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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初醒 - 《深藏不露下堂妻 卷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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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20 00:04: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容嫣心暖,道了聲「謝表弟」扶著他小臂下車。
  過了門廳,繞過穿堂影壁。容嫣一露面便瞧正堂上的人紛紛而來,為首的是丫鬟們攙扶的老夫人,容嫣知道,這便是外祖母沈氏。
  容嫣立在她面前,手指輕搭便要給祖母施禮,容煬已經跪下了。可姐弟二人方喚了聲「外祖母」問安的話還沒說出來,沈氏一把拉住了容嫣的手,滄桑的聲音顫抖道:「你可要害死祖母了。」說罷,眼淚簌簌而落,手勁兒越發大了,生怕容嫣跑了似的。因為太用力,她整個身子都在抖,緊張得一旁的兒子兒媳趕緊上來安慰。
  曾經也聽過這麼一句話,是梁氏說的,可今兒的心境卻完全不一樣。昨晚上還囑咐容煬見了祖母萬不能失禮,然此刻那股子委屈涌上來,她什麼都不顧了,只想抱著外祖母哭上一場,於是眼淚也下來了。
  瞧這祖孫二人,大夥也好不心酸,趕緊笑著攙起容煬哄勸老太太進屋再聊。
  沈氏一手拉著一個,欣喜地入了正堂,大夥緊跟其後,唯是三夫人陳氏慢了些腳步,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兒子……
  老太太本就是隨性的人,進了正堂便拉著姐弟二人隨自己坐在了主位的羅漢床上。
  三夫人陳氏世家出身,家教極嚴,看著婆婆當著一眾兒孫不顧禮數,心裡不大順暢。可想想二人也著實不易,再憶起自己那個親近的小姑,心痛便也沒過這些了。二夫人蔣氏不以為然,聽聞夫君葉承稷在通州的所見所聞,瞧著姐弟二人好不心疼,如今可算來了,欣慰地舒了口氣。
  不過祖母不忌諱,容嫣不能不走心,平復了心情該施的禮還是不能少。她帶著容煬給祖母行禮後,一一見過長輩。
  葉家老天爺葉元懋年輕時玉樹臨風,與端秀沈氏堪稱一對璧人,兩人子女各個氣質斐然。容嫣繼承了母親的清麗溫婉,記憶裡那個剛出嫁的小姑娘,眼下竟出落得這般明艷了。二舅母拉著她打量,心生喜歡,不知如何表達得好,恨不能抱上一抱。
  蔣氏生於江南,是沈氏的外甥女,與葉承稷二人感情極好。二人育有兩子一女,大少爺葉寄岑年二十三,隨父從商,其妻江氏乃蘇州商會會長之女;三少爺葉寄穹,今年十四,在府學讀書;二小姐葉衾年十六,與保國公家庶出四少爺定了親,只待四少爺今年春闈後,便給二人成婚。大小姐葉茹庶出,年二十已嫁人,初二歸寧當天便走了。
  容嫣帶著容煬與各位兄弟見禮。男孩裡葉寄穹最小,聽聞表弟容煬制藝學得極佳,要與自己一同去府學,高興得直道要帶他出去轉轉。蔣氏聽了撇嘴:
  「就你那貪玩的,可別把煬哥兒帶壞了,倒是你應該好生跟人家學學制藝。」
  葉寄穹不服,笑道:「制藝學不好又如何,父兄沒學,不也應有盡有。」
  這話把陳氏惹逗笑了。蔣氏怒其不爭地瞥了小兒子一眼,怎就不能出息點,雖說二房從商倒也過得體面,可終究不如人家為官的。看看人家陳氏教養出的兒子,學問做得極好不說,人也溫文爾雅,好不讓人羡慕。
  可想想也是,三爺葉承弼雖只是個翰林侍讀,人家可是在敬王府給敬王開課講經,雖說敬王陳湛不受皇帝老子待見,人家畢竟是個王爺啊。再說陳氏,世家出身,父親是山東巡撫,自小便在書香中長大。如此夫婦兩人養育出的子女怎麼可能不優秀,瞧瞧葉寄臨,彬彬持重,真是一個叫人喜歡。
  蔣氏這邊感嘆著,容嫣已經給三舅父和三舅母請安了。葉承弼和青窕母親葉綺蓁是雙生,僅長容嫣母親三歲,見到外甥女不免想起自己疼愛的妹妹,笑裡帶著酸楚。陳氏輕輕拍了拍夫君手臂,以示安慰,也是想告訴他別再惹了孩子傷心。
  葉寄臨容嫣已見過了,只剩下一個十三歲的表妹葉怡,和庶出的表弟葉寄堯,寄堯才四歲,怕他吵鬧便沒讓他來。
  一一見過後,沈氏又把外孫女拉進懷裡,瞧著外孫女目光不錯,看著看著好不容易擦乾的眼淚又下來了。這心裡怎能不難過。
  長子葉承蘊九歲那年病逝,她悲痛不已,正趕上這時候她懷了容嫣母親,她一直覺得這個孩子便是兒子的轉世,給她起名為綺蘊,當做心肝樣寵好不珍愛。眼下女兒沒了,再見外孫女,傷心不已,加之聽聞了容嫣和離與容家的懊糟事,她恨得心絞痛。這到底是她最疼的孫女啊,當初她和葉寄臨同天出生,老太太只是看了眼孫子,便一直留在容嫣身邊,抱著便不撒手了。
  沈氏泣涕漣漣捏著帕子捂著胸,大夥知道她是心口疼又犯了,趕緊上前安慰。
  「老太太,您可別再傷心了,新年團聚是好事,再念這些舊事,孩子心裡也痛啊。」蔣氏給沈氏抹淚。
  三舅母陳氏也上前,殷切道:「是啊母親,您若是再傷了身子,豈不更讓嫣姐兒難過了。周途勞頓的,讓孩子歇歇腳,您也緩緩。咱有的事時間聊。」
  見老太太抹淚點了點頭,陳氏便安排容嫣姐弟入住。
  二房蔣氏常跟著經商的夫君南北跑,故而中饋歸陳氏,陳氏也打理得井井有條,容嫣未到她便按老太太吩咐,把後院的清菡苑騰出來給姐弟二人了,又添置了丫鬟婆子。
  清菡苑倚著園林,正對半畝蓮池。春夏裡,清灩接星津,菡萏紅相繼,推開窗,秀美清幽,香浮几案。整個葉府,景色最佳莫過於此。容嫣母親待字閨中時便住在這,即便出閣了,這院子依然給她留著。老太太的心頭肉啊,還真是沒人比得了。
  容嫣推門而入,抬眼便瞧見房裡布置好不精緻。紫檀小花幾,插著「春明景和」的沁綠古銅花觚,哥窯熏爐,沉香鴛鴦暖手,葵瓣香盒,白玉棋,琥珀杯,水晶、泰西進貢玻璃制的鏡子,還有養著五七尾錦鯉的冰裂紋瓷盆。
  看著那幾尾錦鯉,容嫣稍怔,想起了某人更想起了宛平。只怕這京城她留不得,於是謝過三舅母便先帶弟弟歇下了。
  晚飯,大家都去了老太太的永禧院。緩了一個下晌,沈氏平復多了,拉著外孫、外孫女坐在身側。然才布了菜,便聽下人報,大姑奶奶帶著表小姐從譚府來了。
  老太太就不怕熱鬧,陳氏趕緊讓人添碗筷。姨母帶著青窕入門,容嫣帶著容煬給她施禮,葉綺蓁含笑點頭,清眸中溫慈流淌,暖意融融,容嫣看著她竟有種見到母親的感覺。
  本是蔣氏挨著容嫣,青窕抱著二舅母的胳膊撒嬌,擠在了中間。蔣氏嗔笑拍了拍她小臉,「我可不是衝著你面子,是衝著你肚裡這個小東西!」說罷,大夥都笑了。
  容嫣看著好不感慨,這才是家嗎!
  「嫣姐兒如今搬來了,家裡便又熱鬧了,老太太可是高興了。」蔣氏看著婆婆笑道,沈氏點頭,笑道:「有祖母在,日後什麼都不怕了。」
  心暖歸心暖,可有些事還是得說。
  「我答應祖家留在宛平容宅……」
  「我知道。」二舅父葉承稷道了聲。「當初我應下也不過是怕她們阻隔耽誤容煬的學業,眼下你們人都來了,她奈得了誰,踏實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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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只怕給長輩添麻煩。」
  「說的這叫什麼話!」沈氏捏著孫女的手嗔道。可心裡卻是更心疼她了,惱那些沒良心的。「當初你嫁到秦府何等風光,我們都以為你過得好,若是知道那般挨日子早便把你接出來了。這些年我幾次見你,你都不肯道一句苦,想來也是被容家那些人逼的,他們豈拿你當家人了?眼下還在乎她們?別說有我在,就是沒有我那天,你舅舅舅母哪個不是你親人,怕她做甚。」
  滿桌人連連點頭,葉承稷又道:「你不必擔心,眼下她們也沒心思來鬧你了。」於是便將聽聞的容嫣如何逼容家休了萬氏的事道了來,惹得大夥不由得對這個印象裡柔弱的姑娘刮目相看。
  葉承稷又道,萬氏被休本想找娘家人去鬧,怎奈萬家心思都在濟寧的那船藥材上,哪還顧得上她。提到藥材,葉承稷鄙夷地挑了挑嘴角:「仗著沾親帶故,竟和我壓低佣金,敢情他的損失還要從我身上出?休得好,萬氏這一休,我更用不著幫他了,他便等著開春運河解凍再走吧,這錢不就省了。我看他倒是那船藥還留得住留不住。」
  容嫣抿笑。葉承稷勸道:「不必擔心你祖母,眼下分家這事鬧得好。她如今不敢再惹你,你二叔更是不敢,若是真的分了家那容家就垮了。再說梁氏最在乎面子,撐了大半輩子的家她不敢說毀就毀。」
  倒是這麼個理。當初容嫣沒把二叔一家逼上絕路也是讓他們有個顧忌。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若是他們真的一無所有,指不定會幹出什麼事來,他們能消停才是最好的。
  「那嫣兒留京,我日後豈不是看不到她了。」青窕幽幽道了句。
  「你就想你自己!」姨母含笑瞥了她一眼。「你怎就不知道讓你那夫君遷個京城的官,回京啊,害得我都瞧不見你。」
  青窕撇了撇嘴。「他一個武職能留宛平就不錯了,若是去了九邊,更瞧不見人。初二那天聽他道,英國公府掛帥要出征西北,好幾個侯伯被點了名,得虧他戍守宛平,不然也去了。」說著,青窕看了眼容嫣,這滿桌子的人也只有她見過英國公府的人,雖說只是個紈褲三少爺。
  容嫣沒敢抬頭,喝著眼前的湯。想了想轉而笑道:「我巴不得留下跟親人在一起,天天守著外祖母才好,但我還是得回宛平一趟。我在宛平置了田莊,眼看開春了,還得回去安排。等都妥了便回來。」
  不過幾百畝的田莊而已,葉家隨便在京城揀個鋪子都抵上好幾個了。葉承稷含笑搖頭,有葉家在她還在乎這些作甚。
  可葉家是葉家的,她若只是需要個容身之地,葉家肯定虧不了她,但是她得為容煬的以後打算,得有一片家產給他撐脊梁骨的。且以她現在的境況,她不能把一輩子都押在出嫁上,與其整日無所事事地躲在後宅選夫挑婿,或者任人挑揀,還不若做些什麼充實生活。人不一定要靠著夫家靠著祖家,她也可以有自己的生活。
  怕親人多心,她簡單解釋了幾句。葉承稷是知道這個外甥女是個有主意的,而且也固執得很,於是對著母親點了點頭。
  沈氏不情願地拉著外孫女,像割肉似的不捨。容嫣安慰她:「祖母放心,我不過去去幾日便回,回來我好好陪著您,況且容煬還在呢。」
  看了外孫,沈氏勉強點了頭,然忽而想起什麼,道:「不行,我還是不放心,得找個人‘押’著你去才行。」她眼神朝二房那瞟去,最後定格在三房。她直視二少爺,肅然道:
  「寄臨,你陪表姐去吧。」
  話一出口,葉寄臨身邊的陳氏登時僵住,眼皮不自覺地跳了跳,沒待兒子應聲先行道:「母親,眼下要春闈在即,還是讓他安心備考吧。」
  「寄臨文才在京城數一數二,前些日子他祖父翰林院同鄉來過,道寄臨此次春闈必然榜上有名,況且科舉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這麼些年的底子他錯不了的。而且容嫣不是說了,幾日便回,是吧?」沈氏再次望向孫女,求證似的笑笑。
  容嫣能說什麼。她看得出陳氏是不想兒子去,再說她也用不著人陪。「外祖母……」
  「祖母,我去。」葉寄臨應道,隨即看了看母親,笑容安撫。「母親放心,不會耽誤春闈的。」
  他都應下了,容嫣也推辭不得。想想外祖母也是夠用心的了,她這是怕自己一去不回,找個帶著任務的人給自己定了個時——為了不耽誤葉寄臨春闈,容嫣必須提前回來,不然她可就成了罪人了。
  容嫣是這麼想的,可陳氏不是,她心裡再清楚不過這個婆婆心裡裝的是什麼了……
  晚飯後,葉家二爺和三爺去了大書房。回二房棠棣院的路上,陳氏遣嬤嬤先帶小姐回去,她帶兒子去了花廳。
  「你不該應下。」陳氏皺眉道。
  葉寄臨看著母親笑了,不以為意道:「祖母遣我去便去了,為何不應?」
  「你不用與我裝糊塗,你祖母的心思旁人看不出,你會不明白?」
  被母親這麼一說,葉寄臨垂下眼瞼,雖還在笑,但表情不甚自然。陳氏嘆了聲。
  「就算心疼她,要家人去接,可還有大房的寄岑在呢,何故偏叫你去。這會兒也是,單單要誤你的事讓你跟她去宛平。宛平還有臨安伯府,有青窕在,有何可擔心的。還不是想……」
  「母親,別說了。」葉寄臨打斷她。「您想多了,許祖母只是覺得我二人自小關係好罷了。再說何來誤我的事,您放心,兒子必定給您考個好名次,讓您家裡家外都抬得起頭,如何?沒準您還能做狀元母親呢。」
  葉寄臨哄勸母親,笑彎了眼。陳氏就怕這個,一股惱氣被他壓下五分。
  「就你會說!」她瞪著兒子嗔道,「這話放這,你若考不中狀元,瞧我怎麼收拾你!還有,別跟我說這些轉移話頭,你祖母又不是沒動過這心思。我喜歡容嫣心疼她,拿她當女兒看,可我也只能拿她當女兒。」
  「當女兒就好。」葉寄臨笑意不減,「當女兒更應該我這個做弟弟的去送了不是。」
  陳氏簡直氣得說不出話了。有時候真羡慕蔣氏,怒氣了還能敲打兒子兩下,可面對自己的兒子,她真是下不了這個手。
  知道自己說不過他,陳氏嘆了一聲,怏怏不悅地走了。
  看著母親喪氣的背影,葉寄臨笑容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眉心的凝重……
  燕歸坊,鶯鶯曲音,裊裊婉轉,撩得人心馳盪漾,可即便如此也動不了虞抑揚的心。十幾歲便駐守沙場,這曲調對他而言便是靡靡之音,不聽也罷。
  方才與妻子出行,半路被人請了來,他在雅間裡侯了有半刻鐘了。
  「二哥。」側門打開,虞墨戈入門喚了一聲。虞抑揚抬頭微怔,隨即垂目哼笑。除了他還能有誰。
  「幾時回來的?」虞抑揚漠然問。
  「前日。」
  「為何不回府。」
  「我不是為他們回的。」虞墨戈佻聲道,全然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虞抑揚瞥了他一眼,低聲道:「母親很記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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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嗯。」一聲淡應,兄弟二人再無他言。半晌,虞墨戈道了句:「二哥為何要回?英國公府的事你也應該聽聞了,世子就等著你回呢。」
  「我回也不是為了他們。」虞抑揚借他的話回了句,朝窗外看了眼,妻子還坐在樓下等他。「我是不想他再把英國公府毀了。」
  虞墨戈沉默了,他明白二哥的心思。他為人忠貞,對他而言國事大於天,他知道虞晏清不能勝任反而會毀了英國公府甚者禍國,故而才會回來,替虞晏清出征。
  「不過不必了,遼東突然告急,我今晚得回了。」
  虞抑揚淡然道了句,虞墨戈點頭。回去就好,看來陸參軍已經到遼東了……
  在虞墨戈的印象裡二哥一直都是性子極冷,硬得跟塊石頭似的,和兄弟相處不來與整個國公府都顯得格格不入,虞墨戈也不是很喜歡這個二哥。
  直到前世他被圍困,虞抑揚來援救,二人促膝長談才道出了這個心結:母親疼愛大哥,祖父偏愛三弟,作為庶出的他無論多努力都換不來家人的重視。直到參軍入伍識得了曾經跟隨父親的千總,他酒後失言,才知原來自己是父親從邊疆撿來的。他明白了,於此,對親人更是疏遠。
  但看似疏遠,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英國公府,包括營救虞墨戈。
  虞墨戈今兒見他可不僅僅是為了出征。前世,虞抑揚有個秘密還未曾告之他便戰死沙場,他總覺得這個秘密和英國公府有關。
  「二哥,你為何不回京。」虞墨戈驀地問了句,「常年駐守在外,你到底在躲什麼?」
  聞言,虞抑揚微愣,有那麼一刻他恍惚了,然卻冷回了句。「那你又在躲什麼。」
  虞抑揚下樓的時候妻子孫氏還在聽戲,他看了眼妻子,笑道:「久等了。」
  孫氏看著英氣逼人的丈夫,柔聲道:「沒有。」
  這的確不算久——
  嫁給他六年,總共在一起也不過幾月,連個孩子都沒留下,她唯一的生活便是在後宅等他。
  見丈夫不言語,孫氏問道:「你可與三少爺說了?」
  虞抑揚搖頭,黯淡道:「我不想再參與他們之間的事了。」
  「你不是不想參與,是不忍傷他心吧。」孫氏嫣然而笑,想摸摸丈夫,可伸出去的手又頓住,分開得太久她都不知道該如何安撫他。虞抑揚看著心酸,一把拉住妻子的手,緊緊攥著。他握刀的手粗糙,與孫氏柔嫩的皮膚摩擦,卻讓人莫名心安。
  虞抑揚偏頭看看戲台,溫柔道:「好聽嗎?」
  孫氏點頭,可想想他不喜歡,又連下搖了搖頭。
  虞抑揚笑了,拉著妻子道了句「我陪你。」連拒絕的機會都沒給她,攬著妻子坐下了。兩人相偎孫氏好不羞窘,然夫君的手一直扣著她不叫她動。他懷裡暖,好似還能聞到風沙的味道,孫氏仰頭看著他硬朗的下頜,不自覺地笑了。
  樓上窗前,虞墨戈把這一幕瞧在眼中。心裡有個惦念的人真好……
  「九羽,容家小姐在做什麼?」
  容嫣來了葉府就沒閒著,和外祖母商議初八走後每日都陪著她,只有她歇下的時候容嫣才能去找舅舅葉承稷。
  她與舅舅道來,自己的六百畝地想要種棉。未曾多說,葉承稷便將她的心思都猜到了。北方日照適合種棉,而棉較絲綢價低又比麻耐磨,眼下百姓生活對它的需求量很大,供不應求。但問題是,北方雖適合種植但棉紡織業不發達,需要到南方。
  果然是經商之人,看得這般透徹。容嫣感慨,並詢問起運輸的事。除了官府漕運,通州船隊大部分都是葉家的,運送點棉不算什麼,捎帶腳的事。
  這可不是她想要的結果。舅父沒和她見外,但她不能利用這個便利去占便宜,還是想請舅父幫她把這筆賬算清。
  葉承稷無奈,其實這筆賬不難算,因為根本就是不賺錢的事。若是只把北方的棉賣到江南倒是還能略賺些,而這些錢也不比種桑茶要多。若是在淞江紡織,再做成布料送回來,那手工,耗損,運費等等全部加在一起,怕最後到手的利潤微薄得還不如直接把田租出去。這便是需要棉而種棉人極少的原因。
  不過棉業發展必然是個趨勢,葉承稷還是支持她,道若是真的想試試他還是那句話,不管陸運水運葉家商隊隨她支配。
  容顏搖頭。這就沒必要了,這明擺著賠錢的買賣還要一意孤行,就算錢到手了,還不是葉家往裡面搭的嗎。她是要賺錢,可不是要賺葉家的錢。
  看來這條保守的路線是走不了了,容嫣還有個大膽的想法,她試探著問道:「那我們就不能有自己的棉紡織作坊嗎?」
  「可以啊。」葉承稷應道,「這想法很好,可是淞江紡織要成熟得多,南北都無以匹及。我們紡織的棉布,同樣拿到市面上根本比不得人家的,倒頭來還是要壓低價格,還是不賺錢。」
  「那就學藝,請淞江的師傅來。」
  這話一出葉承稷怔住,隨即笑了,搖頭道:「甚佳,可這需要的資金更多,投入得也更多。」這無疑是個好計劃,可前期投入太多,週期又長,極少有人敢下這個決心。
  容嫣笑了,可行就好。與方才提到運棉到淞江紡織比起來,這是有前景有意義的戰略性投資。雖前期投入多,可一旦正常運轉,那便是一個良性循環,後期收益無限。
  她將自己的想法說了。葉承稷拍案叫好,這提議雖好,可他更佩服外甥女的決心膽魄。如果方才為她提供運輸不過是哄著她開心,幫她賺點體己而已,那麼此刻他是認真的了,他讓外甥女放心大膽地去做,若是遇到財力物力人力任何方面的麻煩,都可以找他。
  容嫣這回應下了,因為此幫非彼幫,這件事是有意義的。如果成了,不但對自己就是於葉家也是有利的。
  若是真的辦紡織,那麼這個計劃可是要比種六百畝田更大,而且這些棉也根本不夠。看這趟宛平之行,容嫣果真是勢在必行。
  初八那日,大夥送容嫣和葉寄臨。
  沈氏叮嚀容嫣早點回來,並翻來覆去地囑咐寄臨定要照顧好表姐。大夥勸老太太安心,不過宛平而已,幾日便回了。而陳氏凝眉,拉著兒子不肯撒手,看得大夥還以為她是舍不得與兒子分開。
  葉寄臨淡笑,拍了拍母親的手以示安慰,便上了馬車。
  兩輛車一前一後,隨著轆轆聲,朝著南城門去了……
  走了半日,晌午遇經一茶館。葉寄臨遣車夫停下歇歇腳,讓隨行的小廝也暖暖身子喝口熱茶。下人們應和,他則去後輛馬車請表姐。
  容嫣帶著雲寄下車。
  她本來想帶楊嬤嬤一起的,不過沈氏遣了不少葉家隨從,而且容煬性格內斂,初到葉府擔心他生活不適又沒個熟悉的人幫他打理,便將她留下了。
  這會兒,姐弟二人同桌而坐,雲寄和隨從喬遠站在一旁伺候。葉寄臨看了二人一眼,溫和道:「別站著了,你們也去那坐會兒暖暖吧。」
  二人去了。容嫣看著敦厚溫雅的表弟,心裡好不喜歡,於是多瞧了他幾眼,•心裡盼著容煬大了也能如這般,神情沉靜,舉止雍容……於是不知覺中便將他當做了七年後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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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表姐看什麼呢?」葉寄臨捏著茶盅問。
  容嫣回過神來,木然「嗯」了聲,含笑感喟道:「舅父和舅母把你教養得真好,希望容煬也能如此。回去便讓他多和你接觸,多學學。」
  葉寄臨淺笑,搖了搖頭。「我並沒有表姐想得那麼好。」
  「表弟謙虛了。」容嫣也抿了口茶。
  二人不緊不慢地喝茶,空了半晌也沒個話題,容嫣不免尷尬,覺得自己做姐姐的該主動些,於是想了想問道:「表弟春闈準備得如何了?」
  葉寄臨似對這個問題有些訝異,看著她含笑點頭。「還好。」
  「還好不行。祖母道你才華素茂,科舉一定沒問題,但是好無止境萬不可懈怠。你雖隨我來的,不過這幾日你可以在容宅讀書,不要分心。」
  「表姐這是怕我考不中嗎?」葉寄臨淡笑問。
  考不中倒是不至於,但若是不理想,她真怕三舅母把這賬算自己頭上。她可是極珍惜葉家每一位親人,不想因自己惹他們不開心。於是含笑對他道了句:「就聽表姐的吧。」
  葉寄臨笑容無奈,順從地點了點頭。
  一時又沒話了。容嫣看了他一眼,好奇道:「表弟今年二十了,可定親了?」
  葉寄臨愣了,隨即道:「表姐忘了嗎?我與南京守備小女定親了。」
  瞧著他黯淡的神情容嫣恍然,怎就忘了這茬了。她記得楊嬤嬤說過,他十六歲定親,原打算次年完婚,怎奈那小姐游湖落水,被救後驚悸過度,患了重疾不久便離世了。畢竟日後都是生活在一起的親人,她也只是關心一下,可不想弄巧成拙。
  「對不起。」
  容嫣內疚。然葉寄臨卻笑道:「表姐不必這般,如此倒生疏了。」
  他知道她是想表現得像個姐姐,然曾經的她可不是這個樣子。和她在一起,他更像兄長,從始至終都是他照顧她關心她的,眼下她這般倒讓人不習慣了。
  見她不再言語了,葉寄臨看著她道:「表姐,你的傷如何了?」
  傷?容煬有點懵,不解地望著他,水瑩瑩的眼睛盯得葉寄臨莫名有點心亂,抬手輕輕指了指自己肩後。
  容嫣知道了,他問的是她背後的傷。剛穿來時,容嫣也不知道原主後背是有傷的,只是天氣驟變後背左肩胛骨會不舒服,直到一日與虞墨戈溫存,他撫著她背問到,她才知道自己後背還有塊傷疤。不過年頭應該已經很久了。
  「無礙,只是天氣變化時偶爾會不舒服。」她笑著應道,隨即又反應出什麼,斂色問道:「表弟如何知道我有傷的?」……而且還是隱蔽的背部。
  「表姐不記得了?」葉寄臨驚奇。
  容嫣顰眉,踟躕搖頭。「不記得了……」
  眼見她嬌艷的小臉滿是迷茫,葉寄臨蹙眉。隨後還是笑了笑,柔和道:「不記得也好,都過去了。」說罷看了看下人,見馬車都已備好,便請表姐上車,啟程了。
  馬車走得快,趕在天黑前終於到了。
  葉家遣小廝提前來容宅布置,護院婆子們也都回來了。把葉寄臨安排在前院客房,容嫣帶著雲寄依舊回了後院。
  晚飯陪著表弟用過,便各自回去休息了。婆子們把地龍燒得熱通通的,一日勞頓,容嫣躺在自己的床上便睡著了,一夜安穩。
  第二日一早,容嫣打算約鄭莊頭,而葉寄臨也帶了任務。陳氏的同宗叔父六十大壽,禮若到了她回不回倒也無所謂,可既然兒子去宛平了,那便該去拜一拜。
  既然表姐不出容宅自然也用不著他陪,葉寄臨便去給這位舅公祝壽去了。
  容嫣把自己整理的手簿都找了出來,才要翻開看便聽聞小丫鬟來報:來客了。
  這人才出去請,鄭莊頭就來了?容嫣好不驚訝,然才到了前院正堂,她愣住了。眼前坐著的竟是徐靜姝。
  她如何來了?青窕在京城要過了十五才回,莫不是她以為嫂嫂跟著自己回了?
  容嫣細細打量,見徐靜姝神色凄婉,好似還瘦了不少,原本清麗的小臉晦暗,這才過個年的功夫如何變化這麼大。
  給容表姐拜了年靜姝看了看周圍,好似有何難言之隱。容嫣會意,帶著她去了後院,讓雲寄守在門外,她二人坐在明廳。
  「三小姐,您這是怎麼了?有話您便說吧。」容嫣殷切道。
  徐靜姝看著容嫣,眼淚都快下來了,說不清閃亮的雙眸裡是怒是怨還是哀,終了她猛然提了口氣跪在了容嫣面前,哽咽道:
  「容表姐,你幫幫我吧!」
  靜姝道得容嫣好生無措,這話可從哪說起啊!
  「三小姐,你快起來,地上涼啊。」容嫣去拉靜姝,可她如何都不肯起,依舊求著自己。眼看著粉白的小臉都哭花了,容嫣心驚,哄道:「我幫你,幫你,那你也得起來說啊。」
  靜姝終於起身了,隨著容嫣坐在了次間的貴妃椅上,容嫣攬著她給她擦淚。
  「到底怎麼了?」
  「表姐……」靜姝哽咽地喚了聲,咬著蒼白的下脣,橫心道:「你幫我嫁給虞少爺吧。」
  容嫣擦淚的手一頓,整個人僵住了,隨即手緩緩收回挪了挪身子和她保持距離。冷眼看著她警覺道了句:「為何說這話。」
  見容嫣和她疏遠,靜姝急了,抱住容嫣的胳膊道:「容表姐,你幫幫我吧。我知道您和虞少爺的關係,只有你能幫我說說話了。」
  「你如何知道的?」
  容嫣聲音寒如冰霜,水潤而清亮的雙眸如何都看不透眼底的情緒,冷漠得讓靜姝心裡發怵,她從沒看過這樣的容表姐。
  她緩緩鬆開雙手,囁嚅道:「我撞見了……便讓呂嬤嬤去查了。她跟著你們……」
  到底還是大意了。可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容嫣深吸了口氣,穩定下來,平靜道:「就算你知道了,我也幫不了你。他娶誰是他的自由,我沒資格左右他。」
  「不不不,只要你幫我就好,你多和他說說,他肯定會聽的。不然你幫我問問也好,我到底哪配不上他,容表姐,你幫幫我吧」靜姝又抓住了容嫣的手,惶惶恐恐道。
  容嫣知道她喜歡虞墨戈,可眼下的她怎都不像個正常姑娘該有的狀態,容嫣審視地看著她,問道:「你就這麼想嫁他?」
  說到這,靜姝的淚嘩然而落,傷心至極。「我想嫁,我見他第一面就想嫁他,三年了我拿他當神,看到我就開心,只要我能守著他天天見到他就好。表姐你幫我吧,我真的沒時間了,母親要把我嫁去清河,我不想去,真的不想去……」
  靜姝好歹是侯府嫡小姐,怎要嫁到那麼遠?況且也沒聽說清河有哪個權貴在。容嫣疑惑,但這些都不該是她考慮的。「家裡給你說這門親,自然有他們的道理,不同意你求到我這也沒用啊。」
  「他們就是想讓我遠離虞少爺!父兄不肯為我提親,還要把我嫁得那麼遠。我這輩子非虞少爺不嫁,表姐,你幫我……你幫我也是幫你自己啊!」
  容嫣愕然,這是怎個話?見表姐驚詫,靜姝抹了把淚激動道:「我知道你的苦衷,以他的身份是娶不了你的,眼下只能與你保持這種關係。不過你放心,我若嫁了他,第一件事便是讓他抬你為貴妾。我不與你爭也不與你搶,我只要掛個名分在他身邊看著他就好……」說著,她眼淚又默默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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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20 00:05: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聽著她說「納」自己的話容嫣好生氣憤,可想到那句「掛著名分」她更心痛。愛居然可以卑微到這種程度,靜姝對虞墨戈是,當初的「容嫣」對秦晏之也是。
  惱怒也好,可憐也罷。容嫣對她無話可說了,闔目吸了口氣,冷冷淡淡地推開了她的手。
  靜姝呆住了,半晌從貴妃椅上起身,面無表情地看著容嫣,眼中有那麼一絲陰測閃過。
  「容表姐,你沒得選擇,今兒你若是不同意幫我,那我出了這個門便將你們的事情公之於眾。他是無所謂,您呢?」
  容嫣心震,卻望著她冷哼了聲。
  威脅,這就是她的能耐啊。既然當初自己敢邁出了這一步,就已經想到這個後果了。
  見面前人不為所動。靜姝心中的怨怒一層層地翻涌上來,將她漫盡。許是嫉恨她不肯幫自己,許是妒忌她可以接近虞墨戈,許是憎惡她這種高傲的冷漠……靜姝再掩飾不住了,瞪視著容嫣切齒道:「表姐,您別逼我。我可真的敢說……」
  靜姝話未完,只聞明室門然推開,還沒看見人便聽聞一句:
  「說吧,你今兒說出去,我明個就娶她!」
  虞墨戈推門而入,雲寄跟在他身後震驚得不知所措,攔著他的手也撤了回來,瞪大雙眼望著小姐。容嫣看了她一眼,點頭示意她沒事,她只得默默退到了門口。
  徐靜姝不敢相信地看著虞墨戈,此刻連羞都沒有了。囈語似的道:「你……要娶她……」
  「怎麼,不可嗎?你不是要說嗎,可以。你今兒說出去,我明個就娶她。我還得謝你呢,不然我還真找不到理由讓她應下。」說著,他挑眉看了眼容嫣,笑了。
  「不可能,騙人。你不可能娶她……」徐靜姝眼淚撲簌簌地流,可一點都不招人可憐。
  虞墨戈方才還佻然的臉登時肅冷起來,寒森森地瞥著徐靜姝,聲音低沉道:「你值得我騙嗎?若非你今兒鬧到這來,我真是懶得與你多說一句。你是如何走到今天這步,自己不清楚嗎?年後相親時你是如何羞辱人家周侍郎家公子的?周少爺羞憤而歸整個京城都傳遍了,是你兄長求到我母親那,母親看在你們曾經幫過我的份上,才替你們解了人家的怨氣!不然侯夫人會把你嫁到清河?」
  眼看著徐靜姝臉色愈差,容嫣終於明白遠嫁是如何一回事了,任性如此,還是不自己作出來的。容嫣嘆了一聲。
  虞墨戈聽聞瞥向她,手輕搭在她肩膀,安慰地撫了撫。
  徐靜姝第一次見到如此溫柔的虞墨戈,而這溫柔竟是對她。
  「……可是,她嫁過了啊!」徐靜姝仍不敢相信。
  「嫁過又如何?」虞墨戈分明是哼笑,可看向容嫣的目光中篤定柔情毫不掩飾。眼前的女人,「嫁過」這個詞根本掩不住她的魅力與內蘊。於她而言,「嫁過」不過是一種經歷,而不是身份的標籤;況且對他,愛便是愛了,深陷其中不需要理由,自然也沒有任何可以成為他的羈絆。
  這些旁人是不會懂的,他也不需要任何人懂。
  他看著徐靜姝,輕笑道了句:「你是沒嫁過,可你這輩子也比不及她半分!」
  此刻,徐靜姝僅有的優越感被虞墨戈踐踏得粉碎,她無顏以對,絕望得嚎啕大哭。
  人最可悲的不是沒有認知,而是明明認知到了卻有意逃避。她不是不知道容表姐的好,只是她一直不肯承認,拿「嫁過」來否定她的所有,拿「嫁過」來支撐自己。可「嫁過」在虞墨戈那裡根本不值得一提,她唯一的支撐沒有了,心底容表姐的優勢展露無遺,她自信坍塌,再沒有可以堅持的理由了。
  到底是痴心才會如此,容嫣嘆了聲,遣雲寄帶她去前院讓護院把人送回去,囑咐她不管是徐家小姐的事,還是虞少爺的事,不可多言一句。
  雲寄也是個通透的,雖不可思議這會兒卻也將眼下看個清楚,連連點頭應下了。
  人一走,容嫣松了口氣,看著虞墨戈含笑道:「謝您幫我解圍。」
  「不必,我可不是幫你。」虞墨戈慵然笑道。
  容嫣愣了,卻聞他又道:「我只是講了實話而已。」
  實話……容嫣表情更是茫然,想起了他在客棧說過的話,「我娶你。」他是認真的?不對,她都把話說清楚了……
  她還在這忖度,虞墨戈卻悠哉地坐在了貴妃椅上,全然一副主人的架勢,他倒是不拘束。容嫣狐疑地看著他,問道:「您怎來了?楊嬤嬤說得還真對,不管到哪都見著您。」
  虞墨戈順勢倚在引枕上,笑容佻薄道:「不見我,你想見誰。」
  這哪裡是自己想見誰的事,而是這一次次的相遇絕非巧合。容嫣盯著他不語,而他望著她眉眼皆是笑意,柔情流淌。他淡淡喚了聲:「過來。」
  容嫣不動,他笑著長臂一伸將她扯進了懷裡,捧坐在自己的腿上。容嫣沒掙扎,見她乖巧的模樣他心裡好不癢,在她額角親了親。「你回宛平連個招呼都不打,我可不就隨你來了。」
  「我又不知道您在哪……」她垂目低聲道,語氣好不委屈,甜軟的聲音比撒嬌還要撩人心。虞墨戈被她撩得胸口發悶,氣息都沉了,她怎麼就這麼招人念著呢。
  腰間的手越來越緊,溫熱柔軟的雙脣吻在頸間,帶了電似的,惹得容嫣一顫,酥酥麻麻的感覺漾開了。她想躲,然他卻扣著她追逐,雙手也開始動作起來……
  「不行!」容嫣驀然推開他,虞墨戈措手不及,她從他懷裡跳了出來。
  他不悅。「怎就不行了?」
  「一會表弟便回來了。」
  「表弟。」虞墨戈一字一頓,品味地道出。「他隨你住容宅?」
  「對啊,不然在哪?」容嫣反問。
  「你未婚他未娶……」
  「那是我表弟!」容嫣嗔了一聲。
  「表弟也是竹馬啊。」虞墨戈回了她一句。
  容嫣頓住,忽而明白什麼。她怎沒想到這呢,她把他當表弟,可這個時代表親是可以成親的,該有忌諱。她是現代的芯思慮不周,可祖母和表弟應該比她清楚啊。難不成因她和離便無需顧忌了?
  不管因何,容嫣不想和虞墨戈糾結這個,匆匆解釋道:「我們兩個同日生,自小如雙生就是親姐弟,沒什麼顧忌的,您快回吧。」
  「是葉承弼的兒子,葉寄臨?」他慵然道。
  「你認識?」
  「眾所周知的京中才子,自然識得。」
  識得更不行了,這若是碰上豈還說得清。「您還是先回去吧。」容嫣顰眉道了句。
  聞言,他想了想,果然衫裾一撩從貴妃椅上起身了,卻站在她面前低頭看著她道:「可以,那你隨我回去。」說罷,哪裡還許她回應,扣緊她的後腰,捏著她小巧的下巴吻了上去。
  一吻纏綿,容嫣最怕的便是這個,醉得比酒還快。
  算了算了,隨他吧,再糾纏下去人真的要回來了。容嫣趁著他松懈的空檔「嗯」了聲,虞墨戈含著她的脣得意地勾了勾嘴角,一個打橫將她抱起,直奔後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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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20 00:05:4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別院馬車就停在後門,就知道他是有備而來,容嫣無奈嘆聲。然想到雲寄還沒回來掙扎著要下來,虞墨戈挑眉看了九羽一眼,九羽點頭,二人去了……
  葉寄臨給舅公補拜了賀壽禮便打算回去,才一出門碰見了工部侍郎陳杭。陳杭是舅公的親侄子,初六回來給叔父拜壽,還未回。
  他是母親從兄,按輩分葉寄臨得喚他舅父。二人寒暄,聊了幾句。葉家地位且不用說,陳杭在工部,私下免不了需要葉家二爺幫忙,再者眼前這個外甥,可是出了名的才子,日後若高中那可是入翰林的材料。
  他聽聞葉寄臨是隨容嫣而來,神情頗驚。
  葉寄臨明白他心思,過年時和青窕表姐聊天,青窕心裡不忿卻又怕三舅母多心,於是便將陳庭宗欲納容嫣的事與他講了。
  「……這麼說,容小姐回了外祖葉家了?」陳杭問道。
  葉寄臨應聲。
  怪不得父親納她,她千萬個不同意,原是有葉家撐著。陳杭看看眼前人,他可是葉家未來的門楣,讓他送人,可想而知容嫣在葉府的地位。
  「也好啊,葉府豈是一般人家能比的,有了倚仗日後也能過得輕鬆些。」陳杭含笑道,見葉寄臨也應承點頭,他又道:「這事說來也是怪秦侍郎,既然娶了人家,何不善待。若非為了個外室鬧得滿城風雨,竟不知他是如此薄情寡義之人。想來也是,在朝便苛刻,家中也必定是個不通人氣的。只是苦了容家小姐了,本該是眾人艷羡的榮貴夫人,如今卻因和離落魄得……」
  「舅父。」葉寄臨攔了陳杭的話。他明白這位舅父的重點是在說對秦晏之的不滿,想要以此籠著自己,可他實在聽不得人家詆毀容嫣。想到陳庭宗他所謂的「舅公」曾要納容嫣為妾,他更是心生厭惡。
  「表姐是和離了,不過和離對她沒有任何影響,她依舊葉家的表小姐,未來也依舊是讓人仰視的。您不必看低了她,看低了她便是抬高了秦晏之,他不配。還有,表姐的念頭也不是誰都能動的,傳開了,被推上風口浪尖的可不是表姐。」
  動心思,這話說的是誰陳杭再清楚不過了,雙眉擰在一起,慍氣浮臉上壓抑不住了。然葉寄臨不在乎,從容再拜道:「舅父,寄臨在此給您拜個晚年,願您官運亨通,日後回京若有機會必定去拜訪您,不過今兒我還有事,先行一步了。」
  說罷,抬頭看了眼身後的喬遠,穩步而去。
  「還沒怎麼樣呢便這般目中無人,有你栽的那天。」陳杭對著寄臨的背影冷哼了聲,甩袖離開了。
  返回的路上,葉寄臨心裡的這團火說什麼都壓不住了,對陳家的怒,甚至是對自己的怒,還有對容嫣的愧意。
  兩人自小在一起長大,感情極好,可誰又知道他也會有心生不滿的時候。看著眾人尤其是祖母寵愛這個外姓的表姐過於自己這個嫡孫時,他也嫉妒過。只是對表姐的親昵淹沒了這些不良的情緒。直到八歲那年——
  那年蘇州書畫名師來京,為見他,葉寄臨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五個日夜才做出一副滿意的駿馬圖,連嚴厲的父親都贊他八歲能做此作著實不易,畫中的靈性簡直無以複製。
  葉寄臨高興得不得了,本想拿著它去拜師,結果卻被來書房的容嫣給毀了,她一壺玫瑰露灑了上去。他怒不可遏地瞪著她,還沒待他發火她倒先哭起來了,她被瓷壺的碎片劃破了手。
  待祖母趕到後,她撲倒祖母懷裡放聲嚎啕,眼看著被劃破的手血流不止,祖母把所有的怒氣都怪在了他一個人頭上。惹哭她的是他,連受傷也是因他——若非他把畫擺在小幾上,她如何會被絆倒。
  可畫明明就是一直在這的……
  葉寄臨賭氣不解釋,被祖母罰跪了半日的佛堂,出來後得知畫師回蘇州了。往昔的怨氣混著這次怒意,葉寄臨怎麼看表姐都不順,於是正月十五出門看花燈,他甩開丫鬟婆子把表姐引到了人來人往的拱橋上,隨後便跑開了。他只是想嚇嚇她。
  然而他的目的也真的達到了,容嫣才八歲從沒獨自出過門,見到這麼多人沒一個熟悉的她害怕了,抱住橋欄不敢動。可她太小了,小小的引不起人們的主意,一隊舞獅被簇擁著通過拱橋時容嫣被擠了下來,摔在了已結凍河面上。
  冰面不平,冰稜石塊還有聳起凍住的樹杈……許是因為她太輕,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她緩了會兒便站起來了,之後坐在冰面上哇哇大哭。
  見她墜落,遠遠看著她的葉寄臨已經衝上去了,不過還是被人搶了先。一少年跳下冰面將她扶起,安撫她後問清了狀況便帶她去找家人。還沒到岸上,葉家婆子們已經找了過來,謝過少年便抱著她回府了。
  當天夜裡容嫣便高燒不止,聽母親道她肩胛骨受傷,後背被聳起的樹枝戳破,深入肉裡。葉寄臨驚住了,悔恨不已。
  容嫣養了半年才恢復,然肩胛骨的傷算是落下了。她至始至終也沒提為何會走丟,只道自己為了看舞獅摔下去的。
  葉寄臨明白她是在為自己開脫,於是一心想要補償表姐,可終了沒機會了,容嫣養好身子便隨父母去了宛平。容嫣一走,他更是不能原諒自己,直到十四歲那年,祖母突然提起要把容嫣說與他,給葉容兩家定親,葉寄臨興奮極了,雖然對成親感到意外,可還是高興表姐終於可以回來。
  然這事方提出來,才知姑父容伯瑀打算與秦家定親。秦家自然是沒得挑的,然更重要的是容嫣愛慕秦晏之已久,非他不嫁。姑娘已心有所屬,祖母再惋惜也只得應下了。
  葉寄臨傷心,定親那日他隨祖母去了,見了秦晏之才恍然,原來他就是那日墜橋救了容嫣的少年。容嫣也是從那時對他有了好感,後得知是父親故交之子,傾慕之心更是一發不可收……
  如果當初他沒丟下她,她就不會受傷,也不會遇到秦晏之,便也沒有今日的和離……不管與自己到底有幾分關係,總之葉寄臨把這一切都歸罪到自己身上。從小到大他都沒犯過錯,在眾人眼中優秀到完美,可容嫣是他的心坎他過不去。
  當初他想娶她,如今也一樣。所以明知祖母有意撮合他一點都不反對,即便母親不同意他也要堅持,這是他欠她的。
  從他得知容嫣和離時這個想法便蠢蠢欲動,而在客棧見到她的那一刻便堅定了決心。他要娶她,他要把她留在身邊,和她回到過去;他要好好疼她,再不讓她受一點委屈。這些年她在秦晏之那失去的,他要加倍地給她補回來。往後她不僅還是他的表姐,妹妹,更是他的妻子,他對她的好理所應當。
  他一定要出人頭地,他要讓她在那些低看她的人面前把頭抬起來……
  方才在馬車上已經荒唐一回了,可下了車虞墨戈依舊沒放過她,抱去雲毓院又是胡天胡地。過程有點急,他話都未曾多說一句,容嫣總覺得他憋了口氣。
  等他停下來時,容嫣動都不想動了,依偎在他懷裡,只想在這暖意中好好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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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20 00:05:4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他抱緊了她,恨不能揉進身子裡似的,滿腔的眷戀發泄不出,在她滑膩的肩頭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見懷裡人哼了一哼他又悔了,低頭親親那咬痕。可親著親著便游弋到了鎖骨,沿著鎖骨滑向了胸前……
  「真是等不及了……」他埋在她胸前含混道。這一聲可把她嚇了一跳,推開他道:「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看著眼前人潮紅的小臉滿是驚恐,身子一個勁兒地向後躲,他忍不住笑了,越笑聲音越大,朗朗如山泉。
  「我是說,我忍不住想要娶你了。」
  容嫣松了口氣,又忽而怔住,抬頭看著他。「怎又提,咱不是把話都說清了嗎?」
  「說清了。」虞墨戈捏了捏她下巴道:「你等我,我把一切平定下來,便安安穩穩地娶你入門。」
  「不對,這話不是這麼說的!」容嫣急了,推開他的手抱著被子坐了起來。
  虞墨戈撐頭看著她,佻笑道:「哪是怎說的?」
  「我等你,等你有了心上人……」容嫣突然噤聲,她好像明白過來了,驚異地盯著他。
  他也看出了她的疑問,笑得更張揚了。手一勾,拉著她胸前的被又將她扯進懷裡,他目光寵溺地看著她,道了聲:「傻瓜。」便又猝不及防地吻了上來。
  他的吻不疾不徐,柔軟的脣瓣細細吮吸,將她點點滴滴地卷進了這溫柔的纏綿中。容嫣心登時軟了下來,明明已經安撫的情緒又被他撩了出來,腦子如何都跟不上了,只得綿綿地貼著他問了句:「等到何時……」
  「快了,春闈過後……」
  容嫣歸來時,葉寄臨已回了,她解釋鄭莊頭今兒沒來,她先去見了幾個平時往來親近的街坊。
  沒撒過謊的人,話說得心虛,不過瞧著表弟更是心不在焉,似有心事,彼此沒詢問便也過去了。
  次日鄭莊頭來了,容嫣與他商議種棉的計劃。聽聞東家有經營棉紡織的念頭好不驚訝,卻也憂心忡忡,不過得知背後是葉家撐著,那便無所顧慮了。
  「最好能說動佃戶大面積種棉。」容嫣道。
  鄭德裕笑笑。「說是說不動的,得從根上來。對佃戶而言種什麼都是種,他們想要的是保障。」
  明白。容嫣含笑點頭:「讓給他們儘管種,去年棉價格最高,今年我同樣按去年來,只要他們種我全收。」
  有這話,鄭德裕的事便好做了。鄭莊頭勁頭極高,而容嫣又道:
  「不過既然種了,那麼便要提高產量。山東與保定的棉產不僅量高且質優,遠的去不了,保定可以走一趟。這便要麻煩鄭莊頭您了,我給你出車馬食宿的費用,您可願去?」
  鄭德裕是個心勁較專的人,事情不做便不做,若做便要做到最好,平日便喜歡研究農作,眼下東家給提供條件取經,他如何不願意。何況聽東家的意思,若是這生意做大了他可不僅僅是個莊頭那麼簡單了,自然想多學些。
  「我願意,東家您就吩咐吧!」
  容嫣點頭,她也是看中了他這點才放心的。
  商議了具體細節,容嫣把自己從農書上總結的理論交與他,理論與經驗結合,希望能用得上。
  二人在前院正堂商議,而葉寄臨被表姐留在書房讀書。鄭莊頭離開時,他也出門了,隨表姐送客。
  鄭莊頭一個莊家人,讀書人雖見過,舉人老爺也見過,可這麼年輕的他還是頭次見到,尤其還長得這麼俊,那皮膚比姑娘還白,想想自家女兒若站在他面前那可真真是連個女人都不算了。鄭莊頭看的眼直,明明是清清淡淡的人,偏就透著股不可褻瀆的貴氣,簡直不像這凡間人。
  得知是葉家少爺,鄭莊頭又看了看容嫣,見兩人站在一起好不登對,會心地笑笑,告辭了。
  「表姐都商議好了?」回到前院,葉寄臨問道。
  想想方才兩人研究的計劃,容嫣搖頭。「怕還是得好好算算預計產量,這可影響到下一步。」
  「嗯。」葉寄臨淡淡應了聲,隨即幫她整理正堂小幾上凌亂的賬簿和書冊。他動作優雅,不緊不慢,轉眼便拾掇個利落,白皙長指托著那疊書冊對著怔愣的表姐道:「走吧。」
  「去哪?」
  「書房啊,不然你要在這算嗎?」葉寄臨掃視一周,含笑托著那疊書冊出了正堂。
  容嫣反應過來,只得跟上。
  容父喜歡收藏書籍,故而書房很闊。但他離開宛平時書也一同帶走了,眼下整個房間空盪蕩的極是冷清。容嫣平日也只是算賬需要大面積鋪攤書冊的時候會來,看書一般都是在後院。不過容煬來的那些日子,她極喜歡陪著他在這學習。
  眼下又來了個弟弟,容嫣還是把書桌留給寄臨,她則坐在老位置靠門的一張八仙桌前。
  不知道寄臨的讀書習慣,容嫣想象該和秦晏之差不多,一早便讓雲寄給他準備了清茶和醒腦的熏香,這會兒香氣彌漫,沁人心脾。兩人各做各的,互不打擾。
  頭晌陽光正好,透過窗子,鋒芒被輕薄的府紗攔截,柔光漫射,耀得一室暖春。
  葉寄臨呷了口茶,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對面,容嫣正專心致志地思考著什麼,咬著筆桿心無旁騖。光線透過窗格調皮地在她臉上輕撫,將她嫩白的皮膚上撲了層淡淡的蜜色,那蜜色一直竄入心底,好不煦暖。因是耀得久了,她臉頰浮出一抹紅暈,使得嫻靜中透出難以抵拒的清媚。柳眉輕顰,眉心凝起的專注讓人忍不住想要去探究,她到底在想什麼……
  記憶一段段掠過,他又想起了兒時。她一直有自己的書房,也有自己的女先生,可下了學以後總是要溜進他的書房和他一起看書。他的書她根本看不懂,卻硬撐在那咬著筆桿眉頭緊皺。他覺得好笑又不好戳破,便讓她幫自己抄書。
  那字真難看啊,她每抄完一頁他都會藏起來,最後攢了一匣子她的字跡依舊沒什麼長進。如何能有長進呢,抄得不情不願,她唯一肯坐在這的目的便是能留下,整個葉宅只有他和她最親,他不能陪她,她便陪著他。
  他又何嘗不想讓她陪呢?不然怎會每每都研好了墨等著她來。
  想到了當初毀掉他畫作那日,她提著玫瑰露而來,該是給自己送的吧……
  房裡地龍熱著,坐在陽光下容嫣的小鼻尖滲出晶瑩的汗珠,閃閃得讓人有種莫名地衝動,想要為她擦去。葉寄臨看著,恍若又回到了過去,他放下手中的書走了過來……
  容嫣正考慮著下一步的打算,出神間手中的筆突然被人奪了去,她嚇了一跳,呆愣抬頭。見葉寄臨正站在她面前,平靜地看著她。
  「別咬了,這麼些年,怎這習慣還沒改。」
  他似嗔非嗔,容嫣不要意思地笑笑。這不止是原身的習慣,也是她自己的。「不咬了,不咬了,你快去。」
  葉寄臨沒動,而是低頭掃了一眼她面前是紙箋。
  「在算什麼?」
  容嫣也低頭看看。「也沒算什麼,只是在想下一步的計劃,原材料這解決了,下一步該是紡織技術,本來是打算去淞江請的,但是這作坊應該設在哪呢?北直隸的紡織都比較分散,都是農戶自給自足,很少有大批量生產投入到市場的,應該把他們集中起來,可如何集中又是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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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20 00:05:5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她越分析眉頭蹙得越緊,葉寄臨很想伸手把她眉間撫平,不叫她再操這些心。
  「你何苦呢?葉家必然不會虧待了你和表弟,非要這般辛苦嗎?」
  「不會啊。」容嫣驚詫,回了句。隨即莞爾解釋道:「我知道葉家每個人都很關心我,不過人總得有事做讓自己獨立起來。男人如此,女人亦是,到什麼時候都該把命運掌控在自己手裡,而不是依附他人。所以做這些瞧上去辛苦,可我心裡特別開心。」
  容嫣越笑,葉寄臨越是心疼。若非和離受傷,她如何會想到要獨立。女人本就該由男人護著,他就是想讓她靠著自己,不用操任何心,沒有任何煩惱,無憂無慮地生活。平日裡品茶讀書刺繡,和夫人們走動聊天散心……之後他們還會有孩子,她可以陪孩子一起嬉戲,給她們講故事;如果是女孩,就和她一樣嬌養著,如果是男孩就由他來教育……總之他什麼都不想她去想,安安穩穩平平靜靜地過完這一生。
  可這是他的想法,不是她的。許這也原身憧憬的生活,但絕不是容嫣想要的。
  二人對視,僵持了半晌。葉寄臨面上平靜,然眼中的情緒如潮汐起伏,眉心的溫柔似要攏不住了。被他盯得極不自在,容嫣忽而想到了虞墨戈的話「表弟也是竹馬」,於是趕緊斂目匆忙地收拾筆墨書冊。
  「你繼續學,我看得差不多就不擾你了。晌午你想吃什麼,我叫雲寄去準備,還有,記得加衣服,西廂下晌沒有光,怕冷……」
  容嫣只顧掩飾,也不知自己都說了什麼,就在她拿起那本賬冊時,葉寄臨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她驀然抬頭,驚愕地看著他,他神色依舊淡如水,盯著她的下頜緩緩地探出了手,就在要碰到的那一剎,容嫣拍開了,望著她的眼眸中帶了慍意。
  葉寄臨反應過來,略窘地指了指道:「沾到墨了。」
  容嫣恍然「嗯」了一聲,趕緊低頭去抹,然此刻,寄雲在門外喚了一聲:「小姐,張員外家來人了,道是二夫人請您去府上敘舊。」
  「好的,馬上就來。」可算來了救援,容嫣如獲大釋,沒來得及再和表弟多說一句,扔下賬本慌張出門了……
  兩刻鐘後,她見到了請她的「張府二夫人」——
  虞墨戈沒想到她來得這麼快,本想到側門去侯她,沒想到她已經到了。看來這暗號還是管用啊。
  二人回了雲毓院,瞧她那風塵僕僕的模樣,他忍不住笑了:「這麼急著來見我?」
  容嫣瞄了他一眼,小臉窘紅,解著斗篷道:「不是急,是心虛。」
  這話讓虞墨戈心裡莫名一慟,笑容漸漸凝固。他伸手將她拉進懷裡,挑著她下巴柔聲道:「委屈你了……」說著,瞥見她下頜出淡淡的印記,指腹抹了抹問道:「臉怎麼了?」
  容嫣想起來,是方才濺到的墨跡,來不及清洗她簡單擦了擦便出門了。「是墨。」她應聲,趕緊低頭去遮。
  虞墨戈卻捏著她下巴把她頭揚了起來,看著那墨跡無奈笑道:「墨都會濺到臉上,你也夠可以啊。」說著,從她袖口裡抽出絹帕,一點點認真地擦了起來。
  擦了幾下,墨跡是掉了,下頜那塊皮膚卻紅了,襯著她白皙的皮膚像朵嫣紅的桃花,看得他心晃,於是不自覺地低頭親了親。
  柔軟的脣瓣輕輕一碰,容嫣瞬時僵住,想要躲開卻被他追了上來,含住了她的脣。他的吮吸越來越重,容嫣快喘不過氣了,趁他攻掠之時在他舌尖咬了一下。
  虞墨戈退出,好不驚訝地看著小綿羊似的女人,她竟然敢咬自己!隨即眼尾一挑,眸中漾著落拓的笑意,低頭懲罰似的再次吻了上去。
  這可是她自找的。
  容嫣措手不及,躲也躲不開。怎就許他欺負自己,不許自己欺負他呢。她不平,環住他脖子主動迎了上去,她要尋機會「報復」回去。可他哪給她這個機會,修長的手指挑開了她腰間的系帶,探入衣襟一路上行,攀到了峰頂。
  容嫣悔了,這種事她根本贏不了的……
  沒去稍間,虞墨戈拉著她在次間的羅漢床上囫圇了一會兒,難得沒折騰她。
  他坐在羅漢床上看著她站在面前系好了衣帶,笑意滿足,隨即起身抬起了手臂。容嫣盯了他許久才反應過來,他是要她給他穿衣?
  她「哦」了一聲四下望望,把花梨架上的外衫拿下來給他穿上。衣衫好穿,可腰間的玉帶如何都系不上,急得她喘息不由得重了。
  他低頭看了她一眼,見她修長的頸脖都窘紅了,無奈笑道:「小笨蛋。」
  容嫣聞言一愣,甩手不幹了。自己又不是他的丫鬟,憑什麼要做這個。「您自己穿吧。」
  這是生氣了?虞墨戈笑意更濃,低沉著嗓音溫柔地道了句:「早晚都要習慣的……」於是握著他的手一步步地教她如何系。
  早晚都要習慣的……
  容嫣想到了昨個他的話:春闈過後,我娶你。
  她不知道他為何一定要娶自己,她根本找不到他喜歡自己的理由。除了她能與他保持這種解決需求的關係,想到不到任何優勢。貌美?他身邊貌美的人少嗎。聽話?被他的氣場包圍是個女人沒有不溫柔的。嫻淑?她剛剛連個腰帶都系不上……
  自己真的是一無所有。更何況她和離過,娶她可是要頂著多大的壓力他不可能不清楚。所以想來想去,她還是覺得他是一時衝動。
  但她不想和他再去計較這些,他讓她等,那便等吧。左右她答應祖家為容煬暫不嫁人,而且眼下這攤子事她也沒心思考慮旁的。如今的她越來越發現,女人獨立比嫁人更重要。
  虞墨戈是個理智的人,故而「等」是個很正確的決定。許過了這段日子,他熱情漸漸淡下去,便沒了心思再提了,到時候依舊橋歸橋,路歸路。
  所以呢,容嫣並沒把這話放在心上,要知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若是能等來個好結果,那便是她造化不淺,也是他最終沉定後的決定;若是等不來,她也不至於放不開。
  容嫣想著想著便笑了,虞墨戈不解地看著她。
  「想什麼這麼開心?」
  「沒想什麼,解決了種植的事,心裡踏實了。」容嫣岔開話解釋道,笑得更美了。
  虞墨戈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每每談到田莊,她總是透著股孩子般的期待和自信。「那接下來如何了?」
  這一問,容嫣笑容消失,小眉頭鎖了起來,便將今兒與葉寄臨聊得那些顧慮道了來。確實有點糟心,連葉寄臨都覺得辛苦,她也不想虞墨戈煩心,於是笑道:「沒事,總會解決的,沒有過不去的坎。」
  他就是喜歡她這種信心。於是坐回了羅漢床上,將她抱在懷裡,像對個孩子似的引導開來。
  「……雖然都是農戶自給自足,可並不是哪裡都是分散的,比如說松江府的金山衛,整個地方都以紡紗為業,技術必然完善。還有北直隸的河間府肅寧縣……」
  「北直隸?」容嫣驚問。
  「對啊。肅寧縣的棉紡織雖不及淞江,其值僅當十之六七,卻也是北直隸最發達的。很多地方連自給自足都尚艱難,但他們卻能剩餘並完稅。就是因為當地人都以此為業,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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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所以可以取他們的技術,不不不,乾脆直接把作坊設在肅寧,以它為基礎加上松江府紡織的技術,必然要比在其他地方從零開始效率高得多。」容嫣興奮道。「那麼我下一步該去肅寧?」
  虞墨戈淡定地看著她,滿意地點了點頭,頗有些「孺子可教」的意味。
  被肯定,容嫣高興得不得了。接下來的計劃終於有著落了,她激動得下意識攬住他的脖子道了句:「我愛死你了。」
  然話一出口,二人皆愣住——
  虞墨戈的心跳靜若停止,他狹目微眯,捏著她腰的手重了幾分,安奈著嗓音嘶啞道:「你再說一遍……」
  容嫣低頭,臉都羞得熟透了。「我說……謝謝。」
  「不是這句!」他厲聲道。
  容嫣死活都不肯承認。虞墨戈勾脣邪笑,魅惑不羈,他可是有的是辦法讓她開口。隨即猛然起身,伴著容嫣一聲驚呼,他抱著她直奔稍間去了。
  今兒非得讓她再說一遍不可。不行,一遍哪夠,他等了這麼久,非讓她說到自己滿意為止……
  英國公府,寧氏坐在望峴院正堂,她努力隱忍,可淚還是流下來了。
  「真的要走?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虞晏清木然搖頭,向來不可一世的英國公世子竟也有如此落魄之時,寧氏看得更心疼。
  「再求求首輔吧,他不是不支持復套嗎?他明明是反對嚴恪忱的,為何非要你去出征不可啊?」寧氏盯緊了兒子問道。
  「沒用的,嚴恪忱手握貪墨證據,他是盯上我了。他堅決支持復套,我只能以出征來堵他的嘴。」
  還以為首輔真能幫英國公府擺平此事,到頭來還不是要兒子去冒險。寧氏不忿,胸口起伏,咬牙嘆道:「語氣如此,還不如查貪墨案子,大不了這個總兵不要了,世子不當了,就算爵位被褫奪又如何,我只要我兒平安。」
  「哼。」虞晏清冷哼。平安?就算他不去,嚴恪忱會放過他?這可不是褫奪封號那麼簡單的。貪墨案不過就是個引子,讓他出征才應是真正的目的。
  局勢已定,木已成舟。寧氏知道沒辦法改變了,巨大的絕望涌上心頭,她以帕掩面低聲啜泣。夫君去了,如今兒子也要去,她舍不得啊。若他有個萬一,她此生還有何意義。
  本打算來安慰母親的爭暖見她這般,準備好的話都說不出來了。祖父,父親,二哥,三哥,哪個沒出征過,至於這般生離死別嗎?皇帝也不是不知道復套艱難,又不是兵臨城下國之將亡,壯士必須以身殉國。只要盡力了,就算不成,能阻擋住北虜再次侵犯,皇帝依舊不會怪罪。更何況她這位兄長,那「審時度勢」「隨機應變」的能力可非常人能比的。
  「放心吧母親,大哥不會有事的,就算全軍覆沒了最後剩一人也是他!他能視死如歸,我還真佩服他……」
  「你閉嘴!」寧氏怒吼一聲。
  爭暖驚住。她也知道他們不喜歡自己的冷言諷語,知道自己有時說話過分,可母親從未發作過。今兒是真的觸到她痛處了,她痛處就是虞晏清,僅他一人。
  「你大哥前途未卜,你便說這些風涼話,這是一個親人該說的話嗎?」
  爭暖冷眼看著母親,哼道:「那母親您告訴我,我該說什麼?是大哥你別去,還是我替你去?他自己犯下的錯必然要承擔這個結果,憑什麼為了他的安全寧可褫奪爵位,把整個英國公府都搭進去也在所不惜。憑什麼?我們所有人都欠他的嗎?
  您舍不得他,那三哥呢?二哥庶出,就算您只有養育之恩沒感情,那三哥不是您親生的嗎?我不是嗎?同父同母,為什麼你眼裡只有大哥,我們加在一起都不如他一人。你到底要寵他寵到什麼時候,您是前世欠了他,此生來還債的嗎!」
  「虞爭暖!」寧氏大喝一聲,猛然抬起了手。她真想把這一巴掌扇下去,可面對眼都不眨一下的女兒她心虛了。她惱怒不是因為女兒失禮,而是這句句話戳在心上,她居然反駁不了。
  寧氏終了狠嘆了聲,手一落,一巴掌拍在了虞晏清的身上,恨恨道:「你就不能爭點氣嗎!」
  這會兒再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虞晏清心情不暢,卻也耐著性子安慰了母親,帶著一腔子怨氣退出去了。才過來垂花門隨身侍衛跟了上來,貼在他身側低聲道:「世子爺,三少爺確實回來過了。」
  「那他人呢?」虞晏清冷問。
  「見了二少爺一面便回宛平了。」
  他見了虞抑揚?回京不回府,卻只見了虞抑揚……
  虞晏清實在搞不清自己這個三弟到底想做什麼,但直覺告訴自己他沒那麼簡單。英國公府發生這麼大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本還想在首輔那求情讓他恢復武職可以代自己出征,但他卻一直躲在宛平不回。怕是都要在宛平扎下根了!
  「世子爺,小人還發現一件事。」侍衛打斷了虞晏清的思緒。
  「說!」
  侍衛遲疑,小聲道:「三少爺在宛平好似和個女人有往來。」
  虞晏清冷哼了聲。「他身邊何時少過女人!」
  「可這女人三少爺護得極嚴,小人至今也未查出身份。」
  「不是棲仙樓的?」
  侍衛搖頭。
  虞晏清臉色沉了下來,望向前方的眼神越發的清亮,而這清亮之後確實暗涌的陰測。
  「查,繼續查!」
  宛平的一切事宜都交給了鄭莊頭,趕在十五前容嫣打算回京了,她還得去躺肅寧。
  留在京城回來的機會少了,但家還是要留,容嫣請吳護院和李婆子時常來照看容宅,其他人都遣散了。倒是一個名叫春喜的小丫鬟依依不捨,一來確實家裡養不起她,她不做工便要被賣,二來能碰上容嫣這樣的小姐也著實不易。
  這孩子長得粗枝大葉,手腳也不甚靈巧但好在肯乾,帶著鄉下人的樸實。容嫣除了楊嬤嬤和雲寄也再沒幫手了,她需要個忠厚老實的人,於是問她可願隨自己入京。
  只要能跟著小姐去哪都成,小丫頭憨笑點頭,惹得容嫣也笑了。不過笑歸笑,葉府可比不得容宅,讓她多做少說,跟雲寄學著點。為了適應葉府,順便把她的名字該成了「春熙」。
  上次離京沒告訴虞墨戈,今兒好歹得說一聲,瞧著是沒機會了容嫣遣雲寄悄悄去別院知會一聲,她則帶著春熙去給表弟收拾東西。
  「這便走了?」葉寄臨問道。
  「對啊,怎你還沒待夠嗎?」容嫣應道。
  葉寄臨笑了,淡淡道:「也不錯,清靜幽然,閒適安逸,倒很適合讀書備考。」
  容嫣也笑了。「倒是想多留你幾日,只是你若不回舅父舅母該急了。日後有機會的吧。」
  提到父母,葉寄臨神色稍重,也沒說什麼吩咐下人去準備了。
  容嫣可是心急,十四一早出門,中間連歇都沒歇傍晚時分便到了。
  陳氏見兒子回來,松了口氣,只看了他一眼便奔容嫣去了。詢問她這一行可順利,道她這一走外祖母可是惦記。聽聞今兒回來還把清菡苑拾掇一番,此刻應是有熱乎氣了,讓她先去清理清理風塵歇歇腳。小廝也去了府學請容煬,過會便會回來,隨後一起去見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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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三舅母知疼知熱,容嫣心裡溫暖,有種被母親體貼的感覺。本來還因表弟隨自己去宛平的事懷有歉意,眼下也放寬心了。
  陳氏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雖心懷揣測,但對容嫣還是一如既往。這姑娘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什麼脾氣秉性她豈會不知,是個招惹疼的,說要把她當女兒那自然待她不能差了。至於兒子那,瞧上去也只是老太太在惦記,希望如兒子所言是自己多心了吧。
  回了清菡苑,楊嬤嬤見了小姐又哭又笑,從跟了小姐便一日未分開過,這幾天好不記掛,與她絮絮叨叨聊了起來,容煬,葉家老太太,蔣氏,陳氏……她挨個說了個遍。容嫣含笑聽著,然她身後的雲寄可是憋得難受。她真想問問楊嬤嬤,小姐和虞家少爺到底是怎個事。
  容嫣換了衣裳去了永禧院,正趕上容煬回來,見了姐姐高興拉著她的胳膊話便止不住了,整個「楊嬤嬤」上身。不過瞧著他性子逐漸開朗,小臉也鼓起來了,心中慰藉。把他接到葉家果真是對的。
  葉寄臨已經到了,淡然與容嫣頜首,容嫣垂目笑笑便去給老太太問安。老太太握著她手拉到了身邊,蹙眉細細打量,眼中無限疼惜,好似外孫女這幾日在外受了多大的苦似的。
  不知是祖母太體貼,還是原身的感受,容嫣每每見她都有想要撒嬌的衝動。可眼下這麼多人在,她只得含笑安慰她,問及她身子可好,自己也記掛著祖母呢。
  沈氏刮了刮她小鼻子。「虧你是個聽話的,知道惦記祖母早些回來了,不然可要想死祖母了。」
  何嘗見沈氏這般寵愛過子孫,此刻任誰也瞧得出容嫣在她心中的地位。而沈氏就是要讓他們知道,容嫣即便外姓也是葉家正八經的小姐,就算是因和離而歸,哪個也別想小瞧她半分。
  祖孫二人聊了會兒,談及宛平之行二舅父葉承稷開口詢問,容嫣便將種棉的事一一回了。葉承稷含笑點頭,覺得外甥女處理的頗好,並詢問她接下來要如何做。
  「我想過了十五去趟肅寧。」
  容嫣話一出口,沈氏臉登時一沉,捏著外孫女的手嗔道:「好不容易把你盼回來了,你又要走?你就不能陪陪祖母嗎?」
  這話說得容嫣也好不內疚,本想安慰來著,可道出的話卻似撒嬌。「我也想陪祖母啊,可祖母也告訴嫣兒做事不能半途而廢。我去去便回,回來天天膩著您,一直到您膩歪我為止,好不好。」
  她聲音軟糯糯地,撒起嬌來像只小奶貓喵嗚喵嗚地叫,撓得沈氏心直癢癢。強板著的臉板不住了,笑出聲來。「你啊!真拿你沒辦法。」說著點了點容嫣的額,「說罷,去幾日。」
  「這個不清楚……但我會盡早回的。」
  「你最好給我想清楚去幾日,我才放你走。還有,你一個人去可不行!」
  沈氏話剛落,坐在官帽椅上的陳氏心登時一提,捏著帕子的手緊了。她頭都沒敢抬,警覺的側耳聽著,然老太太接下裡的話,讓她稍稍放心了。
  「路途遠,且這生意上的事還找個熟悉的隨你一起去吧。」沈氏看向兒孫,目光落在了葉寄臨身上,然停頓了片刻卻道:「要不讓你大哥去吧。」
  葉寄岑被點名,愣了下,隨即笑道:「好啊,那我陪表妹去吧,肅寧我熟悉。」說罷,便覺得身旁的母親好似戳了他一下,他疑惑地瞥了母親眼,又怕被人看出來,掩飾地呷了口茶。
  沈氏微微點頭,卻聞陳氏身後的葉寄臨道了句:「還是我去吧!」
  「寄臨!」
  陳氏忍不住了,脫口喝了聲,把眾人驚了一跳。陳氏低垂著眼簾掃了一圈,窘迫地解釋道:「嫣兒說了,這一去不知何時回,你還得備考呢。這肅寧不是宛平,說回便回。再說你大哥不都應下了。」說著,看了眼寄岑。寄岑也不知母親蔣氏戳自己到底何意,只得不尷不尬地回笑點了點頭。
  「母親放心,離會試還有月余,不出北直隸到哪都來得及。況且大嫂剛有孕身子不適,大哥該多陪陪大嫂才是。」
  話說完,大夥都望向江氏,可不是一張小臉慘淡淡的。
  「還是寄臨懂事,知道體貼人。」還沒待陳氏再次反駁,蔣氏插了句。「這麼多年了,果然還是你們姐弟二人最親。可你母親擔心得也是,去歸去,萬不能耽誤學業啊,咱葉家光耀門楣可就指著你了。」
  這話聽似好心,可陳氏心裡好不彆扭。你不願你兒子去,便要我兒子去嗎?陪容嫣她不反對,可這哪裡是簡單的陪,明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嗎!
  陳氏急的左右不知如何是好,連容嫣都有些為難了。祖母是為她好,這一趟離家屬實不易,帶個人隨同是應該的。但這葉寄臨非要跟著參和什麼呢,好不容易陳氏對自己無所顧慮了,眼下還不知道要生出什麼心思來。
  滿堂人各懷心思,唯一鎮定的便是沈氏和葉寄臨,二人目光對上,老太太輕出了口氣,道:「寄臨,你隨我來一趟。其他人都回吧。」
  回西院的路上,葉寄岑攙著妻子跟在母親身後。到此刻也沒想明白母親戳他那下的意思,於是忍不住問了。
  蔣氏嫌棄地瞥了眼兒子。「你以為你祖母真的想讓你去啊,這麼點心思都看不出來!」
  雲寄岑還是不解,倒是身旁的妻子笑了:「祖母還是想二少爺去啊。」
  蔣氏抿笑看了眼兒媳,對著兒子嗔道:「你媳婦都瞧出來了!咱家缺人嗎?眼看著春闈在即,她還讓寄臨去接嫣兒,又讓他隨嫣兒去宛平,為的是什麼?
  嫣兒可是老太太的心尖尖,當初沒留下嫣兒她惱了多久,聽聞秦家這般待嫣兒,只怨是自己當初大意,愧對了嫣兒。眼下她回來了,一個勁兒地推著寄臨往前去,還不是想要撮合他們兩人。」
  「可是……」葉寄臨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母親。「可嫣兒她……」
  「她怎麼了?和離了?那又如何。和離便嫁不得了?笑話,要不是你娶了我還真想把嫣兒說給你呢!」
  江氏聞言突然腳步一頓,寄岑不悅地看了眼母親。當婆婆的人了,還是口無遮攔。蔣氏也意識到了,拉著兒媳的手陪笑。
  「我這也就是說說。祖母堅持是一方面,這事還得看人家自己,若是寄臨不同意我便也不伸這一腳了,可眼看著寄臨是喜歡容嫣的,這麼些年了他可曾放下過,容嫣出嫁後他常一個人偷偷去清菡苑,被我撞見好幾次,瞧著也夠心酸了。別看他平日裡冷冷清清地,嫣兒回來,他比誰都高興。」
  母親性子熱情爽朗是件好事,可她總是這麼不計後果地熱心腸著實讓人頭疼。葉寄岑嘆了聲,「您還是少管吧,沒看見三嬸母今兒那態度嗎?您若再把她惹了,咱日後還怎麼相處。」
  這道理蔣氏也不是不知,只是有時她也實在瞧不過這些世家小姐的矜貴。她是羡慕陳氏,可也覺得陳氏說道太多了,條條框框拘著,活的都管成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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