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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初醒 - 《深藏不露下堂妻 卷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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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21 00:05:0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那是表面!您瞧他人模狗樣的,他混著呢!」爭暖直性子,脾氣上來也不顧及言語,徑直道:「我早便偷偷打聽過了,他這人不學無術。明明是奔著春闈來的,到了京城便花天酒地,什麼一病不起錯過春闈,那是他根本就不敢考,他怕沒那個本事考不上讓人家瞧不起,被家裡人數落。你想啊,他祖父是南京守備,爹是順天府府尹,他這個舉人都不知是如何來的呢!」
  「不會吧……」容嫣不可思議喃喃道。
  「您不信?您不信可以起蘇州會館堵他,一堵一個著!」爭暖激動道。
  容嫣點頭,又道:「那你為何不告訴母親?」
  「我說了呀。我說了一個早晨,可她根本不信!」
  「為何不信?」
  容嫣這一句把爭暖的話截住了,她錯愕地看著嫂嫂,臉色越來越黯,最後難過到極致,她嘴脣微顫,咬著牙心橫道:「她們覺著我在撒謊,因為我想嫁的是昌平侯府!」
  終於說實話了。容嫣拉著她嘆了聲,語重心長道:「都說長嫂為母,我便也跟你掏心窩說說。願不願嫁袁少爺另說,你若實在不喜歡,我就是求你三哥也幫你把這事攔下。可昌平侯府……不行啊。」
  「怎就不行了?他未婚我未嫁,為何不行?」爭暖急的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
  容嫣無奈道:「就算是未婚未嫁也不行啊,可他這情況……這和已婚又有何區別啊……」
  「怎麼沒區別?他妻子都過世那麼多年了,怎麼就不能再娶了?三嫂您怎也和母親他們一般,在乎年齡再婚這些虛的,您不該啊。您姑姑不也是給昌平侯做的續弦,如今滿京城誰不羡慕侯夫人,道她是前世修來的福氣被昌平侯捧在手心裡寵。我雖不及侯夫人,可我也不枉求那麼多,只要能守在他身邊,與他舉案齊眉,白頭偕老,這一生我都無憾了,我……」
  「你等等!」容嫣突然打住爭暖的話,錯愕地看著她。「你到底想嫁的是誰?」
  爭暖也是驚訝,茫然道:「還能是誰,昌平侯世子,趙子顓啊。」
  哎,這上哪說理去!容嫣心心念念的是二少爺趙子頊,怎她喜歡的竟是世子趙子顓。
  「中元節那日,提到趙子頊和葉衾訂婚,你那麼緊張,我還道你喜歡的是……」
  「是趙子頊?」爭暖無奈道,「我若喜歡的是他,還至於拖到今日。我那日驚訝,是覺得他都訂婚了,可趙子顓還是連個心思都不動。我急啊,我早便與他表示過,可他總是拿母親的那些話推卻,什麼大我太多,什麼婚娶過……我都不在乎,他在乎什麼……」
  說著,她眼淚又下來了,拉著容嫣的手道:「我六歲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忘不了了,那時候我喜歡他,因為他經常和三哥在一起,除了三哥他對我最好。直到他娶妻了,我才知道我喜歡他不僅僅是把他當兄長,後來他妻子過世,我好不容易挨到及笄了,可母親說何都不肯我嫁給他。人活一輩子不容易,為何就不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呢。我只是想找個真心待我的人,況且他都三十歲了,我不想再浪費時間了,我就想一直陪著他……」
  爭暖言語懇切,那種發自肺腑的哀求讓容嫣不禁感慨。她說得對啊,人活一輩子不容易,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才最重要。
  容嫣靜默,一聲不發,面色陰沉似水,眉心微蹙籠著抉擇。
  這神情爭暖太熟悉了,她知道自己連母親都勸不動,如何勸得動這個剛剛才接觸了不多日子的三嫂。她只是覺得三嫂能夠用心去調和母親和三哥之間的矛盾,必然是個通情理的,她能為三哥著想,許她也會成全自己……
  「你真的想嫁他?」
  容嫣突然問了一句,把爭暖驚得怔住了,隨即猛然點頭。「想!」
  「確定不嫁袁少爺?」
  「確定!」
  容嫣點頭。爭暖興奮地握住容嫣的手,激動道:「三嫂您要幫我嗎?」
  幫?怕沒那麼容易,這事她還真說得不算。她雖是爭暖的三嫂,可她也不過才入門半月多而已,上有祖母、母親,還有嬸母,平輩的還有大嫂二嫂。袁少爺畢竟是老夫人和二夫人定下的,她兀自提出這事只會讓人反感,覺得她忤逆長輩,目無尊長且不知天高地厚。這擺明著是僭越要當家作主。
  為婦者,尤其是新婦,若想待得踏實,還是低調得好。
  不過這些也不是不能解決——
  容嫣心裡有了計較,她淡定地看著爭暖問道:「我先去問你三哥,只要他同意我便沒意見,我幫你。但是,從今兒開始,你什麼都不能說,只當一切都沒發生。至於袁少爺那,你繼續留意著便是……」
  容嫣從側面角門回的繁縷院,只見丫鬟婆子們圍在後罩房前抻著脖子張望。房間裡似有爭吵聲,她站住腳掃了一眼,大夥湊熱鬧竟沒注意到主子回了。方嬤嬤剛要上前喝聲,容嫣止住了,轉到穿廊裡,讓雲寄把楊嬤嬤喚來。
  「紫苑丫頭不知怎地和紫芙姑娘吵起來了,碎了不少瓷件,聽聞紫苑還動手了,這不吵到現在還沒停。」楊嬤嬤解釋道。
  「紫苑動手了?!」雲寄不可思議問。要說紫芙還差不多吧,就紫苑那兔子脾氣,還真能咬人啊。
  楊嬤嬤皺眉問道:「小姐,要不要喝止她們,這太不像話了。」
  「鬧,就讓她們接著鬧。」容嫣語氣極輕,輕得像天邊的那絲雲,她悠然起身,撫了撫裙裾全然不當回事地道了句:
  「走,咱去小廚房看看,看看今晚給三少爺準備點什麼可口的。我要親自給他做個芙蓉糕……」
  燕歸坊,趙子顓被九羽請入二樓雅間,房間內虞墨戈與一男子相對而坐,男子背對門口,見虞墨戈招呼一聲,他轉頭,與趙子顓對上了視線。
  趙子顓驚,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曾經虞墨戈麾下參軍,陸延真。
  「陸參軍?在九羽關門的那一刻,他不可思議道。「你居然……」
  「居然還活著是吧。」陸延真含笑道。
  同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趙子顓喜大於驚,他迫不及待上前,捏住了陸延真的肩膀。掌心下,他筋韌骨堅,積蓄著力量。這還是當初那個柔弱書生嗎?
  「你這些年都經歷了什麼,我以為你當初也被處以極刑了。」趙子顓拉過椅子坐下問。
  陸延真笑笑。「僥倖而已。」
  趙子顓對陸延真感情不一般,當初陸參軍可謂是軍中孔明,趙子顓多次想把他求入自己麾下,都被拒絕了,不過二人到是成為了摯友。當初聽聞他被處決,趙子顓惋惜不已,悔恨自己無能輓救,祭奠他三日。
  眼下,他真想把這幾年來壓著的問題問個清楚,不過虞墨戈截了話。
  「……你不是總想與我討他嗎?我今兒讓給你,日後便讓他跟著你了,不過你可得給我護好了,翻案之前他若是有一絲危險,我可饒不了你。」
  「放心吧。」趙子顓興奮道。
  虞墨戈頜首。「敘舊你們有的是時間,今兒咱還是說重點。」說著,他把面前一疊紙箋推給趙子顓。「這便是你從西北尋回來的那些火器,我都已查清了,當年這些火器確實被人做過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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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21 00:05:1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你確定嗎?」趙子顓不可思議道。
  虞墨戈鎮定點頭。「我確定,眼下問題是,你確定這些便是當年先帝御駕親征時軍機營所配備的火器?你可能證明?」
  「我能。」趙子顓篤定道。「當年你任大同總兵去援救先帝時,林把總便察出異常,偷偷將這些火器藏了起來。他便是知道有這麼一天,而且也願意作證。」
  「那最好不過了。」陸延真嘆聲,寒著眉峰又道:「我在遼東也查了,金軍裡配備的火器都印著我朝的標記。甚至虞都督方由西洋火炮改進研製的佛朗炮,我軍還沒用上,他們居然已經有了。這便不是簡單的軍火買賣了,他們朝廷中一定有人。」
  虞墨戈勾脣哼笑。「能接觸如此軍機,當然有人。而且滿朝除了我家二叔,也只有一個人有這個能力了。」
  「兵書尚書?」陸延真問。
  趙子顓驚愕接言:「你是說,荀正卿……」
  三人聊了會兒,眼看窗外晚霞把西邊的天染得通紅,艷得像少女羞透的臉,絢麗得如新婦的嫁衣,雲蒸霞蔚。
  虞墨戈看了半晌,兀自笑道:「天晚了,我該回了。」
  陸延真微怔,看了看那片天,道:「才入酉時便急了?這可不是你三少爺性格啊,往昔來了不逛個通宵你可會回?」
  「三少爺是今時不同往日了。」趙子顓朗笑,打趣道。「人家是要回去陪嬌妻了,把酒言歡豈比得上溫香軟玉在懷。」
  「呵。我一直道世子爺沉穩持重,榮寵不驚的,原您也會揶揄人啊。」陸延真笑道。「不過話說回來,三少爺成家了,您呢?」
  趙子顓沒想到話轉到自己身上,微愣,隨即垂目,抿脣無奈笑笑,端起酒杯掩飾過去了……
  虞墨戈回家時院裡靜悄悄的,他入了正房才發現,容嫣蜷在窗口前的貴妃椅上睡著了。柔弱的她縮成一小團,靜謐恬然得像副畫,她便是畫裡那隻乖巧的小貓。
  許是天熱,「小貓」衣襟半敞開,兩根精緻的鎖骨若隱若現。她胳膊肘下還壓著本賬冊,腳上沒著鞋襪,蓮足白嫩嫩的,一顆顆腳趾圓潤飽滿,像脂玉打磨出來的。
  她之前崴傷腳他為她揉過,今兒還是第一次這般觀察她的裸足,不由得坐在她身邊握住了。腳吹得有點涼,他把它們放在懷裡。
  這一動,容嫣醒了,乍然見到他有點怔,隨即要起卻發現自己腳被他握住了,不由得窘道:「你這是做什麼。」於是掙著要起,賬冊落在地上了。
  他放開她撿起來,柔聲道:「熱也不要在窗口下睡,小心著涼。」
  容嫣訕訕一笑。「本來也沒想睡的,想等你回來,怎看著看著就困了。」最近這段日子,她可是嗜睡呢。每日比他睡得早,可第二日他起了她還沒醒,白日還總是哈欠連天。越想越難為情,她半懊惱半玩笑道:「娶我虧了吧,娶了個懶媳婦。」
  虞墨戈望著她挑了挑眉梢,佯做無奈嘆息道:「不然如何?此刻悔還來得及嗎?」
  「嗯?」容嫣怔了下,隨即哼聲,不理他兀自起身。然還沒邁出去,便被他順勢攬進了懷裡,他把她抱在腿上。
  「生氣了?」他捏著她小下巴問。「許你打趣就不許我玩笑了?」說著,心癢癢地在她肩頭咬了一口。咬得太輕不解「恨」,他去追她的脣,被她頭一歪躲開了。
  見他撲了個空,容嫣「噗」地一聲笑了。攬著他頸脖道:「我沒氣,我是要起來給你吩咐晚飯,等了你許久,你不餓我都餓了。」
  虞墨戈大掌在她腰間寵了一把,寵溺道:「以後不必等我,你……」話沒說完,便聽門外方嬤嬤聲起了,她揚著嗓門道:「少夫人,思睦院的盈袖姑娘來了……」
  盈袖入門,虞墨戈正輓著容嫣從稍間出來。瞧著二人親密,她福身揖禮後便笑道:「三少爺和少夫人感情真好,不怪府裡都說,您二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呢。」
  容嫣淡笑,隨虞墨戈坐在官帽椅上。
  盈袖是袁氏身邊的大丫鬟,在府裡地位頗高,能遣她來,容嫣想也知道袁氏為的什麼了。
  果不其然,盈袖臉色一轉,皺著眉頭恨其不爭道:「今兒下晌的事二夫人聽說了,愁得她頭疼病都犯了。千叮嚀萬囑咐,這紫芙和紫苑還是出了這檔子事,真是不叫人省心。這不是,二夫人叫奴婢來給少夫人賠個不是,把那兩個丫頭領回去要好生訓訓她們,免得日後再叫三少夫人您糟心。」
  消息傳得可倒是快。容嫣笑笑:「聽你這意思是,二夫人要把她二人討回去?」
  盈袖這才發現說跑了嘴,諂笑解釋道:「不是這意思,二夫人是想喚她們去訓話,歸攏妥帖了再給您送回來。」
  「那便不對了。」容嫣看了眼虞墨戈,見他清清冷冷地捻著手裡的玉佩,她悠然道:「既然人送來了,那便是我繁縷院的人,要處置也該由我來,怎敢勞煩二夫人呢。」
  「這……」盈袖怔忡,竟無言以對。這意思明明白白:那兩個丫頭是這院裡人了,要罰要處置也輪不到外人插手。
  瞧她不言語,容嫣莞爾道:「難不成二夫人是擔心我沒這能力,怕我應付不來?」
  「喲。哪裡的話,少夫人您多心了,二夫人可不是這心思。」
  「那是何心思?」容嫣顰眉問。「哦,我明白了,那便是怕我委屈了兩位姑娘了。」說著,她喚了一聲,雲寄便帶著紫苑和紫芙進門了。
  連二夫人都驚動了,紫苑和紫芙皆知闖了禍,心中忐忑,進了門抖若篩糠連頭都不敢抬,跪地認錯。容嫣趕忙喚她們起來,把晌午的事講了來。
  原是紫苑去府裡的事務處領了塊極柔的絲綿料子,想給夫人繡件小衣,讓值勤回來的紫芙瞧見了,非要跟她討。她不給,兩人便吵起來了。
  「……那是我給少夫人做的,也是她能討的。跟少夫人爭東西,真不知幾斤幾兩。」紫苑剜了眼紫芙,頗有大義凜然之貌。倒是難得見她底氣這般足。
  可紫芙也是吃閑飯的,右邊嘴角一抽,冷哼道:「別沒理硬往少夫人身上扯!給夫人做小衣?那也是你能做的。夫人矜貴,哪件衣服不是事務處精挑細選出來的錦綢,比得及皇貢,請的都是錦華軒大師傅來做,更別提這貼身的小衣了,連嬤嬤都是請示過以後才敢落針。你以為都是你,逮塊料子便能往身上貼?就是想討好主子也得走走心吧,你這哪裡是討好,你這分明是羞辱!」
  「你!」紫苑究竟還是說不過紫芙,氣得小臉發白。紫芙瞧她那樣不屑道:「我知道你什麼心思,你就是瞧不過我,憋著一肚子氣找茬呢。今兒你可滿意了,讓你得逞了?」說著,她神情陡變,滿目委屈混著淚水簌簌而落,捂著半張臉望著容嫣道:
  「少夫人,您可要給奴婢做主!我這臉被她打得,眼下還腫著呢。」
  「你活該!」紫苑咬牙切齒喊了聲。
  盈袖實在聽不過了,臉直臊得慌,她怎就調教出這麼兩個東西來!於是想都沒想脫口而出:「都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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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21 00:05: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本來冷眼看戲的容嫣沒覺得什麼,她這麼一喊道是來了精神,道了句:「怎地就不讓講了呢?不聽完,如何給她們憑這個理啊。紫芙,有何委屈便說吧。」
  人家都說是自個院裡丫鬟了,盈袖不得不噤聲。這話語權再次投給紫芙,紫苑氣得胸脯鼓鼓的,紫芙卻受寵若驚,底氣更足了。一眼眼地朝紫苑甩著刀子,哼道:
  「誰稀罕你那東西,我和你討是怕你真給夫人送來。你丟人現眼我不管,我還擔心夫人瞧了你那東西窩火惱氣呢!」
  說罷,又想起什麼似的,指著她道:「對了,少夫人,我這兩日還瞧見她偷偷給三少爺繡了個錦囊,那東西也是你能繡的!」
  虞墨戈突然被點名,就垂的眼皮撩了起來,看了容嫣一眼。見容嫣脣角噙了抹含義不明的笑,他眉頭蹙了蹙。
  「胡說!我不是繡給三少爺的。」紫苑反駁道。
  「呵,你好意思說!」紫芙挑高三度音高,哼道。「那分明是個男人樣式的,是三少爺常用的玄青色,而且那圖案和少爺玉佩上的一模一樣!」
  這話一出,虞墨戈捻著玉佩的手頓住。方才還能忍是因在次間時容嫣囑咐他一會不要插話,眼下到這份上可是忍無可忍了。就因這麼點事來煩少夫人糟心,留她們作甚,早打發早算了。於是玉佩一扔,方要開口,被容嫣按住了。給了他一個眼神,依舊叫他不要動。
  就是因為事小,她才不要他參與。連這都要他護著,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我明白了,不必說了。紫芙,我知道你一心為我著想,虧我沒白疼你。今兒這事不怨你,一會讓楊嬤嬤找個小丫鬟給你敷敷臉,別毀了。」說著,容嫣又看著紫苑道:「你也是,做事沒個分寸。就算想示好,也得尋對了方式不是。我要你們要什麼?無非是把院子照料好了,把主子伺候好了,守好下人的本分,少惹事生非!可你呢?還動手打人,你是生怕這事鬧得不夠大啊。」
  這話倒是挑不出錯,可這結果怎都讓人不舒坦,紫芙就一點錯沒有嗎?紫苑惱極了,自己也不過是片好意,怎就成了錯了。就算巴結用錯了方式,可也不是罪啊。況且,她為何動手,若非紫芙惡語相向,她也不會被逼至此。
  不公,實在是不公!
  可為何不公,因為她們身份已然不同了。如果之前都是大傢伙的揣測,眼下還不清楚嗎?紫芙不過被打了兩巴掌,卻要小丫頭服侍。自己呢?夫人話說的清楚,可就是伺候人的。
  瞧著得意的紫芙,紫苑恨得咬牙。
  這一刻,她們再不是曾經的關係了——
  問題解決了,二夫人不是怕護著兩人嗎?即便是紫苑,容嫣也沒罰,不過給了警告便算了。如此,盈袖更是說不出什麼。人家自家的事都解決了,她再沒藉口帶二人回去,只得先告退了。
  大夥都散了,夫婦二人吃飯,虞墨戈揚著眉梢全程目光不明地審度她。看得她渾身不自在,吃過飯便藉口和楊嬤嬤研究送葉寄岑家小侄子誕生禮去了西廂,把他躲開了。
  虞墨戈沒追她,去了小書房,直到容嫣回來書房燈還亮著。天悶出汗,潮膩膩的,容嫣便先去淨室洗澡了,結果才洗了一半邊被他堵在了淨室——
  容嫣乍見到他驚了一跳,下意識貼在了浴桶壁上,只留他一個水瑩瑩的背。
  「我看你還能往哪躲。」他佻薄笑道,擺了擺手,楊嬤嬤帶著人下去了。
  「不帶你這樣的!」容嫣顰眉嗔道,依舊不敢回身。
  該看的都看過了,該摸的也摸了,該做的更沒落下,她居然還羞。虞墨戈笑意更深,瞧了一旁的巾帕須臾,輓了袖子便拾起,給她擦身子。
  溫水從肩頭劃過,容嫣心一緊,忙道:「不必了,我洗好了。」
  「那你出來吧。」
  容嫣窘。她到不是怕他,只是床上是床上,眼下這氣氛,燈火通明地她彆扭極了。
  「你先出去吧,我隨後便來。」
  虞墨戈不動,目光錯都不錯地盯著她如脂玉般的肩背,勾脣道:「好,那你給我解釋解釋下晌的事,你這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我便走。」
  原是為這……
  「哪有什麼藥。」她小聲道。隨即又嘟囔了句,「倒是有人等著給你‘下藥’呢!」
  「這話何意?」他問。
  又是獻殷勤,又是繡錦囊的,這可不都是下「迷魂藥」,她撇了撇嘴。虞墨戈似乎也明白了,脣角揚得越發高了。她這是……吃醋?
  心裡好不暖,他才不顧她氣不氣,彎身一撈,隨著她驚呼,單手將她從水裡拎了出來,同時左手扯過架子上的衣衫,將她包了起來抱在懷裡。
  「小心孩子!」容嫣嗔了一聲,發現失言趕緊捂住了嘴。
  虞墨戈笑而不語,抱著她便朝西稍間去,將她輕放在了床上。他拉過薄薄的錦被,只露了她一張小臉,坐在她身邊道:「你好不講理啊,分明是你要把人留下的,倒怨起我來了。」說著,手探進被子裡直奔她肋下,被他搔得癢癢,她哭笑不得推又推不開,只得求饒道:「我錯了,我不說了……」
  好不容易待他停手了,她拉他也躺了下來,小臉窩在他胸口,悶聲道:「我想和你說件事。」
  他攏著她道:「說吧。」
  「爭暖有傾慕的人了。」
  「嗯?」
  「她不想嫁袁少爺。」
  「誰?」
  「袁少爺。」
  「我說她喜歡的人是誰?」
  容嫣頓了頓,抬頭看著他道:「昌平侯世子……」
  虞墨戈登時僵住了,連呼吸都弱得微不可聞,眉心越蹙越緊,緊得容嫣恨不能伸手給他撫平。
  「她是真的不想嫁袁少爺。」
  「我知道。」他終於出聲了。「我也從沒想過讓她嫁他。」
  上輩子,爭暖嫁得便是他。這位袁少爺對爭暖頗是用心,為了娶她把英國公府的人心都俘獲了,使得不管爭暖如何不肯也被迫嫁了。出嫁前大家都覺得是門好姻緣,可嫁過去才知,他不過是想利用爭暖攀結英國公府。
  他為人碌碌無能,除了胡逛打閑一無所長,最令人氣憤的是在英國公府失勢後,他納妾抬姨娘,把爭暖晾在一旁不聞不問,致使她抑鬱而疾,最後臥榻連床都下不來。虞墨戈上輩子最遺憾的便是沒能在死前再見妹妹一眼,最悔的便是把她交給了這麼個人。
  所以,這輩子他絕不會重蹈覆轍。
  可昌平侯世子是怎麼個事——
  「……爭暖傾慕他好久了,她不好意思與你做兄長的說,母親察覺了也不同意,只能找我了。我特別高興她能信任我,可這事還得你說得算。」容嫣解釋道。
  他長嘆了一聲,她有點急了。
  「你別忙著否決,設身處地地為她想想。人生在世幾十年,能得一良人太不易了,想想我們如何才走到一起,不也是頂著這麼大的壓力,你都肯娶我為何爭暖不能嫁世子?世子的人品你再清楚不過了,我相信他會對爭暖好的……」
  「我知道他們年紀差得多,可再多也沒比過我姑姑和姑父。他娶過,我姑父也娶過,可你也見到我姑姑如今的生活了,世子也會這般寵爭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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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我知道大家都喜歡那個袁少爺,可畢竟要和他生活在一起的不是我們,是爭暖。就算他家世好又如何,憑什麼要把爭暖的幸福犧牲掉……」
  容嫣突然想到了曾經的自己,她越說越激動,眼圈都紅了。
  虞墨戈看著左一句右一句絮絮而語的妻子,眉心一展忽而笑了,捏了捏她的小臉寵溺道:「瞧你緊張的,我何嘗說過不同意了。我只是沒想到,吃驚而已。」
  就討厭他這種大喘氣。容嫣可算松了口氣,滿足地朝他懷裡蹭了蹭。
  虞墨戈笑了,單手摟緊了她。
  二人相擁良久,恬靜而美好。可是——
  容嫣突然覺得什麼又鑽進了被子裡,在她未著寸縷的身上作亂。
  「不許再動了。」
  「……」
  「停!」
  「……」
  「手拿走!」
  「……」
  「虞墨戈!!!」
  「……」
  幾個回合下來,她還是敗了。惱怒被他的脣堵了回去,他掀開被子,去了她唯一的一層遮羞,玉體一覽無余。他目光張揚地從上看到下,都快把她穿透了。
  誰叫她方才不叫看的,他偏要看——
  可半刻鐘後,他悔了。一股熱量聚集小腹,他整個人都緊繃得發燙。他極力忍耐,忍耐,再忍耐……終了還是忍不住了,驀地低頭再次吻了上去。
  這一吻纏綿悱惻,酥酥麻麻的感覺在她心頭亂竄。他壓抑的溫柔讓她莫名心疼,於是抬起皓腕輓住了他的頸脖,緊緊貼向他精壯的胸膛,緊實的小腹,和那份炙熱……
  「二夫人,人沒帶回來。」盈袖怯聲道。
  「她們不回?」袁氏問道。
  「不是,是三少夫人不放。」
  不放?袁氏納罕,盈袖將今兒事情經過講了來。
  「……瞧樣子三少夫人是真的把她們當做自己院裡的人了,這是好事啊。夫人您盼的不便是如此嗎?況且聽得出三少夫人似把紫芙認下了。」盈袖道。
  袁氏沉默半晌,問道:「那紫苑呢?」
  盈袖搖了搖頭。又憂忡道:「夫人,那紫芙行嗎?我怎就著她不靠譜呢,那丫頭心思可活呢。」
  這種事,靠的就是個「靈」。論貌美氣質,誰比得上新入門的三少夫人,所以只能心思活泛。紫苑倒是老實,不是到底沒人家成得快嗎。
  袁氏沒應聲,忽而又問:「三少夫人最近如何?你可問過紫芙?」
  「問過了,無礙,沒瞧出異常。」
  沒異常?袁氏眉頭擰了起來,一臉的費解。難不成真的是自己揣測錯了?不該啊。這種事,她一瞧一個準,怎麼就會沒反應呢。
  瞧著夫人猶豫,盈袖也起了幾分疑慮,試探道:「那咱這花可還要送?」
  「送!」袁氏連個遲疑都沒有道。
  無論如何對大房都不能懈怠,一定得在虞墨戈有後前保證孤鳴當上世子,不然誰知道老國公會不會又改主意。
  其實她也不願和大房有那麼些糾葛,可他們太不叫人省心了。虞晏清差點沒把整個英國公府給糟踐了。再說說哪虞墨戈,整天神出鬼沒,武職都被剝奪了,誰知道日後還會鬧出何事。她們二房一直本分,憑什麼就要被他們牽連。兒子也是英國公府的嫡子,為何總是要活在他們的陰影下,她得為他博一片天……
  正思慮著,只聞下人來報:袁少爺又遣人來送禮了。
  袁氏無可奈何,自打去年從南直隸入京準備春闈,來英國公府拜訪自己這個姑姑,瞧見了爭暖後,他便著了魔似的攛掇自己要給他提親。
  爭暖吧,倒是個美人胚子,可就是那副脾氣太臭,幾次相見都沒個好臉,自己這侄兒可倒不嫌棄,厚著臉皮鍥而不捨。南邊何等美人沒有,也不知他到底看上她什麼了。
  不過侄兒執著,爭暖又沒說人家,這事她便提了。要說和英國公府聯姻也不是沒好處,父親恭順侯地位再高也是在留都,都是應景的職務,哪如京官實權大,想來侄子這步走得也沒錯。
  想想日後若是孤鳴做了世子,不管大房還是二房都與恭順侯府聯姻,那整個英國公府還不是她說得算,這還真不失為一步好棋。
  思量間,袁氏兀自笑了,瞧著盈袖道:「你和嬤嬤去安排吧,把表少爺送來的禮給各院都送去。想著,大房定要多加一份。」
  袁少爺的禮一到,爭暖便氣得來找三嫂訴苦了。也不怨她生氣,這禮單裡竟有一對哥窯的湖藍冰裂紋大雁。送大雁,這不就是暗示要來提親嗎。
  第二日一早,二房又送花來了,依舊是百合與那淡淡的黃綠色小花,只是今兒這花似比往日更盛,香氣馥郁撲鼻。
  看著那花容嫣冷笑。袁氏還真是鍥而不捨。於是待紫芙出去了,容嫣讓雲寄揀香氣最濃的兩瓶,抱著去望峴院了,不過路上她在小花園耽擱了會兒——
  好似等容嫣來已經成為了習慣,寧氏一早念過經,方要動筆,瞧著空著的硯台便朝門外望了一眼。喬嬤嬤抿脣笑了,道:「夫人可是在等三少夫人?」
  寧氏瞥了她一眼,沒應,兀自去拿墨錠。喬嬤嬤趕緊上前,斟了水,細細磨了起來。
  可這一磨,寧氏不是道她水多了,便是墨粗生沫,要麼便是手重,聲響太大,總是不和她心意。
  喬嬤嬤撇了撇嘴。自己都給她磨了這麼年的墨了也沒見她挑過,分明便是惦記著三少夫人,還偏就不肯承認。
  心靜不下來,寫了不到兩頁寧氏下意識又朝外望了一眼,還沒見到人便聽喬嬤嬤手一頓,道了句:「可算來了。」
  寧氏不解,再一搭眼,人可不是穿過影壁了。
  「你倒是能耐。」寧氏輕哼道。
  喬嬤嬤笑了,洋洋道:「奴婢鼻子靈啊,打老遠便嗅到花香了。」
  寧氏似嗔非嗔地看了她一眼,笑了。
  容嫣入門請安,寧氏問道:「今兒怎來的這麼晚。」說罷,打量容嫣,也不知是今兒妝容素淡還是怎的,總覺得她精神不大好。
  「回母親,今早起來頭暈,胃裡不舒服好陣翻騰,歇了會兒便來晚了。」容嫣歉意道。
  寧氏眉心不由得皺了起來。「病了麼?可叫大夫瞧過。若是病了歇著便好,還來這幹嘛。」
  她語氣責怪可不難看出是真心為兒媳憂心,容嫣有那麼一刻心暖,她笑容嫣然道:「謝母親關心,這會兒沒事好多了。每日來習慣了,不見您心裡怪不踏實的。」說著,便讓雲寄把花給寧氏送上。喬嬤嬤接過來擺在了佛龕前,贊道:「今兒花可是香,搭配怪別緻的,二夫人手藝是越來越好了,連夜來香也能配上。」
  容嫣笑笑,沒說什麼。主動揀起墨錠,給寧氏研墨。
  往日裡寧氏抄寫的不是《阿彌陀經》,為夫君福慧增長,離苦得樂早生淨土善處;便是《地藏經》,為虞晏清消除業障,免除災難。可今兒落筆,她竟改了《妙法蓮華經》。
  「母親這經可是為自己抄的?」容嫣悄聲問。
  寧氏筆沒停,書罷「善善業緣」後,她淡笑搖了搖頭。「不是,是給老三。」
  容嫣有點怔,不禁笑問:「他好端端的,您怎想給他抄佛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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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21 00:06:1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這話勾了寧氏心傷,她深吸了口氣收筆,平和道:「算是愧疚吧。往昔只把心思放在晏清身上,忽略了他和爭暖。打晏清被流放後,我開始禮佛,日子久了,心靜下來,便將這一切都想清楚了。這一切錯的源頭都是我,如果我沒有這般溺愛晏清,他不會到如今這地步,墨戈和爭暖也不會不原諒我這個母親。這是我的罪業,我只能通過修行,抄佛經為他們祈福來彌補了。」
  這些話在寧氏心裡存放許久,但都未曾說過,今兒便對這個兒媳敞開心扉了。
  可瞧著兒媳的表情,怎覺得她並不太認同呢?
  容嫣的確不認同。她秀眉顰起,一臉的鄭重肅然,開口便道:「這不是彌補。」
  寧氏驚訝不已,納罕地看著兒媳。
  容嫣臉色凝重,她搖頭道:「對已故的父親和被流放的兄長,您無能為力,為他們抄佛經是祈福,可對三少爺和六小姐不是。他們需要的不是您的祈福,他們需要的是您這個人。」
  見寧氏還是未從驚色中緩過來,容嫣嘆了口氣,繼續道:「母親,您總是以為三少爺記恨您,可您知道他耿耿於懷的到底是什麼嗎?不是您往昔的偏頗,而是您如今怎都走不出來。」
  「你們是母子,他如何能不惦記你。過去的都過去了,他想要與您重新開始。這都是他自己說的,並非我臆想揣測。您若也惦記他,惦記爭暖,便不要再把自己封閉在這了。您的逃避對他們而言更是種痛心啊。您試著去接近他們吧,這可是要比抄佛經更讓他們欣慰。」
  這道理寧氏何嘗不懂,可她就是邁不出這一步。「這麼多年了,又發生好些事故,我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與他們接近了,我也沒有顏面去相對。」
  「你們可是母子,血濃於水,根本不用刻意去做什麼,把您的真情實感表達出來這就足夠了。我知道您心裡是有他們的,不然我不會來勸您的。」
  容嫣與她對視良久,她眼中潮起汐落,無限情緒波瀾洶涌,可還是被壓抑住了,最後一切恢復平淡,她長嘆一聲道:「日後再說吧……」
  「沒有日後了。」容嫣突然冷道了句。「就算我忤逆今兒我也要與您說,我不同意把爭暖嫁給袁少爺。」
  「這……」這話怎又扯到這了。
  「您是她母親,您也不想毀了她吧。」說著,她從雲寄那拿過一疊紙箋。「這是我這幾日託人尋來的,全部都是袁少爺在京欠下的債,親朋好友的不算了,酒樓歌坊的便是數張,竟然還有兩張賭坊的。」
  她把票據全部遞給寧氏。寧氏接過來,一張張翻閱,驚得目瞪口呆。
  「這還只是我能接觸到,人家肯給我看的。母親,咱且不說這數額大小,袁家在應天府那可是名門望族,還這點錢不在話下,可他為何不還?因為他沒有錢,為何沒錢,他將隨身財物全部揮霍掉了,他不敢開口,好些還是二夫人瞞著祖家替他還的。」
  「還有春闈的事,說什麼臥榻不起。除了會試前兩日他不敢出門,接下來七日,他是日日溺在清音坊。他膽子也夠大,清音坊可隸屬教坊司,他也不怕被人逮個正著話傳到祖家去。不過也虧得他隱在那,不然我還真查不出來。」
  「母親,這樣的人,你能把爭暖嫁給他嗎?」
  寧氏手都開始抖了,額角滲汗。昨個傍晚袁氏來送禮時還特意提到這事,殷勤懇切,她好不感激,二人還商議了訂婚之事,眼下想想真是後怕。
  「這事是我未母失責,我不會把爭暖嫁給他的。」寧氏嘆聲道。「我尋個機會回絕便是了。」
  說罷,她把票據放在一旁,又要去摸筆。
  這便完了?一個回絕便了了?容嫣不甘心,繼續道:「母親,今兒走了個袁少爺,明個保不齊她們還會尋個張少爺李少爺來,您依舊不管嗎?」
  寧氏手一頓,方舒展的眉心又緊了。人是袁氏的親侄子,她想把爭暖說給他,是有私心的。不過畢竟相處了二十幾年,袁氏與她和睦恭敬,二人連口角都沒生過,她信得過袁氏,不然也不會把這個家都交給她,而且讓她參與爭暖的婚事。
  眼下袁氏失誤,可寧氏還是不想與她撕破臉。
  「往後我留意著便是了。」她淡淡應了句,繼續書寫。
  見她這樣,連喬嬤嬤都好不灼急,看了眼三少夫人無奈嘆氣。容嫣看著寧氏,臉色越發地沉了。不過須臾,她臉色忽然煞白,一股酸意涌上來她下意識掩住了口。
  她努力安奈安奈,終於把想要嘔吐的慾望壓了下去。再抬頭,卻發現寧氏和喬嬤嬤瞪大了眼睛盯著她,一臉的不可思議——
  「你,你這是……」寧氏指著她道。
  喬嬤嬤也看出來了,怔忡道:「三少夫人,難不成您有喜了?」說罷,便咧開嘴笑了,可笑著笑著,突然發覺不對。眼見夫人臉色凝重,目光狐疑地打量著三少夫人,看來她也猜到了。
  這日子可不對啊……
  事至如此,容嫣也沒想瞞,淡定應了。她解釋道:「我是有孕了,而且快滿三月了。」
  寧氏一顆心都涼了,頭暈目眩。往昔的事一股腦地涌上來,她想到了曾經的自己和虞璟……怎地自己兒子偏也是這個命運……
  容嫣知道她們在想什麼,不慌不忙道:「……孩子是三少爺的。這事我有責任,是訂婚後我們同船南下時發生的……」說不慌,可想到過往容嫣臉還是紅了。
  不過對面二人倒是長舒了口氣——
  當初虞墨戈一意孤行南下,他們都知道是隨她而去的,還道他任性。如是算,的確沒錯。
  事情清楚了,餘下的便是止不住的喜悅。要知道寧氏不是沒擔心過虞墨戈子嗣問題,容嫣的傳言她也聽過,當初不想她入門也有這個顧慮。眼下好了,可了了一樁心事。
  寧氏感喟,心裡喜不自勝。這個家太需要人了,虞墨戈有後了,而且是大房唯一的後,她一顆心終於能放下了。
  「這事不怪你,想來也是那個猴孫逼你的!好在你們踏踏實實成親了。」寧氏含笑道,看著容嫣的小腹,情不自禁眼睛濕潤了。然想到二人一直隱瞞此事,她又正色道:「日子的事休要怕,有母親在這些都無所謂,母親為你們撐著任他們說去。」
  容嫣笑了。「這些三少爺早有考慮了,母親不必憂心。」
  「嗯,那便好,那便好。」寧氏含笑點頭道。可她身後,喬嬤嬤盯著面色憔悴的容嫣卻笑不起來了。她忽而想到什麼,回頭看著那花。
  「三少夫人,您房裡也擺著這花嗎?」
  容嫣也看了眼,笑道:「是啊,二嬸母特地為我插的,道是花香怡人,每日都送新的來,客堂寢室都擺了。瞧著還多,我便給母親也送了來。」
  「可這夜來香放不得孕婦房間啊!」
  喬嬤嬤一句話二人都愣住了,互看了一眼,寧氏問道:「這話怎說?」
  「夜來香和百合香氣過濃,聞久了會讓孕婦心慌作嘔,沒有食慾,更會導致失眠,對孩子可是不利呢。我瞧著三嫂夫人臉色這麼差,可是受這花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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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21 00:06:2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容嫣垂目沉思,默默點頭。「這麼一說還真是。剛嫁進來時還好,是打嗅了這花香後,胃口不好,嘔吐的次數也增加了。我以為都要經歷這些,便也沒在意。」
  「這便是了。」喬嬤嬤焦急道。「您回去可把花都搬出去吧,萬不能再留寢室了。這二夫人也是,花房裡那麼多花,她怎偏就送百合和夜來香呢!」
  「她也是無心吧。」容嫣強笑道。
  「那可未必!」
  寧氏突然寒聲道了句,面色冷得可怕,容嫣還是第一次見她這般神情。
  無心?偶然一次算做無心,可這接二連三那就未必了。喬嬤嬤說得對,那麼多花,她為何偏就選了這兩種。袁氏平日是本分,可她心思轉得也是極快。虞墨戈匆忙要娶容嫣,並且接觸這麼長時間,還塞人進繁縷院,她定是揣測出什麼了……
  若果真這般,那她心可夠狠的了。虞晏清和虞抑揚都不是正八經的虞家人,所以容嫣肚子裡的,可是虞家大房唯一的後!虞璟已經不在了,他們還想威脅他唯一的孫兒,寧氏絕對不許!
  寧氏盯著容嫣,眸色森冷,幽邃得深不見底。容嫣此刻有幾分明白虞墨戈的氣質隨了誰了。她正想和母親說些什麼,卻聞門外有匆忙的腳步聲。
  幾人朝外望去,是楊嬤嬤。
  「小姐,您快回去吧,院裡又亂起來了。」楊嬤嬤氣喘吁吁道。
  容嫣凝眉。「這是怎了?」
  「能怎地,還不是紫苑和紫芙那兩丫頭!又鬧起來了!」
  聞言,容嫣臉色頗是難堪,窘顏對寧氏施禮道:「母親,實在抱歉,兒媳得回去一趟,今兒怕是不能陪您一起抄佛經了,您見諒。」
  說罷,她福了福身便要朝外走。然還沒踏出門檻,便聽身後寧氏喚道:「等等。」
  容嫣回首,只見寧氏悠然起身,修頸挺拔得宛若優雅的天鵝,自帶著矜貴和無以抗拒的氣勢,她淡定地看著兒媳,字字清晰道:
  「我隨你去。」
  寧氏隨容嫣去了繁縷院,紫苑正和紫芙在庭院中對峙,橫鼻子豎眼,那氣勢誰也不讓對方半分。
  眾人還在圍觀,可紫芙卻一眼便瞧見了人群後的主子。她氣勢瞬間偃息,好似看到救星一副委屈的模樣奔了過來,開口便要告狀。可眼神一搭,僵住了。
  怎大夫人也來了?
  「奴婢給大夫人請安。」紫芙突然道。
  大夥這才反應過來,紛紛給寧氏和三少夫人問安。
  寧氏看都沒看一眼,徑直入了正堂,坐在上位。趁方嬤嬤端茶的功夫,才把二人喚了進來,語氣冷淡道:「怎地,說說吧。」
  紫芙自覺有容嫣撐腰,先開口了。原是她用容嫣賞她的雲錦做了件褙子,方收了邊還沒捨得穿,掛在房間裡。今早出去時候還好好的,回來便瞧著被劃了兩條口子,聽伺候她的小丫頭道,她房裡只有紫苑進去過,所以一定是她乾的!
  說這話時,紫芙好不理直氣壯,瞪著紫苑一副幸災樂禍的神情。妒忌人也不瞧瞧自己的分量,瞧著挨主子罵吧。
  紫苑哪能就這麼認下了,想要反駁,卻被寧氏截了話。
  「雲錦?」寧氏捻著手中的紫檀佛珠道。「好氣派的丫鬟啊,雲錦的褙子。」說著她意味深長地瞟了眼自己身上那件杭綢鎏金扣比夾,嘖嘖而嘆。
  紫芙莫名慌了,趕緊解釋道:「這……這雲錦是少夫人賞給奴婢的。」
  「賞你你便敢往身上穿嗎?」寧氏突然喝聲,嚇得紫芙一個激靈。「寸錦寸金,這雲錦也是你一個做下人能上身的?即便我不可惜這塊錦布,我還要個臉面。這若是傳出去,還到我們家連個規矩都沒有,你是嫌英國公府還不夠張揚是吧?不惹是非你不甘心是吧!」
  「不是,奴婢不是這個意思。」紫芙惶惶磕頭解釋。
  寧氏冷目看了眼她身後跟著的小丫頭,哼了聲。「呵,我明白了。你不是這個意思,你的意思是你根本沒把自己當下人對吧。一個丫鬟還要人伺候著,你把自己當什麼了?當主子?」
  紫芙嚇得抖若篩糠,顫聲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要知道寧氏管理公府十幾年,井井有條,發威時連老夫人都不敢插話。眼下分明是盛夏,紫芙後背竟起了一陣陣寒意,手腳發涼。
  瞧著她那副痛不欲生的表情,紫苑便解氣。這幾日她得意忘形,眼珠子都頂到頭頂了,還沒怎樣呢便真拿自己當主子了,比二爺院裡的鳳姨娘還氣派呢!
  哼,姨娘,讓你連通房都做不了!活該。
  紫苑咬牙切齒,模樣恨不能生啖其肉。寧氏瞥了她一眼,認出她便是日日給容嫣送花的丫頭,蔥白的指尖又捻過兩顆珠子,漠然道:
  「還有你。不守好下人本分,惹事生非,你可知錯。」
  紫苑心忽地一下,倒也算坦然,垂目應道:「奴婢知錯,請大夫人處罰。」只要紫芙也被罰,如何處置她她都甘心。
  寧氏笑了。「當然要罰,且哪個都不能落下。」說著,看了眼方嬤嬤,問道:「她二人可是自由身?」
  方嬤嬤應道:「是簽了賣身契的。」
  「嗯。」寧氏應聲,語氣漫不經心。「拉出去,每人杖二十,賣了吧。」
  「大夫人!」
  紫芙和紫苑異口同聲喚道。不止她們,連一眾人都嚇得屏住了呼吸。二十杖,兩個細皮嫩肉的丫鬟能承受得了嗎?如此賣出府去,誰敢要?到頭來還不是落入人牙子手裡,萬劫不復啊。
  「大夫人,您饒了奴婢吧,奴婢知錯了,奴婢改!求您千萬被把奴婢賣了……」
  「改?」寧氏冷笑。「你們當我真是一心念佛什麼都不知曉嗎?從你們入這繁縷院起,鬧了多少次了。這也就是少夫人初來乍到,心善下不去手。若是把你們拖到老夫人面前,二十都是少的!」
  這一聲厲喝,二人膽子嚇破了,連連磕頭求饒,青石磚被她們磕得砰砰直響,嚎啕不止。
  寧氏就這麼瞧著,直到二人哭都沒了調了,她悠然道了句:「不賣你們也行,就看你們接下來怎麼做了……」
  臨近傍晚,寧氏遣小丫頭去請二夫人,聽聞她人在東院徐氏那,帶著容嫣便尋去了。在東院更好,人齊省著她挨個請了。
  到了東院,徐氏和袁氏乍瞧見她有點驚,不知往日躲在望峴院念經的她今兒怎就出來了。
  袁氏拉著她笑道:「大嫂來得正好,我還要去找您呢,我在和母親談爭暖的婚事。這不是我那二哥來信了,想要給我那侄兒袁麟提親呢。」
  寧氏莞爾,優雅落座道:「二弟妹勞心了,這般惦記爭暖。倒是我啊,要和您請罪呢。」
  「喲,這是怎個話?」
  袁氏不解,而寧氏卻瞥了眼容嫣,略帶愧意道:「還不是因為我這兒媳,方才繁縷院兩個丫頭鬧了起來,她慌了手腳我便只得去瞧瞧,把那兩個丫頭罰了。可過後才知,那兩人竟是你思睦院的丫頭。」
  心突地一下,袁氏不用想也知道她說的是誰,這兩個不省心的!她笑道:「哎呦,瞧大嫂說的。在繁縷院自然是繁縷院的人,怎就成我的人了。難不成說的是紫芙和紫苑那兩個丫頭,我都說過了,都給了老三媳婦了,該罰便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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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寧氏含笑點頭,又嗔怪地對容嫣道:「看看,我就說你二嬸母不是那心窄的人,你偏還攔著我。我說二十杖都少了,這種丫頭就留不得。」
  二十……杖?袁氏嚇了一跳,轉而便覺得這苗頭不對,脫口道:「怎罰得這麼重?」
  「重嗎?」寧氏反問,說著,便將紫芙和紫苑入繁縷院以來作天作地的事統統道了來。寧氏可是能描繪,也沒添油加醋,也沒妄語扯謊,可偏就講得人怒從心生,老夫人徐氏臉都擰了起來,豫色深沉。而袁氏則窘得滿臉通紅,眼神直轉,落哪哪燙得慌。
  「太不像話了,罰得對!」徐氏終於忍不住斥了句。這一句,袁氏臉更是沒處放了。她一面覺得寧氏過甚其辭,可一面又挑不出毛病來,直怨那兩個不爭氣的丫頭。
  趁這空檔,容嫣內疚道:「這也怪我,是我太寵著她們了。」
  「你也難為啊。」寧氏拉著兒媳嘆道,「你一個新婦初入公府,顧忌著長輩哪敢隨便開口。可我也說了,你二嬸母豈是那心量小的,你若早與她說也就沒這些麻煩了。如是,還真是要怨你。」
  說是怨,可徐氏望向容嫣的目光都帶了份憐惜。袁氏瞧著這婆媳二人這一唱一和,真是咬斷了牙往肚子裡咽,不敢反駁一句,還得笑應著:「大嫂說得是,侄媳婦多心了。日後有難處便與嬸母說……」
  瞧著她那有苦說不出的彆扭樣,寧氏心裡暗哼,面上卻笑道。「二弟妹不介意便好。對了,方才您說爭暖婚事?袁家要提親了?」
  話題可算轉回來了,袁氏稍稍松了口氣,笑容可掬道:「可不是,尋思著你潛心修佛,我便先和母親商議了。今兒你來正好,若是沒問題咱便定下吧。」
  「這……」寧氏秀眉微微一蹙,欲言又止。然瞧著期待的徐氏和袁氏,她猶豫道:「我可是中意袁少爺呢,只是,最近聽了些他不好的傳言,心裡總是拿不定個主意。」
  袁氏心凜,緊張道:「大嫂聽了什麼?」
  「聽說他去了清音坊,而且每每逗留都是好些日子;好賭不說,還欠了不少的債呢。」
  「胡說!這是哪個舌頭長的造的謠。我們家袁麟可不是這樣的人!」袁氏迫切道。欠債的事且不說,但去清音坊,袁氏絕對不相信。眼見徐氏怔愣,她信誓旦旦道:「別聽他們胡說,袁麟是性子活潑,畢竟年紀小啊。可袁氏家教向來嚴格,他怎敢去那種地方,至於欠債……」袁氏稍頓,皺眉道,「恭順侯府還不至於讓他落魄於此吧。」
  好,她說什麼便是什麼。估計證據拿出來她也不會認。
  寧氏含笑點頭,道:「如是便好,那我還是勸勸爭暖吧。還有,不管爭暖最後同意與否,她十六了,總要嫁人的,我該提前把嫁妝準備好了。」
  「這也是要緊的。」徐氏應道。
  說罷,便瞧著寧氏拿出本賬簿來,細細數了起來。清河的莊園,大興的田莊,京郊的別院,春宣坊的三家琳琅閣分店,還有棋盤街的酒樓,再加上京城最大的兩家糧鋪……還有便是準備成衣,飾品,光是頭面便要紅寶石、點翠、珊瑚、碧璽各一套……
  寧氏兀自點著,袁氏臉越來越沉。這也太誇張了,這是辦嫁妝嗎?這簡直是要把英國公府交代出去。就算她要嫁的是自家侄兒,這財產早晚要落入袁家,可自己也是虞家的媳婦啊,侄兒再親親不過兒子,她得給兒子留點家底吧。
  「這嫁妝是不是太過了……」
  「這不算過啊,國公的賬我心裡有數,當初您家寶曦出嫁,也沒比這遜色多少。當然,我也不會都讓中公出,我大房嫁女,自然也要出一部分。」
  「即便如此,也不少啊。」袁氏為難道,「大嫂您也知道,老三才成親還不到一月,他婚嫁辦得隆重,中公出了不少了。」說著,她瞥了眼容嫣,容嫣只當沒瞧見,泰然坐在寧氏身邊。
  「咱家進項沒那麼多,且得緩緩吧。」袁氏語氣甚至有了絲哀求。
  寧氏放端起茶杯的手頓住,看著她凝眉道:「二弟妹,你這是在哭窮嗎?管了十幾年,這帳我心裡可比誰都有數!」
  說罷,她目光質疑越發的凌厲了,盯得袁氏心慌,好似這錢被自己吞了似的。而袁氏感覺並沒錯,寧氏果然問道:「二弟妹,這中公的錢不會都讓你私挪,拿去給你那侄兒還債了吧。」
  這話一落,袁氏又氣又驚,惱得差點沒跳起來,提高著嗓門吼道:「大嫂,天地良心!還債用得都是我二房自己的錢,我沒動中公一分!」
  「哦。」寧氏恍然點了頭。「所以你還是替他還債了!」
  袁氏登時僵住,霎時間頭皮一麻,冷汗淋漓——
  原來陷阱在這!
  袁氏此刻窘得恨不能把自己舌頭咬掉,這分明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二弟妹,你好個心思啊。連這都要隱瞞,你究竟還瞞了什麼?出入賭坊逛青樓,這樣的人你也要推給爭暖,就算他是你侄子,那爭暖呢?她也是二爺的親侄女,英國公府的嫡出小姐!您便這樣把她往火坑裡推嗎?」
  「不是這樣的,我是替他還了。可他只是富養慣了,揮霍過度而已,不會去那種地方的……」袁氏解釋著。她是無論如何不敢相信侄子會去做這些事的,可不管她信不信,眼下她撒過一次謊,便再沒可信度可言了。
  徐氏連嘆三聲,她雖是續弦,爭暖也是她看著長大的,把她當親孫女。英國公府的嫡小姐就嫁這麼個人?她惱得都不想再瞧袁氏一眼……
  堂上一時僵持,幾人沉默。眼見袁氏惱羞,老夫人氣憤,容嫣瞥了眼身邊的婆婆,二人目光對上,寧氏朝她微不可查地笑了笑,淡定得容嫣好生敬佩,於是越發覺得誰才是狠角色了……
  可對寧氏而言,這還沒完呢。
  眼瞧著便是傍晚時分,三爺虞琅從禮部衙門回來了,按慣例他都會來給母親請安。虞琅是徐氏所出,因著同父異母年紀相差大,又是虞墨戈入仕前家裡唯一的文職,故而和兄長走動不甚多。帶著夫人謝氏進門見兩位嫂嫂都在時,有點詫異。
  袁氏不想再丟人現眼,匆匆對徐氏福了福身連看都沒敢看寧氏一眼,便要告辭離開。可還沒走出去,虞孤鳴帶著小袁氏來了,身後還跟了個丫頭,那丫頭不是別人正是紫苑——
  「你怎來了?」袁氏驚惶問。
  孤鳴以為母親問的是自己,茫然道:「不是您叫我來給祖母問安嗎?」說著,看了眼紫苑。
  「我……」我何嘗讓你來啊!袁氏話沒說出來,看了眼冷清清喝著茶水的寧氏便懂了。咬著牙瞪著紫苑道:「你來做甚!」
  紫苑嚇得沒抬頭,怯怯看了寧氏一眼,寧氏笑了。「是誰的丫頭便是誰的,即便挪了地方,到底還是聽原主的。」
  話說完,紫苑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大夥目光被引了去,這才瞧見她額頭青了一片。
  寧氏平靜道:「將功贖罪的機會我給你了,有話想說便說吧。過了這機會可就沒人能給你做這個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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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21 00:06:4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聞言,紫苑垂目點頭,怯怯道:「回老夫人,我錯了,我知道自己做了荒唐事,可也是被逼無奈。二夫人把我們送到繁縷院,便是要我們給三少爺做通房,不留下不行……」
  袁氏好生無奈,她是暗示過,可哪裡說過不留不行?此刻,她眼珠通紅,怒氣衝頂只覺得頭暈腦脹,可還沒待她反駁,寧氏又開口了。
  「說說那花是怎麼回事吧!」
  這話一出,袁氏登時腳底發涼,連她身後的盈袖也不由得捏緊了帕子。
  紫苑點了點頭,小聲道:「……二夫人每日讓我給三少夫人送百合和夜來香,囑咐我一定要擺在內室。」
  「為何是這兩種花,還一定要擺在內室。」寧氏追問。
  「因為……」紫苑撩眼皮看了眼袁氏。「因為,因為百合和夜來香的香氣濃郁,是孕婦不能嗅的,二夫人懷疑三少夫人有孕,所以特地選這兩種花擺在內室試探三少夫人!」
  紫苑咬牙一口氣說完,袁氏拍案而起。「你妄口巴舌!我何嘗說過這些!」
  「是我去二房取花時,伏在窗根底下聽她說的。」紫苑抬手指向盈袖。
  盈袖嚇得魂都沒了,臉色白得像鬼,忙擺手解釋道:「我沒說,二夫人,我真的一句都沒說過……」
  「閉嘴!」袁氏喝聲。自己身邊的人自己何嘗不了解,盈袖不是不知輕重的人,再說此事除了自己,她還敢跟誰說。這明顯便是寧氏的計。
  「就是她說的。」紫苑重複道,「她還叮囑我和紫芙觀察三少夫人的反應……」
  花是她送的,繁縷院的人都能作證,而且她比任何一個院都要用心,即便袁氏抵賴也沒人會信了。可她還是不能認,搜腸刮肚地找藉口……
  「二嬸母,您究竟為的是什麼啊!」沒給她推脫的機會,容嫣先開口了。她看著袁氏神色凄然,眼眶裡淚花閃閃,打著轉。
  她是真的傷心。她多不容易才有了這個孩子,如果不是發現得早,後果不堪設想。
  看著悲憤的容嫣,袁氏心顫,愧疚感一層層地翻涌上來,她心虛了。放棄找尋藉口,沉默不語了。
  她不言語,寧氏可有話說。
  「我知道你為何這麼做,說到底還不是為了世子之位!你是怕容嫣懷了孩子,得知墨戈有後,國公爺便會興奮之下把孤鳴的世子之位重新給了墨戈。你為何這般沒信心呢?國公爺已經上書了,只待冊書一下孤鳴便是名正言順的世子。你何苦和容嫣過不去,何苦與她的孩子過不去。你說是打著試探的名義,可她若真的懷了呢?你知道結果會是什麼嗎?若毀了這個孩子,你良心安得了嗎!」
  「不然如何。」袁氏冷漠回道。「我哪來的自信。國公爺如何看重虞墨戈全府上下有目共睹,孤鳴的世子位子,不過是虞墨戈不想要,他才得來的。若知道自己有後,虞墨戈一句話便能把這位子討回來,誰不想把這爵位留給自己兒子呢。」
  「母親,你這是何苦呢,我根本就不想要這世子之位!」孤鳴恨其不爭道。
  「你閉嘴!」寧氏喝道。「你不想要,可你想沒想過你兒子!你只想著你自己,你想沒想過二房一直被大房牽著走,這麼多年我在大房面前大氣都不敢喘,過得有多壓抑。」她是恭順侯府的嫡小姐,可寧氏呢?不過是個罪臣之女,憑什麼她總是要低她一等。
  「我不甘心,憑什麼大房惹多大的禍國公爺也不在乎,可二房付出多少他也看不見。這不公平,國公爺就是這麼偏心,如果他知道虞墨戈有後,他絕不會把世子之位給你的!你就從來沒想過為何拖了這麼久你冊書始終下不來嗎!」
  「還真被你說中了!」
  身後,蒼勁的聲音響起,有如古鐘般渾厚,把眾人的心都驚了一跳,大夥紛紛回首望去,只見在虞墨戈的伴隨下,英國公穩健邁了進來……
  「二兒媳,你說得沒錯,我就這麼偏心……」
  虞鶴丞冷哼入門,眾子孫趕緊迎他入座,徐氏看了他一眼,無奈嘆息。然他不為所動,依舊盯著袁氏道:「我是偏心,可你想沒想過我因何偏心?曾祖隨先帝打下這片江山,故而得封英國公,然幾世傳下來,且不說被降等級的,便是被褫奪的有多少,為何英國公府能久立而不倒。還不是軍功在身,然這軍功哪裡來的?是虞家一代代打下來的。虞琮,抑揚,墨戈那個不是久歷沙場,不是把命懸在刀尖上!可以說這公府的榮耀是琮兒拿命換來的!」
  「看不慣大房?大房哪一個拿出來不是成器的,即便是虞晏清,再不濟也是自小跟著父親在戰場上磨礪出來的。」說著國公爺瞥了孤鳴一眼,緩和語氣道:「當然,我也不是說二房的不好。術業有專攻,虞璟和孤鳴在軍機營潛心研究火器,自然也是軍隊的保障。可你不能因為這便貶低大房的人。」
  「大房是惹禍了,而且一樁樁一件件那個都不小。」聽老國公提到這,寧氏尷尬,下意識抿了抿脣。虞鶴丞繼續道,「可他們牽連公府任何一人了嗎?當初墨戈用自己的鐵券換了平安,如今虞晏清自食其果,可影響到你們一人了。」
  「就算影響又如何,都是一家人能同享福便不能同患難?如果哪日你二房招了禍事,你希望人家也把你踩在腳下嗎?」
  老國公句句在理,袁氏行訕訕垂頭,無顏以對。
  虞鶴丞嘆息。若是放在以前,這話他連說都不會,做錯了事便是一個字「罰」,許是如今年紀大了,更在乎這個家。
  「二兒媳,好歹你也是恭順侯府的千金,大家閨秀不該這般婦人短視。早年你們袁家可是出過巾幗英雄的,你就不怕給先人丟臉嗎?心胸狹隘,這個家你還真是當不得了!」
  「父親!」袁氏心忽悠一下,驚忡喚了聲。「父親,我……」
  國公爺伸手制止。「不必解釋了,撇去此事,你也沒這個能力當這個家。家和萬事興,我不奢求要你讓這個家蒸蒸日上,但起碼要保證安定和睦。從這點上,你真比不上大兒媳……」
  這段日子,她只把眼界放在各房的衣食住行上,即便是這也忙得手慌腳亂,比起大兒媳的持籌握算可是差得太多了。寧氏在自家事上拎不清,可在管中饋上確是把好手,不僅如此,虞家田產商鋪,哪個都打理得有條不紊。
  袁氏聽出這話的意思了,惶恐道:「父親,我只是接手的時間短,日後……」
  「日後還是由大兒媳繼續管家吧,你不必插手了。」虞鶴丞再次冷言打斷了她。
  話在空中打轉吐不出,袁氏隱忍得眼珠通紅,不甘心地盯緊了寧氏。寧氏沒看她,兀自沉思,須臾她愧疚道:「父親,我還是不要參與了吧。」
  虞鶴丞鎮定地看了她一眼,漠然道:「你自己惹下的禍,你不來彌補讓誰來,你以為躲在佛堂便天下安寧了?你大房因何被拿住,這家因何被折騰成這般,你心裡沒數嗎?別以為今兒你占了理便有得選,袁氏有錯你便沒錯?都是為了兒子,你那荒唐事也沒少做!」
  寧氏被斥,想到往日種種,哀然垂目道:「是,兒媳知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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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21 00:06:5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知錯便改!你兒子也不止那一個,眼下你不僅有兒有女,往後還會有孫兒,你便想一直躲著讓人欺負到他們頭上來?」
  國公爺這話說得在明白不過了,明著暗著還是在指責袁氏針對容嫣一事。袁氏窘迫地不敢抬頭,而寧氏則望著容嫣,滿容歉意。可不是這麼個理,若非容嫣這丫頭心思不一般,最後遭殃的可不是她,還有她腹中自己的孫兒。
  寧氏不再拒絕,忽而挺直了頸脖篤定道:「父親,我接。」
  虞鶴丞點了點頭,這還是進門後難得見他凌厲的表情稍緩了緩。他端起茶鐘呷了口,潤了潤嗓子繼續道:「我今兒還有兩事要說。」
  「頭一件便是世子的冊書。二兒媳揣測沒錯,這事遲遲不了確實是被我壓下來了。可你知道我為何要壓下嗎?」虞鶴丞冷瞥著袁氏道。
  「遼東金人侵擾,西北韃靼作亂,西南的叛民滋擾不斷,沿海海盜倭寇更是猖獗。國之四面困頓,而朝廷又缺人,但凡公侯伯爵那個都要啟用,怕是再用連中軍大都督昌平侯也要掛帥出征了。上個月秦撫台上書,道浙江倭寇泛濫要求派兵鎮壓。我今兒要求下冊書立孤鳴為世子,明個遣他南下的詔書保准會隨之而來。你想讓孤鳴去嗎?」
  袁氏驚得目瞪口呆,掩住了口才沒讓自己發出聲來。小袁氏更是害怕,攥緊了丈夫的手不肯撒開。
  「祖父,我去!」孤鳴突然上前道,小袁氏用力向後扯著他。他回頭看了眼,急得一把甩開了她的手,神色慨然迫切道:「祖父,我願意去,但我不是為了世子之位,我是真的願意為國效力。」
  袁氏回頭瞪著他,恨得直咬牙,可眼下她沒臉再言語了。
  虞鶴丞看看他,又看看虞墨戈,二人相視笑了,無奈搖了搖頭。
  「你想去,我還信不過你呢!」虞鶴丞深吸了口氣,平和道:「你能有這份心便是好的,於你而言,在後方和你父親改進火器管理好神機營便是效力了。」
  孤鳴像個失望的孩子,訕訕退了回去,不過還是補道。「我知道自己的能力,所以祖父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做世子,您還是把位置還給三哥吧。」
  這話說罷,袁氏懊惱,急的連小袁氏也忍不住又伸手扯住了他。
  虞鶴丞正色,淡然道:「你們不必爭也不必讓了,今兒的話給我提了醒,這位置我就該留給重孫。二兒媳你說得對,墨戈若是有了孩子,這世子之位一定是他的。不過我還要說,這位置不是我給他的,是他祖父和父親為他賺下的。」
  說著,他面向容嫣,鄭重而氣勢凜然。「孫媳婦,不管你生得是男是女,心都踏實地放在肚子裡,你和墨戈的長子,一定是英國公府的世子,未來的英國公!」
  國公爺話一落,袁氏的心徹底涼了。沒了,什麼都沒了。她緊抿著脣淚水在眼眶裡打轉。熬心費力,機關算盡,結果到頭來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她再不甘心,也只能認了……
  可也只有她這般認為,或者再帶上小袁氏。不過孤鳴可高興得很,脣角抑不住上揚。如此最公,給了侄兒和給三哥無甚區別,這結果最好。
  不過容嫣沒那麼高興,看著老國公心裡犯嘀咕,久久想不通他方才的那句話:不管你生得是男是女。
  她怎麼總覺得國公爺知道她有孕的事呢?她回頭看了眼身後的虞墨戈,二人視線對上,他溫柔一笑。
  見大夥久久不能從這情緒中走出來,虞鶴丞穩了穩,又道:「還有第二件事……」
  他一開口,大夥都望向他。他卻朝著虞墨戈道了句:「去把客人請上來吧。」只見虞墨戈應聲而去。
  不多時,一貴婦隨虞墨戈款步入堂,走到跟前容嫣才瞧清——
  「姑姑?」
  她驚詫喚了聲。
  容畫含笑頜首,優雅端莊。她與老國公和國公夫人見過禮,便瞧著寧氏莞爾一笑,聲音清越婉轉道:「大夫人,我們緣分不淺啊。」
  寧氏有點怔。容畫笑容依舊,倒是難得這般開心,悠然道:「只怕我們又要聯姻了,我送給您一個侄女,您可是要還我一個兒媳啊。」
  寧氏還是沒反應過來,直到趙子顓也跟隨而來,朝著虞家長輩施禮,她懂了。可臉色卻不大好。
  她眉頭鎖住了歡欣,警覺道:「這事只怕要讓侯夫人失望了……」
  「大兒媳!」國公爺喚聲。「女孩家的事,我做祖父的本不想管。不過墨戈既然找到我了,我也願成人之美。昌平侯世子我是看著長大的,德行能力都沒得挑的,比起外人我更願讓爭暖嫁給他。既然兩人相悅,旁的不用說,便是我都能下這個保證他必不會虧待爭暖。你若果真疼惜女兒,便隨了她吧。」
  話是勸說,可連個讓人思考商議的機會都沒給,不待寧氏回話,他便問道:「趙子顓,我問你,可是真心要娶我家孫女?」
  「是。」趙子顓堅定道。
  虞鶴丞又問:「那你娶了她可會護著她?」
  趙子顓依舊面不改色,沉穩應:「國公爺放心,我必視她為珍寶,護她一生。我趙子顓敢在此立誓,我若負她——」
  「世子爺!」門外,不知何時出現的爭暖喚了一聲,任嬤嬤如何拉也拉不住,生是闖了進來,激動得胸口起起伏伏,大口喘著氣。「你不必說了,我信!」
  「爭暖!」寧氏喝了聲。
  可爭暖全然不在乎,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彎眯,含笑望著趙子顓。
  然趙子顓可沒她那麼坦然。堂堂七尺男兒,方才還英氣逼人,這會兒在個小姑娘面前竟窘紅了臉,眼皮都不敢抬一下。如是,他倒更像個姑娘。不過是含羞帶怯偷偷暗喜的姑娘。
  容嫣沒忍住,「噗」地笑出了聲。虞墨戈一把捉住了她的手,她指尖調皮地在他手心劃了劃,用眼神問道:「今兒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吧!」
  虞墨戈揚了揚眉梢,捏了捏她指尖。
  爭暖和趙子顓這慕,大夥都品得明淨的。雖說他大了爭暖十四歲,可年紀大也有年紀大的好處,知道疼人不說,性格沉穩更能包容爭暖的小脾氣。看看他父親和容畫,便是可想而知了……
  事到這份上了,寧氏還有得拒絕嗎?
  該辦都辦了,英國公遣眾人回了。虞墨戈忙帶著妻子回繁縷院休息,而寧氏也只能無奈隨徐氏帶著容畫去客堂商議訂婚事宜。虞琅留下來招待趙子顓,其妻謝氏則陪著爭暖。
  都散了,堂上唯獨留下袁氏和孤鳴夫婦。
  今兒一個打擊接著一個打擊,袁氏心如死灰,旁的這些是再不走心了,出門好懸被正堂的門檻絆倒。孤鳴緊忙伸手去攙扶,卻被她一把推開了,扶著門框撐直了身子,然一抬頭便驚得頭皮一緊——
  庭院裡,剛剛回府的虞璟正目光森寒地對著他,眼底的怒氣都快要壓抑不住了,如針根根刺向她。他官服都未來得及換,一身朱紅看得袁氏口乾舌燥,一陣嗡鳴聲響起,她只聽到夫君恨恨地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回院!」便瞧著那朱紅色遠去了。
  她惶惶邁步,踉蹌跟了上去……
  回繁縷院的路上,容嫣忍不住問道:「……爭暖和世子爺說了那麼多都沒用,你讓他來他便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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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21 00:07:0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虞墨戈刮了刮她小鼻子笑了。「我自有辦法。」
  容嫣摸了摸鼻子不屑道:「你不會是威脅的吧。」
  威脅?算是吧,他拿陸參軍做的條件,二人逼得他不得不應了。可反過來想想,陸參軍討到了,媳婦也娶著了,最後贏得還是趙子顓。
  他不應,容嫣便懂了,她這個夫君可是從來不按套路出牌的。
  「你還真是威脅啊?你可知強扭的瓜不甜!」容嫣顰眉道。
  虞墨戈笑了,脣角慵然一勾,哼道:「可有些瓜明明是甜的,就是欠扭!」
  這一句把容嫣說笑了。還真是這麼回事,方才那幕,任誰都瞧得出來二人是有情的,趙子顓就是邁不出這步罷了。與其說是虞墨戈讓他下定決心,到不若說是爭暖的情義打動了他。
  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感覺真好。容嫣感慨著,然虞墨戈卻一把將她拉進懷裡,捏著她的小臉道:「我倒是要說說你,好生地厲害啊。什麼都不對我講,如此便把事情解決了。」
  容嫣明白他說的什麼,興奮道:「我哪裡厲害,母親才厲害呢,好佩服她。」
  「再厲害還不是入了你的套,被你利用了。」虞墨戈笑道。
  「話不能這麼說。」容嫣解釋著,「我不是利用,我只是想要藉著這個機會讓她從逃避中走出來,我不想她總是生活在陰霾中,我知道你也不想……」
  瞧著她眼巴巴望著自己的模樣,虞墨戈的心被撞了一下,軟得一塌糊塗,他摸了摸她頭道:「我明白你的心思,你也是為了她好……」
  容嫣恬然而笑,忽而又驚異道:「你是不是與祖父說了我有孕的事?」
  「是。」
  這便怪不得了。「那他是不是真的會要他做世子?」說著,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小腹,一臉憂忡卻又可愛極了。
  他笑道:「怎麼?不願意嗎?」
  「嗯,不願意!」容嫣連個猶豫都沒有,痛快得虞墨戈有點愣。
  「我不想他做世子,也不想他出征,更不想他多顯赫。我只想他安安穩穩,無災無難地度過一生。」這一霎容嫣突然意識到,原來母親都是這麼「自私」啊!
  虞墨戈看著嬌妻,沉默良久,隨即道了句:「那你便努力吧。」
  「努力什麼?」
  「努力生個女兒。」
  還以為什麼好建議呢,容嫣撇了撇嘴。「就算這胎是女兒,那下一胎呢?再下一胎呢?誰能保證都是女兒啊……」
  小眉頭一擰,她愁容不展,可虞墨戈卻笑意佻薄,眉梢張揚得很怕人家不知道他有多興奮。容嫣納罕道:「你還笑!」
  當然要笑了。虞墨戈乾脆笑出聲來,醇厚朗朗,他抱著她道:「這可是你說了,生三個,至少。」
  「我可沒說!」
  「不承認?」虞墨戈鼻間輕哼,悠然數道:「這胎,下一胎,再下一胎……」
  「虞墨戈,你!」她小手指一伸,差點戳到他下巴,恨得她方要去點,卻聞遊廊盡頭有匆忙的腳步聲,二人偏頭望去,是雲寄。
  「三少爺,小姐,你們可是讓我好找。方才葉府來人了,表夫人,今兒傍晚生了!」
  葉寄岑喜得千金,趕上虞墨戈沐休,第二日便陪同容嫣回了葉府。
  二人先去給外祖母請安。本就有了添人之喜,沈氏神清氣爽,見外孫女來更是開心,聊了會兒便帶容嫣去了後院,見嫂嫂和小侄女。
  進了二門,院裡安靜如初,絲毫沒有新生的跡象。容嫣不禁問道:「怎麼不見哭聲呢?」說罷,又覺得這話盼著人家孩子哭鬧似的,趕緊噤聲,訕訕而笑。
  「剛出生的孩子,若不是餓了,尿了,她都在睡覺。」 沈氏笑道,「這小東西,到了日子也不肯出來,賴了十日。生下來便七斤八兩,小身子骨可硬實呢,是個好養活的。」
  啊。容嫣恍然,隨即看了眼虞墨戈,二人相視而笑。
  這話真不禁念叨,才說好養活便聽聞東廂稍間裡傳來孩子的哭聲。聲音亮而不急,一聲粘著一聲,倒頗有力氣。
  沈氏無奈搖頭,笑道:「底氣這麼足,這長大必是個聒噪的,隨她那個祖母!」
  「隨誰?我嗎?」抄手遊廊裡,蔣氏迎了上來。初為祖母的人,一張臉喜不自勝,笑得嘴都攏不上了。
  沈氏睨著她,含笑揶揄道:「瞧你那樣,生怕人不知你當了祖母似的。」
  「還真讓您說著了,我就是高興,敢情我當初生寄岑時您不高興?」
  蔣氏回了句,惹得幾人都笑了。笑聲把房中的寄岑引了來,容嫣夫婦兩人給他道了喜,寄岑便帶著虞墨戈去客堂喝茶了。
  容嫣隨祖母和蔣氏入門,一打眼便瞧見了稍間裡正在被乳母抱著喂奶的小侄女。容嫣不好靠得太近,先去看嫂嫂了。
  畢竟頭胎,難生產,小東西長得又大,昨個一天江氏可是吃了不少苦。不過還好,一切順利,她如今雖虛弱,精神頭倒是很好。
  容嫣問了名字,江氏道:「她祖父給起的,‘連玥’。」
  「連玥。」容嫣回頭看了眼乳母懷裡的小東西,輕柔喚了聲。小東西奶吃夠了,蔣氏便讓乳母把孩子抱過來,她朝容嫣懷裡一送,笑道:「抱抱你小侄女?」
  「可以嗎?」容嫣興奮道,可瞧著那紅通通還沒長開,連眼睛都不爭的小東西,還真不知如何下手。她方要去接,忽而被沈氏扯住了,勸道:「算了,一路過來帶了塵土氣,緩緩,過會兒再抱。孩子剛吃過,先讓她睡吧。」說著,又溫慈地對孫媳道,「這才緩了幾個時辰,好生歇著。月子裡忌諱勞心多言,安心養著吧,過後你們有的聊呢。」
  嫂嫂點頭躺下,蔣氏把孩子交給乳母囑咐幾句,沈氏便先帶著容嫣出來了。她拉著孫女手,見她似意猶未盡,脣語道:「你有孕,且得小心。」
  容嫣這才意識過來,孕婦見新生兒是犯忌諱的。
  二人去了客堂,不知舅父何時到的,虞墨戈與他們父子二人聊得正歡。
  「這互市的買賣可不是誰都敢做的,雖利潤高,但畢竟涉及軍務,便是官商也極少涉足。」葉承稷平和道。
  虞墨戈淡笑:「其實朝廷也是支持的,這也是治邊政策的一種,穩定邊疆的作用不容小覷。只是易物有所侷限而已,舅父不若試試。邊疆並沒有傳言那麼可怕,倒是邊民物資匱乏,邊外各族對我們的手工品供不應求。常人不可,但葉家是皇商,我可以幫你們爭得許可。」
  「那便再好不過了。」葉承稷拍著膝蓋道。他倒不是貪圖這些錢,做生意到了一定程度,錢不在於多少,而是會生出對未踏足領域的征服慾望。「如是,我可是要謝過三少爺。」
  「舅父客氣了。」虞墨戈淡然看了眼方進門的容嫣,「我也是為了您和嫣兒的紡織業。」
  啊。葉承稷恍然,九邊需求量最大的莫過於棉布,敢情人家還是為了自己嬌妻,疼妻如此,他不禁朗笑起來,對著容嫣道:「嫣兒,你可是嫁了個好夫君,舅父還得借你的光呢。」
  容嫣莞爾甜聲道:「舅父這是哪的話,您一直扶持嫣兒,是我們在沾您的光。」說罷,彎眉看了眼夫君,二人對望,默契而笑。
  這一幕被沈氏看在眼中,她終於明白寄臨到底輸在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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