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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誤道者] 玄渾道章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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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7-9 09:18:55
第一百五十一章 合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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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看著那兩把飛劍朝自己落來,他身上心光向外撐開,而兩把飛劍與之一觸,卻如融化一般,霎時投入了其中,並很快融彙到了一處。

    待他心光收斂回來,那兩把劍器似是就此消失不見了,這實際上他卻是將之藏匿於心光之內。

    通常劍器要融入到心光中,需得煉合雙劍,這是一個水磨功夫,他也是在嚐試和祭煉之中,而與敵人對敵,同樣也是磨礪的一種,隻是這裏麵似還欠缺了一點火候,所以一直還不得完成。

    但不曾想到,這回本來他是想找尋諸我,卻是於無意之間做到了此事。

    這大概是因為這兩柄劍器長久受他神氣浸潤,再加上兩劍本是因他而生,由他所煉,本就算得上是他自身的一部分,所以某種意義上,這也算得上是“諸我”之一,故是在運法感應之際被順利煉合了。

    他此刻心思一動,那飛劍就又出現在了自己手中,到此一步,劍器可持拿在手,可隨時收了起來,運使飛斬無不自如。

    而若是再往下一步,那就是飛劍分化之術了,也唯有心光與劍器相合才能進而做到這等事。

    他仔細想了想,這表麵看去是一個意外收獲,可當也並不是什麼巧合,這正是他在追尋諸我的過程之中自身力量提升的表現。

    因為修道人每尋到一個外我,那就意味著自身向完全之我靠近了一點,而劍器作為其中與他時時接觸之我,所以才被最先尋到。

    這還證明這套前人總結的方法的確是有用的,或許隨著他深入修持,陸續尋到諸我,便可取拿到這一元。

    他這時轉首往擺在一側時晷的看去,方才他感覺上隻是過去了一瞬而已,然則距離他閉關竟已過去大半月了,如今已是七月初了。

    這等參悟最是消耗時光,他還算好的,那些真修動輒坐觀數載,哪怕一次閉關數十上百年也是有的,這不避世也要避世了。




    他早前曾考慮過去到下層參悟此法,可參悟此道首先要存我唯一,才能去找尋諸我,而去往下層則首先就要分出一我,這便無法達成第一個條件了,所以這裏麵明顯是無法取巧的。

    他站起身來,心意一喚,把散落在外的玉籌都是收了回來,將那禁陣撤了去,而後邁步出了正堂,來至一側遊廊之中。這裏放著一張檀木案,這些天來的報紙和各個地方傳來的書信都是整整齊齊擺在了此間。

    他坐下翻看了一下,再將書信拿過,逐一回書。

    這裏麵還有一封是左道人寄來的,言稱因為下層交戰正烈,所以暫還脫不開身前來拜見,隻戰事還在控製之內,故寄了一封書信告知情形。

    張禦略一思索,把青曙喚了過來,道:“衛氏軍可是都回來了麼?”

    青曙抱拳道:“回稟先生,衛氏軍是分批撤回的,到了上月方才全數從虢星回返,衛軍主也是五天前才回到掖崖州中,她之前還對青禾說,想與先生見上一麵。”

    張禦道:“是該當見上一麵了,有些事我還要需衛軍主商議,這般,你讓她下月到我這處來一次。”

    青曙道一聲是,又道:“許執事前些日子派了一名弟子到此,說是有些事要親自向巡護稟報,這人一直等在客閣之內,先生要不要喚他見麵?”

    張禦道:“你讓他過來。”

    青曙應下,便就退下去了。

    張禦這時轉首過去,望見那玉花狐帶著幾隻的幼崽從花圃之中跑過去,這些時日不見,那些幼崽倒是長大了一圈,也變得更是活潑了,皮毛也是尤為光亮。

    當日他見那玉花狐,覺得很有靈性,故是這當是喂養了丹散,若是一直這般服食下去,那說不得有朝一日能變成靈性生靈。

    遠處腳步聲傳來,一個弟子的身影出現在了遊廊之下,站在台階下麵對著他躬身一禮,道:“巡護。”

    張禦對他道:“上來說話。”

    那弟子小心走入廊內,再是一禮,隨後將一枚玉符拿出,雙手呈上,道:“巡護,這些時日來,弟子跟隨許執事查訪了一些人,要緊的都是記在了其中。”

    張禦把玉符拿了過來,他意念入內一轉,眼神動了動,許成通在這裏麵言及是一個頗有根腳的真修,這位在同道之中名聲頗好,並以提攜後輩著稱,但實際上極可能也是秉持滅玄興真理念之人。

    這位與軍務署也頗是交好,這麼一個影響力極大的真修,也難怪許成通這般小心,要提前遞書回來。

    玉符裏麵還有許成通送來的證據,這俱是憑借他交給其人的一封書信查證出來的,這倒是很不容易,要是他自己去做,怕也至多做到如此了。

    他略作思量,對那弟子道:“你回去之後告訴許執事,其餘人可以先緩一緩,但玉符之中所提到這人給我繼續查證,盡量隱蔽好自己,不要打草驚蛇。”

    那弟子得了他命令,精神一振,道:“是。”

    張禦在遊廊裏把書信都是回複了,再飲了一會茶,便站了起來,來到了前方庭院之中,從星袋之中拿出了那枚玉珠,攤在手掌之中。

    上一次這東西並沒有完全定止,這似是除曹道人之外,還有他人接觸過此物,甚或牽連到這件事情之內。

    如今雙劍融合入身,他也正好需一人試劍,那就順便找上此人,問一問究竟。

    他心光往玉珠之內一渡,此物驟然亮了起來,綻放出五顏六色的光芒,而後從他手掌之中緩緩飄飛騰起,到了頂上之後,就化一道光芒往天穹之上飛去。

    他身形一閃,也是騰空追去。

    這玉珠一路飛馳,離開奎宿地星後,就直直往天門方向飛去,接著便沒入其中,他也是遁光一疾,青虹化過虛空,隨之進入了天門。

    天門另一端,光亮一閃,張禦自裏出來,他往不遠處的天城看了一眼,判斷出這是在胃宿之內,目視那玉珠所去方向,他縱光往下落去。




    此刻胃宿地星某處高聳在空的高塔之上,一名冷眉冷眼,束著高髻的女修正盤膝持坐,她著一身湖藍色棱紋道衫,身外環裹著一團水氣四溢的水霧。

    她所坐的高台之下,兩邊是一座座飛禽走獸的石像,看著俱是一些靈性生靈。

    她本在運功之中,可這個時候,卻是忽然感到一陣強烈心悸傳來,眼皮跳動了幾下,便睜了開來,望向上空,自言道:“該來的終究會來。”

    她叫了一聲,道:“憶絮。”

    殿台轉角處轉出一名貌美少女,對著她萬福一禮,道:“老師,弟子在。”

    女修道:“你帶上自己的東西,離開這裏。”

    少女怔了怔,不解問道:“老師,弟子可是做錯了什麼麼?”

    女修道:“和你沒關係,我有一個大敵正在尋過來,這件事怕是會牽連到你,你還是早點離開為好。”

    少女低低驚呼一聲,道:“大敵?連老師也對不了不麼?”她想了想,急切道:“老師,我們可以去找軍務署,讓那裏同道過來幫忙。”

    女修哼了一聲,冷聲道:“我也要是顏麵的,不會涎著臉去求人,更何況,這件事找了他們也沒用。”

    她站了起來,道:“我替曹康去求那東西時,就想到可能會有這麼一日。”

    她將自己星袋解下,送去了少女手中,道:“來人修為高深,心力強橫無匹,或許我迄今所遇見過的最強對手,我並沒有多少勝算,你把這些東西都是拿去,若是我敗落在此,也不要想著給我報仇,去找你師伯,她會指教你下來如何修行。”

    “心力?”

    少女激動道:“老師,來的是玄修是不是?我就知道玄修都沒好人。”

    女修搖頭道:“別被那些話給騙了,有些話可以說,但自己心裏要清楚真假。”

    這時她神情微微一變,因她見到一枚閃爍著五彩的玉珠出現在了麵前,她往天中望去,同時伸手推了那少女一把,喝道:“走!”

    少女隻覺一陣氣浪湧來,自己便被送了出去,她轉頭看去,

    便看到穹宇上方有一道光芒照落到了殿台之上,玉霧青虹之中,一名貌若天人的年輕道人自光中踏出,走入大殿之內,看到這一幕後,一陣昏沉襲來,她便失去了意識。

    張禦走入大殿之內,先是看了一眼那玉珠,再是看了一眼站在上麵的女修。

    胃宿能擁有單獨一座塔殿的人並不多,女修則更少,其中隻有一位名喚高芝音的女修他略有耳聞,他道:“可是高道修麼?”

    高芝音雖是女修,而脾氣卻是十分直,半點未曾遮掩,直接承認道:“是我。張巡護若是找這玉珠的來曆,那麼你算是找對了人,這就是我和曹康一起去求來的,你要拿我問罪,那便動手好了,但我絕不會束手就縛。”

    張禦望著她,平靜道:“這麼說來,曹康所做之事,高道修都是知曉的?”

    高芝音冷笑道:“曹康做得事我自是知道的,我雖未曾親自下手對付過玄修,可既然幫他求到了玉珠,那便已是事涉其中了,所以我也不是什麼無辜之人。”

    張禦點了下頭,既然對方承認,那他也不必多費口舌了,他站在原地不動,身外心光晃動了一下,兩道有若飛翼的燦爛流光已是閃空飛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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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製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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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此前與曹康等人鬥戰時,一眼便能看出這幾人大致所身處的層次,可到了這裏便就行不通了。

    此刻在他眼裏,高芝音氣息不明,身軀也是飄蕩不定,這是以某些手段遮掩了。

    在這樣的護持之下,無論是“諸恒常易”還是“天心同鑒”都是落不到其人身上,故是他上來先以一道“蟬翼流光”之術進行試探。

    高芝音是知曉張禦過往戰績的,她此刻仍有膽氣敢張禦一戰,一方麵是她寧折不彎的脾氣,一方麵是因為這是在她主場之內。

    這座高塔周圍所有的禁陣都是她親手布置的,氣脈流傳全都是契合她的神通法力,並且還有各種法器配合,在這裏鬥戰,她的實力可憑空提升三成。

    要她就這麼放棄認輸,那她是決計不肯的。

    此刻見得飛翼流光斬來,她調用陣機配合自身法力向前一推,叱喝一聲,竟是直接正麵相迎。

    那兩道流光在斬入進來後,便被陣力法力漸漸消磨,趨近到高芝音麵前三尺之地,方才被徹底化消了去。

    雖是完全擋下了這次攻襲,可她心頭卻是不由一陣震凜,她自能看出方才自己需傾盡全力才能化解的攻襲隻是張禦隨手一擊罷了。

    她不敢再在原地等著張禦來攻,抬袖一拿法訣,啟唇發出一聲叱音。

    這聲響傳出之後,那些靈性生靈的石像齊齊發出嘯鳴之聲,百餘頭封鎮在內的靈性生靈的魂魄被陣力一激,全數躍動出來。

    張禦眸光閃爍了一下,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分辨出來,這些靈性生靈的魂魄是被某種手段祭煉過的,並且氣性趨向一致,若是就這麼放任這些東西出來,就會彙聚到一處,繼而蛻變為一個神通怪靈。




    隻是這手段在他看來發動實在太慢了,意念一轉,頓有一道燦爛無比的明光照耀出來,霎時傾滿整個殿台,不但照入了高芝音的心神之中,也同樣照耀到了那些靈性生靈的魂魄之上。

    一時間,這些魂魄如雪遇驕陽,還未完全出得封鎮石像,便就齊齊破滅,化作青煙飄散而去。

    高芝音有陣力和法器護持,稍定心神,便就擋住了這“幻明神斬”之術,可這樣一來,她也無力去支援那些靈性魂魄了,隻能眼睜睜看著這些花了偌大心血祭煉的物事還未能起到任何作用便就化散了。

    張禦抹去了這些東西的同時,不疾不徐抬起手來,對著前方就是一彈指,便即放出了一道“日月重光”!

    對於那些與他對麵交戰,偏又不閃不避之人,他自也是樂意奉送這等威能極大的神通上去招呼。

    高芝音神情一變,但是她咬緊了牙關,剛直的脾性讓她不肯後退哪怕一步,在她心意全力喚動之下,頓時調集周圍所有陣力法器過來回護自身。

    刹那間,一道耀眼奪目的光亮在整個高塔之上綻放出來,好似日月一同墜落世間,高塔下方的地州子民隻覺上空一亮,隨即眼前便是一陣白茫茫的光華,片刻自後,就是一陣轟然天塌之聲!




    這一擊之下,什麼陣機法器都是一同爆裂開來,然而在無盡的光芒之中,卻有一道虛影自裏飛射而出,向著張禦所站之地衝來。

    此是高芝音的元神照影,在照影之上她有一門附身神通,和師傳法寶的一同配合之下,一旦衝入對方心光之內,就有一定可能附身其上,從而製住對手。

    當日月重光轟來的時候,高芝音就知道自己再不反擊就沒有機會了,所以這一擊完全可以說是孤注一擲。

    張禦站著沒有動,隻是平靜看著那一道飛來照影,隻是後者還未到得他跟前,卻先自劇烈波蕩起來,並且漸漸由實質轉為虛淡。

    失去了禁陣氣脈的保護,這照影自然受到了“天心同鑒”的影響,以至於受到了心光反震,要知高芝音正身正受到日月重光的衝擊,拿不出多少法力來支撐照影,故隻是到了半途之上,其便已是失去了本應有的威能了。

    張禦看著衝到自己沒有卻死撐著不肯散去的照影,就把袖一拂,將其拍散為了一團輕煙。

    這個時候,前方的奪目光芒也是收斂下來,可以看到,如今整個高塔殿台的上端和四壁都已是消失不見,剩下的隻是一個空蕩蕩的地台還在那裏。

    高芝音筆挺站著,她臉色煞白,袖口之外的手指不停顫抖著,盡管此刻她渾身上下已是一絲法力也無,隨著照影破散,神氣也是虧虛到極點,可她就是咬著牙關不肯倒下。

    她就是表達出一種意願,事情是我做錯了,我也認了,但是你想別想要我低頭認輸。

    張禦見她已是失去了鬥戰之能,也沒有再去為難她,道:“高道修既然輸了,那便隨我走一趟吧,你此前之所為,需對玄廷有一個解釋。”

    話音一落,高芝音就被一團光亮圍裹住。

    張禦意識一動,一股白霧自他身後漂遊出來,落地之後化作了一駕白舟,艙門塌融開來,高芝音所化那一團光亮就被移入艙室之內。

    他這時一招手,飄懸在一側的玉珠落入了手中,隨後是走入了飛舟之內,隨著艙門融合,白舟轟然飛騰而起,眨眼不見。




    而於此相隔不遠一座高塔之內,那名喚憶絮的少女此刻醒轉了過來,她睜開眼後,便見麵前站著一名神情和藹的老者。

    老者對她言道:“你是高道友的弟子憶絮吧?我是你老師的好友穀辛,你叫我穀老便好,我已發書去你師門,稍候你師伯會來將你接走。”

    “老師?”

    憶絮一驚,她一下坐了起來,急切言道:“穀老,老師她現在怎麼樣了?我要通傳軍務署……”

    穀老伸手按住她,微歎一聲,搖頭道:“你別去了,這是你老師自己的選擇,就算找了軍務署也沒用,反而易壞了你老師的名聲,你知道你老師的脾氣,還是讓她遂願吧。”

    憶絮聽到此言,雙目一下變紅了,可她還是很快克製住了,道:“我知道了。”

    穀老道:“你先好好休息吧。”他正要離去,憶絮在後麵又喚了一聲:“穀老。”

    穀老回過身,語聲溫和道:“還有什麼事麼?”

    憶絮看著他,道:“那個人是誰,弟子是說,那個老師的對手是誰,能告訴弟子麼?”

    穀老撫了胡須,歎道:“這事我不說,你遲早也是能知道,那一位是玄廷巡護張禦。”

    他看著憶絮道:“但你此事起因,並非這位張巡護的過錯,於公於私,都是高道友不對在先,所以你知道為什麼高道友不去叫同道相助了?那是因為她自覺無理啊。”

    憶絮低下頭去。

    穀老看著有點不忍心,安慰道:“你也別想太多,張巡護並非濫殺之人,高道友當還不至於有生命危險。”

    憶絮眼前一亮,急道:“真的?”

    穀老點頭道:“這點把握老道還有的。“他想了想,“對了,若是這兩天有人來找你,說什麼要幫忙報複,你也別去信他們。”

    憶絮道:“謝穀老提點,弟子記住了,弟子也不會去想著報複,若是老師犯了錯,弟子還是不分是非,那豈不嫌老師受得責罰不夠麼?弟子不會去那麼做的。“

    穀老欣慰道:“你能這麼想就好了,你好好休養,早日調和好心境,繼續用功修行,不要辜負你老師的期望。”

    張禦離了胃宿後,借得天門又回至曇泉州莊園之內,自白舟上下來後,他便關照青曙去往軍務署遞書。

    此處距離軍務署極近,不似掖崖州地處偏遠,往來不便,等了不過半日,便見一道光亮自天降下,落在了庭院之中。

    上回與他見過一麵的那位道人出現在了此間,其人對他打一個稽首,道:“張巡護,貧道前來提人,不知人在何處?”

    張禦道:“使者請隨我來。”他帶著那道人來到白舟之中,高芝音正被心光困在那裏,被看去猶如光中琥珀。

    那道人看著她站在那裏,一副死硬無比的樣子,道:“嗬,高道友還是這副脾氣。”

    張禦道:“使者認識這位高道修麼?”

    那道人道:“認識,畢竟奎、胃二宿往來較多,知名同道也就那幾個。”

    他沉吟一下,道:“張巡護,我近日收到玄廷傳下的報書,才知道發生了何事,曹康之輩,所作所為的確該誅。

    隻是高道友平素並無任何針對玄修之舉,我料她是欠了人情這才不得不為,隻是她這個脾性,就算犯了錯,也是死頂到底的,偏要把不該扛的扛在身上。”

    張禦道:“也是因為如此,我才未有殺她,曹康被我打殺之後,若是那等心虛鬼祟之輩,早便逃離胃宿了,也沒有她這份硬氣。”




    那道人不覺點頭,道:“道友能理解便好,不過該受處罰仍是要受,我這便把人帶走,待有結果之後,貧道當會向巡護知會一聲的。”

    張禦點頭道:“有勞使者了。”

    那道人打一個稽首,就帶著高芝音離了白舟,如來時一般縱空離去了。

    張禦目送他離去,便回了正居之內,繼續定坐修持,尋覓諸我,一晃又是數日過去。

    到了七月中旬的時候,青曙來報:“先生,許執事回來了。”

    張禦睜開眼眸,內中有光芒一閃而過,道:“喚他進來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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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清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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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等了一會兒,許成通就自外走了進來,到了座前,他躬身一禮,道:“巡護,那人許某已是查清楚了。”

    他從星袋裏取出一封厚厚報書,恭恭敬敬遞上來。

    張禦拿過來一看,這份報書比上回玉符裏麵的東西更是豐富了不少。

    上次那弟子傳遞來的東西,許是出於小心,有些地方並沒有說的太清楚,但這回卻是一些細節都是添加上了。

    而隻憑著這些,就已是有足夠的證據證明這一位與曹康有所牽連,並且參與了謀害諸多玄修一事。

    他看罷之後,合上報書,道:“許執事用心了。”

    許成通連忙一躬身,語氣略顯激動道:“是巡護給了許某贖罪的機會,許某若再不用心辦事,那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啊。”

    張禦思慮片刻,道:“許執事也是辛苦了,可休歇幾日,其餘該查之事先放一放,等我吩咐。”

    許成通精神一振,他知道肯定又有事情要辦了,忙不迭回應道:“是,許某隨時等候吩咐。”他一禮之後,就恭恭敬敬倒退著走了下去。

    張禦看了眼那份報書,又往遠處望去,庭院之中花樹搖曳生姿,下方則是樹影晃動不已,稀疏破碎的光斑雖在努力,可怎麼也聚合不到一起。而繁茂的枝葉越是生長,已是延伸到了過廊上,探到屋簷之內了。

    他淡聲道:“是該修剪一下了。”

    正清一脈及其從附之人,仗著後麵有上境大能支持,屢屢對玄修之中的英才出手。

    因為玄修之中許多俊秀不似真修,沒有什麼師傳,完全就是依靠自身之力,所以也就抵擋不了這些人的暗中算計,這也令此輩屢屢為之得手,到現在更是愈發肆無忌憚。

    故他心中已有決定,準備出手拿下許成通報書上所提到之人,以此震懾此輩,也讓此輩認識到,有些事並不是他們可以肆意妄為的。

    隻是此人不同於曹康和高芝音,聲名極大,若是動手,影響較大,故是他要提前給玄廷打一聲招呼。

    他拿過紙筆,落筆刷刷,寫下了一封呈書,封好之後,放入了袖中,站起身來,邁步走到了庭院之內,身外青光一閃,隨後見到天穹上方有光芒閃了一閃,便即不見了影蹤。

    一刻之後,奎宿地星北地。

    張禦從空降落下來,拿出巡護印信,待光芒照來,整個人便沉入了呈書之地內,他將事先擬好的呈書拿了出來,往前一送,任其落入了前方那座玉璧之中。

    隻是這一次,那位少年道人並沒有現身,而且等了許久也沒有什麼動靜。

    不過他心中清楚,沒有人出來阻止他,那就說明對麵已然默許了此事。

    曹康和高芝音被殺,消息也是免不了傳出去,現在也是需要幾個足夠有分量的人來平複玄修的怨氣。

    因為呈書已經是送上,他也沒在此地多留,從此中退了出來,駕起遁光,重新返回到了莊園之內。

    回到居處後,他並沒有急著動身,下來十幾日,一直在居處之內感應諸我。

    到了八月初的時候,一輛造物馬車來到了莊園門口處,衛靈英和靳小柏自裏麵走了下來。

    青曙站在廊下抱拳相迎道:“衛軍主,靳娘子。”

    衛靈英抱拳還禮,道:“青曙少郎。”

    青曙道:“先生知曉兩位到來,正在正堂等候兩位,兩位自去便是。”

    衛靈英稱謝一聲,靳小柏也是福了一福,踩上台階,過了圍廊大門,往莊園之內走去。

    兩人過了內院門廊,就走如了開闊的庭院之中,頓覺一股馨香撲鼻而來,隻見眼前滿園花樹,花瓣隨風飄舞,靳小柏看著那些繽紛顏色,驚歎道:“好美啊。”

    衛靈英也是忍不住道:“是挺漂亮的。”她想到一路走來所見到的景色,搖頭道:“掖崖州還是太荒涼了。”

    靳小柏到了這裏,受周圍景物的感染,也是活潑了幾分,連連點頭道:“是啊,是啊,衛叔說,掖崖州的征伍最大規模也就是五千人上下,不像曇泉州這裏的征伍。數萬人都有,並分成數個征伍駐守在各個地州。”

    她語聲中不乏羨慕之意,“不知道我們衛氏軍什麼時候才能有這麼大的規模啊,唔,要是張先生還願意幫襯我們就好啦。”




    衛靈英好笑的拍了拍她的腦袋,道:“張先生願意幫我們一年已經夠好了,他可是玄廷巡護,我們這麼小的池塘哪裏能容得下張先生?”

    靳小柏唉了一聲,情緒低落了幾分,道:“就算再上修守鎮,也沒有張先生那麼好了。”

    衛靈英搖了搖頭。

    說話之間,兩人走到了正居之前,青曦站在那裏對兩人一個萬福,道:“兩位請進,先生就在裏麵。”

    兩人謝有一聲,走上台階,步入堂中,便見張禦坐在案後,身著一襲天青色寬舒道袍,身外似有一層飄渺玉光,望之出塵若仙。

    兩人連忙一禮,道:“張先生有禮。”

    張禦點首回禮,道:“兩位坐吧。”

    衛靈英和靳小柏兩人稱謝一聲,小心在客位之上落座下來,青曦則是過來給她們二人各自奉上了一杯。

    靳小柏接過後,道:“謝謝青曦姐。”

    青曦對她輕輕一笑。

    張禦看向衛靈英,道:“今請衛軍主來此,是我與衛氏軍有過一年之定約,而今期限已過,此約當是廢止了。”

    衛靈英雖然有些失落,可還振起精神,道:“這是應有之理,我們衛氏軍何其之幸,得了張巡護一年庇佑,沒有張巡護,衛氏軍絕無可能再度站立起來,此恩此德,隻要我衛氏軍還在一日,便絕不會忘記。”

    張禦點了下頭,道:“我曾聽聞,衛軍主的期望,就是一直想把衛氏軍駐地搬到曇泉州來?”

    衛靈英微微有些不好意思,道:“這也是靈英的妄念了。”

    張禦道:“不算妄念。”他拿出一封文書,放在案上往前一推,道:“這是我從玄廷請來的敕書,作為玄廷巡護,我可招攬一定人手為我所用,我如今有意雇募衛氏軍,衛軍主若是願意,可以簽下此書。”

    衛靈英與靳小柏怔了一怔,有些不敢相信,隨即眼中都是流露掩不住的驚喜激動之色。

    靳小柏激動而忐忑的問道:“那,那我們接了敕書,以後也算是玄廷的人了?”

    張禦坦言道:“隻要我還是玄廷巡護,那衛氏軍便可算是玄廷之下的雇募軍,便我不再擔任此職,你們有此履曆,玄廷再有什麼差遣,也會酌情先考慮你們的。”

    靳小柏頓時兩眼放光,她一把抓住衛靈英的胳膊晃了晃,催促道:“衛姐,還等什麼,快,快應下啊。”

    衛靈英深吸了一口氣,她拿過文書,輕輕一劃指尖,直接以指為筆,以血為墨,簽下了自己的名姓。

    隨後她對著張禦一抱拳,神情鄭重道:“多謝巡護器重,我們衛氏軍一定珍視這個機會的。”

    張禦點了點頭,道:“衛氏軍既為我所雇募,那麼不合再待在掖崖州,你們若是覺得可以,我可在曇泉州外為你們尋一個地界,作為衛氏軍的駐地,隻是日後,需要自己去經營。”

    衛靈英和靳小柏聽此言,更是分外欣喜,再是感激一禮。

    張禦再是對他們交代了一些事宜,就讓他們出來了,兩人直到走出了正堂,行走在滿是花瓣的花廊中,整個人還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靳小柏忽然一把抓住衛靈英,努力搖晃道:“天呐,這是真的麼,我不會在夢裏吧?衛姐快拍我,快拍我一下。”

    衛靈英沒好氣道:“別鬧了,張先生如此器重我們,我們也要把事辦好。”她想了想,道:“回去之後,我們先把在掖崖州內的產業處理掉,然後全軍搬來掖崖州。”

    靳小柏做慣了大管家,一時有些舍不得,可憐兮兮道:“衛姐,全賣了麼?駐地可是老軍主打拚出來的,要不留一點吧?”

    衛靈英堅決道:“不,全處理掉,張先生信任我們,我們也該表露出我們的決心,聽我的。”

    靳小柏仿佛一下沒了力氣,語聲低落道:“好吧。”

    衛靈英這時輕輕拍了她的腦袋一下,道:“別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給我打起來精神來,到了曇泉州,我們衛氏軍就如魚入大海,才能更好壯大起來,以後一個駐地說不定你還看不上呢。”

    張禦在處置了衛氏軍的事後,坐了一會兒,便命青曦把許成通喚了過來,並道:“許執事,帶上你的幾個弟子,隨我走一趟。”




    許成通立刻意識到,這是張禦要對那一位動手了,他頓時眼中生光,不知為何,他此時特別激動,深深一揖,道:“是,巡護。”

    他退下去後,立刻將四名弟子都是召集起來,待再回到庭院之中,見那一艘白舟已是停在了那裏,青曙正站在融塌開的艙門之前相候。

    他帶著弟子走上前去,青曙對他一抱拳,道:“先生已在舟內,許執事請。”

    許成通可沒有忽視他,也是還了一禮,這才往舟內步去。

    青曙待他們都是進入舟內,對著站在庭院之下的青曦一點頭,便也是轉身走入艙中,白舟的艙口霎時彌合,無聲無息之間騰升入空,再是光芒一閃,便破空射入雲穹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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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尋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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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舟離開奎宿地星,自天門之中穿渡而過,這一次來到了西穹天的中心之地昴宿之內,張禦上次追逐曹康,也是到來過此地。

    白舟出了天門,直接往昴宿地星上穿落下去,最後在一處名喚因枝地州的繁華州城之中落下。

    張禦將白舟停在泊舟天台之上,就帶著青曙和許成通等人乘坐造物車馬往州中而來,大約半個夏時後,他們來到了一處修道人寄宿的宮廬之前。

    許成通低聲道:“巡護,這便是那黃孟桓所在之地了。”

    張禦望了過去,這宮廬形製一派天夏古風,高簷闊廊,壯麗華美,宮殿沿中線向內排列,兩邊宮闕樓宇俱皆對稱。

    隻是比起建築,更令他注意的是這裏往來出入的修道人。

    一般來說,真修和玄修在外層是很少會待在一起的,而多半是涇渭分明,然而這處卻是不一樣,寄住在此的修道人既有真修,又有玄修,看去彼此相處很是和睦。

    這也是一個少見得情形。

    張禦伸手出去,將遮帽戴上,而後自車廂上走了下來,他抬頭看了一眼台階上方高大的宮廬,就往那裏走去。

    許成通也是戴起遮帽,帶著幾名弟子在後麵跟上。

    宮廬之前的值守弟子在從張禦一行人從馬車上下來時便就加以留意了。

    那領頭弟子見許成通法力氣息深湛,而走在最前麵的張禦氣息更是莫測,知曉他們定是來曆不凡,不敢怠慢,親自迎上來,對著張禦躬身一個揖禮,道:“這位上修可是要在宮廬宿下麼?”

    他一時也分辨不清楚張禦到底是真修還是玄修,故是此刻也隻能以上修相稱呼了。

    張禦聲音自遮帽下傳來,道:“正有此意。”

    那弟子馬上側身一讓,道:“上修這邊請。”

    張禦微一點首,隨他步入了正門,他看了看四周三三兩兩經過的修道人,道:“我去過其他星宿,但是那裏的玄修、真修都是彼此分駐,可這裏卻是與眾不同,聽聞這俱是黃道修的功勞?”

    那弟子不無自豪道:“是啊,人人都說真、玄兩道互相不容,可黃師從來沒有那等偏見,他認為真修不當總是避世,而是當與玄修一般入世修持,而彼此都是修道一脈,也該是消除隔閡才是。”

    張禦嗯了一聲,他下來又問了幾句,也是大致將這裏情形弄清楚了。

    那位黃道修能讓這麼真、玄修士在此,也並非他當真消弭了兩者之間的矛盾,而是純粹是因為他個人威望足夠高,足以壓服底下修士,還因為對玄修表達出了足夠的善意,所以使得諸多修士相信他。

    而且從內部來看,大多數真、玄兩道的修士其實還是保持著相互之間的距離,這就是在外麵畫一個大框子,把雙方框在了裏麵,

    隻從外麵看,雙方的確好像相處融洽了,但裏麵的人,卻依舊奉行原來一套,並本沒有本質上的改變。

    進入宮廬後,他擇選了一處位於南側的一處宮台落駐下來,並問道:“不知黃道修可是在麼?我欲登門造訪。”

    那弟子唉了一聲,道:“那真是不巧,黃師數日前收到內層一位同道相邀,去往內層一處玄境講道了。”

    張禦道:“哦?不知黃道修是何時離去的?”

    那弟子想了想,道:“走了大約有大半月了吧。”

    張禦眸光微動,這倒是有些巧合了,大半月前他方才決定拿下這位,這位就在那時離開了此間。

    他思忖了一下,雖然之前他向玄廷報書,但是這位黃師可沒這個能量去知道玄廷的事情。

    就算有玄尊得知了此事,也絕不會為此特意去通傳一個下境修士,因為哪怕今日他找不到此人,來日也一樣可以找到其人門上。

    所以隻有一個可能,這位道行高深,當是感應到了什麼,或許察覺到了什麼危險,故是前躲避了。

    他道:“不知黃道友去了哪裏講道?若是可能,我也欲去聽上一聽。”

    那弟子不疑有他,畢竟他眼中的黃師謙和大度,對任何人都很友善,眼中也無有玄修、真修之分,行事更是光明正大,到了哪裏自是不用避諱他人,他道:“黃師所去之地乃是伊洛上洲。”

    張禦道:“多謝道友告知。”

    那弟子自認修為尚淺,可不敢與他平輩相稱,趕忙回有一禮,道:“前輩客氣。若是前輩沒有什麼吩咐,那晚輩就先告辭了。”

    張禦點了下頭,那弟子一揖,便退了下去。

    許成通見他離去,上前兩步,道:“巡護,我們下來該是如何?”

    張禦淡聲道:“既然他去,那麼我就去內層尋他。”

    這位若是以為躲到內層去就能避開此事,那卻是想多了。

    他來時就做過一定的心理準備了,其中也考慮到這位出於謹慎,或可能會去到別處,可無論這位去到哪裏,他都不會將之放過。

    說起來他也是久不回內層了,且還有一個修持中的想法需要驗證,倒是可以順便走一遭。

    許成通聽聞回去內層,心情一時有些複雜。

    他以往就是在內層修持的,後來才隨老師到了外層,如今已是有近百年不曾回去過了。

    他本以為自己加入幽城後,恐怕以後再無回去的可能了,可沒想到眼前便就有了機會。

    他定了定神,道:“不知巡護打算何時動身?”

    張禦走到了殿台窗口,看著下方的宮殿群,道:“此事不急,從去往內層去往需要提前呈報關書,明日再動身也是不遲。”

    關書通常是要審理一段時日的,不過似他巡護的身份,一遞上去當就可以批複,除此外還有似黃孟桓這等極具名望又有修為的修道人,也是很較為容易通過。

    他把青曙喚來,給了其一封符令,交代了幾聲,後者接過後,一抱拳,就去申拿關書了。

    許成通這時也道:“那巡護,許某也是退下了。”得了回應後,他躬身一揖,也是從此間退了出去。

    張禦站立了一會兒,就獨自一人下了殿台,往宮廬後方一處大殿行來。

    他此前聽聞這個黃孟桓在宮廬內設了一個道場,可任由同道到此來宣講道法,這裏還收藏了許多道冊,他既然來了此處,也想去那裏看上一看。

    半刻之後,他走入了那一處傳聞中道宮之內,的確有幾人在那裏講道,不過聽了聽,都是一些淺顯的道理,主要是針對一些低輩弟子的,於是也未停留,而是往上層來。




    當他行走到最高處後,卻是見到放置過一塊石碑,上麵是黃孟桓親筆所留之言,其上聲稱,任何人都可到此觀覽道書章印,但若是真修,卻需看一書留一書,若是玄修,在需觀一印留一印。

    看到這裏,他不覺若有所思。

    此間一名道侍見他站在不動,主動迎了上來,稽首一禮,道:“這位上修,可是要進來觀書麼?”

    張禦看了他一眼,道:“不必了。”他沒有再踏入書閣之內,而是直接轉身下了台階。

    那名道侍見他離去,想了想,走到一邊,對一名弟子叮囑道:“把這位記下來,稍候看看他落駐在哪一座宮台之內,還有查一查這位的身份。”

    那弟子頓時有些緊張起來,道:“師兄,可是這位有什麼問題麼?”

    道侍道:“黃師以前吩咐過,若是有同道走到這裏,看了石碑不但不進去,反而轉身離去的,那麼就需得記下來。”

    那弟子好奇問道:“為何要如此?’

    道侍頓生不悅,嗬斥道:“不該問的不要問,我交代你的事記得做好。”

    那弟子不敢再問,低頭道:“是,師兄。”

    張禦回到宿處後,便就著人拿了一些黃孟恒過往講道的記述仔細翻看了起來,一邊看著,他也是一邊在思索著什麼。

    到了入夜時分,青曙轉了回來,遞上已是拿到的關書。

    他接過此物收好,便讓青曙自去,再是觀看了一會兒記述後,便就去往室內定坐修持了。

    到了第二日,他帶著諸人離了宮廬,回到了白舟之上,就往位於畢宿的去往內層的天台而來。

    許成通這時道:“巡護,許某在查探那黃孟桓之時一直有個疑問,為什麼此人一方麵暗中謀害玄修,一方麵卻又在明麵上努力使真修、玄修和睦共處呢?”

    張禦淡聲道:“若是按一般情形推論,正是因為他在暗中行鬼祟之事,才需在表麵上做這事來遮掩自己的行徑。

    再有一個,他是一個無有根腳之人,既非玄尊弟子,也沒有強大的師門為靠山,而正清一脈可不可能站出來支持他,所以也需用善名來維護自己。”

    許成通不由恍然,佩服道:“原是如此,巡護可是一言點醒了在下這個夢中人啊。”隨即憤然唾棄道:“那黃孟桓果然是一個無恥奸邪之人!”

    張禦其實還有一句話沒說,若往深層次去看,黃孟桓這等行徑,或還很可能與此人的功行道法有關。

    隻是現在未見其人,還不能完全下定論。

    白舟此刻已是來到了那承載內外層出入門戶的天台之上,往下看去,可見天台正中有一個巨大的如井口一般的空洞,有耀眼的白色光芒自裏溢生出來,邊沿處有一圈圈閃爍著雷光的光霧,而往裏看去,卻是深遠無盡。

    看到這一處地界,舟內所有人不再開口說話,而是默默注視著。

    張禦目注此處,以心意駕馭白舟緩緩下落,並沉到入了那出入門戶之中,在一陣劇烈的光芒閃爍過後,整個白舟便就此消失不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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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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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舟進入了內層入口之後,外麵就出現了一陣陣閃爍著雷芒的雲霧亂流。

    張禦看著外間,兩年前他離開內層的時候,當時坐得是玄廷所派遣的巨舟,那時候並沒有什麼太多感覺。

    而這一次,他自己駕馭白舟從外層回至內層,卻是有了一種分外的奇特的感應。

    他感覺自身好像正在從一個行動遲緩的泥濘的池塘之中脫身而出,去到了一個可以隨意縱馳的廣闊汪洋之中。

    一時之間,他好似去了什麼束縛,氣機心力也是變得更為活潑,而且隨著越往內層去,這種感覺也便越是明顯。

    這也難怪外層諸勢力千方百計要侵入內層之中,拋開其他不論,隻從修煉上來說,修道人明顯在內層更容易達至上層境界。

    從這點上來看,那些去往外層修道人無論最初出於什麼目的,自身無疑都是為天夏作出了犧牲的。

    這個時候,飛舟微微一輕,好像卸去了什麼負擔。

    他抬首往上空看去,那裏有一個巨大的旋渦狀雲層,這個內外層出入口通常會主動把靠近的人或物牽引過去,方才那等變化,應該是徹底脫離了這一處地界的影響範圍了。

    隻是白舟周圍,此刻仍是霧蒙蒙的一片,這是受到了濁潮的影響,所以無法看到更遠的地界。

    其實若不是內外層時時穿渡會導致內外層出入門戶越來越多,越來越大這一弊端,那麼各洲之間往來也就沒那麼不便了。

    好在現在濁潮已是退去大半,待得完全消去,各上洲之間的聯絡當也能恢複了。

    因是此刻已完全進入了內層,所以張禦也是加大了意念的催動,白舟之外亮起一層瑩瑩光亮,並呈現出一個傾斜的角度,以比方才快上數倍速度往下方疾馳而去。

    大約半個夏時之後,那些阻礙視線的雲霧漸漸變得稀薄了起來,一片一望無際且又起伏不平的地陸出現在了下方,但望去荒涼無比,隻是零零碎碎的些地方有些許綠色點綴。

    張禦知道,雖然他進入的是通向伊洛上洲的內層入口,但那隻是提供了一個大概的位置罷了。

    且因為濁潮的緣故,還會導致他們偏離方向,所以自外層歸返內層之人,一般是不可能準確落到自己想要去的地方,通向此行終點的這剩下最後一段路程,還需要他們自己去尋找。

    許成通看著下方景物,神情也是頗是複雜。

    一晃已是七十多年了,他方得再次回到內層。

    他當初離開之時,修為還遠遠不及如今,還因為濁潮的壓製,在洲外根本無法長久飛遁,那時候外層雖然也有虛空外邪,可隻要服下丹丸便可抵禦,法力運轉反是不受太大影響。

    而如今看起來,濁潮當真是退去不少了。

    他想了想,對張禦道:“巡護,伊洛上洲占地廣大,我等隻要在此洲附近,當能聽大河奔湧之聲。”

    張禦嗯了一聲,他看了下四周,其實就算偏離了方向,他們距離伊洛上洲當也不是十分夭螈,慢慢找也可以,隻是這般太過耗費時間,於是眸光一閃,兩道飛劍已是飛射了出去,在外周遊回旋,尋找此洲所在。

    他口中則道:“我從那位越執事的記冊中曾看到,許道友過去也是伊洛上洲之人?”

    許成通在心裏把越道人反複痛罵了幾遍,麵上則是恭敬道:“回稟巡護,許某的確是此洲之人,實則最早到來外層的,多是伊洛上洲之人。因為伊洛上洲當時受到的濁潮衝擊較小,所以第一批去往外層守禦的修道人多是自此而出。”

    張禦隻是隨口問了幾句,出去的飛舟便就有所發現,當即把白舟一個撥轉,往一處方向飛馳而去。

    大約十來個呼吸之後,前方好像進入了一片開闊地一般,稀薄的雲霧在舟首前散開,隨後一座坐落在無垠大地之上,幾是占據了整個視界的大洲出現在了那裏,其中最為引人注目的,是兩道徜徉在大洲上方的懸空天河。

    這兩道河流時而交彙,時而盤旋上升,並發出大河崩騰之時的隆隆湧動之聲。

    許成通也是不免激動起來,道:“伊洛上洲!”

    張禦此刻走前兩步,往前看去,他仔細一望,卻是發現那兩道河流之中有兩條夭矯白龍穿梭遊走,那並非隻是一種幻象,而當真是活生生的真龍。

    許成通見他留意那真龍,便解釋道:“巡護,我老師教我道法之時曾言,我天夏到此之時,以古夏之水相渡,引動地脈再造伊洛二水,此二水因此得有靈性。

    在濁潮到來之際,得一位大能以大法力牽引點化,化二水為二龍禦住濁潮,自此便為伊洛上洲之守禦。”

    張禦了然點首,濁潮危害極大,青陽上洲有大青榕遮護,伊洛上洲這裏則有雙龍之水,看來其餘上洲亦是有相應的力量護持。

    見已是找到了此行所在,他也不再急驅前行,而是收了心力回來,推動白舟緩緩往洲域方向過去。

    直到挨近到洲陸邊緣的時候,卻見某處一座山丘之上有氣霧湧出,隨後便見一條蛟龍自裏竄出,向著他們飛來。

    蛟龍背上則是站著一名藍衣道人,一隻手拖拽著一根韁繩,他來至近處後,對著白舟喝問道:“來者止步,請報上名姓。”

    張禦道:“許道友,你去與他言說。”

    許成通精神一振,道一聲是,他穿聲出了飛舟,與那道人交流了起來,並將張禦給他準備的名冊交給對方觀看。

    那道人檢視過後,又對許成通交代了兩句,打一個稽首,便又駕馭蛟龍離去了。

    許成通回來之後,道:“巡護,辦妥了,隻是這位道友說,就算我是有外層軍署的使者名冊,可若是要在洲中停留長久,也仍是需登名造冊的。”

    張禦道:“無妨,我們要去的是靈妙玄境,與洲中幹係不大,也待不了太過長遠。”

    許成通想了想,道:“巡護,七十年前,伊洛上洲的靈妙玄境的入口在陽州和潁州這兩地,也不知如今是否有所變化。”

    張禦道:“我事先問詢過,這兩處依舊是可以進入玄境之內,但現在在南方的慎州和長州之中,也各有兩處入口。”

    許成通喃喃道:“這麼說來,伊洛上洲的靈妙玄境又是擴大了許多了。”

    靈妙玄境是由靈關改造而來,出入之地越多,那意味著界域便越廣大,很可能還是由多個靈關連在了一處。

    張禦知道,靈關這等地界因為不曾受濁潮侵染,所以也容易為各方勢力所盯上。

    這裏真修能牢牢占據此地,那是因為在伊洛上洲之內,真修勢力極其龐大,洲中仍是保持著一部分玄修未曾興起之時舊有格局。

    這或許也是黃孟桓跑來此地的原因,其人大約是想借助當地的真修勢力庇佑自身。

    由於他們一行人是由北方進入洲域的,故是他沒有再去繞路的意思,直接催動白舟往位於最北方的潁州而來。

    在行駛了百多裏後,眾人便見前方的霧氣之中浮現出了一道蜿蜒長嶺,山脊直接如龍蛇一般延伸入天雲之中。

    而在盡頭之處,隱隱約約可見一座巨大的牌樓,在天日之下,正向外綻放著道道瑞光,此刻正有不少修道人沿著山道往那處牌樓飛馳而去。

    哪怕不用去問,他們也自能看出,這裏當就是進入靈妙玄境入口所在了。

    許成通略帶感慨道:“‘車馬入天去,問道雲峰中”,巡護,這是‘問天門’,沒想到,七十多年了,也沒什麼變化。”

    張禦抬眼望著那個光彩熠熠的牌樓,在青陽上洲時,靈妙玄境的入口都是設在隱蔽地界,不為外人所知,當真可說是避世而居,而在伊洛上洲,卻是光明正大的擺在那裏,好似生怕世人看不到一般。

    由此可知,兩州真修的行事風格當也不同。

    另外他也是發現了一件事,他們這一路過來,幾乎沒有見到造物,承載往來諸人的多數是靈禽走獸和少數飛舟法器。

    他催動白舟,也是沿那蜿蜒山道而行,漸漸接近了入口所在,到了這裏,可見牌樓前還立有一座法壇,上麵站著一名羽衣星冠的道人,但凡有人到此,都會主動停下,待此人問過話,互施一禮之後,才會繼續往門中去。

    這應該就是此處的守門之人了。

    未有多久,白舟也是到了那巨大牌樓之下,在緩落下來後,張禦帶著許成通等人自裏走了出來。

    那道人見到他們一行人,辨了辨氣機後,神情不由一正,整理了一下衣冠,從法壇之上走下來,對兩人鄭重打一個稽首,客氣言道:“兩位道友可是要入玄境麼?不知此行欲拜訪哪一位同道?”

    許成通站出來道:“我聽聞玄境之中近來有一場論法盛會,故特意趕來此地,意欲一聞同道高論。”

    那道人點頭道:“原來是為此番法會而來,兩位道友且請稍待,待我用過鑒鏡,若辨識無礙,就放幾位入內……得罪了。”

    說著,他拿一個法訣,霎時一道光亮自法壇上照落下來,將張一行人籠在其中。

    不過這光亮落在許成通身上沒什麼,可一到張禦身上,卻是立時被排斥開來,並向著周圍散逸而去。

    那道人不覺皺起眉頭,道:“尊駕是玄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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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接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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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道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再不複之前的客氣,神情也是變得冷淡了下來。

    張禦淡聲道:“不錯,禦正是玄修。”

    那道人退後一步,冷冷望向他,道:“那對不住了,我伊洛上洲靈妙玄境乃是真修論道之地。”

    他看了一眼許成通,道:“這位同道還有門下弟子可入內,但是尊駕和尊駕的造物隨從,卻是不得入內。”

    許成通這時非但不喜,反而一慌,指著他道:“你……”

    張禦一抬手,許成通馬上收住了口,彎腰躬身,變成了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

    那道人卻是詫異無比,因為許成通所表現出來法力氣機極為強橫,放在靈妙玄境之中,也是屬於上流了,恐怕能贏過他的也沒幾個,可現在卻對張禦這位玄修如此恭敬,那無疑說明其人來曆不凡。

    他看著張禦遮帽之下看不太清晰的臉容,他思忖道:“莫非是玄尊弟子麼?”

    張禦這時淡聲道:“不準玄修進入玄境之內,不知這是何人定下的規矩?”

    那道人皺眉道:“當初玄廷允許各處玄境為各洲真修潛修之地,這裏自是由我輩說了算。”

    張禦道:“隻是名義上如此,隻要此間還在天夏疆域之內,但凡天夏人,那麼人人皆有資格入內。”

    那道人聽他如此說,心下頓生不悅,但因猜測張禦有可能是玄尊弟子,他仍是耐著性子道:“尊駕若是對此不滿,那麼可去玄府申言,隻要玄廷下令,那貧道自是不會阻攔尊駕。”

    張禦道:“不必如此麻煩。”他從星袋之中將玄廷巡護的章印托了出來,道:“我今為追查一人到此,還請道友讓開去路。”




    那道人一見那印信,開始還有些疑惑,可待辨認了一下,神情頓時變了,他驚疑不定地看了張禦幾眼,隨後一低頭,躬身一個揖禮,道:“原來是玄廷巡護到此,得罪了。”隨即他默默退到了一邊,絕口不再提方才之事。

    張禦也沒去為難他的意思,對方不過隻是一個守門人,所能做得也隻是遵從上意罷了,無有必要去多作計較。

    故他也未多言,心意一轉,將白舟收入了星袋之中,便邁步往那天門走去,青曙則是抱劍跟在了他的身後。

    許成通在經過那道人身側的時候,則是狠狠言道:“我與巡護到此處行走乃是機密之事,不希望道友泄露給他人知曉,若是走漏了消息,導致目標走脫,可要拿你是問,你可是明白麼?”

    那道人略一猶豫,還是言道:“是,小道知曉了。”

    許成通滿意點頭,他招呼一聲,帶著身後四個弟子跟著進入了玄境入口。

    那道人見他們離去,沉吟片刻,隨後一咬牙,引動法力在身軀之內一衝,臉上頓時有一陣血色浮現上來,嘴角還有鮮血溢出,而後他捂著胸口,緩緩回到了法台之上。

    守在這裏另一名同道見他如此模樣,頓時嚇了一跳,道:“李道友,你,你這是如何了?”

    李道人有氣無力道:“昨日運轉功行時似是出了岔子,今日我一直努力壓製,不想仍是發作了出來,勞煩道友回頭告訴權師叔一聲,說我需閉關養傷,這幾日怕是不能來了。”

    沒辦法,這事情不報上去,萬一有什麼變故,玄境之中的前輩修道人定會拿他問罪,可若報了上去,那麼那位玄廷巡護卻自是不可能輕易饒過他的,為了兩邊都不得罪,現在他隻能找個機會脫身了。




    張禦走入玄境之中後,發現此刻所站立的地界,是一處孤拔峭立的山崖,不過十步方圓,四下雲霧飄渺,底下是萬丈深壑,而放眼望去,遠空峰巒疊翠,煙雨朦朧,顯露出來的是一副色澤清雅的山水美景。

    大多數靈妙玄境都是從靈關改造而來,原本就是這片地陸上未曾遭受濁潮侵染地界,現在又經過修道人的長久居住改造之後,又多出了幾分仙靈之氣,與外界可謂全然不同了。

    許成通不由唏噓道:“與七十多年前相比,這裏更像修道人的居所了。”

    此時天中忽有一駕蛟車從他們遠處飛馳而過,但是過去一段路後,卻又轉了回來,自車廂裏麵出來一個廣闊額頭,留著齊整胡須的四旬道人。

    他看向張禦一行人,隔遠用洪亮語聲道:“幾位道友可是去論法之會的麼?若不嫌棄,不如與貧道同行如何?”

    張禦本待不應,可目光投去,卻是留意到其人腰邊係著一枚玉佩,心下微動,點頭道:“好,那便勞煩道友了。”

    那道人哈哈一笑,伸手一指,霎時雲霧聚來,彙成雲階到了崖峰之前,道:“幾位道友上得車來吧。”

    張禦帶著許成通等一行人沿雲階而上,很快來到了蛟車之上,並與那道人雙方互道了姓名,才知這位名喚羅伏海,正是這伊洛上洲中的修士。

    羅伏海此人性情十分爽直,雖說頭一回見到他們,卻也毫不見外,攀談了幾句後,他帶著幾分好奇問道:“張道友,你當非是真修吧?”

    張禦並無避諱,坦然言道:“我乃玄修,隻是貴地似是不太歡迎玄修。”

    羅伏海嘿了一聲,搖頭道:“玄修、真修俱是修道人,哪有那麼多分別?隻不過我伊洛上洲不少人太過守舊,自認為高人一等,不願意與玄修為伍罷了。”

    張禦見他似不願對此多談,也未深究下去,轉而問道:“羅道友,我自外層到此,似是貴方這裏甚少見到有造物?”

    羅道人目露奇異之色,看著他道:“原來張道友是自外層而來。”

    他沉吟片刻,才道:“我伊洛上洲這裏少缺造物,卻是由於我伊洛上洲的玄首並不喜歡這等機巧之物,寧願多用靈性生靈代替造物,我天夏本有各種靈禽走獸,便是不用來驅使,入到餐盤之中,味道也是極鮮美的。”

    張禦聽他這一言,心中頓時了然。

    他事先就就了解過,伊洛上洲的玄首與竺玄首一般,同樣是一位真修。這並非是玄廷看低玄修,而是能成玄尊的玄修本也沒有幾個,又能看顧多少上洲?

    而一洲玄尊的態度卻是足以影響洲內的格局,態度不同,那結果就不同。這位伊洛玄府的玄首,因為排斥造物,所以造物也就無法在洲內興盛起來。




    在兩人攀談之中,蛟車也是越過了一座座奇峰秀山,羅伏海這時忽道:“道友且看,前麵就是論法之會所在之地‘盛日峰’了。”

    張禦看過去,見前方出現了一座巨峰,其籠罩在一片燁燁雲光之內,萬縷霞光自四方奔來,全往此地彙聚,一時峰上似承托著一團流光之海。

    蛟車並未往那裏去,而來到了山峰一座倚立在峭壁之上的道居處,並在道宮前方的空地穩穩落定下來。

    羅伏海道:“張道友,論法之會要到下月才開,且如今諸方道友還未到齊,幾位道友不妨先在此地住下。”

    張禦看了看眼前這座道居,雖然占地不大,但卻是一處清幽雅致的所在,便道:“如此便多謝道友了。”

    羅伏海哈哈一笑,語意深長道:“道友不必客氣,此乃我該為之事。”

    張禦看他一眼,點了下頭,與此人別過之後,他就從蛟車上下來,在道宮之前的平台之上站定。

    羅伏海在蛟車上對拱手他一禮,以洪亮聲音說道:“張道友,我還要去拜訪幾位道友,待過些時日,再與道友聚首。”說著,一拉韁繩,那蛟龍聳身一躍,就駕雲飛空而起,須臾便就遠去了。

    許成通道:“巡護,這位莫非是……”

    張禦道:“不必多問。”

    許成通頓時心領神會,不再去提及此人,他又想了想,低聲道:“巡護,關於那人,可要許某先去查問一下?”

    張禦略作思索,同意道:“可。”

    而此時此刻,盛日峰山巔一處道宮之內,黃孟桓正與一名身披雪玉袍服,看著俊秀明淨的道人在弈棋。

    那俊秀道人言道:“無妄山一脈,道法奇絕,惜乎後人走上了邪路,更有投去上宸天的,沒想到還有黃道友這麼一個傳人在世,而今又有如此決心,看來無妄這一脈複興有望了。”

    黃孟桓謙遜言道:“不敢當前輩誇讚,晚輩也隻是感前人立道不易,不敢在自己手中斷了傳承。”

    那俊秀道人又是落下一子,道:“妄山老祖當年與我老師也有幾分情誼,黃道友有此心,我當助之。”

    黃孟桓忙是正容一禮,道:“多謝前輩。”

    俊秀道人看了他幾眼,微笑言道:“黃道友可是心中有事麼?”

    黃孟桓慚愧道:“不瞞前輩,近來忽感心緒不寧,此回來靈鏡之內,也有避劫之念。”

    俊秀道人嗯了一聲,道:“他處我管束不到,可這是在伊洛上洲靈妙玄境,道友既然登門,那便是我座上賓客,你且放心待在此處便是,諸位同道總要給我幾分薄麵的。”

    黃孟桓一聽,連忙起身,再度一禮,感激致謝道:“多謝前輩回護。”

    俊秀道人虛虛一扶,道:“道友不必多禮,我還需你完成此局。”

    黃孟桓道一聲是,重又回到案前,心情不由是為之一鬆。

    這些天來他心神中一直有警兆縈繞不去,此刻得了這位承諾,長久以來懸著的心思,今日終是可以有個著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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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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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在峭壁道宮住了幾日,羅伏海安排這處地界為他們的落駐之地顯然是用心的。

    這裏環境清幽偏僻不說,前來參加論法之會的真修也很少往這邊來,而同樣落駐此間的幾名修道人,更是一進門就開始了閉關,對外麵都是不搭不理,顯然是習慣避世之人,這也導致了道宮門前冷清無比。

    可也是如此,數天下來都是無人過來相擾,讓他得了不少清靜,畢竟他不是當真來論道的,而是來找某人問罪的。

    在這裏安坐有五日之後,許成通自外轉了回來,向他稟告道:“巡護,許某已是查問清楚了,那黃某人的確在此,他前段時日露過麵,隻是昨日忽然不見了蹤跡。許某暗中追查線索,眼下已能確定,他是被玉航上人請了去。”

    張禦問道:“玉航上人?”

    許成通神情凝重道:“巡護,這位來頭可是不小,與伊洛上洲玄府玄首可是同門師兄弟,當初我天夏降臨此方之時,據說這位就曾立下過赫赫功勞。

    許某以往在幽城之時,就曾聽過他人對這位有過評價,說是這位實際早有資格成就玄尊了,隻是似乎在追逐什麼上乘道法,所以至今遲遲不曾踏出這一步。

    據說若這位功成,以以往功勞和人望,玄廷之上必有其一席之地。”

    他抬頭道:“巡護,要是那黃某人得了這位的托庇,那可是棘手之事。”

    張禦卻是淡聲道:“無需為此多想,越是功行高深之人,便越是惜身,何況上境之人自有上境之法約束,我輩隻需做好我輩該為之事。”

    許成通連連點頭道:“巡護說得是。”他頓了下,又道:“許某之前打聽清楚了,盛日峰上也隻有玉航上人一脈弟子居住,從無例外。




    如今距離論法之會還有大半月,黃某人就算得這位上人看重,也不可能總是居於峰上,想必不久之後便會下來,許某若用心去尋,或也能找到,若果那時提前下手,那或就可以避開……”

    張禦卻是否道:“不必如此做,此人既然來參與論法道會,那麼一定會是在法會之上露麵的,到那時再尋他不遲。”

    他在出行之前,就已是將此事呈報過玄廷,他要拿人,自也是堂堂正正上前去拿,又何必做此鬼祟之舉?

    許成通能力是有,隻是在幽城待久了,早已習慣了暗中下手,所以思路一時還沒有能轉變過來。

    不過其終究是為了完成這件事而考慮,而且采不采納完全在於他,所以也必要去斥責。

    許成通聽他否定,沒有半點不高興,馬上表態道:“是,聽憑巡護安排。”

    張禦道:“下來我會閉關一點時日,許執事,外麵之事情就交由你看顧,有什麼變動,可速來報我。”

    許成通道:“巡護放心,許某當會設法把此人盯緊了。”

    張禦點點頭,便讓許成通下去,而後又尋了青曙過來,叮囑了幾句,他便回到了後方的密室,盤膝坐下。

    若說黃孟桓先前躲來內層的是為了躲避危難他隻是猜測,那麼差不多已是能夠肯定了。

    因為若不如此,此人何必謹慎掩蓋自己的行藏,而偏偏與玉航上人往來的消息卻是泄露了出去?

    這分明就是其人要想讓外人有所忌憚。

    這位此刻很有可能就在躲著他,雖未必知道一定是他,但至少是在躲著心中危險感應。

    他從星袋中將黃孟桓的過去講道記述拿了出來,在那裏慢慢翻看著。

    若是這番推論為真,那麼又驗證了一個他之前對此人道法的推斷。

    從黃孟桓過去所宣講得道理來看,這位所行道法當是極為講究承負的。

    有一起,必有一落,有一取,必有一報;這與陸宣和當日所表露出來的咒法之術有些許類似之術,但是沒有那麼極端,表現的也是較為隱晦。

    所以其人暗中謀算玄修,卻又在明麵上照拂玄修,這很可能不是出於這位的真實想法,而是想借此機會達成取奪還報之理。




    這是一種極為上乘但又不被列位正道的法門,是通過推動冥冥之中的命數氣理,讓諸世之人為自己所用,從而達成自身道願的方法。

    往簡單來說,這就是發願之修行,立願若是得成,則能反哺自身,成就功果。

    如果所發之願牽扯到一定的天機氣數,那麼願成之日,甚至可能將修道人一舉推動到上境之中。

    而論如今氣數之爭,除開天夏與諸勢之爭,從過去數百年再到今後看得見的百年間,最大的氣數之爭,莫過於就是玄真之爭了。

    此人的打算,很可能就是想借正清一脈之力搭乘此舟,從而送得自己上岸。

    但首先是這一切能做成。

    發願並不是沒有代價的,在此之中引起的各種天機變數也需要由其自身來承擔,其人若能抹平,自能過去,若是抹不平,那最嚴重的莫過於身死道消。

    所以現在他來找黃孟桓,不僅僅是在道義上占理了,在道法上亦是同樣占著理,因為其人參與的滅玄興真一事同樣將他牽扯到了裏麵,那麼他若去討還公道,自是天理道義之所在。




    他若不明白這一點還罷了,現在明白了,那麼一旦對此人動手,其人因受道法影響之故,恐怕在麵對他時便很難發揮出真正的本事來。

    要是這樣,也就能明白其人為何百般回避,甚至在不清楚來敵之前就不惜搬出玉航上人這等人物了。

    這正是因為其人心虛,害怕來敵知悉這一切,故才如此。

    在明了這些後,他心中頓感一陣通透,於是一拂袖,將那些記述挪去一邊,稍作調息,便入了定坐之中。

    在他閉關之後,靈妙玄境之內彙聚的修道人也是越來越多,便連他這處道居,也時不時會有一些的修道人前來拜訪,不都是由許成通和其弟子出麵應付了過去。

    時日過的飛快,到了八月初的一天,論法之會終是開啟,張禦也是出了定坐,到外觀覽風物,調換心緒。

    而過午之後,一駕蛟車停在了道居之前,羅伏海站在車中一禮,聲音傳至道:“張道友,這段日子可還住得慣麼?”

    張禦站在殿台上回有一禮,道:“甚好,道友安排的很是妥當。”

    羅伏海笑一聲,道:“我此行正要去那盛日峰中,道友可要與我一同前往麼?”

    張禦道:“不必了。”他側身喚道:“許道友。”

    許成通忙是上前一步,道:“許某在此。”

    張禦道:“許道友可隨羅道友去一趟。”

    許成通應下道:“許某明白。”

    羅伏海也未去問他為何不往,隻是哈哈一笑,道:“那好,徐道友上我蛟車來吧。”

    許成通打一個稽首,道:“多謝了。”

    張禦目送他們遠去,他並不打算去參與道會,因為如此做黃孟桓若有所感,就有一定可能就躲著不出來了。

    況且他隻要坐在道居之中,亦能觀聞到盛日峰上此刻所發生的一切。

    黃孟桓這回既然受邀前來講道,那必然是要上場的,到時他再出麵不遲。

    下來一連數日,他都坐定在道居之中不出。而除了頭一天講道之人稍稍有些水準,其餘在他看來都很是尋常,其中有兩人,甚至連道音都無法傳遞到他這裏,說明自身修持都是不夠,

    就算傳承高明,自身領會不深,那也說不透徹,根本無有去聽的必要。

    而到了第十日,情況卻是有所不同了。

    張禦在坐觀之時,忽然聽得一聲悠悠清朗之聲傳來,哪怕他坐在這裏,都能清晰聽聞,恍若那講道之人就在坐在麵前一般。

    他眸光一閃,哪怕從沒見過玉航上人,可此刻一聽此言,就立刻確定了其人身份。

    講道並不隻是說一些高深的道理,有些東西並不是光靠言語文字能夠完整表達的,聽到的也隻是一部分,唯有自身到達一定境界,並且有了深切體會之後,才能聽得明白。

    講道之人往往還會借言托法,口中說的一種道理,實際上內中講述的又是另一個道理。

    此刻隻消一辨,他便能看出,這位上人也是與他一樣取拿到二元了。

    不過其人沒有說及“諸我悉全”這第三元如何取拿,應該是其人也未曾感悟到此,不認為自己可為人師,所以沒有去說。

    隻是發現一事,這人似是怕人聽不懂一般,接連將取二元之法說了幾遍。

    他眸光微閃了下,這很可能是說給他聽的。

    玉航上人未必知道他來,但應該是知道了有人會過來尋捉後者。

    其人現在告訴了他這些法門,若是他接納了,那麼這位就算替黃孟桓有了補償,而他若還是執意在道會之上取拿其人性命,或許這位就會出手了。

    放二元之法出來還報,這出手不可謂不大方,而此人如此回護黃孟桓,那不會沒有原因。

    他心中猜測,或許是兩者師門有所牽連,也或許玉航上人過去落了什麼人情,故他要有所還報。

    其實這是相當高明且巧妙的一招,借道法之言以解人怨,並且毫無煙火氣,倒也不失其人身份。

    若是按照一般情理來論,那至少在論法道會上保得黃孟桓安穩。

    張禦轉首看向盛日峰的方向,看著那裏投照出來萬丈明光,可惜的是,這位並不知道他早已是取得了二元,所以這些道理無論說多少遍都是無用,這番心思也是落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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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登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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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聽了大半天的道音,因他早有所得,也並不打算接納此中之意,所以對他人來講頗為高深的道理,在他聽來卻是索然無味,甚至還有些厭棄。

    而這裏麵,他自始自終都未聽玉航上人說及第三元“諸我悉全”如何取拿。

    不過想來也是,其人已明二元,若再明了此理,那想必也不必在此境之中蹉跎,直接成就玄尊便可。

    而一般來說,對外講述二元之法也是足夠了,或許在其人看來,這已經是在盡量在高估來人了,因為能去求二元之人,都是異常了得之人了。

    這時他心意微微一動,蟬鳴、驚霄二劍浮現了前方,他伸手拿住其中一柄,起指在劍脊之上輕輕一拂,頓時指下劍刃發出了輕輕劍鳴。

    在玉航上人之後,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該輪到那黃孟桓上台講道了。

    上一回,他本想讓高芝音做一做那磨劍之石,但是其人實力委實尋常,實不足以讓他祭出劍刃。而這一次,當能一試鋒芒了。

    此刻盛日峰上,隨著講道已畢,玉航上人已是從法壇之上退了下去。

    眾人先是一陣沉默,隨後紛紛發出稱讚驚歎之聲,這回聽得懂的自能理解其中之玄妙,聽不懂得也能感受到其中蘊含著上乘道理。

    羅伏海聽罷之後,卻是一改之前笑嗬嗬的模樣,臉上露出沉思之色,感歎道:“玉航上人所言精微深奧,我此番無所得,那卻是我道行不夠。”




    許成通也是心有戚戚,以他的法力功行,自是也能聽明白一些這一位所講的東西的,同時心中也有些提防擔心,要是此番捉拿黃孟桓,這一位真的出來阻攔該怎麼辦?

    這番論法之會,講道本來是一天數人,畢竟不是玄尊講道,無需那麼多沉浸感悟,隻要你有道行,興致起來,都可上去一論,可在玉航上人講過法後,一時卻再沒有人上場。




    這是因為修行有成之人自認不可能比過玉航上人方才講法,怕此刻自己上去丟人,而修行淺弱的,見比自己厲害的同道都不敢上前,那更是縮在後麵了。

    而氣氛如此,隨著時間推移,愈發不敢有人輕舉妄動,而是都在在下麵私下交流。

    諸人在交談下來也是發現,若能好好感悟,也的確能從裏麵收獲一些東西,畢竟這位的確講得是真道,而非是什麼雲遮霧繞,捉摸不透的東西。

    這時一名老道人站了起來,道:“諸位道友,貧道聽玉航上人所言,心有所感,故需回去閉關了,便先與諸位道友告辭了。”




    這位顯然極具名望,他這一告辭,不少人站起來,紛紛出言相送,而在他離開之後,眾道自覺今日當是到此為止了,也不在此停留,俱是相繼回往居處。

    而在他們離去之後,場中諸多年輕弟子一下輕鬆下來。

    有人感歎道:“上人所講之法令諸位前輩皆受震動,倒是少見,上人當是此番道會第一人了吧?”

    又有弟子理所當然道:“這還用說麼?我聽師父說起,上人不是為了求法,早是功成玄尊了。”

    這話一出,諸弟子都忍不住發出驚呼之聲。

    而他們在談論之際,其中有一名年輕弟子也是混在他們當中,他麵上附和諸弟子所言,然則心中卻是不屑一顧。

    這人正是許成通帶來的四名弟子之一,隻是暫還未曾修煉到元神照影的層次,在他看來,此間諸道,又有誰比得過現在在道居之內坐觀的那位張巡護呢?

    這也不是他對張禦盲目崇拜,而是他並不清楚玉航過去所立之功,也就沒有什麼直觀印象。

    反而張禦過往戰績又太過於耀眼,特別是幽城那一戰,一人擊潰一城,這是他親眼所見,印象實在太過深刻,這比所謂傳聞可要更讓人信服。

    他想了想,狀若無意道:“唉,也不知明日會是何人上壇講法?”

    這話頓時引起了諸弟子興趣,紛紛將自己認為可能之人說了出來。

    其中有一人道:“我聽聞上人前幾天招待了一位客人,聽說是與上人師門有淵源之人,肯定來頭不小,隻是這幾天都不見出現,不定明日會是這位上場呢。”

    那弟子聽到,心中一動,他旁敲側擊了幾句,差不多已是確定,這人就是那黃孟桓,心中忖道:“需得將此事先去告訴許執事。”

    於是他在又是附和了一番後,便就找個借口抽身離開了。

    玉航上人離開法壇後,便見到了等在下麵的黃孟桓,他語聲溫和道:“黃道友,你一身道業不俗,今番既來此,也當上前宣講,讓諸道知你本事,以後也好揚法宏道。”

    黃孟桓躬身一揖,道:“有前輩所講真法在前,晚輩再上去,怕是要貽笑大方。”

    玉航上人笑道:“道理萬千,又豈是我一個人說得盡的?黃道友莫要謙言,你師門道法,非但不輸人,且自蘊天機妙理,萬不可自貶。”

    黃孟恒想了想,道:“前輩說得是,”他又苦笑一聲,“隻是今日前輩講法之後,怕是這兩日再無人肯上去法壇了,前輩也請給晚輩留幾分顏麵,寬容幾日,晚輩待晚些時候再上吧。”

    玉航上人笑了笑,不再說話,從他身邊過去,幾步之後,便沒入了一片燦燦雲光之中。

    黃孟桓直起身,看了看四下,便悄然離開了此處,待回轉到自家道居之內後,他喚過親信門人,問道:“今日可曾查看過了麼?”

    那門人道:“都是看過了,雖有幾個可疑人物,不過以此輩之能,並不能對師兄造成什麼威脅,其餘並無異狀。”

    黃孟桓深思許久,道:“還需再看看。”

    那門人道:“師兄太過謹慎了吧,有玉航上人庇佑,師兄還在擔心什麼?”

    黃孟桓卻是搖頭道:“小心為上,這件事若能我自家解決,方才是最好,玉航之人情是我老師當年所留,他若成就玄尊,到時恐怕作用更大。”

    那門人想了想,道:“師兄說得也有幾分道理。”

    黃孟桓看向法壇方向,捋須言道:“我料下來幾日當不會再有人上場,你再往遠處去探查一番,別隻盯著法壇這裏。”

    那門人道:“好,我聽師兄的。”

    果然如黃孟桓所料,下來一連三天,沒有一個人願意上前講法,這主要是緊跟在玉航上人後麵,怕以後被同道拿出來作比較。

    本來這也沒什麼,誰都知道玉航上人功行高深,比不過也不算丟臉。

    可修道人壽元悠長,記性又好,許多人有能為之人都在想,若是自己日後修道有成,甚或能與玉航並列,這件事若到時被人拿出來說笑,那豈不尷尬?

    而一些修為不夠倒是有心上去嚐試,能與玉航比較一番,哪怕隻是反例,他們也是願意的啊。

    可是問題在於,如欲登台之人,都需經過守壇之人一關,你要沒有幾分本事,誰又會讓你上去憑空汙人耳目呢?

    玉航上人作為今番道會之東主,自不會讓局麵如此僵持下去,到了第四天,他便喚了一名自家弟子上去講法,算了將番論法承接了下去。

    在這一日講法之後,黃孟桓正在居處坐觀,外麵有聲音道:“黃道友可是在麼?”

    他立刻站了起來,往外走去,出門之後,卻見一名長身玉立的修道人站在那裏,正是方才上台講法的玉航上人的弟子,他忙是一個稽首,道:“原是顧道友到訪,有禮了。”

    顧道友也是對他打一個稽首,笑道:“一直聽老師說起,黃道友之法頗有獨到之處,常是誇讚,貧道可能有幸一聞真道?”

    黃孟桓忙道:“道友過譽了。”

    顧道人卻是笑吟吟看著他不說話。

    黃孟桓暗歎一聲,前幾天雖然應下玉航上人願意上壇講法,可他本意卻是想繼續拖延下去。

    但他也是清楚,玉航為了還他師門人情,說不定反還樂意看到有人過來尋他,那樣才好出手相助,所以肯定是不會允許他就這麼一直坐看下去的。

    而這位,正是來提醒他的。

    所以躲是躲不過去的,這件事必須要有一個了斷。

    他抬起頭來,道:“黃某惶恐,勞動道友來問,既如此,那便明日吧,明日黃某當可登台講法。”

    顧道人一笑,道:“那貧道明日聆聽道友高明了。”說著,對他打一個稽首,便轉身離開了此地。

    黃孟桓在原地沉默站立了一會兒,這才轉了回去。

    一夜很快過去,到了第二日日初末刻,聽得磬聲響起,黃孟桓收拾好衣冠,一臉肅然出了道居,踏雲出行。

    待至法壇之前時,天光已是大亮,諸道已至,他便在眾人目光之中一步步踏上法壇,而後在此間軟榻之上坐定下來。

    他目望下方,過了一會兒,將擺在案上的玉槌拿起,對著前方的玉磬上輕輕一敲,待這一聲悠悠音聲落下,他便開始開口講法。




    張禦此刻本在打坐之中,卻是忽然聽到一陣陣抑揚頓挫的講道之聲傳來,他目光一下睜開,稍稍一辨,哪怕不用去看,便知正主已然出現。

    他並沒有立刻動手,而是坐在那裏調整呼吸,待得許久之後,拿了一個法訣,隨著身上光芒一閃,一道與他一般模樣的人影站了起來,隨後向法壇方向一個轉身,便即遁去無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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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還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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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所施之法,乃是他觀想圖完善之後所得神通之一,名喚“天印渡命”,可運化法身在外,於一息之間跨越千裏以殺敵。

    隻是此法需提前運法蓄勢多日,法身也隻能存在片刻,不過在出手那一瞬間,不但能完全映照出己身一身能為,功法威能亦會比原身還要更盛三分,而一擊之後,不拘事成與否,都會散了去。

    而同一時刻,那坐在法壇下方的玉航上人似有所感,微微抬目,不過他卻是端坐未動。

    現下在法壇之下聽道的諸多修道人正聽得點頭不已。

    黃孟桓所講道法確實令人耳目一新,且他在外層經常講道,也是熟稔此事,可謂駕馭得當,除去道法不提,話語節奏分明,張弛有道,再加上語聲寬洪悅耳,讓人感覺聽著就十分舒服。

    可就在這個時候,忽有一陣飄渺仙樂傳來,這聲音動聽悅耳,初時若有若無,可隻是幾息之後,便就變得清晰起來,並且逐漸蓋過了法壇之上黃孟桓所發之聲。




    眾道都是驚訝不已,他們轉頭過去,尋望聲音方向,並互相小聲問詢,這時忽感得一陣大風吹來,法壇之上所插陣旗頓時一陣飄揚,而後便見得後方天穹之中忽騰起一輪浩大光芒,此光昭昭有若天日,粲然奪目,輝耀熾盛,令人幾無法直視。

    而這輪光芒耀照片刻,便自裏走了出來一名身著玉色大氅的年輕道人,他身外玉霧星光飄蕩,道道虹霞飛舞,霞光較之碰撞之中,有飄渺仙樂隨之而來,並還有一縷縷如劍鳴一般的鏗鏘道音。




    眾人側耳聆聽,卻好似能從中聽出諸般道理來,一時之間,皆是忍不住去探究其中妙理,而對於對方來曆倒是不急著去計較了。

    玉航上人手中本是已是拿緊了拂塵,聽得此聲,微微一皺眉,隨即卻是輕歎一聲,將手放鬆開來,搖頭道:“無緣無法渡,終是道缺數。”說罷,他便將眼目再次閉上,便是坐定不動了。




    而法壇之上,黃孟桓此前在聽到道音傳來之時,就感覺那原本沉下去的危機感應,一下又以比之前更為強烈百倍勢頭浮現上來。

    待他再看到那年輕道人的身影出現在天穹之上,立時猜出來後者的身份,心中大恐,立刻就想逃離此地。

    然則此刻忽見一道在燦爛光華自那輪猶如大日盛光中射出,一直落在法壇之上,被此光一照,他竟一時無法動彈,隨即便見那道人袖袍飄蕩,踏空而來。

    他頓時又驚又急,因不能動,隻能目光斜望過去,可他所寄希望的玉航上人,如今卻是毫無動靜,似是在那裏坐視,不打算出手幫忙了,心頭不由一沉。




    他明白今日唯有自救了,於是拚命調集全部法力,試圖阻擋對方到來,可冥冥之中卻有一股力量阻礙著他,讓他氣機不暢,法力根本調運不起來。

    他不由醒悟,這定然是對方已是知曉自己承負道法之妙用,他此前既出手參與侵害玄修,而對方又是為此討理而來,那麼天機道理就站在對方那邊,除非自己避而不見,否則在道法上就必須還報對方。

    他也不是不可以否定此念,可那樣做,就是否定了自己一身道法和數百年的修行,那麼就將一朝功行散盡,變得如同凡人都不如,這是他更不能接受的。

    此刻能救他的,唯有借助道法,在對方破開法器之前尋到解脫之法,或者持拿更大承負,以解脫此難。

    這般做即便可以成功,事後怕也會受反累,但他現下已無退路了。

    而在此前,也需稍稍阻礙一下對手,於是起心意一喚,這些年來搜集而來的各色法器都是一同飛舞了出來,環護在了四周,隨後以此身性命神魂乃至一切托於道法之中發願道:“今日若得脫身,來日必恩惠億萬生靈!”

    可是這等道法並非即發即應,平日還需準備諸般道儀,最次也需等待天人合應,如今倉促醞釀,又怎麼可能立時應發?

    正積蓄之間,忽覺對麵傳發過來的劍鳴之聲猛然大了起來,他受此聲一激,隻感自身此刻無可出聲,可無聽辨,無可感念,無可動氣。

    此時兩人之間交鋒,已不隻是單純的神通功法得較,而同樣也是道法的較量。

    他之道法被來人所發之道,所闡之理,完完全全的壓過,從心神到法力,再無一點可以抗拒之能。

    故他此刻所做諸般事,皆是成了無用之舉,且因此之故,外麵那些法器看去雖然仍是盤旋在身外,可已然失去了必要的法力支撐,守禦之能也被削弱到了最低。

    雖然兩邊各出手段,看去漫長,可實際上也不過轉瞬之間事,那年輕道人循那光芒而至,來到法壇上空,並未再往前去,而是居高臨下對著他輕輕一點指。

    這一刻,天空似乎明滅了一瞬。

    黃孟桓目光之中,卻是分明看見一道劍光似緩實快而來,沿途所有阻擋的法器俱被逐一貫破。

    隨著諸寶破碎,他身上也是綻放出了的五顏六色光芒,而後那一道銳利劍芒殺到了他身前,從眉心之中透入進去,再從後腦穿射出來。

    黃孟桓身軀一僵,在怔怔坐有片刻後,忽如泄去了氣息一般,整個人鬆垮了下來,頭顱往下一落,垂至胸前,便即不動了。

    那一道劍光在斬殺其人過後,在外一旋,倏地飛轉回來,眨眼投入了那年輕道人的心光之內,他一拂袖,便在眾人驚愕目光之中飄然離去了。

    隨著他邁步行走,身影逐漸虛暗,最後消散不見,唯有一縷縷飄渺玉霧及些許飄灑星光尚是徜徉天地之間。

    法壇上下眾道一時失聲,既是懾於來人道法之強橫,又是震驚於其人之所為。

    直到數息之後,眾人方才恍若夢醒,頓時嘩然一片。

    他們根本不敢相信,居然有人當著他們所有人之麵,直接上台斬殺黃孟桓。

    更令人他們不敢相信的是,過來之人似乎並不是真身,而是一具法力化身。

    這一番變化其實前後不過幾個呼吸,而是一具化身,竟在片刻之間就斬殺一名功行深厚的同道,這是何等驚人的神通法力?

    眾人紛紛詢問來人身份,又認為來人雖以法身化身到來,可真身定還在玄境之中,必須將之找了出來。

    許成通在底下鄙夷的看了眾人一眼。

    他十分清楚,此輩這般呼聲,可不單單是出於義憤,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出於心中的惶恐。

    因為張禦今日能眾目睽睽之下殺了黃孟桓,那麼來日也能同樣這般殺了他們。

    不過在座之人,除了玉航上人之外,他卻不認為還有何人能對張禦造成什麼威脅。

    而玉航上人那裏,卻是自始自終都是不見動靜,說明不打算插手此事,想到這裏,他心中頓時輕鬆許多。

    此時他又轉頭看了看台上黃孟桓那枯寂無聲的身影,心裏嘿了一聲。

    以他的層次,方才黃孟桓所言自也是聽懂了一些,倒也是的確有幾分道理的。

    尤其有意思的是,這場講法可謂深刻到了極致,這位是以親身之經曆告訴了眾人承負之法的玄妙和弊端,唯得善使善為,少取多奉才是正道,否則你昨日有所討取,那麼明日便可能加倍奉還,最後不過是落得一場空罷了。

    而就在下方群情洶洶之時,玉航上人的弟子顧道人站了起來,道:“諸位肅靜,此事別有緣故,我師當會給諸位一個交代的。”

    此言一出,眾人方才安靜下來,他們不知為何方才玉航上人未曾出麵阻止他們,此刻開口,總算讓他們稍稍心安了一些。

    此時盛日峰外一處偏僻道居之內,張禦仍是端坐於堂上,他背後光芒閃動,一道劍光回轉,落在案上,仍是還化出一柄長劍的模樣來。

    隻是這時他忽有所感,眸光微微一動,少頃,便聽得傳來一個舒朗聲音道:“道友,可容一見否?”

    張禦站起身,自靜室中走了出來,在堂下立定之後,言道:“道友請進。”

    前方門關一開,便見一名俊秀道人自外走入進來,其人著一身雪玉袍服,手中拿著一柄碧玉拂塵,到了裏間,打一個稽首,道:“張巡護,有禮了。”

    張禦抬袖還有一禮,道:“玉航道友有禮了。”

    玉航上人站在那裏,語聲平和道:“黃道友那一門之法,講究承負,有起因便有落果,此承負若隻落於個人身上,乃是小道。而若能握天地大器運轉此法,便可如大河滔滔,卷動萬千支流不自覺投入,以勢挾人,那方是大道。”

    當年我亦曾入他老師道法算計之中,但我並不怨他,能動此法,自是他的本事,我自認法成之後,自可化解,而黃道友便是解局之棋子。

    可今日卻是算錯了一步,此承負在此境之內怕是再無可能還去了。

    這一局,終是我棋差一招。”

    他神情之中略顯遺憾,也不知說得是黃孟桓的老師,還是說得的張禦,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張禦淡聲道:“那敢問道友此來之意?”

    玉航上人看向他,道:“我欲向道友討教一招,不管輸贏如何,若是道友終一生不得上境,那我與道友之承負便就此了結,若是道友未來有所成,那便來日再論高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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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7-9 09:22:26
第一百六十章 渡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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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自能聽出玉航上人語中之意,看著其人片刻,點首道:“也好,那今日便領教道友道法。”

    玉航上人執起手中拂塵,拿另一手自下一托,輕輕自塵須之上撫過,而後向外就是一拂,他這一動,整個天地似也隨之轟然一震,隆隆聲響發動,似是無量天河奔湧,又若洲上那伊洛之水倒傾而來。

    張禦則是一拿劍訣,心光轟然向外撐開,恰如煌煌天日之勢,內中兩道燦爛光芒繞旋飛出,若陰陽相逐,隨後兩劍一落,旋斬在奔流之上!

    兩邊氣機這一接觸,天地好似凝定了片刻,一時間萬籟息聲,諸物沉寂。

    過去片刻,萬物好似才恢複了流動,隻是整個玄境天穹之上發出陣陣雷鳴般的回應。

    兩人都是站在原地未動,然而隨著微風過來,兩人所在這座道居卻是化成飛灰散去,同時頂上一道天光照落下來,披落在二人身上。

    玉航上人對他打一個稽首,道:“道友,有緣再會了。”他說完之後,身影一晃,化一道輕煙散了去。

    張禦站在那裏未動,似是陷入了思索之中。

    其實方才雙方這一招,既是試了彼此高下,亦是互相探問了一下對方的道法。

    到了他們這個境界,大致看人一眼,隻要對方沒有遮掩,那差不多就能將人的根底層次看個大概出來。

    而任何人在出手之際,所用神通法門也自是包含了自身的道法,所以他們換得這一招,也等於是一次論法。

    從裏麵他能清楚感覺到,玉航上人功行滯留世間不動,那是一直在為求取三元而做準備,隻是黃孟桓這裏卻有承負未曾解去,所以遲遲不得去探求最後一元。

    隻是黃孟桓如今已是死,其人已失去了化解之機,故是已然完全放棄了那等想法,如今已是再無牽掛。

    而除了這些之外,他也另外有了一些收獲,心中也是升起一陣感悟,需得閉關驗證。

    思定下來,他把在遠處等候得青曙喚來,囑咐幾句,而後把袖一揮,將白舟放了出來,步入進去,便在主艙之內落座下來。

    畢竟是在內層之中,外間無擾不說,行功極為順暢,隻是定坐片刻,便覺萬物退去,諸感皆消,隻餘最後一絲自我存在。

    在沉浸許久之後,他似隱隱把握到了什麼。

    他忽然自己仿似化成了一團明光,而後有點點星屑向自己投來,而在此過程中,自身氣機也是逐漸飽滿了起來。

    而就在他閉關之際,外麵也是傳出一個消息,說是黃孟桓此人此前做了一些殘惡之事,所以這次事端,乃是玄廷派遣使者前人誅殺此人。

    眾道聽得此事是玄廷使者所為,這才恍然,難怪當時不見玉航上人出手。

    隻是經此一事,眾人雖仍是輪流上台講道,但氣氛已是大不如前,隻待快些了結,好早點離開此地。

    如此又是過去十餘日,張禦正在白舟之中揣摩道法,他心中浮起一陣感應,耳畔聽得無量河水奔湧之聲,同時感得整個玄境一震,接著搖晃不已,一時仿若天塌地動。

    他眸光一閃,起身從白舟之中走了出來,往遠空望去,隻見那法壇方向,一股白光升騰起來,似萬頃倒流河水,往天穹之上奔湧而去。

    這動靜持續了整整兩日,這才消退了下去。

    這時一道遁光自遠處而來,到了近前後,許成通自裏現身出來,他麵上猶自帶著幾分驚容,見張禦站在這裏,上來一個躬禮,道:“巡護,那,那玉航上人成就玄尊了!”

    張禦道:“嗯,我知曉了,許執事,把人都喚回來,我們也該走了。”

    許成通忙是道了一聲是。

    他心下想道:“玉航上人這一成就玄尊,這裏想是無人能值得巡護多看一眼了,倒是玉航那幾個弟子看去變得得意不少。嘿,這有什麼好稀罕的,等巡護成了玄尊,老許我也一樣能風光起來。”

    張禦吩咐過後,重新回至白舟之中,等了沒有多久,許成通放出打聽消息的幾名弟子也是逐一回轉。

    他也沒有在此耽擱,駕白舟直接出了靈妙玄境,不過他卻並沒有回去內層,而是往洲域之外行去。

    這一次他難得回到內層之中,並不想這麼快回去,故是打算橫穿地陸,由此去往青陽上洲。

    伊洛上洲與青陽上洲之間早有往來,當年乘常道派派遣不少弟去往洲域之外交流道法,就是往伊洛上洲來的。

    隻是此洲真法還是主流,玄法並不興盛,故是所獲也不是太多。

    張禦本來的想法,還想著去伊洛玄府一趟,觀摩一番那裏的玄柱,但以如今的情形來看,怕也得不到什麼,索性就直接回青陽上洲了,若是可以的話,順便再回一趟東庭都護府。

    白舟很快出了洲域,並往東方行去,由於濁潮還沒有全數消退,飛遁太快不知會去到哪裏,所以速度需得稍稍放緩,路上還需得時時調整。

    好在有白舟意識在,他不必時時看顧,每日都抽出半天時間來參悟道法。

    在舟行十多天後,他在定坐之時忽然望見了一道明亮無匹的光亮,不同於那些星屑,這光亮往他身軀之中投入進來時,身軀之中頓時暖洋洋一片,連對外之感應也是變得清晰了許多。

    他睜開眼眸,自覺身心一片通透,他明白,就在方才,自己成功尋到了一個缺失之我,盡管極微極弱,可這卻是一個巨大的突破。

    此前他一直曾考慮,利用渾章完成“諸我悉全”一事。

    但是渾章若要想利用起來,並在上麵渡上章印,則必須是他自己已然初步掌握並為之熟悉的能為,不可能一蹴而就。

    而現在雖然所掌握的程度,雖還不到落至渾章之上,可卻已是令他看到了這個可能了。

    這正如行舟渡河,此刻已然過去河心,能夠看到對岸了。

    隻這裏還欠缺一個條件,那就是神元。

    此前他為了填補六正印和心光之印,差不多已將神元用盡,雖然這段時日他通過修持又提煉出來一些,可要完成此事定然是遠遠不夠的。

    此去青陽上洲,在回去看看故地的同時,也可順便找尋一下蘊藏源能的古物。

    他抬目往稍作觀望,已然是飛遁大半月了,外間仍是迷霧一片,底下仍是荒涼大地,於是收回目光,繼續定坐參悟。

    又是半月之後,他心有所感,往前看了一眼,卻見到前方出現了一處規模不小的駐地,並還設有一座泊舟天台。

    他心下一轉念,青陽上洲自諸派歸並玄府之後,再無道派存在,不過為了方便與外洲交通和接應,所以在域外還是留有一些駐地。

    他在青陽上洲之時,這裏還沒有這麼一處地界,應該是這兩年才設立的。

    這也說明,此處當是距離青陽上洲當是不遠了。

    而此刻前方那駐地之內,在此駐守的弟子也是同樣見得白舟自遠飛來,兩人頓時升起警惕之心,立刻向內傳報,片刻後,便有一個道人自裏走了出來。

    白舟並沒有靠上來,而後遠遠頓下,而後艙門一開,青曙從上方一躍而下,才到半空之中,眉心之上,已然化變為了一個金屬巨人,轟的一聲落在了平台之上,對著兩人一抱拳,道:“這位玄修有禮。”

    那道人還有一禮,謹慎問道:“不知尊駕是何身份?又是從何而來?”

    青曙道:“我是張玄正門下役從,這會隨張玄正從伊洛上洲回返青陽。”

    “張玄正?”

    那道人一陣驚訝,他望了望白舟,睜大眼睛問道:“莫非張玄正在此?”

    青曙道:“正是。”說著,他將一封憑信遞上。

    那道人接過看了看,確認是青陽玄正的印信,便小心問道:“在下可能拜見一下玄正麼?”

    青曙道:“尊駕稍待。”他飄身回了舟上,過了一會兒,又自下來,道:“這位玄修,玄正請你上去一談。”

    那道人連忙道一聲謝,並隨他來至飛舟之中,才到主艙內,見一名身著玉色大氅的年輕道人站在那裏。

    他頓時心生激動,上前深深一揖,道:“弟子鄭陸,拜見玄正。”

    張禦點頭道:“原來是鄭道友,我記得當初第一次攻伐霜洲時,所領百人之中就有你在。”

    鄭道人更是激動了,“是,未想到張玄正還記得弟子。”

    修道人雖然記性好,可有些事也要看值不值得去記,而張禦能一下認出他來,那反而說明是真把他們這些修士放在心上的。

    張禦道:“鄭道友,你怎麼在此?”

    鄭道人道:“回稟玄正,如今濁潮已是漸漸退去,洲中為方便與外洲往來,故是今年準備在往來通路上定下界樁,這般縱然駕舟飛騰,也可照此而行,不必再受那殘餘濁潮之擾了,而玄正若往洲中去,過了這處駐地,就有玉樁指引了。”

    張禦微微頜首,這是一件好事,若是他過來時有此指引,那麼速度就可更快一些了,道:“洲中局麵如今可好?”

    鄭道人想了想,道:“據弟子所知,這兩年都無什麼太多動靜,隻是在下位卑職低,平日也緊著修行,上麵一些事也知道的不多。”

    張禦再問了一些話,也是得知了一些情況,他勉勵其人幾句,就讓其退去,而後便催動白舟,繼續朝青陽方向飛馳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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