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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初醒 - 《深藏不露下堂妻 卷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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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容煬興奮點頭,討好似的給姐姐盛湯添菜,瞧他高興的模樣,她又想到了秦翊。有親人如同沒有,哪個不是可憐的。
  還要回葉府報喜,吃過飯容嫣便讓弟弟回了,容煬想拉姐姐一起去,容嫣搖頭。推脫道:改日吧。便遣人送弟弟。
  難得出來,容嫣不想回去太早,便繞的皇城主街。路過燕歸坊,鶯鶯燕燕之聲不絕於耳,曲調婉轉抑揚,唱盡浮華與清歡。
  其實容嫣聽不大懂,可被這珠圓玉潤的唱音勾著,被這縷縷桂香引著,她轉進去了。秦晏之曾說,「容嫣」最喜歡這的曲子;不過於她而言,印象最深的卻是這裡的蓬燕糕,那是虞墨戈常給她買的。
  容嫣帶著楊嬤嬤去了二樓包間,好巧不巧地,偏就是正月十五陳氏帶她來的那間。那是陳氏第一次給她相親,也是她第一次見姑姑,更是在京城第一次於他會面……一晃大半年過去了,她竟真的嫁他了,不僅嫁了,還有了個小東西。
  四個月了,容嫣的肚子已經微微隆出了個不易察覺的弧度。小東西偷偷在長,連個動靜都沒有。和他父親一個脾氣,做事悄無生息地。難不成真的是個男孩?
  想到日後一個高高挺拔的大虞牽著一個小小團子似的小虞,容嫣忍不住笑了,越發覺得可愛得不得了,恨不能小東西馬上出來才好。
  正想著,眼神瞥見窗外天井處的一抹月白,她微微怔住。定睛再瞧,可不就是小東西他爹,她自個夫君嗎!
  她下意識去召喚,然看見他身後的陌生面孔又縮回來了,眼見著他們進了天井對面三樓閣間。
  今兒不是應該在都察院嗎,怎來這了?
  容嫣看了眼楊嬤嬤和門口的侍衛,眉頭不由得蹙了起來……
  「……通政司把票擬呈上去,荀正卿以為萬無一失,豈知竟毀在了貴妃手裡。批紅沒過,徐井松去不了浙江了。」虞墨戈給陸延真斟茶道。
  陸延真接過茶,言謝。「為何?邵氏不是向來聽從首輔的嗎?怎突然改了主意。」
  「因為她想讓我去。」虞墨戈淡然道。
  「這……」陸延真驚愕,忽而想到了前些日子皇后千秋宴所發生的事。坊間傳言貴妃欲害皇后,是虞少夫人幫皇后躲開了一劫。雖後來皇帝澄清,是尚膳監的小太監所為,杖斃了幾人後便再不提此事了。可大夥並不買賬,貴妃圖謀不軌的謠言越演越烈,她必然要記恨皇后,連帶著把虞少夫人也記恨了。
  「難不成這事,真是因少夫人……」陸延真脫口道。
  虞墨戈笑了。「你這才回來幾日怎也犯上糊塗了,哪裡是衝著容嫣,她是衝著我。」他盯著杯裡的茶沫,平靜道:
  「皇后那日當著眾人面籠絡容嫣,便是要逼我站隊。果然,她目的達到了,不管首輔如何認為,貴妃是如是想了。所以她不叫徐井松南下而調我,不過是給皇后難堪,去其羽翼。豈知她是中了皇后的計,皇后巴不得我去呢。我去,不但解決了我這個潛在的‘危險’,還破了荀正卿的計劃。」
  「如果沒有荀正卿,貴妃根本算不過皇后。誰曾想到往日敦親純善的皇后城府竟這般深。」陸延真感嘆道。
  「都是被逼出來的。況且與敬王聯合,她聰明必然有助於敬王繼承大統。」虞墨戈淡淡應。
  陸延真可不這麼認為,冷哼道:「聰明?這都算計到你頭上了。」
  虞墨戈看了他一眼,勾脣而笑。皇后可沒他們想得那麼簡單。不過眼下她不是重要的,荀正卿才是。
  荀黨聚集沿海,均是抗倭主力。倭寇一日不剿滅,朝廷對他們的倚賴便一日不能松懈,他們都是荀正卿的護身符,他哪裡捨得倭寇盡剿。所以,這也是他的軟肋。
  「你真的要去?」陸延真又問。「昌平侯世子呢?」
  「他不行。抗倭與征討不同,我若去必然是以副都御史的官職兼任總督,督統一方軍務。況且西北未平,而前些日子聽聞山東寧王有異舉,京城離不開他。而且,算我私心,他將與家妹完婚,不忍他離京。」
  「那你捨得?」陸延真無奈。他可是知道這位少將軍如何珍視他那位嬌妻的。
  虞墨戈聞言,笑而不語。唯是捏著那盅茶沫已盡的陽羡,細品慢呷……
  擔心妻子又等自己在羅漢床上睡著,虞墨戈提早回來了。容嫣見了丈夫含笑迎上來,幫他更衣淨手,又端了水來。
  虞墨戈接過杯子,摸了摸妻子的頭問道:「不必辛苦,由下人來便好。」
  「我是你妻子,凡事都由他們做了,還要我作甚。」容嫣笑眼彎眯,忽而又顰眉問:「怎麼?可是嫌我伺候得不好?」
  「哪裡敢啊!」虞墨戈挑眉,抱住了妻子貼在她耳邊道:「我是受寵若驚,喜歡還來不及呢。」
  容嫣抿脣笑了。「喜歡,那我便日日如此,可好?」
  「好。」他柔聲應道。見妻子又忙著要去為他布菜,他一把將她拉了回來,警覺道:「你今兒不對啊,這麼開心可是有何喜事?」
  「有啊。」容嫣展眉道:「容煬中榜了。」
  「還有呢?」他含笑繼續問。
  還有?容嫣凝眉,隨即溫婉而笑,拉著他進了稍間。她推他坐在圈椅上,她撒嬌似的主動坐在了他雙腿上輓住了他的脖子,笑容清媚,雙眸楚楚盯著他錯也不錯,恨不能把他刻在眼底,封印在心裡。
  這赤裸裸的目光撩撥的虞墨戈心癢,他摟著她腰捏了一把,笑道:「說吧,到底賣的什麼關子。」她可不會無故撒嬌的。
  容嫣炙熱的目光越來越溫柔,柔情似水,把人心都看化了。她默默抬起他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良久,笑著道了句:「他今兒動了。」
  「呵。」虞墨戈忍不住笑出聲,只覺得妻子憨得可愛。「他才多大就動了。」
  容嫣凝眉不悅。「真的動了,下晌小憩,他像小魚倏地一下就過去了。我以為是錯覺,可他來去了好幾次,楊嬤嬤說,那真的是胎動。」
  「真的?」虞墨戈也不禁好奇。手直接從她衣襟裡探了進去,撫摸著她的小腹。
  往昔他對這個看不著觸不到的小東西沒有任何感覺,可今兒他真的摸到了,她肚子果真隆起來了,而且他會動,他是真的存在的……
  一時間清冷沉靜的人竟也歡欣得像個孩子。看著他,容嫣笑容凝住,她枕在他肩頭輕聲軟語道:「你喜歡他嗎?」
  「嗯。」
  「那你捨得他嗎?」
  虞墨戈手微僵,還未來的及開口,她繼續問:
  「你捨得我嗎?」
  「你捨得我嗎?」
  容嫣靠在他肩頭又問了句,他不言語,熱掌緩緩地在她小腹上摩挲。二人如是僵持了半晌,她抬起頭看著他,從峻峭的眉,到英挺的鼻,最後落在顏色淡淡的薄脣上……
  都說薄脣無情,薄倖冷淡,可她偏就喜歡他這雙脣。她靠近他,在他溫軟的脣上落下一吻,他愕然蹙眉,對上她的視線,他目光溫柔幽邃。這雙眼她也喜歡,她吻了他的眼,可這鼻她也喜歡,還有額,還有精緻硬朗的下巴,還有他的臉頰……
  好像沒有她不喜歡的地方,唯獨他耳根下的傷疤,那是他在戰場上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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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她愛惜地捏了捏他的耳朵,纖纖細指插入他的發間,抱著他的頭幽幽道:「怎麼辦,我舍不得你,我……」
  話沒說完,連同尾音陡然被他封住了,雙脣相觸,輾轉纏綿。可他越是想把她話堵住,她越是要告訴他,她就是舍不得——
  她抱緊了他,小舌頭挑過他薄脣皓齒,引著他,掠奪他,霸占他,和他糾纏不休。動作不算靈活,但足夠熱情激烈,好似卯足了勁要把他降服一般,瞬間點燃了血液,沸騰澎湃。
  虞墨戈徹底怔住了。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內斂的小妻子竟有這般激烈的情感——
  她才不管,她說過,她是個自私的人,她占有欲很強,她喜歡的絕不分享,尤其是他。不分給任何人,不分給任何事,他只能是她的。
  什麼理智,什麼道義,什麼宏圖,什麼忠貞,什麼朝堂……統統都是扯淡,她就是不放他,誰也別想奪走他!
  扣在他發間的細指輕動,她將他玉冠解開了,墨發瞬間被釋放。如同他壓抑的慾望,再容不得被忽視,登時爆發。他猛地將她扣向自己滾燙的身子,用同樣炙熱的方式回應她,霸道地闖入,直衝霄漢,將她吞沒占有……
  她究竟還是抵不過他,癱軟地敗下陣來,嬌柔地埋在他肩窩,化作了春水似任他狂風吹拂,波翻浪涌……
  良久,他抱著筋疲力盡的她回到床上,撩起她腮邊粘了汗跡的發絲,在她潮紅的小臉上親了親,她順勢攬住了他,二人相擁躺下。
  她呼吸未勻,帶著略重的喘息道:「我今兒去燕歸坊了……」
  「嗯,我知道。」他淡淡應。
  她微頓,隨即恍然。對啊,他一直派人暗中跟著她,自己的一舉一動他怎會不知。包括她在門外聽了他和陸延真的談話,九羽雖默認,但不可能幫她瞞著他。
  「你真的要去浙江?」她小手扣在他胸口,抬頭問。
  二人對視,被妻子那雙晶亮的星眸盯得說不出話來,他頑笑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長睫在他掌心眨動,癢癢的。
  她推開他手,又問了一次。
  「兵部上書了,但司禮監還沒批紅。」他笑容輕鬆道。
  她才不信他真的輕鬆,牽掛那麼多,如何輕鬆。她又躺回他臂彎裡,柔軟微涼的小手在他腰間撫摸,偶然摸到胯骨上方的一處半指長的疤痕,她停住了,覆在那久久不肯離去。
  「這是怎麼傷的?」她輕聲問。
  他猶豫片刻,應道:「在天鎮營救先帝時落下的,韃靼的箭穿透鎧甲擦肉而過,所幸沒傷到骨頭。」說著,他玩笑似的補道:「技術不佳啊,再偏半寸我可能此生都站不起來了……」
  她手突然僵住,隨即狠狠地掐了他一把,沒留情。可掐了也不解恨,她伏在他袒露的胸前咬了一口,留下兩排淺淺的牙印。
  他突然笑了,捏住她小下巴晃了晃。「你還真夠狠。」
  「我再狠也沒你狠!」她撐著他跪坐,垂眸看著那排牙印,深吸了口氣。
  「去吧!」
  他沒聽清,拉著她手問:「什麼?」
  「我說如果一定要去,你便去吧,不必擔心我……」她翻開他手掌,一根根手指挲著,指腹和魚際的薄繭觸感清晰,棄武這麼多年都沒淡,她知道他從來沒放棄過。
  她抬眼看了看博古架最上方托座上的那把雁翎刀,完全想象得出震動山河的鼉鼓聲中,與日月同高的旌旗下,虞墨戈橫挎秋水的氣勢,英武凜然,眼若流星般炯炯威懾眾生。
  他是天上麒麟,文墨根本困不住他……
  她還記得識他伊始,徐井松規勸他的話。當初她也想說,只是她沒立場,如今她是最親近的人,她更不該因為自己的私心攔著他。
  喜歡是不捨,但也是成全。
  沒有什麼比成全他更讓她滿足的了。只是,仍有點難掩的失落……
  不是有點,是很多,多得都快把她淹沒了。她彆扭極了,窘得撲在他胸口把自己藏了起來,任他如何叫她都不肯起來。
  從激情到釋然,他完全明白她的心路歷程。她在為他想……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虞墨戈心裡好不過暖,可看她嬌憨的模樣又想笑,明明舍不得還非要委屈自己,就算她想成全他,也得問問對如今的他而言什麼才是「成全」。
  他把她拉進懷裡,捧著她小臉柔笑道:「我也舍不得啊……」
  京城秦府,秦晏之接待了前來恭賀小少爺高中解元的同僚友人後,闔家為秦翊慶賀。闔家,也不過是就秦晏之,荀瑛,和秦翊自己而已。
  荀瑛雖及不上容嫣用心,但對這個小叔也算過得去,面上和秦晏之離心離德,但該為小叔慶賀她也沒半點敷衍。
  晚飯後,無話再對兄弟二人講,荀瑛兀自回了正房,而秦晏之則去了書房。自打在寺廟遭遇容嫣夫婦後,荀瑛便把秦晏之的東西搬到了東廂房,二人從掩飾到光明正大地分居了。所以他時而宿在東廂,時而留在書房。
  秦翊沒回後院,而是跟著兄長去了書房。秦晏之囑咐了他日後的課業,便聞弟弟道了句:
  「兄長,我要提親。」
  秦晏之愣住,盯了弟弟,忽而笑了,打趣道:「人生四喜,後兩者便是‘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不過人家那金榜可是狀元郎啊。你這不過才中了解元便想著娶親了?莫急,再等兩年,兄長必定為你尋位良淑千金,說門好親事。」
  「謝兄長操勞,眼下便有。」秦翊鎮定道。
  秦晏之驚住,警覺問:「你可是中意哪家的小姐了?」
  「是。」秦翊爽朗而答。
  「誰家?」
  「山東知府吳鳳庭長女,吳奚。」
  秦晏之蹙眉,不過片刻便恍然懂了。「英國公府的表小姐,虞大人表妹,對吧。」那姑娘他見過,在寺廟,容嫣身邊。
  「是。」秦翊坦然,面不改色。
  秦晏之冷笑,哼道:「秦翊,你是不是故意的。」他瞪著弟弟,眼眸越發地寒了。「你明知道我和容嫣不可能了,這是要‘另闢蹊徑’?」
  秦翊對視兄長,從容得超乎想象,他嘴脣輕碰:「是。」
  「秦翊!你就那麼在乎容嫣?」秦晏之摔掉手裡的筆,墨點甩出去,在秦翊霜白的直綴上濺了鋒利的一筆,像條刀傷。
  秦翊低頭看看,笑了,平靜道:「比您想象中要在乎得多。」
  弟弟的一舉一言讓秦晏之驚恐,搖曳的燈光下,他臉色扭曲。「秦翊,你,你莫不是……你喜歡容嫣?」
  「喜歡。」
  「秦翊!」秦晏之簡直崩潰了,壓抑著吼道:「你怎麼可以,那是你嫂嫂!」
  秦翊望著兄長,忽而笑了,語氣無奈道:「兄長,您想多了吧。我喜歡她,因為她是我最親的嫂嫂,而且她永遠是我嫂嫂。」
  秦晏之啞口,目光窘然落在他衣衫的墨跡上,情緒漸漸平息,冷漠道:「這麼說,你就是為了能夠繼續她做你嫂嫂,才要娶吳家小姐?」
  秦翊猶豫片刻。「算是吧。」
  「秦翊,你混啊!你當婚姻是鬧著玩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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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我沒胡鬧。」秦翊鎮定解釋,「我對吳家小姐有好感,許沒那般深刻,但這不妨礙我娶她。情不深,但意真。我是真心實意要娶她為妻,而且不管現在還是日後,我都會加倍對她好,絕無二心。不論我們的結合是因為什麼,她都是我妻子,我會做一個丈夫該做的,寵愛她,珍惜她,讓她此生都不後悔嫁給我,這是我的責任。」
  秦晏之簡直不知道自己這個弟弟腦袋裡到底想的是什麼,他無可奈何道:「夫妻之間便是責任嗎?」
  「不是嗎?」
  這一句反問再次讓秦晏之無言以對。對啊,夫妻之間沒有責任還叫夫妻嗎?可不應該僅有責任啊。感情呢?
  「我知道兄長您顧慮什麼。眼下我們是沒有感情,可日後未可知啊。您這樣想,即便我不娶她,日後您給我說了親事,還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那姑娘怕是連面都不用見,更是何談感情?到不若我和吳奚,起碼現在對彼此還有好感。而且感情是需要相處的,日久才會生情。」
  秦晏之搖頭。「不行,我還是覺得你這是利用。你就能保證一定會對她生情?」
  「能。」秦翊站在角落裡,燈光打在臉上,晦暗不明。他寒聲道:「兄長,您要知道人和人之間不是只有愛慕這一種感情。我不能保證我會愛得刻骨銘心,但我說過了,我會做一個丈夫該做的,甘願為她付出,絕不讓受半點傷害,與她相守一生。」
  相守一生。秦晏之突然覺得好生諷刺。不管弟弟是有意無意,他是句句戳中自己的痛處。這話說的不是自己又是誰?
  和容嫣成親五年,他是她的丈夫,卻根本沒有擔起一個做丈夫的責任,他一直在逃避。若如秦翊所言,他對她有一絲疼惜,他們也不會走到這步。明明可以互相扶持廝守一生,如今卻帶著無盡的悔恨和愧疚。
  當時的自己為何就意識不到那是自己的妻子呢?
  秦晏之被弟弟的一番話帶入苦悶之中,久不能自拔。他垂目擺了擺手,嘆道:「這事還要斟酌,容我再想想吧。」
  秦翊知道他苦慮什麼,並不在意,唯是疏朗道:「您慢慢想,不過您沒得選,吳奚我娶定了,我今兒來只是與您知會一聲。」說罷,也不待驚愕兄長反應過來,他又道:
  「兄長,我也勸您,對您夫人好些。我不想拿她當嫂嫂,但您娶了她便不能不拿她當夫人。她是你妻子,她沒半點對不起你的地方。你已經負了一個了,還想再負一個嗎?別到她也走了,你才知道追悔莫及。」
  話甩下,秦翊揖了一揖,挺拔著脊背徑直推門離開了。
  秦晏之思緒亂成一團,過往今夕未來攪成一團,他甚至都提不起精神顧及弟弟所言提親的事。他撿起地上的筆,羊毫筆尖劈了,湖穎金貴,瞧這樣子是再不能用了。這筆還是父親從善璉得來的,他有點悔,但來不及了。
  他望了那筆良久,終了深吸了口氣,扔下。遣下人拾掇好書房熄燈,他兀自朝正房去了……
  正房西稍間裡,荀瑛方洗漱罷,正要上床歇下,突然見秦晏之闖進來嚇了一跳。她嗔怒地剜了門口的小丫鬟一眼,小丫鬟瑟瑟低頭,下巴都垂到胸口了。
  「你不用怪她,是我執意要進來的。」秦晏之道,隨即遣小丫鬟關門退下。
  荀瑛急了。「你進來做什麼?」
  「我房間我不該來嗎?」他淡然道。
  她冷笑。「你房間?好。瓔珞!」她喚了一聲,門口的小丫頭又惶惶進來了。她咬著牙道:「把東稍間的床給秦大人鋪好。」
  「不必了。」秦晏之打斷她。「東稍間的床我搬出去了。」
  呵。荀瑛要氣炸了。他這算什麼意思?鐵定了要和自己搶房間,好,給他。「您請,我去次間成了吧!」說罷,連被子都沒拿,揀著剛褪下的外衫,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朝次間去了。
  秦晏之頓了片刻,跟了過去,還沒邁出稍間便見她整個人氣呼呼地縮在貴妃椅上,小小的一團,好不委屈。秦晏之心突然一慟,兩年前的那幕再現——曾經的她也是為了躲他,蜷在外間的羅漢床上,可憐得讓人心疼。
  他後悔當初沒邁出那一步,今兒還是這個門檻,他遲疑不決,終了邁了出去……
  突然被抱了起來,荀瑛嚇得驚呼一聲,無意識輓住他脖子。隨即反應過來,連推帶搡地掙扎要下來,撕扯間她不小心撓到他右下頜,秦晏之疼得嘶了聲,兩條血紅的抓痕立現。
  荀瑛驚恐呆住,然秦晏之卻似什麼都沒發生一般,幾步便回到床邊將她放下。
  「秦晏之!」荀瑛怒吼著竄了起來,還沒坐穩便又被他按住,隨之抱著她躺了下來。懷裡人努力掙扎,偏就掙不開,往昔瞧著文弱的人哪來的力氣。
  秦晏之被她掙得耐不住了,卻唯是貼著她柔聲道了句:「睡吧,往後我再不走了。」說著罷,他猶豫著,頗是木訥在她頭輕輕地吻了下。
  這一吻,把荀瑛徹底定住了,她簡直不敢相信,一動不動。半晌過去,頭頂呼吸聲可聞,她確定自己不是做夢,心裡防線徹底坍塌,她哇地一聲竟哭了。
  她越哭越烈,秦晏之慌了,他哪哄過人啊。無從開口更無從下手,只得僵硬地摟著她,胳膊緊了緊……
  夫人哭了,門外的瓔珞可笑了。夫人大人總算和好了,她心裡無比踏實,悄悄暗了燈火,退出去了……
  然除了她,遊廊幽暗處還有一人在笑——
  庭院裡的燈籠被廊檐遮擋,光線在秦翊臉上劃下黑亮分明的界限,半張臉都在陰暗中瞧不見他神情,唯見幽光裡的脣角微勾,浮出一絲莫測的笑……
  秦翊一早便來給兄嫂問安。正房裡,荀瑛給秦晏之理著系帶,這些日子的憔悴一掃而盡,臉頰多了兩抹紅暈,顯得氣色極好。
  倒是秦晏之,眉心微攏,盯著面前忙活著的妻子若有所思。
  「兄長,早。」秦翊淡然道。
  秦晏之望見弟弟,眉心越發地深了,凝了抹不自在的窘迫。不過秦翊只當沒瞧著,目光對上荀瑛,笑容粲然,招呼了句:「夫人今兒氣色真好。」
  這話一出,荀瑛臉更紅了,抿笑睨了他一眼,再望向秦晏之時,幸福無限。秦晏之錯開目光,對瓔珞道:「去吩咐下人準備早飯吧。」
  秋闈前,秦翊一直在府學和國子監,每月只回來一次,坐不過兩個時辰便走了。和兄嫂同桌用餐的次數屈指可數。
  荀瑛一早聽嬤嬤道,昨晚小少爺去書房和大人說了些話,大人才回的正房。想來必是秦翊說和的,於是她看著小叔越發地親昵了,不住地勸他多吃些,還特意讓嬤嬤給他盛了碗蓮粉燕窩羹送到他面前。
  秦翊恭敬接了。「謝謝夫人。」
  荀瑛斂笑,嗔道:「我和你兄長成親這麼些日子了,你總該喚我聲嫂嫂,夫人夫人地稱呼著,怪見外的。」
  秦翊彎眉,笑意溫潤。「都說長嫂如母,您不過才大我兩歲而已,可面若桃李,瞧著比我還小呢,我哪喚得出口。」
  好歹成婚半年了,還是頭回知道小叔嘴這麼甜,荀瑛一時赧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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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不要說她,連秦晏之這個做兄長的也不知道弟弟這麼會哄人,於是看著他的目光越發地警惕了。這可不是他的性子——
  見兄長望著自己,秦翊猶豫著道:「兄長,昨晚的事,您想的如何了?」
  秦晏之盯了他須臾,搖頭道:「日後再說罷。」
  話落,秦翊眉頭皺了起來,荀瑛看得好不心急,問道:「什麼事啊?可能與我說說?」
  秦翊猶豫著,低聲道:「我想提親。」
  「好事啊。」荀瑛欣喜道,看著丈夫問,「為何還要等呢,說說,是哪家姑娘?」
  「還是算了吧。」秦翊撩眼皮看了眼兄長,悻悻道:「還是聽兄長的吧。」
  「為何非要聽他的?」荀瑛不忿道。
  秦翊苦笑,語氣無奈道:「我自幼無母,嫡母身子不好,一直靜養;父親南巡,而祖母又在通州,年歲大了行動不便。這事總不能勞煩祖父,所以除了兄長,這世上我也再無人可依靠了……」
  少年本就長得俊,失落起來更是絞著人心,好不酸楚。
  荀瑛搖頭,疼惜地嘆了聲。「這話怎說的,你還有我啊,你都說長嫂如母,況且這本就是女人家張羅的事,求你兄長作甚。放心,有嫂嫂在,我幫你。」
  「真的嗎?」秦翊瞪大了眼睛迫切道,瞧著他興奮的模樣,荀瑛心都被點亮了。篤定道:「那是自然。」
  秦翊好不激動,一改往日的鎮定,滿目感激得像個孩子,竟手足無措起來。他越是這般,荀瑛那股子天性的同情越是被激發,笑意柔和。
  到了此刻,秦晏之突然好似明白弟弟一反常態的目的了,包括昨晚的話……他暗自冷笑,竟被個小孩子算計了,他無奈搖頭,深嘆了一聲。
  然眼下荀瑛才沒功夫關注她,追問道:「你中意的到底是哪家的小姐啊?」
  「山東知府長女,吳奚。」
  荀瑛茫然,不是京城的她還真不認識。
  秦晏之冷哼,補了句:「英國公府的表小姐。」
  英國公府?荀瑛瞬間頓住,神色掛了幾分尷尬。寺廟發生的那幕再現,她想起來了。
  看著蹙眉的她,秦翊哀嘆了聲。「我知道夫人如何想的,人家是吳家嫡女,英國公府的表小姐,我不過是庶出,若非兄長扶持,我一無所有。」說著,他自嘲似的冷笑,「也一無是處……」
  「休要這般妄自菲薄,你可是金榜題名的解元,前途無量。」荀瑛定了定神,平靜道,「這事容我再想想。不過你放心,你是我小叔,我們是一家人,我必會盡全力成全你的。」說罷,她淺淡笑笑,顰起的眉心蓄了抹思慮。
  秦翊再次言謝,悄然瞥了眼兄長,恢復他該有的淡定,勾了勾脣角……
  南行的詔書一直沒放,到底是去還是不去,虞墨戈始終也沒撂下準話,容嫣不好追問,只能在心底做最壞的打算。
  爭暖和昌平侯世子的婚事定在九月底,起碼在這之前虞墨戈不會走。
  這些日子,為避嫌容嫣盡量少與虞瑤所在的跨院走動,整日都跟著寧氏一起籌備爭暖的婚事,事無巨細地跟著婆婆學,極是認真,也幫寧氏料理了不少細節上的事。除了晚上回繁縷院,她陪寧氏的時間竟比虞墨戈還長。
  婆媳本就沒什麼矛盾,這段日子齊心忙活,不但芥蒂解除,倆人越發地親近了。
  有葉府協助,容嫣的紡織業發展得有條不紊。關於賬務上的事她偶爾也會咨詢婆婆,坦然相對從未所有隱瞞,寧氏欣慰容嫣的信賴,容嫣也佩服寧氏理財手段。
  「你仔細學著,日後這公府中饋早晚要交到你手上。」寧氏一面理著賬簿給爭暖算計嫁妝,一面對兒媳道。
  容嫣為她研墨,笑應。「不是還有大嫂嗎,前幾日樾哥兒回來,我瞧她精神好多了。」
  寧氏手裡的筆微頓,平靜道:「她不行,我了解她。她眼下是看開了,實則心裡這個結還是打不開,她管不了這個家。」說著,溫慈地看了眼容嫣的肚子,柔和道:「國公爺指定這孩子是未來世子,其實還不是要把公府交到墨戈手裡。這孩子是個福星……」
  不止孩子,他們一家三口都是有福氣的。寧氏又想到了長子,雖然虞墨戈沒對任何人講出虞晏清的身世,但她心中有愧,於是語氣似帶了三分哀求道:「嫣兒,日後你若當了家,看在母親的面子上,勞煩你照拂你大嫂和虞樾,莫要記恨他們。」
  這話好不傷感,容嫣忙安慰道:「瞧您說的,都是一家人我記恨他們作甚。再說樾哥兒回來還特地來繁縷院給我道歉,這小半年不見,變化可是大呢。」
  虞樾是變了,穩重多了,但道歉這事怕還是他母親讓他去的。程氏被嬌寵慣了,任性脾氣急,可平心靜氣時她也不是看不出深淺,容嫣在這個家的地位她清楚得很,心裡不論如何想,面上她知道該如何做。
  寧氏只希望大兒媳能夠一直清明下去,別犯渾才好。只有她和虞樾安穩,流放邊疆的大兒子才能踏實。想著,她長嘆了聲:「也不知他們一家人,可還有團聚那日。」
  聞言,容嫣心咯一下,研墨的手定住。她想到了寶靈寺裡撤下的虞晏清的長明燈……
  「怎麼了?」寧氏瞧她臉色忽變,忙問道。
  容嫣掩飾地笑笑,隨即道:「小東西好像動了。」
  「真的?」寧氏驚喜道,「這還不到五個月便這般不老實,看來還真是個小世子,隨他父親。我懷墨戈時,還差一月便要生了,他日日在我肚皮裡翻騰,迫不及待地要出來,終了可不就是提前了半月……」話說到這,她眉頭又皺了起來,嘆聲:「……你這都快五月了,也不知墨戈如何打算的。」
  話題被轉開了,容嫣鬆口氣,笑道:「您放心吧,他能耐著呢。」
  寧氏被她逗笑了,點了點她。「傻媳婦,也就你這般信任他,他可是……」
  「我可是什麼啊?」門外幽沉之音傳來,二人偏頭望去,虞墨戈來了。「母親,您想說我什麼?」他含笑問。
  自打娶親後,虞墨戈整個人都明朗多了,經了容嫣調和,母子關係也親密不少。她欣慰地看著小兒子,笑道:「你可是好福氣,娶了個好媳婦!」
  「母親一語中的,所言極是。」虞墨戈淡笑道,「不過,這話往後可不能當著她面說,不然她可是不拿我當回事。」
  「人家何嘗不拿你當回事了?」寧氏嗔笑道。
  虞墨戈看著嬌妻,學起往日撇嘴的樣子,佯做不悅道:「你瞧瞧她,整日賴在望峴院,我這都從府衙回來有一陣了,左等右等不見人。為妻者,不恭迎自家夫君便罷了,還晾我這般久,您說她可拿我當回事了。」
  喲,合著是在這等著自己呢!寧氏無奈,自己居然還當真了。他這哪是在說妻子,這分明是在埋怨自己扣住了人,礙著他們小夫妻。
  寧氏瞪了兒子一眼,含笑對兒媳道。「你快回吧,不然我罪過可就大了。」
  「母親聽他胡說,他往日都得酉時才回,今兒是他提前了,怨不得別人。」容嫣瞥著丈夫勸道,可手裡的墨錠已經放下,朝丈夫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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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21 00:13:45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寧氏慈笑擺了擺手,遣他們回去了。
  二人出瞭望峴院,才走進通往繁縷院的遊廊,虞墨戈一把將妻子打橫抱了起來。容嫣嚇了一跳,嗔道:「你這是做什麼,快放我下來,都被人看到了!」剛說完,只見東院老太太房裡的兩個小丫頭迎面走來,瞧見二人掩笑垂頭,福身避讓。容嫣都窘死了,趕忙把臉遮住。
  可遮了又如何,誰還不知道是她啊!虞墨戈覺得好笑,佻然道:「看吧,我抱我妻,有何不可?」
  「這又不是別院,只有你我。沒個正經,也不怕傳出去被人家笑話。」容嫣埋在他胸口怨道,下意識攥緊了他衣襟穩住。
  虞墨戈滯了片刻,忽而道:「你可想回別院?」
  「什麼?」容嫣問,瞬間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哪,除了宛平別院,還有哪。
  往日一幕幕浮現,曾經那種對彼此的悸動再次涌來,容嫣不得不承認,她對那段日子有所留戀。她抬起頭看著他,期待道:「我們要回去嗎?」青窕已經出了月子,再休養一段日子便要回宛平,那是不是她也可以和她同回,還有鄭莊頭那裡,她好久都沒回田莊看看了……
  「我們真的要回去嗎?府衙走得開嗎?」
  二人對視,虞墨戈笑笑沒應,唯是抱著她目視前方繼續往回走。容嫣看著他緊繃的下頜,只覺得他那個笑好不勉強。
  她凝眉不解,朝他懷裡貼得更近了。他衣襟被她攥得緊,懷裡好似有東西一直在硌著她手。她偷偷瞄了一眼,是本硬冊子,明黃的封面,龍紋錦帛裝裱……她好像猜到那是什麼了。隨著他行走,那冊子微動,一個恍惚的「浙」字映眼而入,她確定了……
  容嫣希望是自己看錯了,可方進門,虞墨戈便將詔書給了她。
  白字黑字赤朱印,再容不得她不信。
  「到底還是要去了?」她把詔書放回桌子上,淡淡道。
  虞墨戈不知該如何與妻子解釋。荀正卿之所以不倒,是因為荀黨的勢力盤根錯節,如網般,牽一發而動全身。然這張網大都集中於沿海諸臣,他們是抗倭主力,是朝廷的防護,皇帝動不得他們,自然更動不得荀正卿。
  所以這便是為何抗倭連連大捷,卻始終屢剿不盡。倭寇不能盡,一旦盡了,荀黨無所憑恃,荀正卿更是沒有了維持的資本。
  所以這是個倒荀的機會,不過荀正卿自然更清楚。貴妃攪了他的局,他沒能攔住皇帝,便只能從虞墨戈身上下功夫。他摸不透虞墨戈的心思……
  其實荀正卿也無需這般愁,畢竟兵權分離,雖統兵權在五軍都督府,但調兵權則在兵部,捏在他自己手裡,調哪方的兵,調多少的兵還不是他說得算,一切盡在掌控中。
  兵權分離,其結果便是兵不識將,將不識兵,可以避免擁兵自重,防患武將勢力割據。
  但問題是,虞墨戈不同,英國公府在行伍中如神話般存在,軍中沒人不識得他,況且統兵權可是握在昌平侯的手裡。他這調兵的魚符一放,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對虞墨戈南下,荀正卿也是有所顧忌的……
  見丈夫沒應聲,容嫣勉強笑笑。「我說過會支持你,必然不會干預的。」說著,她上前幫他換下常服,喃喃道:「你是以副都御使的身份兼任浙江總督,雖派你的目的是抗倭,但你本職依舊是督統一方軍民政務。你是封疆大吏,又不是要掛帥出征的將軍,我沒什麼好擔心的。我記掛的也不過是女人家的那些瑣碎,比如你出門在外吃不吃得好,可休息得好,不過想想你比秦撫台位置還要高,大夥指不定如何捧著你呢,我也沒這個擔心的必要……想來你眾星捧月地,還不得比在京城過得滋潤……」
  容嫣兀自說著,將衣服掛了起來。知她莫若己,虞墨戈明白她說這些揶揄的話不過是在放寬自己的心,他拉住她手笑了。配合道:「就一點都不擔心我。」
  「擔心。擔心虞三少您流連在外,便不想回這個家,不願瞧我這糟糠妻了。」
  「呵!好生的酸啊。」虞墨戈笑了,捏著捏她圓潤的小臉,「我還不知道你心眼這麼小啊。」
  「小著呢!」
  她笑笑,撇下一句,再不給虞墨戈開口的機會,轉身去吩咐嬤嬤布置晚飯了。她不敢再跟他聊了,心裡又酸又疼,她真怕一個忍不住把心裡話都說出來。
  從傍晚到入夜,她總是有意無意避開這話題,聊了爭暖的婚事,聊了她自己的生意,到上床時,她已經沒什麼話可說了,背對著他安安靜靜地躺下,睡了。
  躺了許久,二更梆子響起時,虞墨戈翻了個身,貼著她背把她拉進懷裡,他下巴抵在她肩頭,盯著她側容問:「睡了嗎?」
  「睡了。」她應。
  他微怔,隨即親親她絨絨的小耳朵,大手沿著她中衣衣擺探了進去,撩開錦綢的肚兜,直接覆在了她隆起的小腹上。她本就嬌小,小肚子的隆起整個被他的大掌包住,掌心的熱度暖了微涼的皮膚,她好不舒服,許是肚子裡的小東西也有同感,倏地有小魚劃過的感覺,很輕,但也很明顯。
  可她沒告訴他,依舊闔目佯睡,一動不動。
  他又親親她耳垂,頸窩,肩頭,吻細密且溫柔似水。他手上游,握住了她胸前的酥軟,輕揉緩動,親昵無限。她喉頭髮緊,可依舊緊繃著身子不動。
  「嫣兒。」他在她耳邊輕喚。「跟我說說話吧。」他想聽她說話,她這樣他心不安。
  可她不想說,嗓子澀得也發不出聲來。他手停住,她感覺得到他在頭頂看著她。
  「嫣兒。」他又喚聲,溫柔中夾雜一絲感傷。
  她終於開口了。「睡吧,明個十五你還得早起上朝呢。」說著,把他覆在自己胸前手拉了出來,理著被他弄亂的衣襟,朝裡挪了挪。
  身後,他許久都沒有聲音,好像連呼吸都聽不到了。她納罕,方想回頭看看,便被他一把扯了過來,壓在了身下。
  剛被理好的衣衫又亂了,不僅亂了,隨著他倉促的親吻,一件件被急迫地褪了下來。容嫣愕然看著他,驚得不住掙扎。他卻單手掐住她兩隻細腕,推至頭頂,另一隻手熟練地解開二人腰間的系帶,一個挺身,直直闖入。
  容嫣顰眉哼了聲,他停下來,溫柔地在她眉間親了親,壓抑著緩緩衝撞。
  慾望越是壓抑,越是噬骨。好不容易結束一次,慾望得已宣泄,可噬骨的感覺還是不盡。他捧著懷裡人親吻,埋在她胸前啃噬……真恨不能把她吞到肚子裡,揉進體內才好,這樣不管他走到哪都能帶著她,此生不離。
  容嫣感覺得到他慾望又起,沒拒絕,任他擺弄,可就是一聲不出。
  心裡突然有點涼,虞墨戈動作漸漸停下來。小心翼翼地給她整理後,抱著她拉過被子,她像只受傷的小貓,軟綿綿地窩在他懷裡,想找個安全的地方。
  明明是他把她傷了,可她還是無限依賴他,這種信任讓他心疼。她明明就不願自己走,偏要裝作堅強的模樣,她懂事得讓他生氣,很生氣,氣自己沒辦法讓她完全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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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21 00:13:5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她就不能和自己撒個嬌,說她不想他走;埋怨他撇下自己,氣他不顧孩子……如果這樣他一定會花心思去哄她。可她偏偏就什麼都不說,這樣他更內疚。
  「嫣兒,對不起……」他親親懷裡人。
  她含糊應了聲,乏累得再挺不住,睡著了。夢裡,她恍恍惚惚飄到了海邊,廝殺聲中,眼前出現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背影,那人手握雁翎刀奮勇殺敵,她不受控制地喊了一聲「父親!」那人聞聲轉頭,隨著陣陣刀光閃過,容嫣看清了,竟是虞墨戈!
  自打確定虞墨戈南行,容嫣每夜都在做這個夢,時而驚醒,嚇得她滿頭大汗。然再看到枕邊的他,她長舒口氣,鑽進他懷裡抱緊了他……
  詔書是下了,可因為荀正卿拖著,南行的日子始終定不下來,倒是爭暖的婚期先到了。
  成親頭一晚,爭暖興奮得睡不著覺,第二日一早天不亮便起了,兩隻眼睛竟帶了黑眼圈。寧氏看下人給女兒梳妝畫眉,竟出了神,不自覺眼圈紅了。
  容嫣進閨房時,寧氏單指試試眼角,含笑道:「你怎也來這般早,帶著身子多歇會。」
  「歇的日子有的是,爭暖大喜可就這麼一日。」容嫣含笑,把給小姑準備的賀禮送了來。她才揀出一對紅寶石牡丹耳墜子,便聽聞門外有歡笑聲。是程氏和孫氏到了。
  程氏看到容嫣微怔了下,笑道:「三弟妹來的可早。」
  「大嫂二嫂也早。」容嫣點頭。
  自打樾哥兒被送到衛所去,程氏便把自己關在後院養身子,平日裡孫氏會去陪她。丈夫都不在,妯娌兩個相伴。容嫣了解程氏的脾氣,所以越發覺得孫氏好性子。可後來聽寧氏道,她照顧程氏實則是三分體恤,七分情面,因為孫氏是程氏遠方表妹,無親無故,自小養在程府,孫氏嫁入英國公府也是程氏促成的。
  程氏看著容嫣手裡的耳墜子嘆道:「好精緻的紅寶石啊,這質地,琳琅閣可是少見。」
  一旁的寄雲笑了,回到:「這是皇后誕辰那日,娘娘賞給三少夫人的,說是進貢的。三少夫人想圖個好寓意,便給六小姐帶來了。」
  程氏嘖聲,對著驚喜的爭暖道:「到底還是你三嫂疼你,如是,倒顯得我們賀禮淺了。」
  「都是情義,哪來的輕重。」寧氏補了句。結果容嫣手裡的耳墜子給爭暖帶上了,端詳著如琬似花的女兒,她越發地不捨了。她終於想明白,想要去疼女兒的時候,她又要嫁了。
  眼見婆婆情緒不對,孫氏拿出一隻木柙插話道:「這是送你的,雖比不上你三嫂的,卻也是二嫂的心意。」說著,揀出木柙裡的鏤雕雙鳳金絲鑲嵌脂玉對鐲。鐲子很精緻,只是樣式有不算新。
  程氏瞧見,眉頭不禁蹙了起來。「你還真拿來了。」她對著孫氏嗔了句。「不是不叫你送這個嗎,當年的嫁妝,你還當個寶貝似的。人家爭暖身上哪個比不及你這鐲子,你在瞧瞧三弟妹送的,也不怕人家說你小家子氣。」
  這話說得是一點情面沒留,孫氏握著捏著鐲子的手僵在那。容嫣瞧得出她是在忍,只是她不知道為何要忍。
  爭暖看看二嫂,笑著接了鐲子,道了句「謝謝二嫂。」連個猶豫都沒有,雙雙套在了手腕上。
  程氏撇嘴,瞪了一眼孫氏便笑著給爭暖梳妝去了。
  天微亮時,老夫人徐氏也來了,後面跟著二夫人婆媳,三夫人,還有虞瑤和吳奚。
  吳奚見了剛剛披上霞帔,正帶鳳冠的表姐眼神痴迷,不由得笑嘆了句:「表姐真美。」
  爭暖透過銅鏡和她對視,臉紅了。而二夫人袁氏則噗地一聲笑了,「瞧把你羡慕的,你的好日子也快了。」
  府上都知道虞瑤有意和葉家聯姻,雖還未正式提親,不過也是日程上的事。而至於吳奚與秦翊的事,也只有老太太和寧氏婆媳三人知曉。
  眼下又提這話,吳奚瞥了母親一眼,別彆扭扭,臉色難看極了。袁氏還到她是姑娘家害羞,可程氏瞧著不對,她害羞,她娘虞瑤臉色怎也這般差!
  寧氏舍不得女兒就這般嫁了,於是在英國公府設宴,宴請賓客及迎親人後,再風光地將女兒送上花轎。所以迎親隊伍還沒來,親朋同僚倒是來了不少,虞墨戈隨二叔和孤鳴招呼。
  昌平侯世子這也頗是用心,爭暖雖是續弦,可排場上也不能差了。昌平侯府給足了體面,迎親隊伍頗是壯大,其聲勢趕超頭婚,連五軍都督府的前後軍大都督都跟來了。迎親的送親的並在一起,英國公公府簡直匯了半個朝廷。
  虞墨戈款待諸位同僚,容嫣則隨母親與嬸母嫂嫂們接待親朋女眷。
  英國公和老夫人已經高坐正堂,等著新郎來給奉茶。
  趙子顓身材頎高,一身大紅喜服襯得人挺拔俊朗,卻又帶著十足的英氣。他從馬上翻身而下,才穿過英國公府的儀門,便聽聞身後有唱和聲響起,眾人望去,竟是首輔來了。
  眾人有點怔,趙子顓也不例外。從朝堂上講,荀正卿和昌平侯是文官武職,無甚交集;從私下裡講,二人也沒什麼交情,所以他們可沒請他,也請不動他。
  荀正卿下轎,對著神情不解的新郎官道了賀,目光便對上了虞墨戈,他沉穩一笑,道:「我是來送親的。」
  送親那便是英國公府的客。虞墨戈沒含糊,坦然伸臂,淡定道:「謝首輔賞光,您請。」
  荀正卿瞄了眼趙子顓,含笑道:「今兒是世子大喜,自然新郎先請。」說罷,遣下人抬了賀禮,跟著趙子顓入門了。
  虞墨戈跟在他身後,神情略重。
  自己的成親他都未曾來過,家妹出嫁,他竟來恭賀,怕這目的再明顯不過了……
  首輔親自來送親,這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大家都驚愕不已。本還歡慶的「半個朝堂」此刻一時沉寂了許多,紛紛對他施禮,不免拘謹了些。
  荀正卿也意識到了,微笑,略顯和顏道:「今兒可是大喜的日子,沒那麼多虛禮。」說罷,讓出焦點的位置,退到一旁。
  趙子顓穩步邁入正堂,對著主位上的英國公及老夫人行磕頭禮,奉茶。老夫人笑吟吟地遞上了封紅,趙子顓接下,又給寧氏行禮。
  寧氏看著女婿,嗓子有點緊,小聲道了句:「往後爭暖便交給你了。」飲下了茶。
  吉時未到,眾人入宴。虞墨戈請首輔入上席。
  荀正卿與老國公招呼,敬過酒後,便喚虞墨戈坐在了身邊。
  「你的喜宴未能參加,今兒恭賀,也算陪個不是。」荀正卿舉杯笑道,說著,飲下了。
  虞墨戈回敬,笑道:「首輔大人嚴重了,我大婚的賀禮您可是送到了,酒也喝過了。」
  荀正卿微怔,隨即反應過來。虞墨戈成親第二日,他可不是請過他,在棲雁閣,而且他的大禮便是左僉都御史一職。想來不過是幾個月前的事,如今的虞墨戈已經是三品副都御使,不久便要作為封疆大吏南巡了。
  荀正卿笑笑,切入今兒的話題:「南巡的事,你可想好了?」
  虞墨戈搖了搖頭,無奈之意盡顯。「此事可容得我去想?皇帝詔書已下,我沒得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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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抗倭是今上的心患,能派你南下,必然是對你重視有加,可不要辜負了今上啊。」
  「首輔大人說得是。」虞墨戈點頭,隨之嘆道:「只是這抗倭哪裡有那般簡單,南邊沿海的事您比我清楚,秦大人胸有韜略,智勇雙全,可依舊是平不了。想想我未曾謀面的岳父容伯瑀容大人,便是亡身於倭寇刀下。父母離世,拙荊久不能釋懷,如今我又要南下抗倭,她心裡必然感傷。我們新婚不久,她又有孕在身,實在是有愧於她。」
  這是要拿兒女情長來說事嗎?虞墨戈到底是個聰明人,他知道自己的顧慮。荀正卿看著他淡笑,應和著安慰道:「詔書已下,虞大人怕是迴避不了了。」
  虞墨戈斂容,鄭重道:「不知首輔大人可能相助?」
  荀正卿搖頭。「皇帝金口玉言,可是你我能左右得了的。虞大人此行是非去不可了。知道您有難處,我也於心不忍。你若信我所言,我便與你聊聊,南行避免不了,起碼可以提早歸來。」
  「那下官便先謝過荀閣老了。」虞墨戈斟酒,舉杯而盡。
  荀正卿抿了口,對他道:「抗倭不是一年半載能完成的,你看看秦撫台,去了一整年,越陷越深。你若想早日歸來,便不要涉足那般深,畢竟你是以總督的身份去的,職責是提督一方軍民政要。軍政緊要,民政便不緊要嗎?全力抗倭是好事,可你想沒想過,大肆舉兵帶來的後顧必然是沿海百姓民不聊生。南方富庶,舉國稅收沿海便占了三分之一,動亂必然會拖垮民生,若導致國庫赤字,更何來的財力支撐抗倭。所以抗倭這事不是一蹴而就的,要懂得循序漸進。」
  「閣老所言極是。」虞墨戈贊同道,「下官從未想過這些,如是說,這剿匪還真是急不得。」
  「對,急不得。除非你如秦赴台,抱著不平倭亂不回京的決心,把畢生精力都拋在那,不然我還是要勸你,點到為止。這是為了你,也是為了虞少夫人,她已經失去至親,你不想她再次經歷悲痛吧。放心,我會上書,讓你盡早去盡早回的,總不能讓虞大人瞧不見自己兒子出世吧。」
  「謝首輔體恤。」虞墨戈神色微亮,笑道。「下官知道該如何辦了。」
  荀正卿滿意點頭,又敬了杯酒。
  都是聰明人,不管彼此心思如何,眼下是給對方吃了顆定心丸,二人心領神會,話題又轉回到了喜宴上。
  虞墨戈這便陪著首輔,容嫣那邊也沒閒著,她跟著寧氏陪女眷。畢竟帶著身子容易累,寧氏心疼她,讓她先去耳房去歇歇,容嫣忙得手心出汗,黏膩膩地正要去淨手,言謝去了。然才經過檐廊,便瞧到角門裡竄出個少年來。
  「嫂嫂!」少年喚聲。
  容嫣驚愕。「小少爺?你怎來了?」
  秦翊笑笑。「我同荀大人來的。」
  「你跟他?」容嫣覺得有點可不思議。秦翊卻解釋道:「我昨個聽家裡那位嫂嫂道他今兒會來,我便求她替我言語聲,我今兒便跟著來了。」
  荀瑛能幫他,看來他和新嫂嫂的關係處得不錯,容嫣欣慰。隨即看了看左右,見身邊除了雲寄再無他人,她又道:「你為何非要來?莫不是為了吳奚?」
  「是。」秦翊倒是坦然,笑容燦爛。「而且,我也想看看嫂嫂您了。」
  「你這樣可不行,上次我說的話你都忘了嗎?你們不要給彼此造成難堪了。」
  「我知道。」秦翊認真道,「我只是遠遠瞧她一眼便好,不會擾她的。」
  秦翊不是糊塗孩子,況且女眷和男賓分席,他也應該沒這機會,不會胡來的。容嫣點頭,急著去淨手,欲和他道別,話還沒出口,便問身後有人喚了聲。
  「我說方才瞧不見你,三弟妹在這呢!」
  容嫣回首,是程氏。她輓著二嬸母袁氏,身邊隨著孫氏,還有身後的虞瑤母女——
  吳奚一眼便瞧見了秦翊,二人對視,秦翊神色淡定,吳奚努力安奈,不由得擰緊了手裡的帕子,盯著他目光錯也不錯。可就是這麼個眼神,讓程氏瞧了個著。
  沒人識得秦翊,大夥盯著這個俊朗如玉的少年打量,目光好奇,容嫣只得介紹道:「這是秦府小少爺,秦翊。今兒隨家人來送賀禮的。」
  話一出,大夥微怔。秦府?能想到的還有哪個秦府,自然是容嫣曾嫁過的那個秦府。
  秦翊從容施禮,溫潤而恭歉,翩翩少年郎不乏君子氣度,倒也頗招人喜歡。容嫣嫁進來前,大夥多少也對她有過打探,知道這位小少爺在她身邊養大,如弟又如子,眼下二人再遇,敘敘舊也沒什麼說不過的。
  幾人含笑回禮,唯是虞瑤有點愣。
  這便是女兒中意的秦家小少爺?長得果然俊,除了稚嫩未退,氣宇斐然倒也不比葉家二少爺差。他不是還中了解元?雖說葉家二少爺是狀元,可畢竟二人年紀差得多,待秦翊如葉寄臨那般年紀,還不定如何出息呢。拿出來這些算算,秦翊也算個不錯的選擇,只可惜……他是個不受待見的庶出。她可不想女兒嫁過去便一點地位都沒有,不但要看嫡母的臉色,連嫡出的姑嫂也要忌憚著。瞧瞧大房二兒媳婦不就知道了,說話沒她的份,還常被晏清媳婦壓著,頭都抬不起來。
  想到這,虞瑤臉色越發地難看了。可還有讓她更難堪的——
  程氏瞧著英氣的少年,忽而笑道:「這麼俊的小少爺可是少見,不愧是郡君養大的孩子,可惜我沒個閨女妹妹的,不然定要與你說親呢。」說著,眸光一閃瞟到了吳奚,打趣道:「姑母瞧中葉家二少爺了,我瞧著秦小少爺也不錯呢。」
  這話說得可有點失禮,不過大夥只道她是世子夫人當慣了,還當自己被人寵著,說話沒個顧忌。幾人臉色尷尬,沒回應她,卻也沒當回事。唯是虞瑤的臉色,陰沉到了極點。
  即便是玩笑也犯不上怒至於此吧,程氏瞥著虞瑤,然再瞧瞧赧顏嬌羞的吳奚,思及一早提到葉府時小姑娘的牴觸,她越發地覺得自己揣測是對的了。
  小姑娘與這秦翊之間一定有點什麼……
  眾人尷尬沉默,倒是袁氏開口了:「趕緊吧,吉時要到了,咱不是還要到閨房陪新娘子去,別耽誤時辰了。」說罷,她拉著虞瑤帶著幾個小輩去了。
  這一聊,容嫣也沒了淨手的時間,只得匆匆和秦翊道別,跟幾人去了。
  吳奚攙扶著容嫣跟在最後,穿過角門時忍不住朝後望了眼,秦翊還在。見她目光恨不能黏他身上似的,容嫣扯了她胳膊一把,直接把她拉過角門,墻壁遮住了她的視線……
  閨房裡,爭暖正抱著寶瓶等候時辰,連繡著金絲喜鳳的紅綢蓋頭都已經蓋好了,生怕哪一步落下,會耽擱了時辰似的。
  袁氏和虞瑤笑她,道還沒瞧過哪個姑娘這麼急著嫁人,恨不能馬上入了花轎才好。
  爭暖心情極好,聽她們逗自己不但不惱,在蓋頭地下還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惹得嬤嬤連連嘆聲,哭笑不得道:「六小姐呀,您哭不出來便罷了,咱可不能笑啊。」
  「哦。」爭暖應了聲,可大夥完全想象得出她躲在蓋頭地下抿脣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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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21 00:14:1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笑便笑吧,她能嫁得這般可心,何嘗不是修來的福氣。要知道有幾家姑娘能這般遂意,大都還不是父母媒人給選個門當戶對的,不情不願忐忐忑忑地嫁了,至於和對方磨合不磨合得來,全憑運氣……
  想到這些,吳奚越發地羡慕起爭暖來,落寞失神,也沒注意身邊的人,不小心被碰了下,手裡端著要給爭暖喝的蓮子百合粥濺了出來,不偏不倚,都落在了容嫣的裙裾上。
  吳奚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把粥遞給嬤嬤,低身便要去擦表嫂的裙子。
  容嫣趕緊退了一步,拉住失神的她道:「別,不用了。」這些事哪用得著她做,於是喚雲寄來幫她。可這是粥,不是水,把她那件水綠的金縷細褶洋縐裙給擦成一塊塊艾綠色了。
  「還是去換一件吧。」袁氏勸道。
  容嫣搖頭,「無礙,吉時快到了,怕是回繁縷院換好便趕不回來了。」
  程氏哎了一聲,道:「還是換了吧,一會還得送親呢。不用回繁縷院,這離跨院近,穿過後面月門不就是了。去跨院換一件吧,還找不出個合身的?我隨你去便是。」
  說著,程氏拉著容嫣便要走,爭暖卻攔住了。「不行,你們兩個不能都去啊,母親不在,總得留一個嫂嫂吧。」
  「這……」程氏猶豫。
  「我去吧。」吳奚瑟瑟道,畢竟是她弄髒表嫂的裙子,而且她住跨院,再合適不過了。虞瑤點頭,勸女兒快去快回,容嫣也只得隨她去了……
  容嫣隨吳奚到了跨院。
  吳奚帶表嫂去了自己的東廂房,丫鬟婆子都去前院忙了,她遣自個的貼身丫鬟找身新裙子來。容嫣攔住,只道給她尋件合適的褙子,穿在外面遮一遮便好。
  小丫鬟應聲去了,隨來的雲寄則候在門口。吳奚看著表嫂,目光訕訕。褙子哪尋不來,她知道表嫂跟她來跨院可不僅僅是換件衣服這麼簡單。
  吳奚確實猜對了,容嫣是想趁這空檔和她說句話。
  一會兒送親,大夥齊聚,免不了還會碰上秦翊。在他們之間的事還沒理清前,不能讓人瞧出異常來,這畢竟關乎到英國公府的顏面,和姑娘家的名譽。
  吳奚明白表嫂想說什麼,也知自己方才不妥。這段日子表嫂一直躲著自己,她知道她還在因自己曾經口不擇言而惱自己,所以沒待容嫣開口便歉意道:「表嫂,對不起……」可後話還沒說出來,便聽聞庭院裡有人語聲。二人透過窗戶的府紗望去,只瞧見小丫鬟的背影,她遮住了對面人,正在說話。
  也不知對方說了什麼,小丫頭連連點頭,帶著那人來了。站在門口喚了聲:「三少夫人,小姐。秦家公子來了!」
  這話一出,容嫣心咯一驚,留下吳奚趕忙出來。她瞪著秦翊目光驚愕,帶著幾分怨意。
  她驚愕,秦翊也好不納罕,有些莫名其妙。
  「你如何來了!你這是你該來的地方嗎!我方才的話你都忘了!」容嫣三聲追問,秦翊眉頭越蹙越深,他茫然道了句:「不是嫂嫂您讓我來的嗎?」
  容嫣微僵,隨即更怒了。「還狡辯!我何嘗叫你來,即便叫你,又怎會喚你到這裡來。」
  「我……」秦翊一臉的愁悶,真是有苦說不出。「不是您喚小丫鬟引我來的嗎?再說,這是哪我根本不知道啊。」
  秦翊不是會撒謊的孩子,況且他頭次來英國公府,確實不該知這跨院住得是誰,就算知道,他怎就清楚吳奚一定會回跨院呢?容嫣越發覺得這事不對了。
  見容嫣沒回,吳奚待不住了,從房中探出頭來,一眼便和秦翊對上了。秦翊見了她恍然明白什麼了。正欲離開,卻聞二門處好似有婆子說話聲,容嫣趕忙把他拉進來。遣小丫鬟和雲寄去瞧瞧,若是沒人了趕緊送秦翊離開,可不能讓人瞧見了。
  小丫鬟應聲去了,房中只余三人。沒外人在,吳奚便也不必掩飾,盯著秦翊脣瓣開合,欲言又止。終了話沒說出來,眼淚先下來了。
  她委屈啊。這麼些日子,為了他她一直和母親周旋,就是不肯應下葉家的親事。她心裡有了他,便再裝不下第二個人了。她不明白母親為何非要攔著自己,秦翊有能力何必在乎庶出與否,況且她想嫁得是他這個人,二人兩情相悅,她不在乎那些世俗。就算真的要跟著他吃苦,她也心甘情願,苦和甜不是外人評價的,是自己品出來的。
  這些話她都說盡了,母親仍一意孤行,非把自己嫁給葉家二少爺不可。不是吳奚自己矯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她看得出葉二少爺對她的好不過是形式而已,連秦翊半分的心都沒有……
  被母親勸說,斥責,甚至把她關在屋子裡思過……這些日子經歷的酸楚在見到他那刻統統涌上來,她眼淚止不住了。
  秦翊瞧她這般莫名揪心,眉宇間籠了抹疼惜,他徑直上前。
  「別哭啊,是我不好,讓你為難了。」他柔聲道,可越勸吳奚心裡越酸,哭聲越發地大了。
  也顧不得容嫣在,秦翊抽出吳奚手裡的帕子,小心翼翼地給她抹淚,安慰道:「快別哭了,我知道你心裡難受,可再這般下去,把人招來就糟了。若讓人瞧見你我,你名聲還要不要了。」
  「不要了不要了!」吳奚憋著的氣突然爆發,「他們瞧見你我了才好,我就是與你在一起了,我就是與你有情了。如是,瞧他們還讓我再嫁他人!什麼名聲,若能以此嫁你,我寧願不要了!」
  「胡說!」秦翊喝了聲,可這番話說得他心暖。名聲對一個姑娘有多重要,堪比命啊。他沒想到吳奚對她用情這般深,忍不住握住了她手,緩了語氣道:「可休要說這樣的話,若是以這種手段娶了你,我可還算個堂堂正正的男兒。」說著,他瞥了眼一旁的容嫣,想到自己來這裡的經過,又道:「況且這事不止牽扯你我,若是被人發現,要置嫂嫂於何地?萬不要再說這種胡話了。」
  吳奚也是一時激動,可她真的快抵不住壓力了。她淚眼婆娑地望著秦翊,秦翊卻給她抹了抹淚笑了。「你如此待我,我感激不盡。你放心,我秦翊定不會負你,一定會娶你的。眼下你不必在為此憂心了,一切都交給我,你只需好生在府上養著,等我來娶你便是。」
  沒有哪個姑娘能抵過這話的,不要說吳奚,連容嫣的心都化了。但她更欣慰,秦翊有擔當如此,不枉曾經的「容嫣」疼他一場。
  本想置身事外,看眼見著二人情真意切,容嫣有些動容了。誰不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呢。
  正感嘆著,門外雲寄匆匆跑了回來,惶恐道:「少夫人,大夫人還有二夫人她們朝這來了,已經到了大門口了!」
  三人怔住,這若被堵上,可是百口莫辯。人已經到門外,眼下走是來不及了,容嫣鎮定地看了眼秦翊和吳奚,想了想平靜道:「寄雲,你去跑一趟吧……」
  因為秦翊突然出現,時間被耽擱了。容嫣和吳奚還是沒趕上新郎來迎新娘,吉時一到,因著虞墨戈陪著首輔,爭暖便由孤鳴背出去的。眼下該是已經上了花轎了,寧氏和袁氏還得帶著大夥繼續招呼賓客,途徑跨院,見容嫣良久未歸,不免擔心,便順道來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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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9-21 00:14:29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我和喬嬤嬤去看看便好,你們先去前院吧。」寧氏莞爾道。
  「我們還是隨母親一同吧。」程氏笑道,說著,便已經輓著姑母虞瑤踏了一步。虞瑤也惦記女兒,點頭道:「是啊,一同去吧,都到門口了也不差這麼會兒功夫。」
  幾人點頭,虞瑤領在前頭,程氏輓著她的手始終沒撒開。眾人方一跨過二門,便聞庭院裡有呵斥聲。
  「……再狡辯,還狡辯!往日禮儀,我是如何教你的!」
  眾人聞言一愣,聽出是容嫣的聲音。幾人繞過影壁,便瞧見容嫣正怒目瞪著面前的少年呵斥,少年垂頭,卻也是一臉不服氣的無奈。
  容嫣還在指責,少年忍不住了,反駁了句:「我沒有!」
  這一聲,引得虞瑤瞧清了他。這不是方才碰到的秦家小少爺秦翊又是誰!只見她臉登時白得發灰,咬著牙不敢出聲。他如何在這,這可是自己的跨院啊!還有吳奚……
  她認出來了,自然別人也認出來了。這秦小少爺突然出現在跨院,可是有點說不清啊!
  「這是怎的了!」寧氏厲聲打斷了二人。
  容嫣佯做才發現眾人,先是一愣,隨即一臉尷尬地望著寧氏,還未待她解釋,一旁的程氏先開口了,她驚愕不已道:「誒,這不是秦家小少爺嗎?您如何在這啊?這……」
  秦家小少爺?寧氏聞言便也猜到是誰了,臉色沉了下來。
  瞧著她神情,容嫣也猜出她是誤會了。可眼下,她還就怕她不多想呢。
  「到底怎麼回事,秦家小少爺如何在這?」寧氏又問了句。
  容嫣怒其不爭地看了眼秦翊,恨恨道:「方才我和表妹來換衣裳,沒尋到合適的,我便遣寄雲去繁縷院取,我在這候著。沒多時,他便來了。這孩子,非說是被人引來的,叫我說還不是奔著我自個尋來的!」
  「嫂嫂!您不能這麼說,您不是不了解我,我何嘗與您撒過謊,我真的是要更衣,是英國公府的下人引錯了路,將引我到這來的。」秦翊一臉的無奈道。
  「別叫我嫂嫂!你還狡辯不是!英國公府的下人怎會不識路把你引到跨院來。」她嘆聲道:「都是我過去把你給寵壞了,你要見我,便找個下人喚我一聲也好,哪有直接往這院子裡闖的。就算我對你有養育之恩,就算你對我不捨,可我畢竟不是你嫂嫂了,況且這是英國公府,咱總得有點忌諱吧。是,就算咱們之間也沒什麼說道,可這畢竟是跨院不是我繁縷院,住著的可是我們表小姐,若是讓人撞見了可還說得清!你這不是害了我們表小姐嗎!」
  這話可給眾人提了醒。虞瑤終於忍不住了,問道:
  「吳奚呢?」
  容嫣驚道:「怎地,你們沒瞧見表妹嗎?」
  瞧著大夥一臉的茫然,容嫣解釋道:「方才沒尋著合適的衣裳,雲寄回繁縷院去取了,我擔心會耽擱時辰便讓表妹去後院爭暖閨房通知你們一聲,她沒去嗎?」
  「這麼說,吳奚不在?」虞瑤沒回到她問題,反倒問了句。
  見容嫣肯定地點了點頭,大夥又四下瞧瞧,確實沒瞧見人,虞瑤長出了口氣。她出了口氣,可有人精神頭提起來了。程氏眼珠都要穿過窗子探到各個房間裡了,她狐疑地又問了聲:「真的不在?不在又沒去爭暖那,她能在哪?許是跟我們玩躲貓貓,藏起來了吧!」
  不管他人如何想,這話聽在容嫣耳裡,可頗是意味深長啊。她心底哼聲,看著程氏的目光越發地冷了。可她還是笑道:「大嫂說得有道理,還真備不住這小姑娘藏到哪裡躲清閒去了呢!喬嬤嬤,不若您隨姑母找找吧。」
  找,必須找。外面沒瞧見人,程氏才不信這小姑娘不在,她定是藏起來了。於是囑咐身邊的小丫鬟,打著幫忙的名義,果真尋起來了。
  小丫頭進了東廂,絲毫不客氣,連櫃子都翻遍了也沒瞧見人。方要奔西廂去,只聞垂花門前,有人道了句:「這是在找什麼呢?」
  眾人瞧去,是吳奚。
  「你去哪了?」虞瑤問女兒道。
  吳奚茫然地看著眾人,托了托手裡的湖錦撒花百褶裙道:「我隨寄雲去繁縷院給表嫂找衣服去了。這……這是怎麼了?」
  瞧見吳奚遠離是非,虞瑤釋然,可還是帶著怨氣地拍了她一巴掌,怨道:「你表嫂不是讓你去後院,你跑繁縷院作甚,你腳怎麼就這麼長!」
  「母親,哪有這麼說自家閨女的!」吳奚嬌嗔,瞥了母親一眼。「我是怕趕不上,幫雲寄忙去了,還得虧我去了。才走到後花園雲寄便被嬤嬤叫去招呼葉府來客去了,我便替她把裙子帶回來了。」說著,她上前,把裙子遞給過去。此刻楊嬤嬤也到了,接過裙子要給容嫣換上,容嫣推辭了。
  「怕趕不上,不還是沒趕上!」虞瑤道了句,不過徹底是放心了。
  如是,倒也沒得說了。大夥都知道秦翊和容嫣之前的關係,就算遇上了,地點雖不算妥當,但也不是什麼可以拿捏的事。況且人家不是說了,他是被人引錯了路才到這的,管他是真是假,反正於彼此無礙,也沒人願再追究,畢竟前院還有客人候著呢,不能耽擱了。
  這事大夥不以為意,可有人偏就要挑起這個茬。
  「不對吧,公府的丫鬟竟會引錯路?就算錯了,引到姑奶奶的跨院,這也錯得太離譜了。」程氏哼道。「我看三弟妹說得對,秦小少爺是有備而來吧。」
  這話一落,大夥腳步又停住。寧氏不耐煩了,喝了句:「人家已經說走錯了,那便是錯了!糾纏這些有的沒的作甚!」
  眾人沒想到寧氏反應這麼大,袁氏上前嘆道:「不過個孩子,糾纏這些幹嘛,就算他奔著侄媳婦來的,也沒什麼,畢竟人家曾經親著呢。」她語氣好不殷勤,聽著是打圓場,可怎都讓人越品滋味越不對,寧氏睨了她一眼,袁氏無奈,不語了。
  不要說袁氏,其實寧氏何嘗不懷疑慮。走錯,哪就那麼容易走錯,還不是抱著目的來的。她不願兒媳再與前夫家的人牽扯,不是信不過兒媳,也不是她心胸不寬,她是不想兒媳攪進吳奚、葉寄臨、秦翊三人的糾葛裡。畢竟兒媳和每個人都有關係,被動地夾在中間處境為難,她不想兒媳操心,只她安心養胎。
  容嫣也如是想的,可偏就有人不讓她安心。
  程氏聽出來寧氏是有意偏袒,心裡更不舒服了,然她不敢針對寧氏,反倒對著袁氏似笑非笑道:「二嬸母,您也覺得他是來找三弟妹的?我瞧著可不像呢。」方才一進門容嫣便把話題往自己身上扯,把眾人的注意力都引在她和秦翊身上,偏偏就撇掉了吳奚,她以為避重就輕就可以糊弄過去嗎?
  「找三弟妹不往繁縷院去,偏來跨院,他怎就清楚三弟妹髒了衣服在跨院呢?什麼走錯,什麼找三弟妹,我看都是藉口吧。」
  這話旁人聽不懂,虞瑤可是聽了個激靈。秦翊來跨院,除了找自家女兒還能找誰。這事若是讓人挑開了吳奚名聲往哪放,還如何嫁葉府。
  虞瑤搜腸刮肚想找個話頭搪塞過去,卻聞容嫣開口了:「大嫂說得對,可不都是藉口,這事咱非得查得清楚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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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這……這老三媳婦怎也跟著較上勁了,大夥幫著她掩飾,她不見好就收,是怕事不夠大嗎?
  大夥驚愕,容嫣淡定。憑什麼她要「見好就收」,憑什麼要人「掩飾」,自己好不容易與寧氏和好如初,眼瞧著這事又被人提溜起來,挑撥她婆媳二人,她憑什麼要咽下這口氣。就算她想咽,人家容她嗎!
  此刻,耽誤太久,前院徐氏遣小丫鬟來喚大夫人一眾了。容嫣笑笑,輓著寧氏道:「母親,咱先去前院吧,這事過後再說。」說著,回首看了眼秦翊,又道:「小少爺,還請你今兒留步,待事弄清楚了,晚些時候回去。」
  於是,眾人去了前院。程氏不知道容嫣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狐疑地跟在寧氏和她後面,寸步不離。直到迎親隊伍徹底離開,宴席散後,寧氏把一眾人留在了前院,她先送英國公及老夫人回去。今兒大喜,還是不驚動老人的好。
  瞧著母親妻子沒回,孤鳴也跟著來了,連三房的人也留下了,唯是不見虞墨戈。
  人越多,虞瑤心裡越忐忑,她真怕吳奚和秦翊的事藏不住啊。
  都到這份上了,藏得住才怪。程氏直截了當道:「秦小少爺奔著跨院去,為的絕對不止三弟妹,他為的該是表小姐吳奚!」
  「侄媳婦,你可不能這麼造謠啊!」虞瑤急了,凝眉瞪目道:「這話傳出去,你讓我們家奚姐兒怎麼做人,她可是你表妹啊!」
  「姑母,這不是我造謠,可您想想跨院還有誰?」程氏看著虞瑤,頗是哀然道。
  虞瑤怔住,隨即道:「就算他去跨院也未必是去見奚姐兒啊,你想,我們奚姐兒肯定是陪著新娘子,要麼在後院,要麼在前院招呼賓客,宴席不結束她不可能回跨院的。」
  「對啊,她本來不該回的,可她偏偏就是回了。奚姐兒無心,可他人有意啊。」
  程氏這一聲嘆,大夥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容嫣。尤其是虞瑤,若不是容嫣髒了衣裳,吳奚也不會跟著她回跨院,秦翊也去了跨院……況且,若不是她們進院去召喚容嫣一聲,那麼吳奚和秦翊不就遇上了?
  而秦翊和容嫣又是那種關係……這千絲萬縷,不得不讓人遐想啊。
  如果說方才容嫣還只是揣測,那麼她現在確定了,這一切都是程氏做的,而且她的目的就是要利用吳奚和秦翊的事挑撥自己和英國公府的關係。
  她笑笑,從容道:「聽大嫂這意思,是我把人引來,不顧表小姐名聲,設計讓他二人見面了?」
  「這可不好說啊,若是我們晚奚姐兒一步,瞧見的便是她和小少爺在跨院。這話若傳出去可不好聽,往後如何讓奚姐兒面對外人,尤其是葉府!奚姐兒和葉二少爺情投意合,都快訂婚了,若是葉府聽了謠言不願接納她,難不成要嫁給秦小少爺?我們都知道你疼秦小少爺,想給他尋個好姻緣,可這不明不白地,奚姐兒冤不冤。」
  程氏說得好不動聽,可吳奚不幹了。「根本不是這麼回事!我和秦少爺——」
  「閉嘴吧你!」虞瑤猛地扯住兒女喝了一聲,她真怕女兒一個衝動什麼都說出來。
  這般冤枉表嫂,吳奚能不說嗎!豁出去名聲不要了,就說是自己邀的秦翊,看他們又能如何!
  可容嫣沒叫她說。她看了眼吳奚,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吳奚會意,愕然噤聲。
  她噤聲,秦翊開口了。他對寧氏冷笑道:「大夫人,原來我在貴府眼中便是這般不堪啊。」
  寧氏蹙眉,安慰道:「小少爺多心了,我家大兒媳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何意思。這還不清楚嗎?我高攀您家不說,還要用這種卑劣手段誘婚。我今兒無意闖入貴府內宅,本想留下跟您道個歉再走。可眼下,我還真不能道歉了,今兒貴府不給個說法,我便不走了。」
  說罷,他撩著衫裾冷視眾人。少年稚嫩,卻帶了不應齡的沉著冷峻,讓人不容忽視。事到如此掩飾不了了。寧氏無奈嘆聲:「既然小少爺說是被人引去的,可還記得是誰。」
  「十三四歲,雙丫髻,身穿鵝青比夾的丫鬟。」秦翊淡定道。
  「這到哪找去。」袁氏道了句,「這英國公府的三等丫鬟少說百十來個,都是這個裝扮。」
  「三等丫鬟能去前院伺候的,也不多吧。」一旁都快被人遺忘的孫氏驀地道了句。程氏聞言,狠瞪了她一眼,可孫氏卻視若不見,接著道:「就是全叫來又如何,一個個瞧,總能認得出。」
  「不必麻煩了,人我帶來了。」門外忽聞虞墨戈道了聲,眾人望去。他身後,曲水正趕著一垂頭瑟縮的小丫頭入門。後面還跟著寄雲。
  寄雲一見到容嫣便走了過去,站在她身邊耳語幾句,容嫣與虞墨戈對望,二人相視淡笑。隨即,虞墨戈轉視秦翊,清冷問了句:
  「秦少爺,你瞧瞧是這個人嗎?」
  秦翊掃了那小丫頭一眼,雙丫髻,素白的中衣外穿著鵝青的比夾。望見她袖口沿的紅色污漬,他點頭。「是她,她請我去跨院,經過花廳時碰到了禮部陳主事夫人,她袖子上灑的是陳夫人的櫻桃汁,陳夫人沒計較。」說罷,他看了眼虞琅,「陳夫人能為我作證。」
  同為禮部主事的虞三爺點了點頭。可小丫頭卻反駁了句:
  「我沒引秦家公子去。」
  「還有臉皮說!」曲水搡了她一把,「是誰趁著忙亂收拾東西要跑路的,若不是我們少夫人找三少爺堵住你,你早逃了,你還不是做賊心虛!」
  「我不是……家裡來信,我母親病了,我要回去看看。」小丫頭瑟瑟解釋。
  曲水冷哼:「編,接著編!用不用我把你老娘請來,若真是病了,咱三少爺給你娘請大夫,醫藥費我曲水出!」
  曲水十六七,變聲期未過,沙啞的嗓子提高了音調反倒陰陽怪氣的,好不嚇人。小丫鬟嚇得直哆嗦,再不敢狡辯了。
  「是……是我帶小少爺去的跨院,可是,是他說要見三少夫人,說三少夫人找他。我才帶他去的!」
  話轉得真好,可容嫣不驚,平靜道:「嗯,好。咱不說你該不該領外人入內宅,他要找我,所以你帶他來了。那我問問你,你人在前院,如何知道我去了跨院的?」
  小丫頭一下子懵了。從後院到前院得經過望峴院,還有府裡的小花園,一盞茶的功夫都不夠,她如何得到消息,還能及時帶秦翊去?這時間根本不夠,除非她是與人商量好了的!
  「你個死丫頭,還嘴硬是不是!」她驚顫不語,曲水急了,浮誇地擼起了袖子。他不過想嚇嚇她而已,小丫頭還真怕了,一個激靈噗通跪倒,伏地磕頭道:「大夫人,三少爺,少夫人,您饒了我吧,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她這一跪,把程氏的心都驚得提到了嗓子眼,她目光盯緊了那丫頭,面上卻淡定依舊。容嫣睨了她一眼,瞧著她不動聲色的倒也好生佩服,於是對著伏地的丫頭淡淡道:「說吧,到底誰指使你去叫的秦家小少爺。」
  小丫頭伏地不敢抬頭,汗涔涔而下,抖若篩糠。她猶豫著,終於挨不住了,顫聲道:「是,是二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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