大堂門口,此人形貌英武,儀態威嚴,不苟言笑,而此時大門邊所有侍從都是半跪在地。

    她聲音有些發顫,“舅,舅舅……”

    英武男子走了進來,麵無表情道:“都堂上的事,自有都堂諸公去管,不是我們武人該過問的,我們隻管治軍衛民。”

    他看著楊瓔,目光嚴厲,道:“楊衛尉,你手下掌握五千都護府親衛軍,危機時刻,需要你隨時站出來衛護都護的安危,可你又去過軍營幾次?你手下的營管你認識幾個?你衛中的軍械兵器齊全與否,是否按時操練,軍心士氣又如何,這些最簡單的事你都問過麼?連這些都不知道,你有什麼資格過問其他事?輪得到你去幹涉都堂決議了?”

    英武男子語氣越來越是嚴厲,楊瓔被訓斥的頭越來越低,最後都抬不起來了。

    小童也是臉色發白,但他還是能保持勉強鎮定,努力出聲道:“都尉,衛尉知錯了。”

    英武男子看了看他,拱手道:“是屬下無禮,驚擾都護了。”他看向楊瓔,“但這件事不能不罰,楊衛尉,現在我罰你禁閉十日,沒我準許,不準出來,聽到了麼?”

    楊瓔一臉垂頭喪氣,低聲道:“聽到了。”她心裏不由得一片沮喪,想著自己這回是幫不了先生了。

    瑞光城詹府書房內,詹治同看著都護府送來的使節衣冠,此刻卻根本就沒有勝利的感覺。

    他之前一直視張禦為自己邁向仕途的障礙,可是沒想到,自己苦心去謀求的東西,對方輕而易舉就放手了,特別是他記得張禦離去之時那毫不在意的樣子,就像隨手扔了一根肉骨頭給路邊的乞丐,讓他深深感覺到了一陣刺痛。感覺自己所做的一切好像都變得沒有意義起來。

    “你站在這裏幹什麼?沒事做了麼?”詹公出現在了書房門口,看了看他,道:“還在想白天的事?”

    詹治同半轉身過來,道:“父親,兒子隻是沒想到,他竟然是玄府的人,這樣小兒真的算是贏了他麼?”

    詹公厲聲道:“你是為了贏誰麼?你是為了你自己!”

    他用拐杖一杵地,發出一聲響,道:“今次我豁出這張老臉,幾乎用盡了人情才促成了此事,可是為了這件事,你知道我們父子會得罪多少人麼?你覺得你沒有贏張禦?不錯,你是沒法和張禦比,那是因為他就算輸了,也還是玄府的弟子,可以繼續走另一條道,可你輸了,就沒有退路了,你不抓緊這個機會往上爬,在這裏憋氣,你隻是在延誤自己的前程!”

    詹治同微微低著頭慢慢抬了起來,緩緩道:“父親,我知道了。”

    詹公看他漸漸恢複常態,語氣也是緩和了下來,安撫他道:“其實玄府不算什麼,他們哪裏懂得權力的好處?說是超脫世外,可是東廷都護府建立這一百年來,玄府還沒有一個真正能長生超脫的,還不是都死在戰場上了。也隻有坐在高堂上的人,才有資格去談以後。”

    詹治同知道沒有這麼簡單,幾十年前那一戰,都護府高層也都一樣上戰場了,就算他的父親,也一樣去過,隻是當時是負責處理的是後勤,後又受了重傷昏迷,這才僥幸活著回來,可不管如何,這番話也是給了他一點安慰。

    詹公能看出自己兒子的心思想法,語重心長道:“現在和以前不同了,濁潮將退,大變即將到來,如果你隻是一個普通人,那將毫無自保之能,所以你要想法設法往上爬,等你在都堂裏占據了一席之地,你就有資格去決定他人的命運,而不是讓人來決定你的,除此之外,所有東西都不應該成為你的幹擾!”

    詹治同用力點頭,道:“是,父親。”

    詹公坐了下來,道:“治同,來說說與堅爪部落溝通這件事。都護府需要的隻是安撫,要的是都護府南域不亂起來,以免兩頭難顧,但是你要做得事更多,你要設法讓堅爪部落為我所用,至少也要設法拉攏一部分人,讓他們按照我們的意願行事,這樣都堂才會更為重視你的意見。”

    說到這件事,詹治同信心漸回,他道:“父親放心,這件事兒子會辦妥的。”

    詹公道:“現在的機會正好,張禦不在,沒人來礙事,他的學生也就懂一點皮毛,都護府隻能依靠你,所以你無論想做什麼,他們也隻能選擇相信,對了……”

    他看著自己兒子,“那個什麼伊察安排好了麼?不要出什麼亂子。白天他為什麼突然跪下?幸好白天堂上沒人在乎這件事。”

    這個人是詹治同暗中去往南域時試圖與堅爪部落溝通時遇上的,給點好處就願意來了,他也確實是一個酋首,但是手下隻有七八十人,遠沒有自己說的那麼多。詹治同父子也是心中有數,並沒有去拆穿他。

    詹治同道:“我後來問過他,他說是在那兩個玄府道人身上感受到了類似族裏神明的力量。”

    詹公想了想,涉及這些超常力量的,他也弄不明白,道:“你盡早出發,我收到消息,張禦的那些學生有些不安分,你越早辦成事,我們父子的地位也就越安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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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暮渡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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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曉山鎮,在瑞光城外西南方三百裏處,是都護府設立在荒原上的一個駐屯所,整個鎮大約有三千人口,其中三分之一是輪戍民兵,其餘則是常住在這裏負責屯墾的鎮民。

    張禦一行人都是一人雙馬,在傍晚之前來到了這裏,他們最少需要在此間停留兩天,清查這是否有異神教徒,並順帶清剿可能存在的靈性異怪。

    鎮上的人非常熱情,見了他們策馬進來,都是上來招呼幫忙,還有不少小孩歡呼雀躍的跑出來,爬到圍欄和高處好好奇的看著他們。

    眾人在屯墾事務官安排下將行李放到了玄府在此修築的宅院內,隨後就不斷有人前來拜訪,其中大多數是這曉山鎮這裏的屯吏和當地鎮務。

    被拜訪最多的自然就是張禦他們四個,因為玄府弟子出門在外,都是以道人的身份行走,所以這些人在過來時都會順帶求神問卜。

    都護府民間是不禁信仰的,但隻能供奉天夏人的祖先,異神之流絕對屬於被禁逐之列。

    張禦也並沒有認為他們此舉就是愚昧,因為這裏遠離都護府的文明中心,可以說是身處蠻荒地帶了,附近時常有異怪和蠻人遊蕩,對鎮民的生命造成威脅,所以向祖先和超凡力量祈求自身平安,既是讓自己安心,也是給家人的一個安慰。

    鎮上的督學陳正是從泰陽學宮走出來的,其人在這裏擔任事務官已經有六年之久了。其人在得知張禦也是從泰陽學宮走出來的,且還是一位輔教時,也是欣喜異常。

    他知道從學宮裏出來的人,很多都不喜歡應酬,所以趁著天還未曾完全黑下來,幹脆就自己做向導,帶著張禦出來熟悉周圍的環境。

    兩人驅馬出了曉山鎮,並往北麵的一片稀疏林地中來。不遠處可以看到有大片的綠色農田,隻是隨著逐漸接近,張禦注意到這裏的草叢中藏著一些斷垣殘壁,便問道:“陳兄,這裏也有古代遺跡麼?”

    陳正道:“有,規模還不小,學宮之前派人來過來考察過周圍的地理環境,推測這裏在遠古時代應該存在著一大片湖泊,而那些遺跡就是建於湖泊旁邊的古代城市。”

    曉山鎮設立在這裏,當然不是沒有原因,盡管那座麵積頗大的古代湖泊已經沒有了,可在地底之下,依舊存在著一條水量頗大的暗河。

    張禦聽他這麼說,心中一動,之前因為異怪骨片的身上存有源能,所以他在宣文堂中查找文檔時,特別注意那些曾有古代異怪棲居繁衍的地方。

    而這些所在,大多是存在於湖泊和山壑之中,既然自己到了這裏,那自然也有必要去探看一下。

    他與陳正在轉了一圈後,找到了這個遺跡原本一處入口,兩人就從馬上下來,徒步走入了進中。

    夕陽的餘暉落在這些荒敗的雜草和亂石上,在這個世界上,在無數歲月之中,數個紀曆的文明或許隻是燦爛的一瞬間,而這樣的破敗場景反是占據了更為長遠的時間。

    兩人大概走了百多步後,張禦注意到旁邊有一塊半倒塌的石碑,他上去就近觀察了一下,用戴著手套的手撫開那些汙濁,再試著辨認了一下。

    看了一會兒下來,他道:“果然是奧梅佐時期的建築。”

    “奧梅佐時期?”陳正想了想,道:“是古代專學上的定義麼?”

    張禦點了點頭,他用腳踏了踏下方,道:“我們腳下大陸這片遠離天夏本土,據說在之前數個紀曆中也從無人探訪過,直到我們天夏人來到這裏。”

    “可實際上,我們並不是第一個踏上這片土地的‘外來人’,據前賢考證,在這片陸地之外,曾經還有一個較大的島陸,在那上麵曾誕生了一個文明,其創造者自稱‘伊地人’,其最輝煌的時代就是奧梅佐時期,伊地人先所有人一步,來到了這片陸地上,並在此建造了大量的城市。”

    “隻是伊地人的擴張,卻侵害了大陸深處土著的利益,從安山土著保留的結繩記事來看,雙方的神明展開了長達三百多年的神戰。”

    陳正聽得入神,道:“後來呢?”

    張禦道:“具體過程難以知道,這場戰爭最後是伊地人輸了,他們所居處的整個島陸也是沉入了海底,而現在騰海上的那些島嶼就是曾那片經大陸未曾沉沒的殘損部分。不過本地的土著也沒好過,傳說曾一度統治半個大陸的國度在不久之後也是分崩離析了,而他們的後代,就是我們都護府所要麵對的各個土著部落。”

    陳正想了想,堅定道:“我們天夏人並不是伊地人,我們是不會輸的。”

    張禦微微點頭,他問道:“陳兄在鎮上這麼多久,可曾見過異神麼?”

    陳正道:“異神沒見到,異神教徒倒是見過不少,每次都被鎮裏的駐兵驅趕走了。”他看了看張禦,見他沒什麼反應,“我還以為張兄你會問為什麼不把他們抓起來或者幹脆殺了。”

    張禦道:“我想鎮裏一定是根據最切實的情況,才作出這等決定的。”

    陳正歎道:“是啊,鎮裏大多數人隻是想好好生活,輪戍的民兵隻是想平安渡過幾年後調回去,要是真的惹來異神,鎮裏肯定是擋不住的。”

    這片遺跡頗大,因為此刻天色漸漸黯下,兩人並沒有走得太深入,就從裏退了出來。

    當夜曉山鎮的鎮長在自己家中辦了一場飲宴,除了蔡蕹、張禦他們這些客人,鎮中大部分的事務官和民兵頭目也都來了,不少鎮民也是一樣來湊熱鬧,不過他們隻是在外點起了一堆堆篝火,圍著火堆彈奏樂器,飲酒歡歌。

    這一晚,鎮上所有人都是盡興而歸。

    第二天一早,張禦出門之後,就被陳正請到鎮上唯一一座學府中。

    這座曉山學府是整個鎮修築的最好,也是最用心的一處建築,攢尖重簷殿頂有著典型的天夏風格,外間是圍成四方的校舍廊屋,大約可容納四五百人在這裏一起讀書。

    因為張禦是輔教,陳正還竭力邀他在這裏上一堂課。他也沒有推辭,講述了一些若是偶然撞上土蠻,如何避免與之衝突的辦法,還有就是各種蟲豸和野菜的吃法。

    沒想到,後麵所的內容因為新奇有趣,格外受這裏的學生歡迎。課後還有不少人過來打聽,問張禦能否留下一些關於這方麵知識的述錄。

    張禦欣然同意,並言自己回到瑞光後,會專門寫一些這方麵的文章,並且寄過來。

    因為這件事,陳正對張禦大為感激,連連拜謝不止。

    過後陳正又請張禦到學府樓上飲茶,他透過窗戶,看著那些活潑好動的孩童在空地上玩耍嬉戲,感慨道:“我來曉山之前,隻是想著早點離開這裏,可是來久了,心裏對這裏反而有了感情,感覺把某些東西寄托在了這裏,上次要走的時候,那些孩子一挽留,我也就留下了,現在六年過去了,又是一遷……唉,我看著那一雙雙純澈目光,我當真不忍心走。”

    張禦道:“陳兄家裏人呢?”

    陳正歎道:“我是孤兒,天夏學宮開了幼學才有書讀,學宮出來後,我就想著,也要讓更多像我這樣出身的孩子有書讀,那時我在朋友撮合下,娶了一個好人家的女子,可是我在這裏一待就是數載,不好再耽誤她了,就寄了合離書給她,去年她來信,說是把書信燒了,叫我安心在這裏教學,家裏孩子有她撫養,叫我不用操心。”

    他搖了搖頭,兩眼微微泛紅,“她是一好妻子,我不是一個好丈夫。”

    張禦道:“我方才見學堂裏的小孩,天夏人有,混血亦有,但很多還是蠻人小孩,可現在他們都在寫同一個文字,說同一種語言,此是禮儀教化之功德,陳君於小家有虧,但於東廷,於天夏,卻是功莫大焉。此當受我一禮。”

    說著,他站起身來,雙手一合,對著陳正一揖。

    陳正慌忙站起,有些手足無措的還禮道:“此怎敢當,此怎敢當……”

    張禦一禮之後,道:“但禦也要說一句,這裏並不是沒有了陳君,就無人來此授學了,你也該給他人一個機會,何況踐行天夏禮樂,也未必非要囿於一隅,以都護府之大,陳君大可去往瑞光,去往他處施展才華。”

    頓了一下,他又言:“陳君就算舍不得這裏,這裏距離瑞光也就半天路程,也是可以抽暇回來看看的。”

    陳正怔了怔,良久之後,他似乎放下了什麼,正容對著張禦一揖,道:“多謝張兄開導,正感恩於心。”他感歎了一聲,“這麼多年了,我想我也該回去彌補下過去的虧欠了。”

    張禦來此處主要是為清查異怪和異神教徒,所以也不能在學府滯留太久,與陳正別過後,他就帶著兩個助役出鎮,去往北麵探查。

    按照昨夜與蔡蕹和聞氏兄弟商量好的辦法,他們四個人各自負責一個方向,到了晚上再碰麵交流。

    他很快又來到了那片遺跡附近。

    望著這裏,他總有種感覺,如果曉山鎮周圍有問題,那麼一定與這裏有關聯。

    這麼想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為這些古老建築的遺存,給荒原中的野獸還有蠻人提供了天然的庇護,而且水源也在這附近,無論異怪還是異神教徒,都有可能來這裏。

    而昨日過來的時候,他並沒有什麼特別發現,可這一次,他才方靠近,心中就陡然浮現出了一股異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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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上陽真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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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這些天來堅持習練竹劍,哪怕不用夏劍,也能稍稍運用心湖感應了,何況現在這把法器還在身旁,感官更是異常敏銳。

    在察覺異常後,他並沒有貿然進入,而是思考了一下,才對兩個助役道:“你們可先回鎮中等我。”

    兩個助役顯然都會分辨形勢,聽了他吩咐,沒有半分磨蹭,一抱拳,就調轉馬頭,往曉山鎮返回。

    張禦則是從衣兜中取出一枚帶著細繩的骨哨,將之纏繞在了左手手腕上。

    這是他和蔡蕹等人之間用來傳訊的物品,是用一種鶴類異怪的腿骨製作而成的,一旦激響,可以將聲音傳出極遙遠的距離,使彼此都能聽到。

    他翻身下鞍,將馬匹驅趕開了一些,隨後雙手伸出,緩緩將遮帽戴上,手持夏劍,便往廢墟中走入進去。

    他方才感覺到有一個異常冰冷暴虐的氣息出現在廢墟之內,並且充滿了野性。在與蘇匡交手後他就知道,心湖之中映照出來的氣息情緒,能夠直觀的反應出對手的某種特質。

    所以他心下判斷,對方許有可能是一頭強大的野獸,或者幹脆就是一個靈性生物。

    隻是這裏奇怪的是,那氣息隻是爆發了短短的一瞬就消失了。不過他已是記住了其所在的方位,所以邁步時沒有絲毫猶疑,直接就往那裏走了過去。

    他行動極快,沒多久就到了方才那氣息出現的位置。

    出現在他麵前的是一座半倒塌的建築,看得出原本的規模很是宏大,盡管過去了漫長的歲月,可仍有許多大理石柱頑強的矗立在原地,牆壁上精美的壁畫至今依稀可辨。

    隻是除此之外,視界內並沒有什麼其他東西了。

    莫非已是離開這裏了麼?

    他踩著破碎的石階往裏走去,就在方才邁過去一堵高牆的時候,忽有所覺,腳下一頓,霍然回頭看去,就見一條粗大巨蟒攀在那裏,其頭顱正搭在牆粱之上,兩隻豎瞳正死死盯著他。

    他隻是靜靜看著,沒有做出什麼激烈反應,因為這頭大蟒已經是死了,身上沒有半分生命跡象,唯有一縷縷七彩霞光緩緩飄散,這足以說明這是一頭靈性生物。

    他看得出來這頭大蟒死亡不久,而且是在一瞬間被擊斃的,不止如此,其身體機能也是在同一時間被摧毀的,是以猶自保存著身前的模樣,並沒有任何掙紮扭動的跡象。

    隻是……

    那個出手殺死這頭異怪的人又在哪裏呢?

    就在他轉念到這裏的時候,心湖之中突然升起一股危險感應,且是從對麵牆壁的另一麵傳來的。

    他當機立斷向後退開,就見一道圓弧狀的光芒一閃,其如切豆腐一般,從堅硬的石牆上劃過。隨後整麵高大的石牆就向他所在的位置倒了下來。

    他快步急撤,並揮手拍散從頂端落下的碎石。

    轟隆!

    石牆倒在了地上,此刻可以看到,那被斷開的切口光潤平滑。

    咻咻聲響傳出,灰塵之中忽有數枚異物朝他射了過來。

    張禦目光一凝,於心下瞬間引動了“敏思”之印,瞬息間,外界的所有一切都變得好像緩慢了下來。

    他能看見,那隻是一枚枚細小的石塊,但是其上此刻所攜帶的力量卻是強勁無比。

    他並沒有拔劍,而起舉起劍鞘,在身前從容幾個擺臂,就將其一個個磕飛了出去。

    轟!

    這一次響動是右側方向傳來,一大截斷裂的石柱撞破滿是縫隙的石牆,並勢頭不減的朝他飛來。

    他依舊沒有閃身躲避,身上“壯生”之印一激,渾身力量生生拔高了幾分,他伸手上前,輕輕按住那飛來的偌大石柱,一引一撥,就將其往旁側挪去了。

    他知道這並不是結束,於是身軀微微壓低,保持著重心,而另一手握住劍柄,眼神則凝視前方。

    倏爾,一點亮光在彌漫的灰塵之中閃出,直向他所在之處奔來!

    他一吸氣,隨後拔劍出鞘,一抹劍光精準無比的斬在了那襲來銀芒之上,隻聽得一聲清脆交鳴,那飛來之物便在這股碰撞力量下被彈飛上了天空。

    隨著上方的光芒透下,清晰的將其真容映照出來。

    這是一把長劍!

    他一抬頭,透過那倒塌的巨牆,背後矗了有一根相對完整的石柱,一名身姿高拔,長眉入鬢的清俊道人此刻正立於上端。

    其人看著那被彈飛的長劍朝著自己落來,撇了一眼,從容伸手拿住,而後再是瀟灑一拋,任其“錚”的一聲歸入背後的劍鞘之中。

    他對著張禦微微一笑,道:“張師弟,身手不錯,幾年不見,看來你在玄修那裏也學到了不少東西。”

    張禦站直身軀,收劍入鞘,對於對方的出現似也並不如何意外,道:“桃師兄,果然是你,你不是跟隨在老師身邊麼,怎麼到這裏來了?”

    對方是在他舊修老師那裏學習時的師兄,名喚桃定符,兩個人以前的關係還算不錯。

    其實他方才就有所猜測了,因為對方的劍勢之中並無任何殺機,隻是純粹的試探,且分別試了他的反應、速度、力量以及眼力,這種風格他也算是非常熟悉了。

    桃定符從上方一躍而下,衣袂飄飄,落地時足尖輕點,沒有發出半點聲息,整個人好似輕如一片鴻羽。

    他走上前來,道:“老師已經離開這裏了。”

    張禦訝道:“離開這裏?”

    桃定符道:“別問我,我也不知道老師去了哪裏,可惜啊,老師他並沒有把下一步修行的方式傳給我,隻是讓我自己去找。”

    張禦也不覺有多少意外,舊法的修行就是這樣的,全靠自己去悟去找,不會給你解釋理由,能找到就找到,找不到是你機緣不足。

    桃定符這時一揮袖,一股炙熱氣息蔓延開來,兩人中間的磚石忽然熊熊焚燒起來,火光騰起一人多高,隻那火勢卻局限在三尺之內。

    張禦一見此景,眸中微泛異色,道:“真火煉爐?”他抬頭看去,“桃師兄,你練成老師傳你的‘上陽真炁’了?”

    桃定符目視火光,道:“雖是練成了,可是沒有下一步的功法,我也就止步於此了,所以我思來想去,隻有來找你幫忙了。”

    張禦道:“師兄想我怎麼幫忙?”

    桃定符道:“師弟你當是知道六十年前那一戰吧?那一戰玄修可是死傷慘重,但是你可能不知,我真修有幾位前輩也是死在了那裏,其中一位道號‘素陽’的前輩,就擅長我這‘上陽真炁’,他的遺骸當就落在那無邊叢林之中。”

    張禦頓時了然,道:“所以師兄是想我助你尋到這位素陽前輩的遺骸?“

    桃定符道:“我們真修講究緣法,我修煉的功法恰好與這位前輩相同,所以我想去找一找,看能不能在那裏找到機緣。”

    他看向張禦,道:“師弟,我知道你學的是‘古代博物學’,還懂得許多土蠻的語言文字,這次師兄我拜托你一次,不管最後能不能找到機緣,為兄都可以答應為你做三件事。”

    張禦正要開口說話,耳畔忽有馬蹄聲遙遙傳來。

    桃定符道:“有人來了,這東西給你,遇到難處就找我。”說著,把袖一揮,就朝他扔過來一個東西。

    張禦一把接住,發現亦是一枚骨哨,等再看去時,眼前已經沒有桃定符的身影了。

    他站在原地,卻是若有所思。

    他很了解這位桃師兄,其人跟隨自己那位老師二十餘年,卻也是沾染了老師話隻說一半,另一半自己去悟的風格。

    其言可以幫助他三件事,這不會是無緣無故的,應該是在暗示他此行之中或者幹脆就是身邊存在某種危險。

    這麼說來,在接下來的一路之上,該當加倍小心了。

    念頭轉過,他就將那枚骨哨收好,持劍朝外走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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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古文金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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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從這座殘破建築中走了出來,還未行出多遠,就見蔡蕹自外快步而來,其身影在移動時居然呈現出一種飄忽之狀,好似未曾著地一般,但又不顯匆忙急促,反而有種飄逸瀟灑之感。

    蔡蕹這時也是見到了他,其身形若無實質一般,倏爾頓住。他臉上露出驚喜之色,問道:“張師弟,你沒事吧?你把助役趕回去,可是發現了什麼麼?”

    張禦合手一揖,道:“多謝蔡師兄掛念,我無事,隻是遇到一頭靈性生物,我已經處理了。”

    蔡蕹神色一緊,道:“在哪裏?”

    張禦一側身,道:“蔡師兄跟我來。”

    他帶著蔡蕹回到了先前位置,後者仰頭一看,便瞧見了趴在牆上的那一條大蟒。

    蔡蕹看去也未怎麼發力,身體就憑空往上一拔,來了牆頭之上。他檢查了一下那大蟒,發現這果然是一頭靈性生物,上麵的靈性光華還有一點殘留,死因也是一目了然,是被一劍洞穿腦顱而亡的。

    他不禁讚歎道:“聽聞當初張師弟斬殺那頭夭螈時,創口也是在頭顱之上,可惜方才未看到這等精妙劍術。”

    張禦道:“蔡師兄過譽了,以後有機會的。”

    蔡蕹又觀察了一下四周,不由留意到了那麵倒塌的石牆,他在看到那明顯是被利器斬開的光滑斷麵時,不由露出了驚異之色,再看了看張禦手中始終握持的那柄夏劍,眼底露出了一絲了然。

    他道:“張師弟,這麼大一頭靈性生物,折算下來也值不少金元,你準備怎麼處理?”

    張禦道:“玄府可有成例麼?”

    玄府的規矩不像都護府和學宮擺在明麵上的,他到現在都還是在逐步摸索之中。

    蔡蕹笑道:“平常時候,玄府的規例與都護府的規矩相同,不過我等是被玄府派遣出來辦事的,故而所有在外收獲都可由我等自行處理,隻需用筆錄記述下來,相互印證,回去有個交代就行。”

    張禦一思,道:“這次是我們四人一同出來,收獲當也算作是我們四人的,不過我那一份就留給曉山鎮的學府吧,他們也是不易。”

    蔡蕹讚了一聲,道:“師弟說得好,嗯,這異怪是張師弟一人殺的,我本不該貪圖這一份,不過張師弟既然這麼說了,我也就厚顏收下,就把我這一份也一齊贈給曉山鎮吧。”

    說到此處,他想了想,又道:“這事就不要跟聞過、聞德兩兄弟說了,他們也不容易,平日就靠出替玄府外出做事攢些積蓄,若是知道我們這般做,他們恐怕也不好意思拿,我稍候再另做一些安排吧。”

    張禦道:“蔡師兄思慮周到,就照蔡師兄的意思辦。”

    蔡蕹笑了笑,踩了踩那蟒蛇頭顱,道:“這麼大一條巨蟒,我需得去鎮上找人來搬,師弟和我一同回去麼?”

    張禦道:“不了,我在周圍再轉幾圈,以免有什麼隱患留下。”

    蔡蕹點頭道:“也好,那師弟自便就是,我自去叫人。”他抬手一拱,就從高處下來,一會兒步履加快,就如來時一般遠去了。

    張禦則是走到了大蟒所在之地。他與陳正攀談時,曾特意向其打聽過周圍有無靈性生物的蹤跡,但陳正表示這幾年來都沒有,而且此前並沒有聽說鎮中有鎮民被吃的事情,周圍也並不存在可被大蟒視作食物的大型野獸,就算有,也大多被鎮民殺幹淨了,所以這條大蟒就像是突然蹦出來的。

    他四處轉了轉,很快就找到了大蟒留下來的移動痕跡,循此而去,用了不少時間,就來到了一處倒塌的神廟之前,那痕跡則通向下方的坑洞。

    從裏麵殘留的石階上看,之前這裏就有一條向下的通道,曾經被掩埋過,隻是從裏向外又被重新擠開了,這毫無疑問就是那大蟒巢穴所在了。

    他閉上雙目微感片刻,心湖之中並沒有發現什麼異狀,於是往裏走入進去,出乎意料的是,這裏並不十分深,很快就走到了底部。

    他環顧一圈,這裏本來應該是一個存放祭祀用物的地窖,還有殘破的陶罐和一些精美的金銀器物,牆上則繪有灰舊的彩色壁畫,倒是並沒有想象中的動物骨骸。

    從這個地窟的麵積來看,也僅是勉強夠這個巨蟒容身,但是作為巢穴似乎還是太狹窄了一些,且從那些留下的痕跡上,也能看出大蟒在這裏停留的時間應該並不長。

    莫非這巨蟒真的是從別的地方遊蕩過來的,還是……地下?

    他不由想起了那幹涸的遠古湖泊,還有那條地下暗河。

    正在思索的時候,他卻是不自覺被牆上的圖畫所吸引,畫上的人物穿著伊地人的服飾,但是手勢卻指向了腳下某一個方向。

    可這就有些不對了。

    伊地人是信奉海上神靈的種族,非常忌諱來自深淵和地下的力量,所以但凡伊地人所繪製的壁畫,就從來沒有向下的姿勢的,所有的人物都是一幅向前平視或者仰首向天的模樣,哪怕跪拜,也是頭顱朝上,雙手高舉。

    一旦出現這種情況,要麼就是偽作,要麼就是有著什麼特殊的用意。

    他走到近前,沿著那人物手勢所指的地方看去,發現了一個突起的部分,大體呈現出菱形。於是起手擦拭了一下,上麵掉落下來幾塊皺皮,裏間露出了一小片金色。

    待把上麵的遮掩全部拂去後,這東西終於露出了真貌,卻是一塊巴掌大的小金板,上麵還刻有一串古怪文字。

    之所以用串,是因為那文字猶如枝條纏繞,似乎是一個,又似乎是許多個。

    他有種感覺,那巨蟒的出現許與這東西有關。

    若是如此,此物就不宜留在這裏了。

    他想了想,就將之牆上小心剝下,用布包好放入了袖中,準備抽空再去宣文堂查下文檔,看看這種文字到底出自於哪裏。

    因為這裏再沒什麼發現,他就自裏走了出來,等回到原來的地方時,那些前來搬運大蟒的人已經到了,索性就和眾人一同返回曉山鎮。

    鎮上鎮民聽說新來的幾位玄府道長斬殺了一頭靈性大蟒,頓時引發了轟動,都是紛紛趕來看熱鬧,待看到這條大蟒如此巨大時,不由得對張禦一行人感謝不已。

    他們根本不知道距離自己這麼近有這麼一頭靈性異怪,要是什麼時候出來吃人,靠著鎮裏的那些銃炮刀槍,那根本拿其毫無辦法。

    為了此事,鎮長又舉辦了一場歡宴,並一直延續到了晚上。

    待飲宴結束後,蔡蕹把張禦和聞氏兄弟找來交流了一下,除了今天遺跡中的那條巨蟒外,在其他三個方向上並沒有什麼特殊發現。

    聞德興奮道:“張君當真了得,以前出來時,那些君子可沒張君這般厲害。”

    當他聽說這頭大蟒還有自己的份時,可是高興壞了,自方才到現在,不停的把好話送上,連他堂兄聞過都有些看不過去了。

    可他卻滿不在乎,在他看來,自己好處都拿了,那多說幾句好話不是應該的嗎?要是吹幾句就能拿好處,那他願意天天吹。

    蔡蕹嗬嗬一笑,提議道:“張師弟,兩位師侄,明天我們可再停留半天,若是無有其他發現什麼,那就離開這裏,盡快去往下一個駐屯鎮,你們以為如何?”

    三人自無意見。

    蔡蕹見此,也就不再多說,分開之後,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次日各人早早起身,依舊去往各個方向查探,同樣未曾發現任何異狀,於是過了午後,一行人就與曉山鎮眾人辭別,並在眾人不舍相送之下離開了此間。

    張禦在出去一段路後,回頭看了一眼,見還有很多鎮民還在那裏揮手相送。

    他心中清楚,曉山鎮的人對他們熱情,那是因為他們帶來了文明世界的聯係。

    這些鎮民盡管能夠吃飽穿暖,可身處此間,卻被孤獨和荒寂包圍著,生命也時時遭受著威脅。

    但無論都護府還是玄府,都必須將此處維係下去,因為文明的足跡一旦退縮,那麼這裏就會又一次退回到蠻荒。

    不止這裏,前麵要去的所有駐屯鎮,都是這般。他們就像一個個釘子,一根根火炬,牢牢楔入了荒原,使得來自天夏的文明之光能夠繼續在這片土地上維係下去。

    而東廷都護府本身,又何嚐不是如此呢?

    在曉山鎮於視線中逐漸消失之後,一行人繼續往東南方向行去。

    經過一個下午的奔波,前方出現了一條東西走向的寬闊河流。這是濟河,與瑞光城北麵的洪河一般,同屬於旦河的支流。

    一行人沿河而行,很快就見到了一座橫跨兩岸的飛虹狀木拱橋,隻是此刻那橋上似有人把守,還未等靠近,就有幾聲充滿警告意味的火銃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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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濟河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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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曉山鎮外,在驚聲鼓的敲打聲中,一列列民兵在隊長的催促下都是持銃拿槍上了城頭,幾門火炮也是掀去了炮衣,對準了鎮外。

    在他們的視線裏,出現了一列長長的隊伍,數目大概有千餘人。

    “這些人哪裏來的?”

    鎮上的人都是驚疑不定。

    駐屯鎮周圍存在的攻擊性特別強的蠻人部落早就被他們打散了,剩下一些較為溫和的,也都是依附鎮子而生存,經濟民生都被鎮子所掌握,且還在被不斷融合進來,現在附近兩百裏內已經不存在兩百人以上的蠻人部落了。

    等這些人走近後,鎮上的人才注意到,此輩乍一看去有些類似蠻人,但仔細分辨,卻又有著明顯的不同。

    蠻人大多以獸皮樹葉蔽體,文明程度不高,而這些人絕大部分身著布料衣物,有少數甚至穿著華麗的衣物,披著藍黃相間的掛裝,戴著彩羽和金絲編織的頭冠。

    看得出來其等不但有著明確的階級劃分,還擁有一定的組織和紀律,這絕非他們之前接觸到的任何蠻族可比。

    這些人到底從哪裏來的?簡直就像從地下鑽出來的一樣。

    有民兵頭目詢問鎮長是否要主動出擊,卻被否定了。鎮上的第一要務是保存鎮民的生命安全,隻要這些來曆不明的人沒有在此停留,破壞農田及進攻曉山鎮的舉動,那麼鎮子是不會主動進攻的。

    陳正則是帶著幾個學生,專門負責將這些人的樣貌、衣著、裝飾、交流方式等等都一一記錄下來,準備隨後將這些交給信使呈送給首府。

    荒原上出現這麼一群來曆不明的人,是絕對不能忽視的。

    很快他發現這些人並沒有往鎮子的方向過來,而是進入到了那片廢墟之中,隨後很快就被那些殘留的高牆和柱子遮擋住了身影。

    廢墟之內,幾個蠻人從那個巨蟒洞窟內鑽了出來,對著一個手持金銀杖,祭祀模樣的老者誠惶誠恐的說了幾句話。

    老者臉上出現怒容,用手一指,立刻有人上來鞭打這些蠻人。

    他移步來到空地上,拿出一根蠟燭點燃,嘴中喃喃念叨著什麼,少時,上麵有白煙冒起,形成了一個柳條模樣的長枝,微微抬起,向著某一個方向指出。

    他招呼了一聲,立刻有十來個身軀強壯,穿著皮甲,帶著短刀長矛的男子站了出來。在他上去說了一大串話後,這些人對他一低頭,就翻上一頭頭似獴似貓的東西,隨著這些生物發出一聲聲短促的叫聲,就朝著東南方向飛速馳去,很快就從視線裏消失了。

    人群中有一個帶著白色麵具的男子走出來,用天夏語道:“這麼少的人?能找到麼?”

    那個老者回過頭,也一樣用天夏語自信回答道:“厄蘭是我的部族裏最出色的戰士,他有神明的血統,擁有和你們天夏神明一樣的力量。”

    男子用玩味的聲音說道:“希望吧,你們這次的對手可不一般啊。”

    此刻濟河的拱橋之前,蔡蕹聽到了前方火銃聲,抬手示意了一下,一行人立時減緩了馬速,他勒馬傾身往前看了看,轉回頭對著聞過道:“聞師侄,你去前麵問一下,他們是什麼人。”

    聞過一點頭,將身上的大氅解開,就馳馬而去,見他隻是一個人過來,身上還穿著道袍,守橋的人沒再有什麼過激的舉動。

    聞過在橋下與那些人交涉了很長一會兒,這才趕了回來,道:“蔡師叔,我問過了,那些人都是觀山鎮的戍兵,說是前幾天發現有異神教徒試圖毀壞橋梁,所以派人在這裏值守。”

    聞德問道:“我們可以過去了麼?”

    聞過搖頭道:“他們說隊長的命令是在解決異神教徒前任何人不許通過,我們也不例外。”

    聞德奇道:“我們有玄府的過書路貼也不行麼?”

    聞過無奈道:“問題就在此處,這些人裏麵沒有會辨識玄府路貼的,生怕我們是偽造的,所以無論如何不肯放我們過去,也不肯送信去告知鎮裏。”

    聞德一時也是無言。

    蔡蕹沉吟一下,道:“我們不可能在這裏耽擱,況且這些異神教徒很可能就是我們要追剿的那一夥人,那就更不能等了,繞路吧。“

    要說他們這一行人,憑著實力怎麼也是能闖過去的,就算這一隊民兵有火銃也攔不住他們,不過這些舉動難免會造成一定的傷亡。可他們又不是強盜,行事都是要遵從規矩法令的,更不會去做殺傷都護府治下兵卒的事,且這樣很可能會引發很大的混亂。

    倒是他們在事後可以追究這些人耽誤玄府行事的罪責,可他們哪裏會和幾個忠於職守的民兵計較,所以眼下避免衝突的最好辦法就是從別處過去了。

    聞德道:“蔡師叔,有別的地方可以渡過此河麼?”

    蔡蕹身下的馬突然扭動了兩下,他拍了拍馬脖,安撫了一下,道:“我上次來時,這濟河的水勢比現在洶湧的多。而現在卻是淺了不少,水勢也沒那麼急了,應該是這兩個月沒有下雨的緣故,在中下遊的狹窄處當有地方可以過去。實在不成,就暫把馬匹和助役留在這裏,我們四人伐木為舟,先行渡河,待到了觀晨鎮,回頭再來接應好了。”

    聞氏兄弟都覺有理。

    張禦也自無異議。

    於是一行人轉而往濟河下遊馳去。隻是這一回似乎運氣不好,一直到天色逐漸陷入昏暗中,也並沒有能找到合適渡河地點。

    蔡蕹這時停下,他駐馬河畔,望著滔滔流水,道:“今天已是晚了,不如明日再尋吧,若是明早還不能找到合適的所在,我們四人就設法先過去。”

    張禦其實覺得,天色昏暗與否對他們四人並無什麼影響,蔡蕹剛才一直在強調搶時間,那大可以讓助役先休息,他們繼續找尋。

    不過這次主事的畢竟是蔡蕹,既然其人改了主意,不是遇到極為特別的情況,他也不會出言反對。

    一行人在附近轉了轉,尋到一處地勢較高的地方,助役紛紛下馬,從馱馬上將帳篷等物卸了下來,並砍伐樹木,很快支起了數個大帳。

    四個單人帳篷處在四角之上,兩個大帳處在中間位置。

    隨後其等又用鏟子在駐地之外挖出了一道深溝,外麵還擺了一圈簡易的鹿角,空隙地方更是拉了一圈係著鈴鐺的繩索出來,完全是一副軍伍的作派。

    因為附近可能存在異神教徒,所以他們此刻也不能生火烤煮食物,好在此行每個人身邊都有都護府提供的丹丸,隨身攜帶的淡水也是足夠,並不會因此受到多少影響。

    張禦與蔡蕹等人說了一會兒話後,一人走了出來,他身披鬥篷,站在高處眺望遠方那一座在沉暮中猶顯壯美峻拔的山峰。

    這幾天趕路,倒是距離這座神女峰越來越近了。

    那號稱點亮時能讓天夏本土看到的烽火台就在那裏,若是日後有空閑,倒是可去瞻仰一二。

    靜靜看了一會兒,他才轉回駐地,來到了自己單人帳篷之內,用打來的水簡單洗漱了一下,而後服下一枚元元丹,便就盤膝坐下。

    在打坐了有一個夏時後,他從定中出來,此刻周圍已是完全安靜下了來,便於心下一喚,隨著一陣光亮在身周圍升起,那大道渾章隨之浮現出來。

    自那日得到桃定符的暗示後,他一直在加強著戒備,白天的事讓他感覺危險正在接近中,說不定那些異神教徒就在附近,那麼加強下自己的實力是十分有必要的。

    現在他所具備的神元隻能觀讀兩枚章印,而玄章那裏,新收獲的三枚章印需按照玄府章法一同觀讀,這才有可能找出心光之印,所以暫時不能用,這樣他隻能往渾章上想辦法。

    渾章之上隻剩下“劍印”未曾觀讀,其實提升這一枚章印是最為實際的。因為“劍”、“馭”二印本就為一體,“馭印”目前已是觀讀過了,而劍印卻是一直空缺在那裏,他已經忍了好久了。

    若是也將之一樣觀讀了,那麼此印就相對圓滿了。

    心下有了決定,他當即看向“劍印”,隨著神元逐漸減少,那章印上光芒同時亮起,並將他整個人照入進去。

    刹那間,他就感覺自己的身上發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這並非真正實質上的變動,而是身心對劍器的親和和掌握達到了一種更高的層次之中。

    原本他與劍之間還存在著一層隔膜,可這一刻,卻似乎被完全抹去了,彼此之間在沒有半分阻礙。

    心意一動,隨著一道雪亮光華照亮鬥篷,他已是將夏劍抽出,橫擱在了膝上。

    他能感覺,這一次出劍可謂順暢無比,是真真正正的心到劍到,意動劍動,而並非倚仗了夏劍之能。

    此刻他甚至有一種出外演練劍式的衝動,不過他隻是心意一轉,就輕易將這情緒按下,重新恢複到了此前不起一絲漣漪的平靜之中。

    他正想將渾章收起,可這個時候,卻是目光一頓,他發現自己觀讀了劍印後,劍馭兩印並沒有因此再度重合,而是在此之上,居然又衍生出一個新的章印來!

    “這是……”

    他眸光泛動了一下,卻是毫不猶豫就將神元往裏投入進去,隨著那章印也是亮了起來,他身軀再度被一陣光芒所籠罩了進去。

    光芒收斂下去後,他抬起夏劍,凝視其上,待準備有所舉動時,心湖之中忽然傳來一絲波蕩。

    嗯?

    他微微側首,卻是察覺到蔡蕹從自身的帳篷中出來,並且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離開了駐地。

    “蔡師兄這是去哪裏?”

    他想了一想,並沒有跟上去窺看的意思,蔡蕹想來當有自己的想法,況且其人之前雖然沒展現出什麼能為,可修為無疑比他高的多,應該不會有什麼事。

    可是蔡蕹這一去,卻是遲遲沒有回來。

    而在差不多到了下半夜的時候,本在入定的他忽然睜開了眼睛。

    外麵有不少腳步聲響起,並在朝著他們這裏不斷接近之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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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濟河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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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曉山鎮外,在驚聲鼓的敲打聲中,一列列民兵在隊長的催促下都是持銃拿槍上了城頭,幾門火炮也是掀去了炮衣,對準了鎮外。

    在他們的視線裏,出現了一列長長的隊伍,數目大概有千餘人。

    “這些人哪裏來的?”

    鎮上的人都是驚疑不定。

    駐屯鎮周圍存在的攻擊性特別強的蠻人部落早就被他們打散了,剩下一些較為溫和的,也都是依附鎮子而生存,經濟民生都被鎮子所掌握,且還在被不斷融合進來,現在附近兩百裏內已經不存在兩百人以上的蠻人部落了。

    等這些人走近後,鎮上的人才注意到,此輩乍一看去有些類似蠻人,但仔細分辨,卻又有著明顯的不同。

    蠻人大多以獸皮樹葉蔽體,文明程度不高,而這些人絕大部分身著布料衣物,有少數甚至穿著華麗的衣物,披著藍黃相間的掛裝,戴著彩羽和金絲編織的頭冠。

    看得出來其等不但有著明確的階級劃分,還擁有一定的組織和紀律,這絕非他們之前接觸到的任何蠻族可比。

    這些人到底從哪裏來的?簡直就像從地下鑽出來的一樣。

    有民兵頭目詢問鎮長是否要主動出擊,卻被否定了。鎮上的第一要務是保存鎮民的生命安全,隻要這些來曆不明的人沒有在此停留,破壞農田及進攻曉山鎮的舉動,那麼鎮子是不會主動進攻的。

    陳正則是帶著幾個學生,專門負責將這些人的樣貌、衣著、裝飾、交流方式等等都一一記錄下來,準備隨後將這些交給信使呈送給首府。

    荒原上出現這麼一群來曆不明的人,是絕對不能忽視的。

    很快他發現這些人並沒有往鎮子的方向過來,而是進入到了那片廢墟之中,隨後很快就被那些殘留的高牆和柱子遮擋住了身影。

    廢墟之內,幾個蠻人從那個巨蟒洞窟內鑽了出來,對著一個手持金銀杖,祭祀模樣的老者誠惶誠恐的說了幾句話。

    老者臉上出現怒容,用手一指,立刻有人上來鞭打這些蠻人。

    他移步來到空地上,拿出一根蠟燭點燃,嘴中喃喃念叨著什麼,少時,上麵有白煙冒起,形成了一個柳條模樣的長枝,微微抬起,向著某一個方向指出。

    他招呼了一聲,立刻有十來個身軀強壯,穿著皮甲,帶著短刀長矛的男子站了出來。在他上去說了一大串話後,這些人對他一低頭,就翻上一頭頭似獴似貓的東西,隨著這些生物發出一聲聲短促的叫聲,就朝著東南方向飛速馳去,很快就從視線裏消失了。

    人群中有一個帶著白色麵具的男子走出來,用天夏語道:“這麼少的人?能找到麼?”

    那個老者回過頭,也一樣用天夏語自信回答道:“厄蘭是我的部族裏最出色的戰士,他有神明的血統,擁有和你們天夏神明一樣的力量。”

    男子用玩味的聲音說道:“希望吧,你們這次的對手可不一般啊。”

    此刻濟河的拱橋之前,蔡蕹聽到了前方火銃聲,抬手示意了一下,一行人立時減緩了馬速,他勒馬傾身往前看了看,轉回頭對著聞過道:“聞師侄,你去前麵問一下,他們是什麼人。”

    聞過一點頭,將身上的大氅解開,就馳馬而去,見他隻是一個人過來,身上還穿著道袍,守橋的人沒再有什麼過激的舉動。

    聞過在橋下與那些人交涉了很長一會兒,這才趕了回來,道:“蔡師叔,我問過了,那些人都是觀山鎮的戍兵,說是前幾天發現有異神教徒試圖毀壞橋梁,所以派人在這裏值守。”

    聞德問道:“我們可以過去了麼?”

    聞過搖頭道:“他們說隊長的命令是在解決異神教徒前任何人不許通過,我們也不例外。”

    聞德奇道:“我們有玄府的過書路貼也不行麼?”

    聞過無奈道:“問題就在此處,這些人裏麵沒有會辨識玄府路貼的,生怕我們是偽造的,所以無論如何不肯放我們過去,也不肯送信去告知鎮裏。”

    聞德一時也是無言。

    蔡蕹沉吟一下,道:“我們不可能在這裏耽擱,況且這些異神教徒很可能就是我們要追剿的那一夥人,那就更不能等了,繞路吧。“

    要說他們這一行人,憑著實力怎麼也是能闖過去的,就算這一隊民兵有火銃也攔不住他們,不過這些舉動難免會造成一定的傷亡。可他們又不是強盜,行事都是要遵從規矩法令的,更不會去做殺傷都護府治下兵卒的事,且這樣很可能會引發很大的混亂。

    倒是他們在事後可以追究這些人耽誤玄府行事的罪責,可他們哪裏會和幾個忠於職守的民兵計較,所以眼下避免衝突的最好辦法就是從別處過去了。

    聞德道:“蔡師叔,有別的地方可以渡過此河麼?”

    蔡蕹身下的馬突然扭動了兩下,他拍了拍馬脖,安撫了一下,道:“我上次來時,這濟河的水勢比現在洶湧的多。而現在卻是淺了不少,水勢也沒那麼急了,應該是這兩個月沒有下雨的緣故,在中下遊的狹窄處當有地方可以過去。實在不成,就暫把馬匹和助役留在這裏,我們四人伐木為舟,先行渡河,待到了觀晨鎮,回頭再來接應好了。”

    聞氏兄弟都覺有理。

    張禦也自無異議。

    於是一行人轉而往濟河下遊馳去。隻是這一回似乎運氣不好,一直到天色逐漸陷入昏暗中,也並沒有能找到合適渡河地點。

    蔡蕹這時停下,他駐馬河畔,望著滔滔流水,道:“今天已是晚了,不如明日再尋吧,若是明早還不能找到合適的所在,我們四人就設法先過去。”

    張禦其實覺得,天色昏暗與否對他們四人並無什麼影響,蔡蕹剛才一直在強調搶時間,那大可以讓助役先休息,他們繼續找尋。

    不過這次主事的畢竟是蔡蕹,既然其人改了主意,不是遇到極為特別的情況,他也不會出言反對。

    一行人在附近轉了轉,尋到一處地勢較高的地方,助役紛紛下馬,從馱馬上將帳篷等物卸了下來,並砍伐樹木,很快支起了數個大帳。

    四個單人帳篷處在四角之上,兩個大帳處在中間位置。

    隨後其等又用鏟子在駐地之外挖出了一道深溝,外麵還擺了一圈簡易的鹿角,空隙地方更是拉了一圈係著鈴鐺的繩索出來,完全是一副軍伍的作派。

    因為附近可能存在異神教徒,所以他們此刻也不能生火烤煮食物,好在此行每個人身邊都有都護府提供的丹丸,隨身攜帶的淡水也是足夠,並不會因此受到多少影響。

    張禦與蔡蕹等人說了一會兒話後,一人走了出來,他身披鬥篷,站在高處眺望遠方那一座在沉暮中猶顯壯美峻拔的山峰。

    這幾天趕路,倒是距離這座神女峰越來越近了。

    那號稱點亮時能讓天夏本土看到的烽火台就在那裏,若是日後有空閑,倒是可去瞻仰一二。

    靜靜看了一會兒,他才轉回駐地,來到了自己單人帳篷之內,用打來的水簡單洗漱了一下,而後服下一枚元元丹,便就盤膝坐下。

    在打坐了有一個夏時後,他從定中出來,此刻周圍已是完全安靜下了來,便於心下一喚,隨著一陣光亮在身周圍升起,那大道渾章隨之浮現出來。

    自那日得到桃定符的暗示後,他一直在加強著戒備,白天的事讓他感覺危險正在接近中,說不定那些異神教徒就在附近,那麼加強下自己的實力是十分有必要的。

    現在他所具備的神元隻能觀讀兩枚章印,而玄章那裏,新收獲的三枚章印需按照玄府章法一同觀讀,這才有可能找出心光之印,所以暫時不能用,這樣他隻能往渾章上想辦法。

    渾章之上隻剩下“劍印”未曾觀讀,其實提升這一枚章印是最為實際的。因為“劍”、“馭”二印本就為一體,“馭印”目前已是觀讀過了,而劍印卻是一直空缺在那裏,他已經忍了好久了。

    若是也將之一樣觀讀了,那麼此印就相對圓滿了。

    心下有了決定,他當即看向“劍印”,隨著神元逐漸減少,那章印上光芒同時亮起,並將他整個人照入進去。

    刹那間,他就感覺自己的身上發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這並非真正實質上的變動,而是身心對劍器的親和和掌握達到了一種更高的層次之中。

    原本他與劍之間還存在著一層隔膜,可這一刻,卻似乎被完全抹去了,彼此之間在沒有半分阻礙。

    心意一動,隨著一道雪亮光華照亮鬥篷,他已是將夏劍抽出,橫擱在了膝上。

    他能感覺,這一次出劍可謂順暢無比,是真真正正的心到劍到,意動劍動,而並非倚仗了夏劍之能。

    此刻他甚至有一種出外演練劍式的衝動,不過他隻是心意一轉,就輕易將這情緒按下,重新恢複到了此前不起一絲漣漪的平靜之中。

    他正想將渾章收起,可這個時候,卻是目光一頓,他發現自己觀讀了劍印後,劍馭兩印並沒有因此再度重合,而是在此之上,居然又衍生出一個新的章印來!

    “這是……”

    他眸光泛動了一下,卻是毫不猶豫就將神元往裏投入進去,隨著那章印也是亮了起來,他身軀再度被一陣光芒所籠罩了進去。

    光芒收斂下去後,他抬起夏劍,凝視其上,待準備有所舉動時,心湖之中忽然傳來一絲波蕩。

    嗯?

    他微微側首,卻是察覺到蔡蕹從自身的帳篷中出來,並且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離開了駐地。

    “蔡師兄這是去哪裏?”

    他想了一想,並沒有跟上去窺看的意思,蔡蕹想來當有自己的想法,況且其人之前雖然沒展現出什麼能為,可修為無疑比他高的多,應該不會有什麼事。

    可是蔡蕹這一去,卻是遲遲沒有回來。

    而在差不多到了下半夜的時候,本在入定的他忽然睜開了眼睛。

    外麵有不少腳步聲響起,並在朝著他們這裏不斷接近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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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玄府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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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快速戴上遮帽,拿著夏劍出了帳篷,就見裏許之外有人正在往他們這裏快步靠過來,總數大約有百餘人,隊伍拉的很分散,隱隱包含了各個方向,看去像要把他們包圍起來。

    以他過人的目力,便在夜中,也一樣把來人的裝扮看得很清楚。

    這些人很多披著綴著羽毛和藤條的衣物,臉上則畫著油彩,但是手上拿著錘、矛、劍等金屬武器,背上背著弓箭,有少數人甚至還披著古舊的石甲,腳步極為沉重,很可能就是所謂的異神教徒。

    沒想到他們還沒找過去,對方就已經主動找上門來了。

    可是對方是怎麼準確找到這裏來的?

    他心思一轉,極有可能是白天的那些民兵中有這些人眼線,看到了他們往下遊來。

    聞氏兄弟這時也是聽到了外麵的動靜,出了帳篷,同樣看到了這一群人。

    可這個時候,他們卻發現蔡蕹不在。

    不過此時也顧不上這些了,應付眼前的敵人才是正經。由於不知道對方的底細如何,貿然出擊可能不利己方,兩人與張禦三言兩語交換了一下意見,就決定各自守一個方向,還有一邊則交給那八名助役。

    那些助役看得出訓練有素,都是和衣而臥,反應也是極快,方才有響動時,就一個個出了帳篷。此刻得了命令,立將隨身攜帶的武器拿了出來,其中三人持拿盾牌頂在最前麵,四個人端起火銃站於後麵,一個人則拿著弓箭站在最後方,屏息凝神以待。

    張禦則是來到南麵的那個位置上,看得出這一路的來人最少,隻有十二個人,這夥人應該是從北麵過來的,或許是打著將他們一網打盡的主意,所以這路人應該是打算繞過來堵他們後路的。

    可是對方恐怕沒有想到,方一接近,就被他們察覺到了,這說明對方至多知道他們人數,但對於他們的戰鬥力卻並沒有一個準確的估計。

    這些人發現駐地裏麵的動靜後,知道自己已經是暴露了,他們也是悍勇,立刻發動了攻擊,五六個人拉開手中的弓箭,刷刷朝著駐地裏射來。

    張禦劍不出鞘,隻是輕輕揮臂,就將之撥開,不過他很快見到其中有幾人手中抬起了什麼東西,便立刻向旁側一個挪步。

    對麵閃過了幾個火光,緊接著響起了火銃的聲音,一側的鹿角被崩碎了一大片,無數碎片飛濺出來。

    他信手拍開了碎片,這個時候,耳畔也是聽到其他幾個地方分別傳來了火銃的聲響,顯然也是遇到了一樣的情況。

    助役那邊正朝北方,有四五十人氣勢洶洶朝他們衝過來,他們的盾牌上此時也挨了幾發銃子,可這東西顯然是經過玄府秘製的,火銃打上去也未能將其穿透,但兩個持盾的助役卻是仿佛是被正麵掄了一錘,吐血半癱在了地上。

    不過後麵四個持銃的助役抓到了這個機會,一輪火銃打出去,對麵立時倒下了幾個人,隨後他們立刻棄銃拿弓,接連平射,短短幾個呼吸內,就射倒了十幾個人。

    助役中那個站在最後的人此時忽然一箭射去,正中一個像是頭目模樣的人的麵部,那人頭顱一仰,就向後栽倒。

    這人一死,這群人頓時愣了下,腳步也緩了下來,似有些不知所措,有人忙不迭就往後逃跑,這動作立刻引得所有人都是跟著一起跑,可是隨即被跟上來的弓箭不斷射倒在路上,眨眼就死了一大半。

    這裏看著進攻的人數最多,但卻反而是戰鬥力最弱的一處。幾乎是一上來就被打崩了。

    而進攻聞氏兄弟這兩邊的人倒是十分凶猛,先是底近放了一排火銃,隨後又是一波長矛飛斧,下來直接就嚎叫著直接衝了上來。

    可是才衝了沒多久,大多數人都是變得就跌跌撞撞。

    那些助役在出入口和下坡的路上倒滿了石塊,還挖了一些淺坑,顯得崎嶇不平,使得他們的衝勢也受到了影響,速度自然也就快不起來了。

    聞氏兄弟卻是不慌不忙,手中各抓起幾個石塊,輕易一捏,就成一把碎石,隨後身軀稍稍後仰,使力往下一灑,那強勁無比的力量根本不亞於銃子多少,在劈啪亂響的和慘叫之中,兩麵來犯的人頓時倒下了一大片。

    張禦這一邊,他發現自己所對麵的人雖然人數最少,但卻最為沉得住氣,其等並不衝上來,一直是在用火銃和弓箭遠遠射擊。

    他心思一轉,現在沒有心光護持,自己還擋不住火銃的攢擊,雖然對麵想打中他也不容易,可是站在這裏挨打卻絕不是一個好選擇。

    看來唯有主動出擊了。

    他也知道,對方敢來堵後路,一定是有些本事的,而從開始到現在,這群人就表現的異常鎮定,所以他也提了百分百的小心,“敏思”、“吒聲”、“壯生”三印一齊引動,同時腳下一發力,已是自高坡之上衝下!

    “篤篤篤……”

    幾支弓箭從天而降,卻隻落在了他原先站立的位置上。

    對麵顯然沒料到他會選擇一個人衝下來,有幾人把火銃再度端了起來,可發現他的移動的速度極快,根本無法對準,於是幹脆一把扔在了地上,紛紛拔出身邊的短刀邁步迎上。

    張禦此刻已然衝至了近前,隨著他人到來,一道奪目劍光也是隨之斬入了敵眾之中,霎時碎肢斷體飛舞起來,一同響起的還有幾聲短促的慘哼。

    幾乎是眨眼之間,十二人之中就有四人倒下。

    一照麵間就喪失了三分一人手,若是尋常人恐怕當場就失去鬥誌了,可這些人卻並沒有因此被嚇到,反而快速移步向外散開,隱隱對張禦呈現出一個包圍的態勢。

    其中一個翻滾出去躲避劍光的時候,順勢撿起了地上的火銃,在站起同時還對著他吐出了一古怪音節。

    張禦忽覺有一股力量似要自己頭腦裏鑽入進來,知道這一定是對方在試圖影響他的心神,但在“吒聲”護持之下,他沒有受到半分撼動,他向前一個跨步,鋒利的劍光一閃而過,旋即衝向下一個目標,而那個舉銃之人僵了片刻,須臾,身上出現了一條血線,半截身軀連帶著被剖開的火銃一起斜斜滑落了下來。

    夜色之下,劍光如電,接連閃爍躍動不止。

    張禦大袖飄擺,一劍了結一人,隻是幾個呼吸間,這裏敵人就被全數斬殺,場中就唯有他一人持劍站立。

    他把劍刃一振,再往上望去,那裏的戰鬥差不多也是接近了尾聲,三麵敵人都被打得崩潰,隻是奇怪的是,大部分退下來的異神教徒並沒有向著來路逃竄,而是撤到了東麵沒有退路的河水邊,並在河灘上整頓起來,但看去不是要和他們繼續戰鬥,而是頻頻回望,似在等待什麼。

    他意識到可能事情還沒有結束,許還有敵人未曾到來。

    就在此刻,他的心湖之中忽然出現了數個氣息,這些氣機混亂無比,扭曲成了一團,根本不像是一個人所具備的,或者說,已經脫離了人的範疇。

    而河麵之上一陣水霧升起,不知何時出現了五個人,並自水麵上一步步走過來,不過令人驚訝的是,這幾人都是身著玄府道袍,此刻在周圍霧氣襯托之下,信步而來,飄然若仙。

    聞過、聞德兩兄弟可沒有因為對方身著玄府衣袍就認為這是自己人,不過他們也認識到來人不簡單,立刻吩咐助役收拾下,再做好迎敵準備。

    那個持弓助役估算了一下雙方距離,似乎想要試上一箭試探下,可還未等到動手,後麵卻傳來了一個聲音,“不要動手!”

    眾人回頭,蔡蕹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後方。

    聞德喜道:“蔡師叔,你回來了?你去哪裏了?”

    張禦看了看其人,沒有作聲。

    蔡蕹沒有回答,他神情凝重的來到了眾人前方,看著河水方向。

    聞過問道:“師叔,對麵那是什麼人?怎麼感覺有點像我們玄府的同道?”

    蔡蕹眼神中多了一些莫名的意味,他重重一歎,語聲沉重的說道:“他們……你們可以將他們看成是另一個玄府的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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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9-9-12 21:4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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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渾章玄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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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個玄府,什麼意思?”

    聞德言一怔,玄府不是隻有一個麼?還能有另一個不成?

    蔡蕹吸了口氣,看著前方,眼神十分複雜,語聲有些飄忽道:“他們大多數是從玄府叛逃出去的人,他們修煉的是……大道渾章!”

    “大道渾章?”

    聞過、聞德兩兄弟對視一眼,望向來人目光也不自覺變得異常戒備起來。

    大道渾章他們自然是知道,也明白修習這種章法的人是修煉大道玄章之人的對頭,也即是玄府的敵人。但也僅此而已,玄府上層對渾章的消息向來諱莫如深,並不會去主動提及。

    張禦的臉龐此刻掩蓋在遮帽之下,顯得很是模糊。他眸光微動,自高處目視來人,除了自己之外,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修煉大道渾章的人。

    項淳說此等人都護府疆域隻能已經不剩下了幾個了,似乎根本用不著去在意了,可此刻看來,顯然事實並不是如他所說的那般。

    這五人悠然踏著水波,被水霧簇擁著來到了岸上,但當踩在實地上時,腳下卻絲毫沒有濕痕留下。而那些退到河邊的異神教徒則是紛紛躬身讓道。

    五人中間有一個俊美年輕人走了出來,他看向上方駐地,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麵的蔡蕹,道:“蔡蕹?蔡師兄。”他麵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又見麵了。”

    而後他目光一移,越過蔡蕹看向聞氏兄弟和張禦,道:“你們也是玄府的弟子吧?玄府實在不是什麼好地方,故步自封,隻會死板傳授前人章法,不如來我們這裏如何?”

    他向前伸出一隻手,做邀請狀,“來我們這裏,你們想要什麼秘法我們都可以給你,更有辦法讓你避開玄機之束,直接閱讀下一道章。”

    聞過、聞德兩人聽到這話,卻是不禁有些心動。

    他們因為資質所限,辛辛苦苦積蓄神元也頂多在第一道章上做文章,盡管戰鬥力是在提高,可與閱讀到第二道章的人相比卻是遠遠不如的,而若是能得到這種秘法……

    “不要聽他說話!”

    蔡蕹猛然高喊了一聲。

    聞過、聞德二人不由身軀一震,猛地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方才險些就被對方言語蠱惑了,望向那英俊年輕人的目光裏頓時滿是忌憚,

    張禦方才也是一樣聽到了其人說話,不過他並有什麼反應。這是因為他盡管已是收斂了“敏思”、“壯生”二印,可鑒於他防備那無孔不入的意識侵略,所以“吒聲”之印仍是繼續維持著,反正此印他能延續極長時間,也是如此,才沒有被對方言語所趁。

    那俊美年輕人撇了眼蔡蕹,又看向三人,意味深長道:“不願意?沒關係,你們很快會改變主意的。”就在他說話之間,五人背後那飄起的霧氣變得越來越濃,甚至連一段河水變得看不太清了。

    蔡蕹凝視著下方,他上前一步,頭也不回道:“這場戰鬥你們無法摻和進來,你們走,分頭走!我來擋住他們!”

    張禦看了他一眼,當即一轉身,往馬匹停放的地方疾步而去。

    聞氏兄弟也是毫不猶豫往後撤退。

    兩人心中都很清楚,這五個人看來是有備而來,蔡蕹以一敵五當是沒有什麼勝算的,若是自己留下來,蔡蕹還要分心照看,那是更無幸理,反而他們不在,其人或許還有機會離開。

    蔡蕹大步向著那五人走去,與此同時,他的身體表麵頓有一層渾厚的亮光閃爍起來。

    轟!轟!

    那些異神教徒此刻似是為了表現自己,就端起一排火銃對著他打了過來,然而銃子轟在他身上,卻是一枚枚變形的鉛子往下掉落,絲毫不能阻擋他前進的腳步。

    那年輕人嘴裏輕輕吐出兩字:“多事。”

    那些異神教徒先是身軀一僵,隨後仿若中了邪術一般,紛紛重新裝好火銃,然後塞到自己嘴巴裏,隨著一連串轟鳴,就一個個倒了下來。而一些手持利刃的人十分果斷的互相戳刺劈砍,期間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不一會兒,就沒有一個站立著的了。

    俊美年輕人卻是站著沒動,而五人身後那淡淡的氣霧已是湧上岸來,在經過那些屍體時,其等血肉連帶同衣物一起融成了一灘爛泥,唯有那些火銃和金屬小件還留在原地。

    此刻忽有隆隆馬蹄聲響起,並往著三個不同的方向而去,俊美年輕人抬起頭,示意身邊幾人道:“你們分幾個人去追。”

    背後四人商量了一下,就三人走了出來,可還沒走幾步,駐地上方忽然有火銃聲響起,同時還有弓箭朝著他們落下。卻是那些助役在阻礙他們的前進。

    他們是玄府的助役,對玄府忠心不二,此行第一要務就是保護玄府弟子,隻要還有一個人沒走,就絕然不會離開哪怕一步的。

    那三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個忽如疾電般射去,片刻之後,高地之上就恢複了一片平靜。而後三道人影倏爾分開,朝著馬匹奔逃的方向各自追了下去。

    蔡蕹微微歎息了一聲,他繼續向前走去,到了距離那年輕人隻有不到兩丈遠的位置上停下。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隻是相互對視著。

    過了一會兒,蔡蕹道:“好了,樣子做做就可以了,嬴闃,你可以把人叫回來了。”

    “做做樣子?”嬴闃嗤笑一聲,道:“蔡師兄好像搞錯了什麼?”

    蔡蕹皺眉道:“他們隻是跟隨我一同出來的人,與你們從來沒有衝突,也沒有可能暴露我投奔你們的事,難道就不能放過他們麼?”

    “你們?”

    嬴闃撇了他一眼,道:“蔡師兄現在要叫我們了,我們這次雖然是出來接應你的,可也沒打算把玄府的人放過了。”

    蔡蕹臉色微變,沉聲道:“你們不能這麼做!”

    嬴闃笑了起來,道:“蔡師兄,你說這話難道不覺好笑麼?”

    蔡蕹肅容道:“我沒說笑,那聞氏兄弟也是玄府的老人了,他們現在都拜在了許英師兄的門下,很受許英師兄的器重,而那個張師弟,更是連項主事都看重的人,這次特意是叫我帶出來曆練的,你們如果殺了他,玄府絕對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想來這也不是你們想看到的。”

    “哦?原來如此。”

    嬴闃點了點頭,麵上浮現出一絲了然之色,道:“蔡師兄你一開始從駐地裏出來,其實就是想早點碰上我們,然後就不必連累這些帶出來的人了,對吧?”

    蔡蕹哼了一聲,沉聲道:“這件事本來就與他們無關。”

    嬴闃笑道:“蔡師兄越是這樣,越說明這幾人人才,那就更不能放過了,你放心,隻要他們願意跟隨我們修道,我們是不會為難他們的。”

    他說了這句話才沒多久,那個追剿聞過的人忽如疾電般閃了過來,其人手中似是抓著什麼東西,他將之扔在了地上,並道:“我這邊的解決了。”

    蔡蕹卻是閉上眼睛,不忍去看。

    嬴闃皺眉道:“全師弟,解決了便解決了,這東西就不必帶回來了。”

    全師弟一怔,略覺委屈道:“我這不是沒法證明麼?”

    嬴闃還想說什麼時候,忽覺有異,他自袖中取出一根竹簽,隻一拿出來就斷了一半,他瞥了眼,道:“原來是折師弟死了,真是沒用啊,看來的確像蔡師兄你說的那樣,玄府很重視你們。”

    蔡蕹一看,此人應該是剛才去追聞德的那個。他有些詫異,倒是不知道聞德還有這等實力。

    嬴闃側過頭,看了看一直跟隨在自己身邊的一名蒙麵女子,道:“你去看看折師弟有沒有把這個人解決,假如解決了,把屍體都處理了,再往臧師弟那裏去一次,他老毛病一犯容易耽誤時間。”

    那女子對他無聲一揖,轉身疾走,隨著她身上冒出縷縷薄煙,速度越來越快,很快就似如飄空一般離去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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