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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誤道者] 玄渾道章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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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0-7-10 15:24:57
第十一章 變機已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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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奎宿,曇泉州。

    李青禾正在掃灑落葉花瓣,這個時候,忽然見正堂之上清光大放,整個宅院都似沐浴在一片仙靈氤氳之氣中。

    他露出喜色,忙是往正堂中來,走到裏間,見案台之上擺放著一張散發瑩瑩玉光的諭旨。

    此刻不止是他,青曙、青曦察覺到動靜,都是一並走了進來。

    青曙看了一眼,高興道:“當是先生的傳旨。”

    李青禾嗯了一聲,他走上前去,先是對著案台一禮,這才上前將諭旨拿起。

    他打開看了看,抬頭道:“先生要我把許先生還有左先生他們尋來。青曙,你走一趟,把他們兩位找來。”

    青曙抱拳道:“交給我便是。”他眉心一閃,外甲已是披上了身,而後飛空騰躍而去。

    李青禾道:“青曦,先生傳詔,這兩位先生當是很快就會到來,尤其是徐先生,不定片刻就至,你去準備一下,好招呼好二位。”

    青曦道了聲是,也是轉身離去了。

    李青禾回到案前,把諭旨收好,他正欲退去時,卻是露出了一絲訝色,見那案上還有一個玉匣,可是剛才卻不曾見。

    他想了想,上前打開,見裏麵有一枚金丸,並有一股異香隨之散開,他還未怎麼看清楚此物,這東西便倏忽化一道金光落入他體內。

    他微微一個恍惚,旋即出了一身大汗。

    可這身大汗一出,他卻忽然感覺到自己身體變得輕盈了許多,好似卸脫了什麼負擔,並且莫名知曉自己的壽數也是因此而延長了許多。

    他知這是張禦施的手段,心下歡喜無限。

    這份歡喜並不止是自己壽命延長了,更多是的能夠跟隨張禦的時日也跟著變長了。他對著案台上的諭旨一個拜俯,道:“多謝先生賜丹。”

    青陽上洲,位於全州的玄府分府之中,萬明道人正在給下麵新近入府的一眾弟子講法。

    待得講法畢,聽得一聲鍾響,眾弟子起身一拜,都是很有規矩的陸續退出殿外。

    萬明道人拿起案上茶盞,飲了一口清茶。

    這些天來此聽道的學子越來越多了。

    青陽玄法修士雖然有不少,但似到他這個境界的,卻又舍得下身段每日都出來教導學子的確實稀少。

    不過這也與他自覺前路已盡有關,畢竟他並不認為每隔三十年一賜的上法章印能輪得到自己,那還不如沉下心教導後輩,光大玄法。

    隻是這些天來,他心中也是隱隱察覺到了什麼,像是感覺與自身切身相關一件事發生了,可是偏偏又無所追覓。

    正思索之間,他忽然聽得一聲飄渺聲音,不覺抬頭看去,見是整個大殿籠罩在一片微光之中,而後上方一道光芒落下,裏間有一道諭旨從中飄落下來。

    他先是露出驚異之色,隨即神情一肅,站了起來,躬身上去,雙手一接,待那諭旨落到手中,那些異象方才散去。

    他將諭旨打開,一見之下,神情既有震驚也有期待,看罷之後,他對上空行有一禮,道:“萬明當不負所托。”禮畢之後,他收好諭旨,便往堂外走去了。

    張禦站在守正宮中,看著前方光幕浮現出來的輿圖。

    如今天夏最為主要的根基所在,當就是現在的內層了。故是當年在外設了二十八宿做以守禦後,就有一名守正專司清理內層強大的異神及靈性生靈。

    在如今天夏一十三洲疆域之內,這些異類算是差不多清理幹淨了,可這並不是說內層就沒有高層力量存在了。

    便如他所知曉的東庭都護府深處,就有遠古異神的存在,不過這些異神背景不明,還處在偏遠之地,在沒有正式進犯天夏之前,目前還是以戒備震懾為主。

    最主要的是,還是要防備自外層侵入進來的大敵,兩界門關若是被時時穿渡,所帶來的破壞遠比內層的征戰更大。

    這時自外走來了一名年輕神人,向他恭敬遞上一封符書,道:“守正,內層報上來的消息。”

    這幾日,大概有十餘名神人填充進守正宮的司值,隻要他們不曾受的外邪侵染,那麼便對玄廷和玄尊忠心不二,可以放心使用。

    張禦遙空拿過符書,目光一掃,見這是翼空上洲報上來的,言及多了出幾處疑似裂隙的地方,如今已然派遣弟子前去查看。




    翼空上洲就在青陽之北,洲陸連天接宇,為玉京之羽翼,這個地方對裂隙是最為敏感的,所以但凡疑似有兩界通道的地方出現,都會立刻上報。

    而這事現在與他有關,故是玄廷那邊收到消息,也是立刻送呈過來一份。

    可是他認為,以後這等消息最好是能直接報到自己這裏,這般他及時作出應對。

    且他也不信除了翼空上洲別處地界就沒有裂隙存在了,隻是不曾發現,或是發現了也是不曾報上來罷了。

    故是他需要在一十三洲之內都排布下足夠的人手,專以負責巡弋查問此事。

    這些事情還需一段時間的安排。

    奎宿地星某處,青山之下,白石之畔,師延辛正在一座湖岸小亭之中垂釣。

    本來天地寂靜,湖光如鏡,似隻有他一人在此,可這個時候,卻一個人影踏湖而來,湖中頓時泛起無數漣漪震蕩。

    師延辛看了過去,平靜道:“梁道友,你把湖中魚兒都是驚走了。”

    梁屹沉聲道:“哪來的魚,哪來的湖?”他這話一出,周圍景物轟然一下破碎開來,周圍變成了一片空曠的荒原。

    師延辛看著手中剩下的釣竿,搖了搖頭,隨後將之化去,站了起來,道:“聽聞你一直在外遊曆,這是回來了麼?”

    梁屹走到他近前,道:“師道友,你感覺到了麼?”

    師延辛看了看他,沉吟一下,道:“梁道友想問什麼?”

    梁屹看他的反應,點頭道:“看來你也是感覺到了。”隨即他道:“老師曾與我過說一些話,不知道師道友的老師是否也與你說過?”

    師延辛想了一想,坦然道:“是說過一些,不過我不太明白。”

    梁屹道:“餘師說那些話時,我也不明,可餘師說我不用太明白,到了時候,我自會知曉,並且說若真有這等機會,讓我不要猶豫。”

    師延辛沉默不言。

    梁屹則是沉聲道:“這就說明我們之前所走的路並不見得是對的,那些賜印當是錯的!”

    師延辛一下看過去,警惕道:“你想做什麼?”

    梁屹繼續說道:“既然錯的,那便要糾正!”

    師延辛神情微變,道:“你不要做糊塗事!”

    梁屹沉聲道:“我並不糊塗,如果我行的是正道,那麼就當去做,這也是我的道心。”

    師延辛皺了下眉,道:“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麼?萬一……”他搖頭道:“罷了,反正世上也沒幾個人會信你。”

    梁屹道:“能信的人自然會信,不信的人自是不信!”說完之後,他腳步一挪,似便要離開了。

    師延辛這時忍不住道:“我聽說了一事,”

    梁屹轉身回來。

    師延辛道:“我聽說張巡護成就玄尊了。”

    梁屹不禁神情一震,但再接下來他似想到了什麼,精神振奮起來,自言自語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師延辛看著他,認真道:“我的意思是,梁道友下來真要做難事,或可擺上供案,設法聯絡張玄尊,那麼或許能得庇佑,不要不舍得麵子。”

    梁屹想了想,點頭道:“雖然以往是同輩,但是修道不論先後,既然巡護已成玄尊,那與我師已是平輩,梁某拜他,也是理所應當。”他一時心情大為暢快,抬手一禮,道:“告辭了。”

    師延辛突然說了一句,“我不如你。”

    梁屹搖頭道:“沒有誰不如誰,隻是我們的路不同罷了。”說著,他便縱光一道,飛空離去了。

    張禦正在準備排布人手的時候,一名神人值司走入進來,言稱玉素上尊來訪。

    他聞報後,便自宮中迎了出來,在宮門口與玉素見禮。待禮畢後,玉素道人直接開口道:“朱鶿已是招了。”

    張禦眸光微動。

    玉素道人言道:“龍淮的記憶拓板並不在朱鶿那裏,而是另有去處,不過根據朱鶿交代,又有一位渾章玄尊被牽扯了進來。”

    張禦一轉念,朱鶿交代是一回事,但龍淮的記憶拓板不在,那說明這背後可能還有人。

    玉素道人道:“原本玄廷之中一些廷執因為濁潮可能對渾章修士帶來各種影響,甚至放大了他們的執欲,故是有意立下法度,約束他們。

    隻是此事尚在爭議之中,怕也是如此,才是引得一部分渾修鋌而走險,不過此事一出,這法度不立也當立了。”

    他頓了一下,“那人已被陳廷執親自出手拿了。”

    張禦到了上層後,對經常露麵的幾位廷執也是設法做了一番了解,這位陳廷執乃是渾修出身,此人親自出手,顯然是借此表明了自身的立場。

    玉素道人肅聲道:“待得下一次廷議,這件事該當就定下了。我天夏隻要立了法度,那必然需遵守,無有道理可講,而在此事前後,不定還會有什麼變故,張道友下來需要多加留意了。”

    張禦點頭道:“多謝道友提醒,我理會的。”

    玉素道人抬頭看了眼守正宮的殿簷,道:“隻待此事平息下去,便當可設法玄法正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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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道傳需依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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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送走玉素道人後,站在原地想了想,現在玄廷主要需對付的是那些渾修,這表麵看著與玄修沒什麼關係,但實際上卻是有極大牽扯的。

    盡管渾修之中大部分人把自己看作真修,可實際上真正的真修也是將其等算在玄修之內,特別是在玄廷之上,唯有渾修和那些“玄修”聯手起來,才能與原來的真修相抗衡。

    此前那些渾修暗暗算計玄修之時,也未必沒有這樣的考量。

    不過暗中算計玄法之事和打開兩界門戶的事情現在放到了一起,此輩弄出動靜越來越大,玄廷又怎麼可能不作回應?定然是將要其等打壓下去的。

    但在打壓過此輩之後,從大體上看,玄法可能會變得更為勢弱。

    若是自身弱小,那麼哪怕你本身無有問題,別人也會先盯上你,因為便是得罪了你也不怕有什麼後果,更別說現在的“玄法”滿身都是破綻。

    而玄廷之中現在廢玄之說其實一直不曾消亡,要是下來借此廢玄也不是不可能,不管你是真玄法還是假玄法,隻要是玄法,那麼都可順勢一並廢了。

    當初玄法被一力推動出來,主要是為了填補中下層的力量,可對於上層的力量並沒有很大的影響。

    但假設有可代替中下層缺陷的力量出現,那麼從上層的角度來看,玄法的確不是必須存在的。

    盡管玄法更有利於天夏人尋道,這一點也沒人在明麵上反對,可有些人心中恐怕並不這麼想,甚至並不喜歡這樣。

    張禦原本的對策,是靠著自己這個開道之祖慢慢推動玄法,最好是能再引導出新的玄尊。

    玄法在於交流,每多一位玄法玄尊成就,便可多一個人與他進行交流,且在玄廷之上也便有了更多的話語之權,這般就能慢慢扭轉局麵。

    可是現在看來,恐怕有些人未必會給他這個機會,盡管玉素道人包括背後那位執攝看著是站在他這一邊,可是這兩位能做到哪一步,目前還不好說。




    他想了想,要改變這等局麵,除非自己尋一個能夠讓玄法立足穩當的根基,使之無法在短時內被替代,那麼才好做下來之事。

    一念及此,他不禁站在原地深思了起來。

    那些負責值司的神人看到他似在思索什麼,也不敢上來相擾,都是規規矩矩站在原地不曾發出半點聲息。

    張禦在外站定許久之後,見天光漸黯,看去又要入夜了,這才走入裏殿,坐定之後,拿起擺在架上的一冊道書翻看了起來。

    在成就上境之後,真修還能繼續修持的功法的,道路依舊很是明確,可是他作為玄法開道之祖,當真是沒有任何前例可循了,完全隻能自己摸索道路了。

    好在身為守正,可以任意翻看前人所著道書,而玄法真法殊途同歸,總有可以借鑒之處。

    他方才在理順思緒後,也是想著能否從得到一定的啟發,而在翻閱之時,他也是隱隱約約有了一絲似若似有的頭緒。

    奎宿曇泉州中,自張禦自去上層之後,許成通哪裏都沒有去,一直帶著弟子留駐地州之上,一副隨時等候傳命的模樣。




    雖然他的幾名弟子都是為此腹誹不已,可也隻能老老實實跟著他,而青曙奉命這一來傳報,他不覺精神振奮,立刻趕至莊園之中。

    李青禾這時方才從正堂出來,看到他已是到來,道:“許先生來了。隻是左先生未至,許先生怕要再等上一會兒。”

    許成通道:“隻要不曾耽擱巡護的事,許某等著便好。”

    而在等了大約小半天之後,左道人也是到了。

    他實則也在曇泉州,之所以來得晚了,卻是因為他自身照影方才正沉於洪乙層界之中。

    此前沈玄尊絕了所有通往洪乙下層天行晷,並且消殺了大部分的下層力量照影,不過他那一擊不分敵我,連待邪神神裔的投影一並被殺絕,那裏也是由此平穩了一段時日。

    現在軍署將放置在玄廷之中的唯一一駕通向那裏的天行晷搬了出來,重新溝通了這一層界,他也是抓緊時機四處搗毀各地的邪神祭壇。

    若是能將這一層界所有邪神祭壇推倒,那麼邪神那一方的力量照影自也進不來此間了。

    隻是他正忙碌之時,突聞張禦相召,做了好一番安排之後,這才得以趕了過來。

    左,許二人相見,都是相互客氣見禮。

    李青禾道:“兩位既然到了,那便隨青禾來吧。”

    兩人神情皆是一肅,隨李青禾來至堂上。而這個時候,一個小小的金色身影也是跟隨著一起來到了堂上。

    李青禾將那諭旨拿出,走到前方,攤開至那案台之上,而後對著上方一拜,道:“先生,許先生,左先生都已是到了。”說著,俯身一拜。

    許成通、左道人二人也是毫不猶豫躬身拜了下去。

    隻是片刻之後,就有一道清清光芒照落下來,在大殿之內灑散開來,而後便見張禦虛影負袖立在了堂上。

    許、左兩人趕忙道:“見過巡護。”

    張禦道:“許執事,左道友,我如今已非巡護,玄廷授我守正一職,專司殺伐鬥戰,清剿內外諸邪。”

    兩人忙是改口道:“拜見守正。”

    張禦道:“而今我有感內外層界裂隙處處,卻少人查看封堵,故需你等去牽首去做此事。”

    他一揮袖,便有兩套印信衣袍落下,道:“你等自後便為我守正宮中的值司,我予你二人自行招募弟子門人之權責,待準備穩妥後,再來報我,我自會安排後續事宜。”

    兩人收了衣袍信物,當即躬身稱是。

    左道人此刻不由心頭激動,他之前拜在張禦門下,算是得了一個身份,勉強可算是玄廷中人了,但是沒有印信,終究不穩,如今得封值司,這才算是有了一個正經身份,自此之後,再也不算是沒根腳之人了。

    許成通雖也一般高興,可心中卻想道:“隻要跟好了守正,身份什麼的都不打緊。我定要事情辦得漂亮妥當,這般守正以後有什麼事,第一個想起的也是我老許。”




    張禦這虛影又是再交代了幾句,便不再多言,在兩人恭聲相送之下,影光一散,化去不見,而那一道清光也是徐徐收斂。

    這個時候,那角落邊小小的身影忽然往清光之中一竄,便隨那光芒一同消失不見了。

    守正宮中,張禦伸手出去,把出現在手邊的妙丹君按揉了一下,道:“你既然來了,那便待在這裏吧。”

    說完之後,他一邊按揉著妙丹君,一邊翻看著道冊,許久之後,有神人值司進來稟告,道:“外麵有兩位上修前來拜見守正。”

    張禦心思一轉,已知這兩人來曆,他道:“喚他們二人進來。”

    不一會兒,外麵進來兩個年輕修士,俱是長生玉立,相貌不俗,隻是身上氣息一望而知乃是玄修。

    兩人到了張禦座前,躬身上前拜見,並報了上自己的名姓,卻是一名文肇,一名扈子西。

    張禦免了他們禮數,問道:“你兩位到此,不知是為何事?”

    文肇道:“我們在上層跟隨師長修道數十載,師長常言我二人少缺磨礪,本來是要去得內外層界遊曆,正好聞聽見守正召集人手,故是來此相投。”

    張禦道:“以你們兩位的出身,既然願意投我門下,我自當納之,但此事凶險,是為對抗外敵,非是去世間逍遙,稍有不慎,便是身隕下場,你們二人可曾思慮清楚了?”

    扈子西道:“守正,我等出來,師長也是知曉的。”

    張禦點了點頭,自那日施玄尊與他說過話後,便再沒有來尋過他,這兩位玄尊更是不曾和他有什麼往來。

    不過這一次把弟子送到他門下效力,倒是意味深長,他思忖了一下,或許這兩位也是預感到了什麼。

    他道:“既是這樣,你二人便先留在我處,我稍候便有一樁安排予你等。”

    兩人對視一眼,齊聲應是。

    清穹之上某處道宮之內,有陣陣飄舞星光閃爍,滿堂皆是華彩,而兩名“玄法玄尊”此刻正坐於大殿之中。

    居於右座的那道人道:“風道兄,下一次廷議,說得當是定立法度,約束渾道了,今日我撞見幾位道友,他們皆對此有所不滿,我們又該是如何選擇?”

    風廷執道:“高道兄,渾章修士看著雖與我不同,實則與我乃是一脈,我等也本是玄法借得他們之力成就,而今真法勢大,我等本當互為臂助,才能立足玄廷,似如今立法度約束渾章,那下回也縛我,助他們也等若助我輩自身。”

    高道人道:“道兄是不讚同立此法度了?”

    風道人道:“非我不讚同,而是時機為至,何日我玄法大興,那何日當可立此法。”

    高道人點頭讚同。

    不過兩人心中都是明白,他們雖說之玄法,名為玄法,但實乃是他們所執之法,而並非是張禦所辟之法。

    隻是現在他們還未曾把法門推演完滿,隻能先與渾章修士抱團,最好渾章修士繼續在前麵頂著,他們也能夠慢慢蓄積力量,待得法門完整,也便有了立道之基了。

    高道人想了想,道:“可要我先去幾位道友那裏走動一番。”

    風道人搖頭道:“不必如此,那些渾修為不受此約束,必然會想盡一切辦法阻礙此事,我們隻需等著,他們自然會來尋我,正好讓此輩欠我等一個人情,下回若玉素再提出為玄法正名一事,便可請他們助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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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廷上遮磬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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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道人與高道人正在說話之時,有弟子來報,道:“文師兄和扈師兄從守正宮回來了。”

    高道人道:“讓他們進來。”

    文肇、扈子西二人來至座前,各自拜見自家老師。

    高道人言道:“怎麼樣,張守正未曾為難你們吧?”

    扈子西道:“回稟老師,張守正倒是對我等好言好語,後來也是留下了我等。”

    風道人道:“張守正乃是玄尊,自不會和你們這些小輩計較,張守正可曾與你們交代過什麼話麼?”

    文肇道:“稟師尊,守正隻是對我等言明去往內外層界的利害,要我們思慮清楚。”

    風道人點頭道:“你們是要小心,莫要以為自家是玄尊門下就能應對一切,內外層界隙之處,向來是外層修士和邪神最易侵入之地,往往過來的都是難纏敵手。那些上層大能自有張守正應付,可是邪神後裔及後輩修道人就需你們自家應付了。

    而入了張守正門下,就需從命行事,讓你們做什麼那就做什麼,我們也不會來幫你們,可是記下了麼?”

    文肇和扈子西二人都是凜然應是。

    高道人揮了揮手,道:“你等先下去吧。”

    待得兩名弟子退去,他回轉身來道:“果如道兄所言,那位張守正收下了我等弟子。”

    風道人言道:“我等道法與他之道法誰為正法,眼下還未有定論,未來難料勝負,不過這非是你死我活之爭,畢竟他站不到真修那邊去,有他們二人在這位張守正門下,來日總能搭得上話。”

    高道人也是點頭。

    兩人再是談論了一番話後,便命人去請施呈過來,開始試著推演完善自身之道法。

    玄廷最早令渾修賜下章印,扶持風道人成就玄尊,本就是指望他能由上及下推演玄法法門,他也是一直在試著做此事。

    不過他因是借力而上,那所借之力又非自身之法,所以一直不曾得有完滿,後來高道人、餘常、施呈等人成就後,他也欲聯手幾人推演。

    高、施二人俱是應允,唯有餘常察覺到不妥後,卻是堅辭此道,執意自尋解脫之法,他們也隻好由得他去。

    本來他們若是有個數百年推演,自也能按部就班推導出穩妥法門,奈何隨著造物的崛起,玄廷之上屢興廢玄之言,現在更有張禦開辟了真正的玄法法門,他們也是擔心玄廷以此為借口順勢絕了整個玄法,所以也是不得不加緊了動作,便是有些弊端也顧不得了。

    而在下來一段時日內,果如風道人所料,陸續有渾修玄尊來拜訪他們,便是有些人自己不至,也是派遣自己的弟子前來隱晦的表達了自身的意見。

    然而他們心裏雖早已是拿定了主意,但卻一如往常那般並不去明確表達自身的意思,也不去承諾什麼。

    忽忽間過去大半月,又卻又至月中廷議之日,二人聽得磬鍾之聲響起,便自座上站起,往外而來。

    隨著他們二人行走,周圍道宮逐漸淡化而去,進入一片雲海之上,而後一道光氣長河自他們二人腳下蔓延開來。

    隨著這長河蜿蜒向上,一位位廷執也是陸續現身,望去仍舊是如上回那般十一人。

    他們二人在長河末端與上方眾廷執見有一禮後,便自落座下來。

    此時上空玉磬一響,悠悠音聲傳遍雲海,立在光氣長河最上端的首座道人望向諸人,照例先是詢問道:“諸位廷執可有呈議否?”

    他話音才落,便有一聲磬音在下方響起,眾廷執看去,卻見崇道人站了起來,並對著上方稽首一禮。

    首座道人和顏悅色問道:“崇廷執有何呈議?”

    崇道人沉聲道:“首執,諸位廷執,這一次龍淮勾結數位渾章修士掀動濁潮,不算還不曾查出的,如今已是牽連到了四位渾章修士。”

    他聲音逐漸嚴肅起來,“這裏究其根由,還是因為濁潮牽動天機變化,能給予渾章修士觀道之悟。然而如今道機是未見得,卻是出來不少人亂我天夏正序,故我今日提議,嚴規矩,立法度,禁絕渾章修士日後再參悟濁潮玄機。”




    座下有一名出身渾修晁姓廷執聞言立刻站了起來,駁斥道:“崇廷執此言差矣,這次之事,亦有龍淮這等人物,怎可隻論及渾章修士頭上?

    何況崇廷方才也是言過了,每過七八十載,內層地陸各處必有少許濁潮有再興之勢,此是內層天機之轉,渾修多少也可以借機參悟,又何苦絕了此機呢?”

    崇廷執看著他道:“莫非渾修離了濁潮就不能修道了麼?”

    晁廷執不悅道:“這是哪來之話?萬物存之,自有其理,我輩修道,自當俯察萬物,互為佐證,隻是因幾人之惡行就推及所有,這也未免太過!”

    崇廷執冷然言道:“這等事此前已是爭論過多次,內中利弊都已是說清楚了,隻是以往都不能拿上廷議來罷了,我也不欲與道友再爭執下去,未免我天夏再受動蕩,此事今次必要有一個結果。”




    此刻又一聲玉磬聲響傳出,眾人看去,卻見是鍾廷執站了起來,他道:“首執,鍾某以為此事的確不用再作爭論,便就在廷上尋一個結果吧。”

    那首座道人沉吟片刻,道:“也好,既然諸位爭執不下,那麼就此廷決吧。”

    崇廷執不等其他人,先便是抬袖拿起玉槌,一敲玉磬,而後坐了下去。

    鍾廷執自也也是跟著敲動玉磬,並道:“此法度當立!”

    而那第三個敲響磬玉的,卻是同為渾章修士的陳廷執,他麵無表情道:“陳某附此議。”

    晁廷執撇了他一眼,沒有多言。

    陳廷執此前曾親自出手捉拿了那勾結朱鶿交代出來的渾修玄尊,這便已然表明了立場,有此舉動也不令人意外。

    隻是這時候,座上另一名出身渾修的道人拿起玉磬敲了一下,顯然也是讚同此議。

    晁廷執冷笑道:“怎麼?韋道友,你也站到他們那一邊去了麼?”

    那道人歎道:“大勢如此,道友何必違逆?況且濁潮對我之影響,確有不妥之處,未免再有我輩沉陷此中,也確該立下一些規矩了。”

    在場十一位廷執之中,除了兩名玄修和三名渾章修士外,有六位是真修,他們自不會去駁斥此議,也是一個接一個表示對此應該立有法度加以約束。

    晁廷執此刻卻是堅決言道:“我絕不讚同此議!”

    首座道人這時看向下方,見風、高二人坐而不動,沒有表態,道:“二位是如何想的?”

    一般而言,這兩人向來都是附和大勢,從來明確沒有過表明自身的立場,然而這一次,風道人卻是緩緩道:“風某以為,此議不妥。”

    高道人點頭道:“我亦然。”

    晁廷執精神不由為之一振。

    其餘廷執都是一皺眉,三名廷執駁此議,那麼廷決就無可通過了。

    首座道人看了看他們二人,又看向晁廷執,撫須言道:“既然三位道友有議,那此事便暫且擱置,待得下回再議吧。”

    他此言一出,諸廷執也知此回不會有結果了,於是也沒再爭執,默契將此事略過,轉而談起了其他議呈。

    而待得這一次廷議過後,諸人各是散去,風、高二人也是回得道宮之中。

    高道人坐定之後,才道:“這回我等在廷議之上否了此議,稍候當會有人來遊說我等,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提出要求與他們交換了。”

    通常來說,若是廷決被駁,那麼便要將事情交托到諸位執攝那裏裁定了。

    但是事實上沒有幾個廷執願意將這等事情送去上麵的,因為那樣一來,就意味著事情完全不受他們控製了,而且他們也不喜歡被人在頭上壓著。

    所以一般來說就是內部調整妥協,直至弄出一個各方都可接受的結果來,這般就在他們手中就可把事情給處理了。

    而首執每次都是最後一個或者是幹脆不表態,其實也是留下一個可供轉圜的餘地。

    表麵上看,隻要這麼做似乎就能把上麵給架空了,但其實很難做到。

    首先事不過三議,也就說拿到廷議上討論的事情,隻要三次廷議下來,都沒有得有一個明確的結論,那麼這就一定要送到諸位執攝手中裁定了。

    再一個,有少數廷執背後那是有執攝支持的,所以執攝隻要有意,那就必然可以把伸進來。

    風道人感歎道:“隻可惜我們這次隻能站在渾修這處,可供我輩的選擇不多。”

    隻要是渾修的事情不解決,玄廷就不會把目光轉到為玄法正名一事上來,所以他們這次必須支持渾修,也爭取更多積蓄的時間。

    而渾修得他們相助,也可換取到此輩在玄法一事上反過來支持他們。

    高道人歎息道:“可惜了餘道友了,若是他能不那麼急,在外層鎮守之位上繼續安穩坐下去,待他成了廷執,我們三人聯手,就能在玄廷之上有一席之地了。”

    風道人搖頭道:“此是無用的,我二人無論資曆功行比起座上各位都是差了許多,當初能坐到此位,也是借了玄廷扶持之功,而無論那些真修還是渾修也絕然不會令我真正得勢,我料即便餘道友不出事,那也會論到你我有事。”




    高道人不由默然,過了一會兒,他才道:“不過這一次,我等卻也要爭上一爭了,讓他們知曉我輩也不是沒有分量的。”

    兩人本來以為,即便真修那邊不來人,渾修那邊下來也必定會有人來尋他們,他們也好順勢提出條件。

    然而事情發展卻非如此,轉瞬大半月過去,期間卻是無一人登門,而且外間極為平靜,這令二人隱隱感覺到了不妥,但又不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裏。

    而又是幾天過後,隨著廷議再開,他們再一次來到了議廷之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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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難阻雲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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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道人和風道人二人待光氣長河展開後,看向上方,那裏依舊是十一人,與上回似未有什麼變化。而晁道人還對他們點了下頭,他們心下微定,也是點首回禮。

    待所有人坐定之後,光氣長河上端,那首座道人依例站起問話。

    不過上次那事沒能得出結果,今次顯然不會輕易過去,故是首座道人方一開口,崇廷執依舊第一個敲磬站起,言明必須立下法度約束渾修,並擺出了一副不得有一個結果就絕不罷休的態度來。

    首座道人頜首點頭,他這一次沒問眾人,而是看向風、高二人道:“兩位上次不讚同此議,不知這回又如何想呢?”

    高、風二人心中又一次深深感到了不妥,隻是這一次首執問他們話,卻也不能不表明態度。

    風道人心中思忖了一下,不管如何,前次既然已是發聲反對,那麼這次也容不得他們退縮了,他高聲道:“我等依舊以為,此議不當立。”

    首座道人點點頭,沒再多問,他轉向諸人,道:“諸位廷執的意思呢?”

    那五名真修自是如上回一般意見,先後敲響了身前玉磬,便是讚同,而陳廷執、韋廷執二人也是依舊維持上次的立場。

    高、風二人不由把目光投向晁廷執,隻要這位還是堅持己見,那麼還可以將此事拖到下一次廷議,當中還有調和妥協的機會,他們也能借機提出交換條件。

    晁廷執在眾人目注之下站了起來,緩緩道:“晁某以為,此議……可立!”

    高、風二人此刻聽到這句話,心頭仿佛是挨了重重一擊,不由自主看向晁道人。

    他們實難想象,原本看去異常固執的晁廷執,居然會答應這個條件,連帶他們的堅持也是成了笑話一般。

    這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首座道人看去對晁廷執的回答並不意外,他未再去看風、高二人,而是拿起玉槌輕輕一敲玉磬,道:“既然如此,那此議便即通過了。”

    接著他轉而看向鍾廷執,道:“我聞鍾廷執這裏也有一個呈議?”

    鍾廷執站了起來,打一個稽首,道:“戴玄尊此前在南穹天井宿鎮守百餘載,待餘玄尊出事之後,才被調去鎮守奎宿。

    期間他收拾殘局,接連挫敗上宸天和幽城的謀劃,後又與張守正一同壞了諸邪算計,並將龍淮擒捉回來,此功甚大,鍾某以為,當擢為廷執!”

    陳廷執立時接口道:“戴玄尊確實功勞頗大,我讚從此議。”他拿起玉槌一敲磬。

    而在接下來,廷上無論是真修和渾修,都是無人反對這一提議,玉磬聲也是在雲海之上接連響起。

    風、高二人隻覺那聲音一聲聲敲在自己心頭之上,看到他們這一幕,他們哪還不明白,真、渾這兩方其實私下早就已然妥協調和好了。

    真修給出了一個廷執的位置,這既是達成了定立法度的目的,杜絕了隱患,同時也是安撫了所有渾修。

    而渾修雖被從此被約束,可卻是成功爭取到了一人成為廷執,有得有失,也不算是吃虧。

    這裏麵唯一失敗的是他們。

    前麵那些渾修找上他們,其實隻是存了挑動利用他們的目的,從來沒想過要依靠他們。

    他們全程被瞞在鼓裏不說,還平白被人當了槍使,並惡了一眾真修。

    他們自以為這一回能左右局勢,成為平衡此次廷議的關鍵,可其實從頭到尾都無人在乎過他們的意思,甚至他們意思也根本無關緊要。

    而更令他們難受的,其實這廷執的位置,本來應該是留給餘常的,這也是玄法一脈本來表麵看去可以拿到的,可現在卻被交給了一名渾修,他們還說不出什麼反對的話來,其實就算反對了也是無用。

    在下來的廷議之中,他們又恢複以往默然不言的樣子,也沒人再來問他們的意思。

    廷議之後,二人沉默著回到了宮台之中。

    風道人歎道:“我早該想到,這件事上,玄廷縱然要立法度,也是不會做絕的,畢竟如今外層二十八宿鎮守有一大半是渾章修士,玄廷又豈會當真拿他們如何?必然是要加以安撫的。”

    可他們又能如何呢?

    支持渾修,這也是為了能讓渾修頂在前麵,好拖延玄廷為玄法正名的時間,他們也是不得不為,要是放在平日,他們根本不會出聲。

    局勢把他們推到了這一步,不上也要上。

    高道人道:“道兄,而今當是如何?”

    風道人歎息道:“不出意外,下一次廷議,玉素一定會提出為玄法正名一事,有些人怕是巴不得玄法出現問題,我們這次沒能讓渾修倚重我們,他們也是不會來幫我們的,為今之計,隻能找張守正再好好談一談了。

    隻要這一位放棄,那麼就不會有正名一事,那些提議廢玄之人一時找不到借口,我們也就有時間再作籌謀。”

    高道人搖頭道:“這是道途之爭,這位是不會放棄的。上次施玄尊已是找過他了,結果並沒有用處。”

    風道人沉聲道:“既然他不肯過來,那就我們過去。”

    高道人言道:“何解?”

    風道人緩緩道:“隻要他願意答應,承認他所開辟的玄法與我們之玄法隻是玄法的兩個不同脈流,那麼我們還能守住我們的道法。

    而我們可以答應,下來可以想盡一切辦法支持他。

    待我們的法門推演完成,也能助下麵之人趨至上境後,再為他正名,承認他才是真正的玄法辟道之祖,那般就不會引起太大動蕩了。”

    高道人一怔,他琢磨道:“這也是一個辦法,為了維護玄法,也隻得如此了,可是他會真的答應麼?”

    風道人沉默片刻,道:“總要試上一試的。”

    為免夜長夢多,他們決定立刻去拜訪張禦,最好盡快定下此事,於是派遣一名得力弟子去尋張禦,然而那弟子回來的稟告卻是讓他意外。

    “張守正離開上層了?”

    那弟子道:‘是的,我也是聽文、扈兩位師兄說的,似是內層哪裏有較大的裂隙出現,故是張守正已然趕去那裏查看了,方才走了不久。”

    兩人對視一眼,風道人言道:“讓文肇、扈子西他們設法把我們的話傳過去。”

    高道人道:“也隻能如此了。”

    他們不是守正,無緣無故,可無權去往內外層界。

    現在他們隻期望張禦回來的早一些了。他們有預感,到得下一次的廷議,所議的就極可能就會是那為玄法正名一事了。

    無邊海洋之上,一艘法器飛舟懸停在那裏,一男一女兩名修道人正站在那裏,而在他們不遠處的海平麵上,卻一條裂隙出現在那裏,就像是天地之中多出了一道豁口。




    男弟子看著年紀不大,至多十五六歲,臉上還帶著幾分稚嫩之氣,他有些慌張道:“師姐,我們就守在這裏麼?我怎麼覺得不妙啊,要是現在穿渡進來一個外來的修士,靠我們兩個小輩怎麼可能擋得住?”

    女弟子看著二十許,她拍了一下男弟子的腦袋,道:“沒誌氣,要是鹿師弟他們在這裏,可不會像你這麼膽小。”

    男弟子反駁道:“鹿師兄他們是口不應心,有時候明明怕的要死,卻不肯承認,哪像我這麼坦承老實。”

    女弟子沒好氣道:“說那麼多沒用,按照洲的規矩,這裏既然是我們發現的,那麼我們就必須守在這裏,直到洲中派出人手來接替……”

    正說話之間,忽然那隙口一陣閃爍,像是有閃電在裏間跳躍,女弟子頓時緊張了起來,一時也顧不上說話了,持拿法器在手,做出了戒備的姿態。

    那男弟子臉色一白,咽了口唾沫,“不會運氣這麼差吧……”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天穹頂上驟然一亮,有無量清光灑落下來,將萬裏海波照得一片明亮,而在那裏間,浮現出了兩道有若燦爛星河的雙翼,那閃耀的光芒令兩人幾乎無法睜開眼睛。

    恍惚之中,似是見得那銀河雙翼一收,而後一名被清光星霧籠罩的年輕道人身影出現在了那裏。其人看了眼那裂隙,隻是伸手一指,頃刻之間,那一處所在連帶裏麵將要冒出來的東西也是被一並抹去了。




    那年輕道人似是看了他們一眼,輕輕一揮袖,兩人頓覺一陣恍惚,等清醒過來後,卻發現自己居然出現在了地陸之上。

    兩名年輕弟子相互對視一眼,不由心頭震撼莫名。

    那男弟子喉頭動了一下,道:“師姐,那,那不會是,玄,玄……”

    女弟子則是肯定道:“定然是了!要不然哪裏如此大的法力神通!”

    她看著前麵的海波,眼神之中依舊滿是震撼,“我們可是距離陸地還有兩天的路程,這一下就過來了。”

    男弟子道:“那,那我們……”

    女弟子想了想,道:“回去將此事如實稟告守鎮,或許守鎮知道這一位玄尊的真正身份。”

    張禦站在海波之上,看著西麵方向,這裏已是十分接近玉京和翼空上洲了。

    這一次他到來,是因為他在內層收到消息,玉京三處裂隙這次是一齊發生了異動,這是極為少見的景象,以往都是外敵大股入侵的征兆,故是他也是下界前來查望。

    此刻可以見到,西天上空,不同方向上有三個閃爍不已的長而狹窄的裂隙,那裏時不時有雲光溢出來,這當是門戶另一端的玄尊化身與外敵正在交手,若是那些化身抵擋不住,那麼敵人正身是有可能循著化身所在一同趁勢殺入進來的。




    他自不容許如此,若是稍有不對,他是不會去在意那幾位鎮守的顏麵,當會立刻派遣化身過去,力求阻敵於內層之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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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天渺遠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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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看著上空那三道光芒閃爍的裂隙,裏麵自也有交戰雙方的氣息餘波傳蕩出來,憑借著著這些,他便能分析出對麵如今的情況。

    他很快發現,對麵這一次到來的都是修道人,不知是上宸天還是幽城來人,亦或是兩家齊至,不過其中兩路似隻是負責牽製,唯有一路當真侵攻猛烈。

    負責鎮守這一道裂隙的玄尊他也是認識的,正是以往曾經打過交道的玉航道人。

    他轉了轉念,心中已是有數。

    玉航道人成為鎮守玉京的三位玄尊之一,他也是知曉的,身為守正,對於各處的鎮守不說熟悉,但總是要大略了解的。

    這般看來,這一次也是外層諸勢力知曉這邊來了新的鎮守,且還是新近成道的玄尊,故是前來試探一番。

    若是玉航道人功行不濟,那麼接下來即便不會循此殺入進來,日後也很可能會把這裏當作一個合適的突破口。

    雖然守在隙口對麵的隻是一具分身,可分身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代表了正身的,而對方來的同樣也是分身,兩邊對戰,自然可以稱量出彼此的大致水準。

    這一場鬥戰了持續了有小半日後,其餘兩處依舊是不溫不火,玉航那一處卻是變得愈發激烈了起來。

    而來自另一端的波蕩氣息還有數位玄尊的意念傳遞,在長久的積蓄之中,也是使得周圍天地出現無數明亮的閃電和光芒,在那更遠處,更是卷起了陣陣暴雨和狂風,汪洋波濤也是起伏湧動不定。

    就在這等時刻,忽然一道閃電自天穹劃過,玉航負責鎮守的那一處裂隙之外,其分身的氣息忽然散去,顯然是被打散了。




    張禦眸光微微一閃,可他並沒有立刻衝上前去封堵,而是凝注著另一端,背後兩把一青一白兩把劍影飛上天際,若隱若現伏在了隙口這一處。

    他與玉航道人曾經有過論道,雖然隻是一招,但很明白其人根基厚實,後力綿綿不盡,就算失敗,也沒這麼容易於瞬息之間崩毀。

    他推斷的不錯的話,這應該是玉航道人有意示弱,是想引得外界敵人正身進來,而後將之擒殺,從而立下殊功。

    因為頻遭入侵之故,所以翼空上洲和玉京上空一直立有屏護,現在更是圍布了一層陣法,便是玄尊交戰,也不怕波及到洲陸。

    但久久等待下來,裂隙另一端卻沒有任何動靜,不見任何人穿渡過來,而這段時間足夠玄尊再化顯出一個分身來了,看起來對方並沒有上當。




    這也是常理,玉京這裏雖然裂隙較大,但實則是整個內層守禦之力最為牢固地界,即便外人從這裏穿渡進來,也不可能與天夏對抗,唯有試著從這裏及早脫離,進入無邊海洋或是地陸之中,那才可能有一線生機。

    要是沒有十足的把握,或許攜眾勢大舉入侵,那單個人是不太可能會行此險招的。

    玉航這一算計成功了能引敵入內,不成功也是告知對方,我就是不設阻礙,放你入內,你也不敢進來。

    張禦其實並不喜歡玉航道人這個選擇。

    因為要是計策成功,殺一個兩個玄尊固然能給對麵帶去震懾和損失,可對麵玄尊若是正身當真穿渡了進來,那必然再度使得內外層界的裂隙擴大增多,要是進來的上層力量不止一個,那麼嚴重一些,濁潮很可能會再起變化。

    如此天夏也不是沒有損失的,這實際損失實際上轉嫁到了諸洲子民的頭上,但是若斬殺了來犯之地,反而要給玉航賜以功賞。




    當然,玉航本人許是並沒有去想這些,即便是知道了,可能也不會放在心上,或許在其人看來,消滅一個玄尊顯然是更為有利的。

    不過現在大敵當前,一致對敵才是緊要,現在他也不可能多去計較,正警惕之時,忽有一道金色光芒自遠空飛來,來到他麵前後,便憑空飄懸在了那裏。

    他目光一撇,看出這是上層來的書信,隻看落名乃是值司弟子寄來的,於是接了過來,正待打開翻開,可這時心中忽然浮現出一絲異樣。

    “嗯?”

    他轉目看去,能夠感覺到,海麵之上又是出現了一道縫隙。

    實際上,兩邊玄尊化身在裂隙之外交戰,氣息透入進來,也是會引得周圍裂隙為之增多,這也造成了一些外來敵人的穿渡,就如他之前過來之時遇到的那個縫隙,隻是被他隨手就填補了。

    這些裂隙大多數都是時生時滅,若是無人穿渡,不是自行消失,就是會自動往大裂隙彙聚,從而進一步擴大這些門戶,這也是為什麼明知道玉京這裏守禦最嚴,外層諸勢卻還是時不時試著來進犯。

    而現在單獨出現的這一處,他感覺極不正常,就像是被人自外強行推開的。

    發現不妥之後,他立刻收起書信,身上清光閃爍了一下,一道化身已然自那個縫隙穿渡而去,出現在了外層之上。

    隨後他便看見遠處有一個頭發往後梳作一把發髻,留著寬廣光潔額頭的少年道人。

    這人所站位置距離隙口較遠,身上是一襲赤紅顏色,如同天上彤雲一般的袍服,隻那兩個袖袍寬大無比,如火雲一般向外飄擺著,看去似能將其整個人都是籠住。

    這人眼神深靜,看去望不見底的深潭,此刻見他化身出來,不由向他多打量了幾眼。

    張禦沒有與其人交流的意思,對方不過是一個分身罷了,便是殺散了也毫無意義,隻要不往裂隙之中來,那麼他就不必要去與其鬥戰。

    他不說話,那赤袍少年卻是主動開口道:“看你模樣,你就是讓渾空吃虧的那人吧?怎麼樣,要不要來我上宸天?這比你在天夏受到各種規矩束縛好多了。”

    張禦淡言道:“天夏比你們上宸天強盛,也正是因為有了這些規矩。”

    那赤袍少年不以為然,道:“那也是天夏之強盛,又非你之強盛,我輩修士,隻為存己而已,何須在意他人他物。”

    張禦沒有去與他爭辯,這般修道人,能修到這等境地,自然也有著自身的道念存在,不會被人輕易動搖的,隻這般討論是沒法得出一個結果來的,反而直接動手展示道理,那才更容易說服他人。




    那赤袍少年看了看他,忽然道:“這裏既然被你守住了,想來也是過不去了,左右也是無事,不如你便陪我一論道法吧。”他說話之間,身上衣袍已然化作無數鮮紅光氣,向他漫卷而來。

    張禦站在原處不動,似是對那些赤紅光氣視而不見。

    但是這個時候,忽有一青一白兩道光華自那隙口之中飛出,隻是一閃之間,那赤袍少年在愕然之中就被兩道劍光斬成數段,隨後他袍袖一卷,徹底將這一具化身徹底化盡。那兩道劍光在虛空之中轉有一圈之後,又落回了裂隙之中。

    他淡然看著前方,既然自己正身在後麵,又何必化身上去交戰?不過也就是一劍了賬之事,對方不好好站在那裏,卻選擇衝過來與他鬥戰,何其不智。

    而在外層虛空之中,玄尊化身被斬,再想派一具過來可沒那麼容易了。

    他側過身對著隙口一拿,待之合攏,隨即身軀一晃,便就散了去。

    內層之中,張禦任由兩把飛劍落回到了心光之內,繼續看向前方,不過來人似沒再有試探的意思,氣息逐漸遠去,裂隙之中的閃光也是熄滅了下去,玉航道人又再次化出了一具化身,去了外層鎮守在裂隙另一端。

    看來果如他判斷的一般,對方隻是前來示威和試探的。

    此事一了,他這時才重新拿出那封書信看了起來,發現這是高、風二人送來的。

    書信之中表示,隻要他肯在正名也承認二人之道法,那麼二人願意日後奉他為首,時機一至,便承認他為玄法開道之祖。

    他搖了搖頭,這兩個人根本就不明白,他要正法,並不是為了爭這個開道之祖的名分,而是為了給天下玄修指明一條正路。

    而這兩位的道法不正,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承認的。

    至於說兩人擔心一旦為玄法正名,會引發天下玄修之動蕩一說,其實現在已是立不住腳了。

    先不說根據他的判斷,這根本不會有什麼太大變動,再一個,兩人以為他不計較這事就不會發生了麼?

    現在已是有一位原來負責鎮守外層的渾修投靠了外層,這人說不定就知道“玄法”的內幕。

    那不定什麼時候,幽城或是上宸天就會先將事給暴了出來。

    現在沒動靜,要麼是此輩認為時機不對,要麼就是那位渾修把這個當作籌碼,還沒有報上去。

    那與其等敵人來暴露此法,那還不如由玄廷自己來揭開這個瘡疤,至少現在玄法已真正得有前路了,所以這件事是決計不可能遮掩下去的。

    倒是另一件事,兩人說有真修會趁著這個機會一並提出廢除玄法的要求,他承認這個可能是有的。

    可是若對方真要達成此事,也絕不會因為玄法不正名而停下,他與這兩人站到一處,反而名不正言不順,更給對方發作的借口。

    而抵擋廢玄之論,既然他為開辟玄法前路之人,那麼他自會一力擔起。

    他把衣袖一揮,這一封符書便被震散成了無數光點,就此飛落入了大海風潮之中,再尋覓不到半點痕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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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布子天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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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把符信揮散之後,他看向前方的地陸輪廓,這一次既是來至翼空上洲附近,那他也正好見一見明周道人推薦上來的駐守修士,安排一些具體事宜。

    各洲宿盡管一發現裂隙也會及時上報,可那是報到玄廷的,並不會直接報到他這裏,如此便隔了一層。

    他身為守正,如有外敵之時,他當要第一時間作出反應,所以守正宮也必須在各地有自己的駐守。

    其他地方還好說,便有裂隙,放在無邊虛空和無盡荒原之中,一般也需很長時間才會被發現,甚至不被發現,而裂隙在時日推移之下,自身也是會逐漸消亡的。

    可翼空上洲這裏因為有三道大裂隙的存在,其餘裂隙也會時不時的誕生,所以必須著重加以關注。

    於是他意念一轉,一個化身自正身之中踏步而去,而白果所化的小道童也是跟隨在了身邊,一同翼空上洲之中行渡而去。

    他正身則是在原地立有片刻後,就化一道宏大清光反渡去了上層。

    這一次高、風二人寄來書信,他猜測很可能是上層發生了什麼,故是需得回去了解一下情況。

    待回至守正宮中後,他揉了幾下跑過來的妙丹君,親手給其喂了一些丹散,這才自裏走出來,因為廷議之事明周道人是無從知曉的,所以要想知道具體情形,就需得去拜訪一下玉素道人。

    隻他正待動身,外間就有神人值司來報,說是玉素上尊來訪。

    他心思一轉,點首道:“我當親迎。”令值司下去後,他自裏迎了出來,並將玉素道人請了內殿之中。

    兩人在此坐定,又是值司送上仙果清茶,上層所產出的這些東西自蘊天地之精華,對於玄尊來說也有些微好處。

    玉素道人看了看四周,道:“道友這裏,倒是比我上回到來時多了幾分生氣,不似一些人的道宮,望著與世隔絕,冷清無比。”

    張禦道:“身雖在天,心在世間。”

    玉素道人笑一聲,讚同道:“說得好,如今總有一些人認為凡世與我無關,殊不知我輩哪一個不是從凡人修持到如今的呢?”

    說到這裏,他似想到什麼,微微冷笑道:“有一些人自以為得道成仙,超脫塵俗,便可對世人肆意生殺予奪,那行道在上之人,是否也可如此對我?道理規矩,總是要有的。”

    他這時伸手入袖,將一枚玉碟拿出,擺在案上,往張禦方向一推,“此是此次廷決之論,道友可以一觀。”

    張禦接了過來,意識入內一轉,頓便知曉了整個廷議經過,這也難怪風、高二人隨後給他來了那封書信。

    玉素道人道:“下月廷議我當繼續提出為玄法正名一事,我料這一次當能過得廷決,隻是後續或會所引動一些事機,道友需得有所準備”

    張禦心裏清楚,玄法正名一事玄廷一定是要拿住主動權的,以免被幽城和上宸天反過來利用。不過玉素道人問這話,可不是單單指正名本身,也是讓做好在正名之後的準備,他點頭道:“多謝道友提醒。”




    玉素道人認真言道:“道友,此輩若是單純為了廢棄玄法,我定然是會設法阻攔的,可若是他們拿出更有利於天夏的方略,那為了整個天夏,我是不會去刻意阻攔的。道友可是明白麼?”

    張禦微微點頭,道:“禦自然明白。”

    若是對方真能在廢棄玄法之後,拿出更好更為妥當的方法來,那他也沒必要去對抗。隻不過他大致能推斷出來提議廢玄之人是如何考量的,且他並不覺得按照此輩的做法就能對整個天夏更為有利。

    不過有些事,他也必須加快動作了,

    在又談論了一會兒後,玉素道人便就告辭離開了,他則轉回到了殿中,交代一眾神人司值道:“這幾日我需閉關,不見外客,除非緊要之事,否則不必通傳於我。”

    有化身在外看顧,一般事宜無需他親自出麵,現在各洲各宿的駐地和人手尚未完全布置好,但有外敵至,玄廷當會通傳到他這裏的,所以特不必時時看著,先做好應對的準備才是緊要。

    思定之後,他便往裏殿走去,而隨他入內,厚重殿門也是隆隆關閉了起來。

    而另一邊,風、高二人在送出傳書之後,便一直正在等待張禦回書,隨後便聽聞後者已是回返守正宮,但似乎並無回複的意思。

    二人商量了一下,便一同來至守正宮中拜訪,然則到了門前,才被告知張禦正在閉關,不見外客。

    他們自是以為張禦有意拒絕與他們麵談,二人也是無奈,隻得折回道宮。

    高道人道:“張守正既然不願放棄正名之議,那我等之道法怕是再難保全了。”

    風道人思索了一會兒,堅定言道:“不可輕易言棄,我稍候去尋晁廷執談上一談。”

    高道人道:“道兄何必再去求他們?前一次他們若能知會一聲,我等也不會在廷議上這般丟臉。”

    風道人搖頭道:“渾修與渾修也是不同的,就如這一次,晁廷執和另外兩位便就意見不一,我們畢竟是廷執,若是承諾在必要之時會相助他一次,換得他次駁斥此次廷決,他還是有可能會答應的。”

    高道人言道:“隻是一次又有何用?“

    風道人道:“多一個月的時間,我們便可多一個月時日推演。”

    高道人想了想,歎道:“可那樣還是來不及。”

    按照他們的推算,完善道法最短也要幾載工夫,短短月餘時日那絕然是不夠的。要是法門殘缺不全,拿出來也是沒有任何用處,反而更是坐實了他們的道法有弊端。

    風道人沉聲道:“先拖上一個月再說,我們再慢慢找尋辦法。”

    高道人歎道:“也隻能如此了。”

    翼空上洲山陸連天接宇,浮渡長空,並將玉京層層包圍遮護在內,是內層一十三上洲最為雄峻壯偉之所在。

    張禦化身在接近此間之後,便伸手一點,海水分開,下方便有無數沉陷砂石便聚集起來,緩緩往上升來,頃刻之間,便一座島洲憑空升騰而起,立於海麵之上。

    這一處地界,他就打算作為守正宮落於翼空上洲的駐地所在。

    而這一番動靜出現,鎮守翼空上洲的玄尊也是立刻察覺到了,不多時,一道清光籠罩的道人身影出現在了他眼前,對他打一個稽首,道:“原來是張守正,不知此來可有見教?”

    張禦抬袖還有一禮,道:“此來召見幾個入我守正宮的弟子,順便安排交代一些事宜,不想驚動了道友,還望道友勿怪。”

    那道人言道:“原來如此,守正言重了。”

    上層眾修,若是無事就算廷執也不可能隨意來到內外層界,可唯有守正是例外,不過他身為一洲玄首,守正到了自己地界之上,也是必須過問一句的,在打過招呼,盡過自身職責之後,他便打一個稽首,告辭離去了。

    張禦這化身則是一揮袖,便有數十道清光化為符信,飛去翼空上洲山陸各處。

    半天之後,就有十餘駕飛舟飛來,並在周圍類似泊台的平整石台之上停落了下來。

    艙門旋開,十餘名弟子自裏出來,望著那坐於島嶼中間,被籠罩在清光星霧之中的身影,不覺都是露出崇慕敬畏之色,所有人上來一拜,道:“拜見玄尊。”

    張禦看了過去,這些人都是明周推薦上來的,以他現在境界,一眼過去,所有人的心思欲念都是在他麵前暴露的清清楚楚。

    這些人之中,有些是當真為了做事,而有的人則是為了攀附於他,好給自己謀尋好處和出路。

    可不管如何想,隻要當真肯做好事情,他便可用,若是單論心跡,世上又哪來什麼完人?

    何況人的思緒欲念是世上最不定之物,今日這般想,明日又會那般想,大可不必去苛求。

    他看向其中一人外表大約三十餘歲的修士,在眾人之中,此人資質最高,道法最為高明,心思也最為活絡,正適合做此間領頭之人。

    他道:“你可是勞誠毅?”

    勞誠毅是站了出來一禮,恭敬道:“是,正是弟子,玄尊可否吩咐麼?”

    張禦道:“今日開始,你便是這裏值司,負責玉京和翼空上洲的巡查事宜,若是見有裂隙存駐,需得及時上報。”

    勞誠毅心中一喜,他躬身一禮,道:“弟子一定勤勉任事。”

    張禦又看向另一邊道:“亢征。”

    一名相貌樸實的中年修士站出來,穩穩言道:“弟子在。”

    張禦道:“你為勞值司的副手,同時盯緊諸弟子所為,若有人趁勢胡作妄為,或是勾結外人,我準你先行擒捉。此符便賜了你。”他伸手一指,一道符籙落入其中懷中。

    亢征肅然拱手,道:“弟子領命、”

    張禦這時又輕輕一揮袖,十餘道清光落至諸人身上,化為一枚劍形玉佩,道:“諸弟子若是得緊急之事,可持此玉喚我,我自會知曉。”

    眾人皆是躬身稱是。

    張禦在又交代了幾句後,便在眾弟子俯身恭送之下,化一道照耀大海的宏大清光,衝入天穹之中,餘光久久方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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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正得法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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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穹雲海深處,金庭道宮之內,崇廷執正在此打坐修持,背後一道道柔和金光映照天穹,綻放諸般霞彩。

    半晌,他神思歸回體內,又用心推算了一會兒,便對著台階之下的大鼎打出一道金光。

    少頃,一道光氣聚成的道人身影出現了在那裏。

    崇廷執看了過去,在座上打一個稽首,道:“長孫道友有禮了。”

    那道人語聲淡漠道:“找我何事?”

    崇廷執道:“下一回廷議,戴廷執當會來至廷上議事,渾章廷執當會多上一人,望長孫道友也至議廷之上。”

    那道人顯得毫無興趣,道:“以廷議的規矩,便渾修那裏再多上一人也無礙大局,我來與不來都是一般。”

    崇廷執聽出他的拒絕之意,也便未再勉強,隻道:“道友這次可以不至,但再下一回,卻當露麵,因為那關乎到我輩所謀之大事,盡量不使出得意外。”

    那道人隻是簡單回有一句,“知道了。”

    崇廷執這時又道:“青陽之事雖是失敗,可這也非是道友之過,何況最後我們所要的東西也是拿到了,縱觀大局,不過是小挫罷了,待得謀議一成,便可完我輩之願了。”

    那道人沒再說什麼,隻是對他略一點頭,身影便就散去不見了。

    張禦正身在閉關之時,他的化身則是在內層各處察看各洲如今之情狀,每到一洲,他都會召見明周道人舉薦上來的弟子。

    他近來也是察覺到了,濁潮之泛動,使得各處的裂隙也為之增多,這一定會使得更多外層勢力滲透進來,故是他是極為重視此事,每一處駐地的安排,每一個值司任命,都是由親自來過問的。

    同時在他每一處駐地之上都是立了一根玄柱,並且置入了不少章法和章印,這也是方便玄修之間能相互交流。

    這裏他也是效仿玄府,一些較為上乘的秘印章法需得立下足夠功績才得授予,這般每一個駐地的修士在做事同時還可以得到一定的好處。

    他很清楚,自己身為玄尊,雖然可以憑借命令強壓下去,可是下麵之人一開始或許出於敬畏會用心做事,不敢違逆,可時日一長,定然不可避免的會出現疏忽怠惰,而用了這個方法,因為修士自身也能從中得利,自會變得主動積極一些。




    在差不多安排好一切之後,又是一月過去,此刻已是到了大玄曆三百八十一年六月中旬,又是輪到廷議再開之時了。

    月中這一日,隨著清穹之上響起玉磬之聲,那一道光氣長河再度在雲海之上延展開來,而這一次長河之上又多了一人,正是方才被擢為廷執的戴玄尊。




    隻是這位方入議廷,座次自然靠後,不過雖在眾人之下,卻是在風、高二人之上,這後麵這兩位依舊排長河在最末。

    而廷議一開始,玉素道人便一敲玉磬,站起言道:“前次我曾說及,為玄法正名一事,隻是諸位廷執未曾拿定主意,今我再提此議,還望諸位廷執能下一個決斷。”

    首座道人緩緩點頭,道:“此事延有數月,的確不該再拖延下去了。”

    竺廷執神色平靜的拿起玉槌一敲,道:“我無異議。”他卻是直截了當的表明了自己對此事的態度。

    鍾廷執緩緩言道:“以往之玄法既然有所不妥,那將之廢棄便是了。”他同樣也是一敲身前玉磬。

    崇廷執沒有多說什麼,一聲磬音也是從上座上傳出。

    在座真修雖然心中各自懷著不同的目的,可這一刻,卻都是讚從了此議。

    而渾修這邊,陳廷執也沒有多少猶豫,拿起玉磬就是一敲,那幾名玄修暗中都中了渾修的手段,他功行高深,早前也是隱隱約約覺察到了一點。

    放在以往,隻要玄廷不去拆穿,他也可以當作不知道,因為這無疑對渾修更為有利。

    可是現在渾修方才出了不少事,又被法度所約束,若是他不同意,反會被人誤以為他有其他什麼深意,故他索性就借此撇清幹係。

    他這一讚同,同為渾修的韋廷執自也是隨後跟上。

    戴玄尊方成廷執,不過他也知曉是張禦開辟了玄法前行之道。他自認在奎宿之中欠了張禦一個極大人情的,在不違背天夏規矩利益的前提下,他也願意順手幫上一幫,故他執玉槌敲響身前玉磬,也是讚同了此事。

    廷上現在不曾表態的就是晁廷執和風、高二人了,但是誰都沒去看後方那二人,而是把目光移到了晁廷執身上,隻要這位不反對,那兩人自也是意見無關緊要了。

    晁廷執想了想,此刻站了起來。

    風、高二人不由看向他,之前他們拜訪了這一位,然而到了最後,這位也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回言,故也不知這位到底是何意思。

    假若這位反駁,那麼他們自是跟著一起否定此議,繼續將此拖延下去。

    晁廷執看向長河上端,開口道:“首執,諸位,為玄法正名我認為也是應該的,不過天下玄修眾多,這般做法,莫非不會引發各洲宿的動蕩麼?”

    玉素道人言道:“既然玄法真正道路已得張守正開辟,眾修又非無有前路可行,那麼棄絕舊法又有何不可?”

    他看著晁廷執道:“何況諸位莫忘了,那叛逃出去的甘柏也是知道此事的,便是我們不說,他便閉口不言了?”

    晁廷執哼了一聲,道:“甘柏叛逆,我日後若是見得,必是出手拿他,不過諸位廷執既然心中有數,那晁某也便不多言了。”言畢,他直接拿起玉槌一敲,便就坐了下來。

    風、高二人見此,不由長長歎息一聲,隨之而來的卻是一股深深的危機感。

    玄法一旦被正名,那麼他們二人就與過去意義上的玄修分割開了。

    過去他們能夠成為廷執,這是因為他們自身的存在就說明玄法同樣有大道在前,玄廷也需要他們告訴天下所有玄修,他們的道路和未來就在這裏。

    而現在他們不再是玄修了,那麼成為廷執的道理何在?

    說不定玄廷接下來就會設法將他們奪職。

    關鍵是他們隻有兩個人,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而沒了他們,廢棄玄法似也將會變得更為容易了。

    二人下來也無心思再去參與廷上議論了,待得這一次廷議結束,便就默然起身往道宮回轉。

    隻是走到半途的時候,鍾道人在後喚道:“兩位道友慢走,鍾某有事想與兩位做一番計較,不知可能去兩位道友宮中坐上一坐?”

    風、高兩人對視一下,風高道人側過一步,微微抬手,道:“鍾廷執請。”

    鍾道人一點頭,便隨二人入至道宮之中。

    待在宮內落座下來,高道人言道:“鍾廷執有什麼話可以說了。”

    鍾道人看了看二人,道:“我與兩位打交道也有數十載了,兩位想必也明白鍾某之意,不錯,我輩一直以來的態度就是要廢棄玄法。”

    高道人冷然道:“道友到此,就是說此事麼?”

    鍾道人笑道:“可是兩位,過去你們不讚同此事,可是現在不同了,玄法是否廢棄與兩位並沒有關係。”

    他頓了下,緩緩道:“兩位已經不是玄修了,不是麼?”

    風道人看了看他,道:“鍾廷執便請說來意吧。”

    鍾道人笑了笑,道:“好,隻要兩位在此後的廷議上,支持我等廢玄之論,那麼我可承諾,但凡有人提議廢除二位廷執身份,鍾某都會設法駁斥此議。”

    高道人沉聲言道:“可就算鍾廷執能次次駁回廷決,最後還是要交到執攝那裏。”

    鍾道人點頭道:“不錯,但是總有一絲希望,首執可並不希望廷上之事都是鬧到幾位執攝那裏,總有回旋餘地的,就算真到了那一步,執攝和我等想法不同,也未必會作出這等決定。”

    風道人沉默片刻,道:“我們需要考慮考慮。”

    鍾道人言道:“可以,兩位可以慢慢想,若是有人提出此議,鍾某會先讓兩位看到誠意的。”

    他緩慢站起,悠然打一個稽首,道:“告辭了。”

    高、風二人起身將他送出了道宮,待轉了回來,高道人言道:“道兄如何看?”

    風道人言道:“鍾唯吾不外是想我二人能為他所用罷了。”

    高道人沉聲道:“如今是他們得勢。”他轉頭道:“我們該如何?”

    風道人搖頭道:“什麼都無需做,也做不了,先推演完善我輩道法,再說其餘,若我道法能成,引一二弟子成就玄尊,那廷上說話方才有幾分份量,不然誰有會來理睬我們?終究不得自主。”

    高道人想了想,歎道:“也罷,沒有此等牽掛,我輩正好將心思放在道法之上。”

    鍾道人出來之後,返回了自己道場,他一進宮門,便在玉石大壁之上一拂袖,片刻後,那裏浮現出崇廷執的身影,後者道:“你去見過他們二人了?”

    鍾道人點頭道:“不錯,方才見過。”

    崇廷執道:“如何說?”

    鍾道人笑道:“我已然安撫住他們了,隻要他們還想保住自身的廷執之位,那麼就隻能與我輩合作,少了這二人,玄法將再無人支持,而等到玄法一廢,這兩人是不是在那裏也無關緊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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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未雨風先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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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禦分身在外遊曆之時,他正身一直在閉關之中,玉爵內玄糧,化作一縷縷清氣飄入他的身軀之中。

    正入定之時,忽然心中一動,感覺似是天機應發,他雙目睜開,感應了一下,發現此時正好是此次廷議過去之時,如無意外,當是為玄法正名一事已有定論了。

    他看向外麵,過了一會兒,值司聲音自外傳進來,道:“守正,有廷議消息傳至。”

    張禦揮袖開了大殿之門,道:“進來。”

    一名神人值司手捧一枚玉碟走了進來,起雙手往上一呈,遞過頭頂道:“守正,此是玉素上尊命人送來的。”

    張禦目光一注,那玉碟也自飛來他麵前,他將之拿入手中,口中關照道“你先出去吧。”

    那神人值司俯身一拜,恭敬退了出去。

    張禦意識入內一轉,頓便知曉了玄廷之上一切經過,從此刻開始,玄廷便已是承認過去風、高二人所立之法非是正法,唯有他所持之法方是正法,並許他為玄法上境開道之人。

    隻玄廷雖有了決議,但這件事不會就這麼直接頒宣,而是需先傳至內外層界各洲宿的鎮守處,令他們做好一應準備,以免當真引起什麼波蕩,再有也需防備上宸天和幽城之人借機生事,故是還需要一段時日才能遍傳天下。

    他看向外間,玄法這一正名,便可使得天下眾多玄修往正路上來。

    隻他同樣也知曉,出了這等事,對於玄法的聲望也必是一個打擊,這也是為什麼那些以往意圖廢棄玄法的廷執也一樣讚成此事。

    隨著兩位廷執與玄法的分割,廷上再無一位廷執代表玄法,那這很可能給下麵之人帶來一個錯覺,那就是玄廷不再扶持玄法了。

    玄法的根基在哪裏?在於諸多天夏學子。

    若是學子不再選擇玄法,那玄法自是難再如以往一般,而要是這裏麵還有其他選擇,並且還是為玄廷所扶持的,那麼哪怕玄廷之上不去明著廢棄玄法,玄法也會隨之走向沒落。

    而那些提議廢玄之人下來也必然會如此做,為他已是想過了,玄法必須要有一個無可取代且作用極大之處,大到目前造物也無可比擬。




    這裏其實他已然把握到一點頭緒了,隻是還有一些礙難還需要一點時間解決,若是當真能辦成了這件事,就算玄廷當真放棄了玄法,他也有辦法將之重新拉回來。

    曇泉州外,餘玄尊諸弟子駐地之中,邊覽忽然從座上站起,麵上露出震驚之色,對著坐在對麵的梁屹道:“師兄,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麼麼?”

    梁屹神情不變,沉聲道:“我自是知道的。”

    邊覽一時激動無比,指著他道:“師兄,你說這些話,放在以往,那,那就是欺師滅祖!”

    梁屹搖頭道:“你錯了,這事師尊也早有提點,我也是近來才想明白的。”

    邊覽一怔,道:“是師尊的意思?”他略顯遲疑,語氣緩和了一些,道:“但是師尊不在這裏,你雖是師兄,我也不會輕信你之言。”

    梁屹道:“我不會強迫師弟相信,隻是我覺得你應該知曉,這般對你修行更為有利,其實你若是修行得法,便不用我說,你也是能有所感應的。”

    邊覽嚴肅道:“不管是真是假,師兄,你先不要和眾師弟說這些事。”

    梁屹道:“不會的,他們根基尚淺,說了也是無用,反可能亂了他們道心,不過此事恐怕也瞞不了多久了。”

    邊覽皺眉道:“這是什麼意思?”

    梁屹道:“這麼大的動靜,我能感覺到,他人亦能感覺到,你以為玄廷會無動於衷麼?我可以告訴你,有這等變故,也是因為我玄修之中又出現了一位玄尊所致。”

    “哦?”

    邊覽神情一震,不問言道:“不知這位前輩如何稱呼?”

    梁屹看了他一眼,道:“現在玄廷未明告天下,我也不便明言,不過我想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奎宿,曇泉州。

    軍署治下的館閣之內,於大匠手中拿著一份報書,語聲之中是抑製不住的歡喜,道:“龍兄,方才玉京那便傳來的消息,那玄法過去似有什麼問題,已被玄廷奪名,並且上麵要我們做好準備,以迎接更大的變局。”

    他不由暢快一笑,道:“接下來,當是我等以造物代替玄法大行世間的時候了。”

    龍大匠也是站了起來,有些不敢相信道:“果真?”

    他將報書接了過來,看了看,麵上不由也是現出了莫名神采,感歎道:“真沒想到,我當真能看到這一天。自我天機造物興盛以來,我們為了這一日等了多久?至少也有六七十年了吧?”

    這百多年來,玄法和造物在某些方麵一直稱得上是對手,因為造物想要興起,那必然要依靠無數的英才,特別是萬中無一的俊秀,然則這些人大多都會被修道人先吸納走。




    真修那裏還好說,因為挑選弟子的條件苛刻,所以也並沒有多少人,可是玄修與他們就是競爭關係了,每年都要吸收大批的精英學子,造物想要崛起,那就必須將玄法打壓下去。

    於大匠在原地走了幾步,道:“如今二十八宿軍署,已經是離不開的我們的所提供的造物了,許多修道人能做得事,造物甲士一樣可做,時機的確已是到了。”




    要替代一個東西,不是說靠著強行廢除或是強行扶持就一定就有用的,正如當年玄法能被玄廷大力推動,也是因為玄法確然能填補中下層戰力的不足。

    而造物要代替玄法,那麼至少表現的要比玄法更為有用,變得更為無可取代,甚至玄法能做的,造物大部分也能做到,這般上下一齊使力,才有可能達成目的,不然玄廷也不會允許改變。

    龍大匠提醒道:“我們現在還沒有達成最後的勝利,這還不夠,我們還需要完成那件事,方能算得上是成功。”

    於大匠道:“那件事是需要時間來完成的,我們不能指望現在就能辦成,等到我們把玄修打壓下去之後,那麼才可以慢慢推動這件事。說實話,能有眼前局麵我已經很滿意了,我們至少無愧於前人和後輩了。”

    龍大匠點了點頭,覺得自己一生的努力也算有回報了,這時他忽然抬頭道:“不會有什麼反複吧?”

    於大匠指了指他手中的書信,道:“這是從玉京總院寄來的,這可是玄廷的決議,能有什麼反複?

    龍大匠點頭道:“這般就好。

    於大匠想了想,道:“上麵也關照了,要我們在這段時日內盡量不要出什麼問題,以免拖累大局,龍兄,看來下來我們要盯緊一些了。”

    畢宿,造物工坊之內,安知之正在打造一個造物外甲,一個給自己準備的外甲。

    或許對他人來說,外甲和飛舟是造物之中的兩個不同的方向,可他來說完全不成問題,以往他將精力多數放在飛舟之上,現在飛舟玩膩了,便把精力放在外甲之上。

    但是呼吸他也一樣沒有放下,礙於年紀,以往他打造一件造物,至多隻能堅持一天,很是拖他的很後腿,現在修煉了呼吸法之後,卻是隨隨便便就可堅持數日。




    待把今日的進度完成後,他自裏走了出來,卻仍然是不見怎麼疲憊,到了外間,役從過來一禮,道:“小郎可要洗漱沐浴麼?”

    安知之看著寧靜的院落,好奇道:“阿父他們呢?”

    役從道:“昨日各地州的大匠都被軍署召集過去了,似是有什麼事需商議。”

    安知之哦了一聲,他從來不管這些事,讓役從準備了一些了食物和熱水,吃完沐浴之後換了身衣物出來,便又是精神奕奕了。

    他準備回去完成今日的呼吸功課役從卻是匆匆趕來,道:“小郎,郭大匠來了。”

    “郭老師?”

    安知之有些奇怪,郭櫻教他知識,都是命人直接把書冊和自身過往的舊筆記交給他,自己很少來,怎麼這回親自來了?

    再想起之前父祖被軍署召去,他想是不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正想著,便見到家中管事帶著一名姿容秀麗,三十上下,身著一聲素色襦裙的端莊女子走了進來。

    他上前一禮,道:“郭老師有禮,許久不見,學生好生想念老師。”

    郭櫻不由有些感動和內疚,語聲溫柔道:“是老師對你管的少了,嗯,這段時日老師就住在這裏,會抽時間多陪陪你,多教你一些知識的。”

    安知之:“……”

    郭櫻又道:“老師給你筆記你都看了麼?”

    安知之唔了一聲,“看了。”不等郭櫻再說,他抬頭道:“對了,老師,你今天來有什麼事麼?”

    他看書冊從來隻是看思路和方向,來了興趣,就直接去工坊打造,一次不行就兩次,多試幾次下來也就明白了,筆記上的那些東西在他看來毫無記下來的必要,簡直就是浪費紙張,所以隻能含糊過去。

    郭櫻本來想問問他近日的情況,卻是被他一句反問轉移了注意力,她想了想,道:“你和那位,嗯,那位張老師還有聯係麼?”

    “張老師?”

    安知之睜著無辜的眼睛,道:“沒有啊,學生回來後就沒和張老師聯係了。”

    郭櫻表情糾結了一下,好言道:“那畢竟是你老師,你有空的話,還是要多去看望一下他的。”

    安知之疑惑道:“老師,你這是怎麼了?你不是不讓我和張老師多往來麼?”

    郭櫻猶豫了下,才道:“你不要告訴別人,玄法就要不行了,以後我們天機造物才會天夏的主流,你回來學習造物,那是正確的選擇。

    可一日為師,終生為師,玄法不成了,你卻不能看不起過往的老師,更不能做那等刻意疏遠鄙棄的小人之行,越是如此,你反而越是要對他恭敬。”

    安知之眼珠一轉,道:“郭老師你放心吧,學生明天就去拜望張老師,可就是不能陪著郭老師了。”

    郭櫻對他的反應很是欣慰,道:“你是一個好學生,去吧,老師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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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驚潮未湧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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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第二日,安小郎便啟程動身往奎宿去。

    他畢竟年紀還小,就算是師匠身份,可是去外宿家裏人也不放心,便由他的叔父安立帶上一隊人送他前往那處。

    安小郎坐在飛舟主艙裏,問道:“二叔,郭老師說的事,你聽說了麼?”

    安立撇了他一眼,道:“沒聽到太多,隻聽兄長提了一句,說是什麼玄法不行了,要我們各造物工坊加緊打造軍備,下來可能有大用。”

    安小郎道:“老師也說了這事,可是不還有玄法玄尊在玄廷麼?玄法怎麼會突然不行呢?”

    他在奎宿學習了大半年的呼吸法,也不是光學不問的,對於修道人諸般情況可比一般人清楚多了。

    安立卻沒吭聲。

    安小郎卻覺得,自己叔父肯定不止知曉這麼多,他眼珠一轉,故意道:“二叔,那些事別是祖父他們不肯告訴你吧?”

    安立笑罵道:“小子,別來激我,行,我告訴你,好像說是現在的玄法和玄廷上的玄尊沒什麼關係,現在的玄法壓根成修不成高明的神通,我就知道這麼多了。你不是去見張巡護呢,他應該比我知道的更多。”

    安小郎嘀咕道:“是這樣麼……”雖然他對自己的老師有信心,可心裏這時還真是有一些擔心。

    飛舟很快過了天門,安立看了眼下方,道:“到了。”

    飛舟下行,在泊台之上停穩,安立這時覺得艙門被打開了,一回頭,卻見安小郎已經跑下去了,無奈道了一聲,“這小子。”

    安小郎一下飛舟,就喚來一輛造物馬車,往張禦那座宅院行馳過去。

    而在這時,兩個人影出現在後方,卻是兩個做尋常人裝束的修士。

    其中一人道:“那就是張巡護以前收的弟子吧?聽說年紀輕輕就是師匠了,上麵叫我們留意的應該就是他了,你說一個小孩子有什麼好盯的?”

    另一人沉聲道:“少說多做,上麵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我們隻管把看到的報上去,其他不管我們的事。”

    兩人跟著行有一路後,便見安小郎下了車,其中一人奇怪道:“他這是去哪裏?前麵是一片空地啊。”

    另一人道:“應該是張巡護設在這裏的莊園,外麵許是設布了陣法,所以我們無法瞧見。”

    先前那人嘖嘖兩聲,道:“那我們可盯不住了。”

    另一人道:“我們隻要報上他的行程就好,其餘之事和我們無關,也別多事,那可是玄廷巡護,我們被抓了沒處說理去。”

    張禦這座宅院如今過路之人是看不見的,可安小郎到了這裏,身上符光一閃,整座大院卻是顯露在了麵前。

    一個造物役從正在門前守著,此人卻是識得他的,躬身一禮,道:“安小郎怎麼來了?”

    安小郎道:“我來拜見老師。”

    役從讓開身,推開大門,道:“小郎進去吧。”

    安小郎道走到了裏間,此刻數道影子一閃,卻是幾隻玉花狐跑了過來,圍著他咻咻直叫,他不禁一笑,拿出準備的好一匣玉膏,道:“我可沒忘了你們。”

    安撫好這些玉花狐後,他邁過庭院,來至堂廊之下,青曙正站在大堂門前守著,他道:“先生知曉小郎來了,小郎進去便是。”

    安小郎忙道:“謝謝青曙師兄。”

    他跨過門檻,走到大堂內,見張禦端坐在那裏,隻是身上清霧籠罩,所以看不清具體麵目,他上前一禮,道:“見過老師。”

    張禦頜首道:“不必多禮,你怎麼來了?”

    安小郎抬頭挺胸,大聲道:“老師,我跟你學習玄法。”

    張禦看著他道:“你聽說了一些什麼?”

    安小郎道:“我聽說叔父說上麵傳來的消息,說是玄法不行了,我安知之偏要證明玄法就是可以的!老師,學生站在老師這一邊。”

    張禦微微點頭,道:“你這份孝心為師領了,不過這等事關你未來之選擇,為師並不希望你一時衝動做出。”

    安小郎道:“反正學生就是跟著老師。”

    張禦嗯了一聲,看他幾眼,道:“為師這裏的確有一件事,倒是你可以一做。”

    安小郎振奮起來,眼裏滿是期待,道:“老師請交代,學生一定做好!”

    張禦伸指一點,一道符書飛入安小郎的懷中,道:“你照著上麵的關照,做好此事便是了。”

    安小郎抓過符書,看了幾眼後,馬上貼身放好,道:“學生一定要想辦法做好。”

    張禦點首道:“去吧。”

    安小郎躬身一禮,就興衝衝跑出去了。

    他才離開,一名身材挺拔,戴著眼鏡,兩鬢斑白的老者自裏走了出來,他道:“張玄尊這學生很有靈性,有天資的人很常見,但有靈性的人卻很少。”

    張禦道:“他天資是不錯,原本若無人幹涉,不出意外他將會成為一名專注於造物的大匠,隻是我讓多了一種選擇。

    他曾經問我,造物玄法,兩者能否可以兼得?

    其實造物、玄法本不該是對立的,而是天夏子民皆可得有選擇的。”

    造物隻能假借外物強大,而修道才是自身的強大。雖然他認為兩者其實都是道的一種,世人也都可以選擇,走到盡頭都是一般,也不必非要比出一個高低,當是可以共存的,也並不需要誰去取代誰,可有些人卻不見得這麼認為。

    在這些人眼裏,玄法能助人成道之事恐怕非但不是優點,反還可能給他們帶來威脅,而造物目前看來卻是更好利用。

    張禦轉目看向那老者,道:“武大匠,請坐,我們繼續說方才之事。”

    武澤推了下眼鏡,點了下頭,來至他麵前坐下。

    青陽上洲,安壽郡玄府。

    玄首惲塵接到了一封自玄廷送下來的報書,他看了幾眼,喚了一名弟子,道:“命人把玄正請來。”

    不一會兒,衛高來至殿中,打一個稽首,道:“玄首有禮。”

    惲塵還有一禮,將報書遞過,“玄正請觀。”

    衛高接來看了看,訝然道:“以往玄法有瑕疵,是故奪去正名?”又看了看,“張守正所辟之法才為玄道之正法?”

    惲塵道:“老師已是和我說過,張巡護已成玄尊,並且走出了一條足以讓後來玄修行進的道路。”

    衛高心中飛速轉念,道:“隻是這事若是暴露出來,多少也會引發一些動蕩。”

    惲塵道:“玄廷傳此書當就要我穩住局麵,動蕩不至於,畢竟能修持到第四章書的玄修隻占少數,且前方上進道路並未失去。隻是若向下解釋此事,玄法之聲名必是會受到一定損失。”

    衛高想了想,表示讚同。

    這時外麵有弟子道:“玄首,下方有傳訊。“

    惲塵令其送進來,拿到手裏一看,皺眉道:“天機院有異動?”

    他頓時警惕起來,青陽天機院自從上次出現了一次狀況後,就一直被玄府盯著,生怕再出一次相類似的事出來,而在這等局勢有變的時候,天機院卻又弄出了動靜,他如何會不多想?

    衛高接過報訊看了眼,肅然道:“我去過問一下。”他立刻走了出去,以芒光傳訊問詢,過了一會兒,轉了回來道:“我已是問過了,這一次天工部有使者下來,召集洲中大匠切磋技藝。”




    惲塵一聽就知道這隻是個借口罷了,也是猜出,有人想趁著這個時候做些什麼。不過青陽上洲可非是西麵的伊洛上洲,玄府從上到下,幾乎都是玄修,也是整個上洲抵禦外敵,清剿內患的重要倚仗,絕不容許出得問題。

    他沉聲道:“勞煩玄正盯緊他們,我不管在別處如何,青陽上洲這裏,隻要我在一日,一切就需按照青陽以往的規矩來。”

    衛高鄭重點頭。

    青華道宮,竺易生正站在這裏觀看雲上風光,他周圍是空曠的平台,與青陽玄府格局有幾分相似之處。

    遠處有弟子走來,站在大台邊緣處,躬身言道:“師叔,鍾廷執前來拜訪。”

    竺易生語聲平淡言道:“請他進來。”

    少頃,鍾廷執走了進來,對著他打一個稽首,道:“竺道兄有禮了。”

    竺易生轉過身來,還有一禮,隨後作勢一請,道:“鍾廷執請坐吧。”

    鍾廷執謝有一聲,擺開袖子,在他麵前的蒲團之上坐定下來。

    兩人之前茶案之上,兩杯清茶憑空浮現,散出嫋嫋清霧和香氣,望去兩人似在氤氳雲霧之中。

    鍾廷執道:“鍾某知曉竺廷執喜愛清靜,不耐塵俗煩擾,便就直說來意了。”

    他對著竺易生再是一禮,道:“我輩欲在下次廷議之上提言以造物代玄法,還望道兄屆時不要阻攔。”

    竺易生對此反應十分平淡,道:“你們要做何事,我本也不想過問,但是造物真能如你們所願麼?”

    鍾廷執道:“造物若想得勢,非是仰賴於我不可,玄法若得勢,卻是於我有礙,道兄想必也不想看到,有朝一日,廷上盡是玄渾之道吧?”

    竺易生道:“今日之造物,安知非是明日之玄法?”

    鍾廷執笑了一笑,道:“不修己道,終究虛妄,無我遮掩,此輩何存焉?未來縱有變數,也是一推便倒。”

    竺易生伸手拿起案上茶盞,淡淡言道:“我不會參與此次廷議,你們不如想想,如何過去首執那一關,你們之所選,若是對天夏無益,首執那裏你們是過不去的。”

    鍾廷執不覺點了下頭,站了起來,稽首一禮,道:“鍾某今日打攪了,竺道兄,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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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藏光雲天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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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廷執回到了自己道宮之中後,來至那一麵玉石大璧之前,彈指打入一道光芒,待得崇廷執身影自裏顯露了出來後,他便道:“竺廷執那裏當無問題,他當會退出下一次廷議,不會對我輩造成阻礙。”

    廷執若不是在某一次廷議之上出現,那麼便是自認為放棄這一次決議之權了。那些以往不曾來到的廷執,都是如此態度。

    崇廷執道:“我聽說近日晁煥去見了那風、高那二位。”

    鍾道人絲毫不見意外,笑了一笑,道:“意料之中,渾修那裏當也是想拉攏他們,廢玄一事與他們無礙,他們也沒有必要攔著,隻不過是前次吃了一個大虧,這次大概也不想看著我們能把此事順利做成。”

    崇廷執道:“鍾廷執待如何?”

    鍾道人道:“此事交給我便是,我會安撫好此輩的,如今約束此輩的法度方立,此輩暫已無有威脅,倒是如何說服首執,這裏要崇道兄你們多費心思了。”

    崇廷執打一個稽首,身影遍即化一團清霧散去了。

    曇泉州,一座奢華高台之內,一個中年修士正看著手中的單子,看罷之後,對站在下方的安立看有一眼,“這便是你侄兒要的東西麼?”

    安立恭敬道:“是的。“

    那中年修士指了指單子,道:“你是師匠,你覺得他準備做什麼?”

    安立回道:“我這侄兒腦子活,太多奇思妙想,有時我也不知他在想什麼,隻從這些造物工具上來,我實在是猜不出來。”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就算是阿父和兄長,也是一樣看不出來。”

    中年修士嗯了一聲,道:“我會去求證的。”他把單子收入袖中,又道:“安師匠。”

    安立不覺露出留意傾聽之色。

    中年修士道:“你就跟在你那侄兒身邊,方便的話,就把他的動靜每日報給我們。”

    安立忙道:“方便方便。莊園裏麵每日所食所飲都清淡的很,一點油腥都沒有,我都吃不慣,我每日都是出來尋吃食的,那時正好呈報到這裏。”

    中年修士對他態度頗為滿意,道:“那安先生就早些回去吧,莫要讓莊園裏的懷疑,你的選擇是對的,待局麵明朗後,我當回奏請上麵,為你謀一個要職。”

    安立喜出望外,道:“多謝上修。”

    他自這處奢華高台告辭出來後,便就回了宅院之中,方才踏入原來的居處,一抬頭,卻見自家的侄兒等在那裏,道:“你怎麼在這兒?”

    安知之從座位跳下來,盯著他道:“叔父,你方才出去了?”

    安立嘿的笑了一笑,走上前去,道:“單子我交給他們了,小子,我隻能幫到你這裏了。不過你給他們看得這些東西不就是你要的那些麼,可以說是分毫不差,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安知之撇嘴道:“他們又不傻,我買的東西他們一查來路就知道,不過他們要能看出來我要想幹什麼,那算我輸。”

    安立道:“你自家有數就行了,你記著,自己別出去,有什麼叔父我會代勞的。”

    安知之道:“叔父,每次出去,記得把那藥湯喝了。”

    安立沒好氣道:“知道,小子,你叔父我長你二十歲,做事穩著呢,用不著你來關照。”

    他想起那藥的味道,不禁搖頭,那東西,真是又苦又澀,但沒辦法,據說唯有喝了那藥水,自己的真實想法才不會被那些修道人看穿。

    關照過後,他放好了東西,準備去沐浴一番,走到外麵,他看了看那間壯偉的正堂,卻是忽然想起送安小郎出來之前族裏的那場對話。




    族裏的人都是認為玄法不行了,造物即將大興,安小郎這麼一個天才後輩,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去親近一名玄修呢?故都是不同意讓他出來。

    而他的父親安嵩卻是痛罵此輩鼠目寸光,並認為玄法就算不行了,可和巡護那樣的上層修道人有什麼關係呢?要是連巡護那樣的人都保不住地位,那整個天夏中下層恐怕都要垮了,這玄廷肯定是不允許的,所以這個時候正好可以靠上去啊。




    他一向是佩服自己父親的眼光的,雖然不擅和人打交道,可總能看得很遠,這次他感覺,或許自家阿父又有可能說中了。

    而此刻奎宿地星上方的軍務署中,洪原秋也是接到了玄廷的傳報,讓他頒宣消息的同時穩住據界麵。

    不過奎宿戰力大多數都是披甲之士,而近來隨著造物軍衣和藥油的推廣,修道人特別是玄修的在外層的作用卻是無形之中下降了一些。

    倒是真修因為多數擅長布劃禁陣和察望氣,又不參與軍機,反而不受什麼影響。

    他想了想,喚來參事文吏,道:“玄廷已是下令,張玄尊所立之法方是正法,以往玄法已然奪名,你稍候將這消息傳報下去。”

    參事文吏卻是提醒道:“署主,其餘玄修還好說,可那些餘玄尊的門人可還都在曇泉州外,若是此事被他們所得知,他們會不會……”

    洪原秋思量了一下,點頭道:“對,你倒是提醒我了。”

    雖然他不認為會弄出什麼亂子,但是這等事不能不防,畢竟那可是百數名玄修,且還是同出一門,要是弄出了什麼事,他也是背負重責的。

    他道:“拿我諭令,調三千正軍先看住他們,我去玄尊那裏請一道諭符,當可穩住他們。”

    文吏躬身一禮,道:“是,屬下遵命。”

    而此刻餘玄尊諸弟子所在駐地之中,邊覽看著手中的一封報書,手指微微顫抖著。而他周圍的一些師兄弟也是都露出難以接受的神情。

    “諸位道友隨時可以去確認這消息的真假,貧道絕不敢在這等事上欺瞞諸位。”

    說話那道人手持拂塵,長須飄胸,望去仙風道骨,他道:“諸位,玄廷將過往玄法奪名,或許對其餘玄修無有什麼太大妨礙,終究那位張玄尊已是辟開了一條道途。可是諸位呢?”

    他意味深長道:“諸位可是餘玄尊的門徒,莫說不能輕易丟掉師長之法,便是拋卻了,張玄尊可不見得會接納諸位啊。”

    在場諸弟子聞言,都是心中都是一沉。

    他們以往拜在餘玄尊座下,以為能一步登天,可是現在卻是告訴他們,他們所修的法門其實不是正法。

    現在他們已經打上了餘玄尊的標簽,自家老師被玄廷囚押又是那位開辟道途的張玄尊所為,那他們日後哪裏還有什麼出路可言?

    邊覽看著那道人道:“道友說這些話,想來是有什麼可指教我們了?”

    那道人笑道:“不敢當,我可給諸位指一條明路,既然這裏諸位待不下去了,那麼為何不去他處呢?”

    邊覽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哦?他處又是何地?”

    那道人笑伸手對外一指,道:“上宸天可為用武之地。”

    邊覽目光淩厲起來,道:“你是上宸天的人?”

    那道人卻是一點都不慌,道:“上宸天又如何?那裏修士論及出身,與諸位也算得上是同根同源,而諸位投靠了我上宸天,沒有規矩束縛,逍遙快活,可隨意而為,而在這裏,卻要受那凡人的規矩的束縛,何其不自在?”

    這時有一個弟子忽然走入了殿內,拱手道:“師兄,軍署有數十駕鬥戰飛舟正往我們這裏過來。”

    那道人笑道:“你們看,就算你們肯俯身屈就,他們也未必肯信你們,你們可是修道人啊。”他搖了搖頭,“貧道頗為你們感到不值。”

    邊覽冷然言道:“上宸天也不是什麼好路數,上麵修士待下麵修士如同奴仆,虐下欺上視若等閑,低輩修道人毫無尊嚴可言。”




    那道人笑道:“那是因為沒有找對人罷了,況且諸位好歹也是玄尊門下,若是苛待諸位,將來還有誰會來投我呢?”

    這話說得一些人微微有些心動,不過此間沒有一個人開口應下,畢竟他們每一個人都是自小都是在天夏修習成長起來的,若不是真的走投無路,誰也不願去投靠外敵。

    再說了,他們可是餘玄尊的弟子,若是去投上宸天,那豈不是坑害了自家老師麼?

    而就在這沉默之間,忽然一頭六足四翼,雙頭複尾的異蛇自外穿越殿宇飛入進來,其翼一展,轟然一聲,身周圍張開一輪赤光!

    邊覽等人一時皆是氣息動搖,神魂晃動,不能自持,而那道人則是露出驚懼之色,他發現了不對,急於脫身逃遁,可再是方才一轉身,身軀便如風化的沙石一般剝離開來,而後坍塌崩散,化為了一地灰白粉屑。

    隨著赤光一斂,那異蛇也是隨之消去,眾人這才回過神來,卻見梁屹站在了大殿之內。

    邊覽不禁道:“師兄!”

    梁屹看了看他,沉聲道:“邊師弟,你糊塗。”他一指那團灰屑,“似這般人,一說出身份便該下手誅除,一句話也不該和他多言。”

    邊覽一驚,想起了事情的嚴重,他一躬身,坦然認錯道:“是,是小弟的不是,我願領罰,稍候我便向軍署請罪,這全是我一人之過錯。”

    他想了想,又抬起頭,試著問道:“師兄,你功行比以為更高了,是不是……”

    方才那赤芒一照,居然所有人不傷分毫,這等精微入化的法力駕馭之能絕不是梁屹以前能做到的。

    梁屹搖頭道:“還缺一點,我能感覺到,還缺一點東西。但感覺已經很近了,不過正如我告訴你的那般,前路已通,張玄尊已然開辟了玄法上境,這是老師以往也不曾做到的,有緣之人皆可循此一窺上境!”

    他看向諸人,道:“張玄尊作為玄廷認可的正法開道之人,我等敬奉尊位,與老師之尊位並列於一處。”

    諸弟子先是一怔,隨即都是紛紛開口讚同。

    邊覽想了想,也是立刻領悟了其中關竅,道:“師兄說的是,恐怕用不了多久,天下玄修都會供奉張玄尊的尊位,我們先一步立下,也好讓張玄尊知道我輩的向道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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