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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噸噸噸噸噸】生活系遊戲(已完結)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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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10 07:18:02 |只看該作者
生活系游戲 第六百五十八章 師叔祖

江楓幾乎是飄著回家的。

他連晚飯最后吃了什么甜點都不太記得了,就記得彭長平給了他一個電話號碼,讓他遇到問題或者有什么想請教的就打這個電話。

彭長平這次估計會在國內待很久,時間長的話可能會待到年底,這也代表他有很多時間可以直到江楓。所以他讓江楓不要著急,江氏參羹的精華就在高湯,彭長平的意思是讓江楓先花幾個月的時間好好練習高湯,打下良好的基礎。這樣就算江楓在今年之內學不會江氏參羹他也可以以跨國教授。

畢竟如今時代不同了,當年打個電話都千難萬難,現在隔著大西洋都可以視頻通話。只要基礎打的好,后續的教學哪怕是通過視頻效果也不會太差。

江楓覺得今天的晚飯就像是一場夢,醒了很久還是不敢動。

回到家之后江楓先是飄了好一會,然后打開電視看了一集早已忘記劇情的電視劇,一邊看電視一邊盯著手機電話簿里彭長平的電話號碼,心里想著是不是應該發個朋友圈慶祝一下。

吳敏琪下班回家推門進來就發現江楓坐在沙發上開著電視看手機,電視聲音很大,看手機的神情也很專注。

吳敏琪:?

這是什么最新的看電視劇方法。

“楓楓,今天的晚飯怎么樣?頂層餐廳的主廚套餐你覺得質量如何?”吳敏琪放下包問道。

江楓抬起頭愣愣的牛頭不對馬嘴地回答:“彭長平先生說要教我江氏參羹。”

吳敏琪:?

吳敏琪沒有太過驚訝,問道:“江氏參羹是什么?”

“我們江家的拿手菜之一,但是好像失傳了。”

“這是好事啊,能得到彭長平先生的指點應該是所有中餐廚師夢寐以求的事情吧。”吳敏琪走到餐桌邊想倒杯水,發現水壺里沒水了就去接水燒一壺熱水。

吳敏琪略顯淡定的表現讓江楓瞬間覺得這事好像不算什么大事。

“琪琪你不吃驚嗎?”

“有點吃驚,但是……”吳敏琪歪了歪頭,“我聽到消息的第一感覺居然是這事很正常,可能是因為孫老先生生前都肯把八寶栗香鴿教給你,所以才讓我覺得很正常吧。”

“你還沒說呢,今天晚上的晚餐如何?”比起江氏參羹,吳敏琪更關心頂層餐廳的主廚套餐。

“挺好吃的,不,應該說非常好吃。”江楓開始給吳敏琪細細講述今天的晚餐。

憑良心講,頂層餐廳今天的主廚套餐應該算得上是北平的高檔餐廳中最高規格的套餐。阿諾廚師的實力擺在那里,套餐中的食材用的又是最好最新鮮的,完全看不出偷工減料的痕跡。北平的餐館里能和這份套餐相提并論的,大概就只有永和居的頂尖譚家菜宴席和泰豐樓的炮豚了。

現在江衛明的味覺還沒有恢復,泰豐樓的炮豚在短時間之內是不可能重新擺上菜單,永和居的譚家菜宴席一年都擺不了幾桌,江楓幾乎能夠想象到未來的一段日子里頂層餐廳的生意會火爆到什么程度。

不出江楓所料,原本因為開業優惠期結束,菜價高昂導致生意略有下滑的頂層餐廳,在主廚餐廳和免天10份免單活動推出之后,生意瞬間火爆了起來,甚至比剛開業那段時間更加火爆。每天排隊的人絡繹不絕,不用花錢買新聞就有不少媒體報社爭相報道頂層餐廳生意的紅火。

值得一提的是,一直在關注抽中主廚套餐的王秀蓮和房梅驚奇地發現,這段日子里除了少數幾個小有資產的普通人抽到了主廚套餐,其余中簽的大多數都是名人和企業家。

頂層餐廳看似是在做慈善,實際上是在用最快速也同時也是最簡單的方法博得了能夠把他們餐廳當食堂吃的優質顧客們的芳心。

要知道,原先頂層餐廳的名聲可一直不太好,先是賣命地花大價錢的宣傳,打廣告上綜藝,幾乎是什么貴來什么。后來又非常明目張膽地和北平其它同檔次的餐廳競爭,八寶齋買宣傳位他們也買宣傳位,永和居推出優惠活動他們也推出優惠活動,泰豐樓推出春季限定套餐他們也推出限定套餐,說是北平高檔餐廳公敵也不為過。

可現在,公敵搖身一變,變成了新貴,眼看就要站穩腳跟,打響口碑,做大做強。

而在頂層餐廳大放異彩,泰豐樓及其它餐廳生意下滑的特殊期間,江楓在做什么呢?

他在刻苦練習高湯。

為了練習高湯,他甚至暫時停止了瘋狂刷刀工熟練行為,導致他的刀功熟練至今也沒到達宗師級。

對于彭長平要交江楓江氏參羹之事,所有人都覺得這是天上掉下一塊巨大的餡餅,誰都不砸就對著江楓的腦門砸,這種時候不伸頭接著就是傻瓜。

在天降餡餅面前,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綠燈通行,任何大事都要先讓一讓,無論是泰豐樓生意下降還是其他事情都沒有江楓練習高湯來得重要。老爺子甚至在心里覺得要不是自己年紀實在是有點大,若是早上20年哪怕那時他依舊是那個退休回鄉養豬的老頭,他都想讓江楓往邊上靠一靠他先來學。

在制作高湯上,江楓是有很多菜譜的。

首先,江氏參羹的S級菜譜他是有的。其次,他還有來自江衛明的S級高湯菜譜,再加上上湯焗龍蝦,佛跳墻,清蒸青鱔這些菜譜里或多或少都用到了高湯,江楓可以說擁有了很多有關高湯的菜譜。

而這些菜譜里高湯的做法都有一些略微的區別,因菜不同,同時也是因人不同。就像佛跳墻有不同的流派,高湯也有不同的流派,每種方法都有細微的差別,但最終的結論都是好吃。

最關鍵的是高湯和清湯的大體方向是相同的,只不過細枝末節差別不同,就像是一棵樹的主干長出了不同的分支,雖然枝葉各不相同,但它們都是同宗同源。如果江楓能夠做出合格的高湯,就代表他能做出合格的清湯,那S級的雞豆花就不再是夢想。

江楓這段時間跑永和居跑得非常近。

彭長平原先是永和居的大廚,永和居仍在營業,他當然不可能跑到泰豐樓的后廚里來指導江楓,那江楓就只能跑到永和居的后廚里接受彭長平的指導。彭長平這次回國不光是因為許成的邀請,同時他也想借這個機會好好指點一下留在永和居的徒子徒孫們,這也導致永和居不少彭長平一脈的廚師以為江楓是彭長平新收的小徒弟,差點順嘴喊他喊師叔和師叔祖。

即使江楓及時澄清了,也依舊有年輕的輩分低的廚師叫江楓時叫錯直接喊成師叔祖。

后來不知道怎么回事這件事情就傳了出去,傳著傳著就傳成了彭長平看上了江楓的天賦覺得他乃可造之材,于是破例收他為關門弟子。

江楓在廚師圈的輩分瞬間就高了起來。

等到江楓知道他的輩分已經如此之高的時候,都已經是五一勞動節了。

江楓:?

在?喊聲師叔祖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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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10 07:18:17 |只看該作者
生活系游戲 第六百五十九章 羹

五月一日是勞動的日子,也是全國人民一起放假共同歡樂泰豐樓得出數倍的加班工資長城上人多得跟下餃子一樣的日子。

同時,也是張褚帶著他孫子張之蘊來北平看望他老婆的大師兄的日子。

是孫繼凱音信全無的新的一月。

是江楓蹲在永和居等待期待已久的來自彭長平親手制作的大餐重要日期。

在蹲大餐的時候江楓還不忘練習高湯,就連他自己都被自己感動到了。

制作高湯是一個漫長且艱難的過程,即使是敷衍了事的制作對于一般廚藝的普通人而已就已經是難如登天了,更別提江楓要制作的還是用來制作江氏參羹這種等級的頂級高湯。這樣的高湯說是地獄級的難度也不為過,還是電梯直通十八層甚至還想往下再鑿第十九層的那種。

而且練習高湯和練習其它菜品不同,高湯不能走量只能走質。如果說原先練習蟹釀橙的時候江楓可以往死里肝一天做上幾十份,到了高湯江楓一天只能做一鍋,一鍋頂十鍋,高湯吊完看看窗外感覺天都亮了的那種。

當然,大多數時候等江楓吊完高湯天已經黑了。

張褚在來之前給彭長平打了電話,他和張之蘊會在下午兩點到達北平,介于這個時間段江楓一般都在永和居后廚目不轉睛地盯著湯鍋掃湯,這次不用他接機盧晟會派助理去接機。

由于彭長平親自動手做一整桌菜機會難得,盧晟得知此事之后當即表示他對張褚仰慕已久,永和居的這些木材家具也到了該修繕的時候,他需要在飯桌上好好跟張褚商談一下此事。

如果說盧晟的蹭飯還算勉強有個合理的理由,許成的蹭飯理由就完全是扯淡了——他說他對曹桂香很感興趣所以想在飯桌上順便采訪一下許成。

無論理由有多扯淡,最后的結果都是一樣的,原本的四人聚會變成了六人聚餐,但這并不影響江楓和往常一樣練習高湯。

“差不多了,下次掃湯的時候注意時間,像我上次說的那樣要學會憑感覺掌控溫度。”彭長平看了眼江楓正在掃的湯,說了句話便去看親傳弟子剛出鍋的菜了。

這段時間彭長平一點都沒閑著,當年他出國只有一個徒弟和他一起出國,剩下的幾個徒弟全都留在了國內,后來他在美國又收了兩個徒弟,國內的徒弟又給他收了不少徒孫。這些徒孫們這么多年來雖然掛著彭長平徒孫的頭銜,但連一天彭長平的指導都沒受過。這次彭長平回來,除了頭幾天被盧晟和許成領著滿北平城逛吃逛吃了一把,其余的時間都扎根在永和居里,專心指導徒子徒孫們和江楓。

“師叔……不是,江楓,你真的不是太師父新收的關門弟子嗎?”永和居輩分最低的,見誰都要喊師叔叔伯甚至是師叔祖的,江楓不記得名字的青年廚師不信邪的問道。

最開始就是他最先喊江楓師叔祖導致江楓是彭長平新收的小徒弟這個假消息被流傳出去的,可能是因為先入為主很難更改過來,也可能是因為習慣了見人就喊師叔師叔祖的緣故,這位小哥至今見到江楓的第一反應還是喊他師叔祖。

江楓:自信的,多喊幾聲師叔祖,反正我不吃虧。

“當然不是,江衛國是我親爺爺江衛明是我三爺爺,我怎么可能拜彭師傅為師?”江楓道。

“為什么不呢?”小哥一臉不解。

江楓:……

“我去掃湯了。”

高湯的掃湯和清湯的掃湯的側重點是不同的。

清湯的重點是清,追求的是清如白水。

高湯的重點是鮮,掃湯的次數不必過多,去除雜質即可,如何更好的鎖住鮮味,如何根據所作菜品的不同對高湯進行微調才是重點。

菜譜里江氏參羹里高湯的制作方法江楓看過很多遍,江恒仲調制高湯的手法和彭長平比起來稍顯粗糙。江恒仲所做的高湯是將雞湯和豬肉湯分開燉煮,中間只有兩次簡單的掃湯,再將它們混合用一個晚上的時間燉煮海參,靠的是超長的耐心與精力。

彭長平則不同,他在第一天教學的時候完整地給江楓展示過一遍江氏參羹的做法。彭長平覺得,既然要學習一道菜就首先要嘗嘗這道菜。相比于江恒仲的側重于時間與耐心,彭長平更側重高湯的精細度和完成度,在第一天他就和江楓強調過因為海參本身沒有什么味道,處理不好甚至還會有異味,高湯就成為這道菜味道的唯一來源,高湯的完美度決定了這道菜的上限。

江氏參羹,除去前面江氏二字的前綴便只有參羹。參不是重點,羹才是。

熬制最后的,集結了一鍋高湯所有美味的精華的羹才是這道菜的靈魂。

江恒仲所做的江氏參羹光是燉煮海參就得花上整整一夜,彭長平所做的江氏參羹如果一切順利的話能在6小時內出成品。

當然,江楓覺得會出現如此大的時間差,主要原因是江恒仲還活著的時候不知道這世上有高壓鍋這種神奇的廚具。

菜江楓嘗過了,已經不是好吃,美味,珍饈這些簡單的詞匯可以形容的了。

那是連做夢都夢不到的味道,如果老爺子口中的仙草味的白菜真的存在的話,那彭長平所做的大概就是仙羹味的參羹了。

不會用形容詞,加一個仙字就對了。

江楓在準備最后一次掃湯。

既然是要把鮮字發揮到極致,每一個微小的細節都變得非常重要,尤其是掃湯。紅茸與白茸的量,肉的部位,放進湯里的時間,攪拌時的速度,溫度,撈起的時機,這些都是要力求做到最好的點。彭長平做的時候看著簡單,感覺就是放進去,看著,攪拌,撈起,一切就結束了。

到了江楓這里,就變成了放進去——放錯了。

看著——沒看好。

攪拌——時間和速率好像不太對。

撈起來——這不是最佳時間。

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大佬之所以是大佬,只因為他們不光知道所有雷點還能完美避開雷電。菜雞之所以是菜雞,是因為他們即使知道很多雷點但還是能踩中并且創造出全新的雷點。

江氏參羹是江楓自學廚以來學到的難度最高的菜,雞豆花固然難,但江楓之前瘋狂刷熟練度練習的時候是一人自嗨,沒有請教江衛明。教學視頻固然好,終究還是比不上真人面對面教學。

一百分的難度,教學視頻只能看出來五十分,真人面對面教學能把它放大到兩百分。

江楓撈出了肉茸,盯著撈出的肉茸和鍋里的雞湯。

看上去,又是一次全新的翻車。

注意道江楓的舉動,彭長平湊近看了看:“掃湯的時候溫度低了,這鍋重……”

彭長平剛想說重做,突然意識到今天張褚下午就要到了,他等會兒要準備晚餐估計沒時間指導江楓。

“這鍋你自己處理了吧,休息一會兒準備吃午飯。”彭長平道,“你下午回去嗎?”

“不回去。”江楓搖搖頭,他晚上是要扎根在永和居吃飯的,下午怎么能回去呢。

“那你下午幫我搭把手,和我一起準備晚上的晚飯。”彭長平點頭,“既然是假期就放松一點,明天你不用過來了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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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10 07:18:26 |只看該作者
生活系游戲 第六百六十章 燕翅席

因為要留在永和居蹭晚飯,江楓就干脆一蹭到底把午飯也蹭了。和泰豐樓堪比百元以下自助餐的員工餐相比,永和居的員工餐比較簡陋,也比較正常,除了沒有打飯阿姨和吃學生食堂沒有任何區別。

有葷,有素,手藝一般,素多葷少且油多。

泰豐樓的員工餐是所有爐頭廚師輪著排班,永和居的員工餐則是由輩分最低的廚師固定來做,比如說經常口誤叫江楓師叔祖的那位不配擁有姓名的小伙子。

今天的員工餐就是由他做的,一共就五個菜,江楓都嘗了。嘗完之后江楓深刻意識到這位小伙子輩分最低,一般不讓碰灶不是沒有原因的——這手藝是真不行。

“師…,江楓,你說我這什么時候才能像你一樣成為真正的爐頭廚師?”輩分最低的小伙端著盤子問道。

“你先坐下吧,你這豆角都快灑我身上了。”江楓指了指自己對面的座位,示意輩分最低的小伙坐下。

因為員工餐質量不佳的原因,彭長平還有盧晟這種老板級的一般都自己在外面吃,一些手頭比較富裕的廚師也會在邊上的小店里吃,只有手頭拮據的小伙子和為了養家糊口省吃儉用的貧窮員工才會在店里吃。

“你學了幾年了?”江楓問道。

他這段時間雖然在永和居呆的時間比泰豐樓還要長,但都是在吊高湯,很少和人交流,除了大致知道后廚這些人姓甚名誰誰的輩分比較高之外,其它情況一點也沒了解過。

“快四年了。”小伙道。

“那你還早著呢。”江楓道,“我五歲不到開始和我爺爺學廚,一直到上初中才能碰鍋,你這才幾年。”

永和居的收徒教徒模式依舊延續著最傳統的那種,徒弟收進門,除非天賦特別好的不然光基本功就得先練上十年。即使時代在不斷變化,廚子們都從當年的目不識丁變成了接受了九年義務教育,不光識字還知道牛頓第二定律和化學方程式,永和居的收徒方式依舊沒變。

這也導致永和居這些年基本沒收到徒弟,比南邊的知味居更慘一點——知味居好歹放開要求了,永和居是一點都不肯放。

“哎。”小伙嘆了口氣,為自己不知何時才能成為一名真正的廚師的渺茫的未來嘆氣。

江楓也嘆了一口氣,為今天不盡如人意的午飯嘆氣。

小伙因為在永和居輩分最低,師兄師姐錢包比他富裕又正式年輕愛享受的年紀,除了月底午飯很少在店里吃,師叔師伯因為又年齡上的代溝很難聊到一塊兒去。平時小伙吃飯的時候都沒有飯友,今天難得逮住了雖然不是很熟但至少算是同齡人的江楓,自然要抓住機會把原先吃飯時都不能說的話全都說一說。

江楓就坐在他對面一邊吃飯一邊聽他說話,也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江楓就發現他在這方面的人緣特別好,總有一些他覺得不是特別熟的人愿意找他巴拉巴拉說一些不是很重要的話。之前和鄭思源去茶館也是,鄭思源不對著別人挑糕點的毛病就對著他一個人說。

可能這就是來自優秀老板的親和力吧。

聽對方的吧的吧了一大堆話之后,江楓突然反應過來他其實也有事情想要詢問他,問道:“對了,你在永和居這么多年見過其他師傅做譚家菜宴席嗎?”

永和居的譚家菜宴席一直是一個很神秘的東西,大家都知道永和居有著玩意,但很少有人見過。傳說永和居一年只做幾次,但絕大多數人連這幾次是在什么時候為誰做了都不知道,畢竟一般的食客都看不到永和居的那份譚家菜菜譜。

自從和盧晟相熟之后,江楓就一直很想問他為什么要把譚家菜宴席弄得那么神秘,又不是廚師跑路了不能做,好端端的菜為啥要藏著掖著。

只可惜江楓一直沒找到機會問出口。

“見過啊,去年我們店就做了兩桌,是我們店一位老食客九十大壽的家宴,出外會,我還跟著師叔師伯師叔祖他們上門幫忙了呢!”小伙子一臉自豪。

“你也去了?”江楓驚了。

“那當然!”小伙子自豪極了,“所有的菜都是我洗的!”

江楓:……

我真的不是很懂你們永和居廚師。

“都有些什么呀?”江楓好奇地問道,說完又覺得不妥,“要是不能說就別說了。”

“沒什么不能說的,別人可能不能說,你都跟著太師父學菜了你肯定能說。要我說太師父以后肯定會收你為徒,沒準以后我就要叫你小師叔祖,我師父都沒和太師父學過菜。”小伙道,“讓我想想,其實沒幾道大菜,主要是那些菜都太麻煩了,菜多了師伯祖師叔祖他們做不過來。”

小伙子陷入了沉思,過了很久才像初中生背課文那樣磕磕絆絆地道:“我記得顯示上了茶水和干過,茶是盧老板的茶,干果是我師父從店里帶過去的我沒吃過不知道好不好吃。”

“然后上了幾個小菜,我師兄說是下酒菜,有六七道吧,用小碟子裝的。我記得有五香魚,鴨肝,酒鬼花生,香腸,肘花,還有幾道我記不清了。”

江楓點點頭,光是下酒的小菜就上這么多道可謂是相當豐盛了。

“還有酒,酒也是從店里帶去的,師叔伯說這宴席里最重要的就是酒,不能用外面買的一定要他們釀的。”

“我記得第一道菜是黃燜魚翅,我師父說別的菜的上菜順序可以變但第一道必須是魚翅,第二道是紅燒鮑魚,第三道是草菇蒸雞,第四道是銀耳燴素,第五道我記得好像是魚,第六道是干貝酥鴨,第七道是甜湯,最后還上了兩疊點心。原本點心應該是我們自己做的,但是實在是沒有人手所以點心是主家自己買的。”

“相當豐盛啊。”江楓感嘆道,一道宴席菜里齊聚了魚翅,鮑魚和雞鴨魚肉,這樣的配置可以說是相當……

等等,雞鴨魚肉,魚翅和鮑魚都有了,那么海參和燕窩呢?

“怎么沒有海參和燕窩?”江楓問道。

這個問題就涉及到小伙子的知識盲區了,他在整道宴席里做出的最大貢獻就是洗菜,實在是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小伙子迷茫地搖搖頭。

讓江楓沒想到的是,他中午剛問完譚家菜宴席的配置,下午就見到了。

彭長平和盧晟出去吃完飯后還帶了個許成回來,許老板不光人來了還帶了一堆食材,全都是晚飯要用到的食材。

這些食材需要許成親自護送,足以說明其名貴性與難得。

當然,也可能許成只是和江楓一樣單純地想找個理由在永和居蹲到飯店。

江楓去看了看食材。

雞鴨魚肉,多種蔬菜,海參魚翅鮑魚燕窩,全齊了。

江楓:?

彭長平是超人嗎?還是他就是傳說中的美國隊長,一個壯年廚師把這些食材全用上做上一桌宴席都可能會累到猝死,更別提是他這種超高齡選手了。

“彭師傅,您確定今天的晚餐用得上這么多食材?”江楓一臉難以置信。

“燕翅席就是這些食材。”彭長平笑著道,“六道下酒菜,九道熱菜,一甜菜,四干果,四鮮果,一人一杯鐵觀音,不能改也不能變。”

盧晟和彭長平的幾個徒弟默默低下了頭,眼神變得有些飄忽。

“您忙得過來嗎?”江楓靈魂發問。

“自然是忙得過來的。”彭長平走到食材邊上,清點了一番,“雞鴨魚先處理了,魚翅泡發時間還不夠,干貝和火腿都準備好了嗎?這盆是堿水吧,做燕菜怎么能用堿水漲發,燕菜用溫水浸泡才能保持原味,這點你們都忘了嗎?你們這些年究竟是怎么做燕菜的?早上的雞湯現在怎么樣了?陳…算了,你去處理鴨子,江楓,你去看著雞湯。”

彭長平除了因為堿水顯得有些不高興之外,其余的時候語氣都很溫和,有條不紊地格每個人安排任務,基本做到了人人有活干,人人能加班。

最后幾個沒分到活計的譚家菜一脈的廚師,就只有中午和江楓一起吃飯的小伙子和另外兩個輩分最低技術最差的了。

“太師父,我來洗菜!”小伙子雖然沒分到活,但他可以創造活,說完就抱著明顯已經洗過一邊的裝著蔬菜的盆跑了。

江楓:……

說真的,我真的不是很懂你們永和居廚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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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系游戲 第六百六十一章 超高技術的偷工減料

彭長平給每個人都分配好了任務之后就去盧晟辦公室泡了杯茶,端著茶在后廚里悠哉游哉地轉悠查看每個人的情況。

盧晟前段時間特意新買了幾罐上好的普洱給彭長平備著,其實盧晟的辦公室里已經存了不少普洱。每次盧晟和江楓介紹他珍藏的茶葉江楓能記住的就只有普洱和毛尖,江楓總覺得他拿一柜子茶葉全是普洱。

江楓分配到的活是看著雞湯,其實也就是高湯,不用掃湯也不用控溫,只要在邊上盯著不要讓這鍋即將發光發熱的高湯折在最后時間就行。

這個工作于他而言是對口專業,還簡單,甚至還可以和旁邊人聊會兒天。

只可惜現在江楓邊上沒人有時間和他聊天,除了他之外每一個被分配到活的現在都忙得熱火朝天腳不著地,這番熱鬧非凡生氣勃勃的景象讓他莫名地想到了之前在記憶中看見的永和居。

人雖不多,但很熱鬧和諧,有像彭長平那樣悶聲干活的,也有如秦貴生那般專心偷懶的,有懷揣著少女心事的曹桂香,也有看透一切就是不說的彭師傅。

現在的永和居,有點當時的味道了。

許成原本只是下午閑著沒事干來送個食材,原本是想接這個機會好好和彭長平聊兩句,結果聊著聊著職業病就犯了,把閑談聊成了大師專訪。

“彭師傅,我記得你剛剛說你今天晚上要做的是燕翅席,你說的這個燕翅席應該就是我當年想一嘗的那個吧?”許成問道。

彭長平微微點頭,解釋道:“你也看見了,做一桌燕翅席我得讓我這些徒子徒孫同時動手幫忙。當初你想嘗燕翅席,不是我不愿做,是當時確實做不出來。”

許成當然能理解,而且他在意的根本就不是這個:“我剛才看食材,您要做的這個燕翅席似乎要比永和居之前售賣的燕翅席多上幾道菜,就是不知這些菜是您這些年在國外研制的還是?”

許成這句話剛問完盧晟臉色就變了,雖然不甚明顯但江楓感覺他說話都帶顫音:“哎呀,許老板你瞧我著記性,我上次說要給你的那罐茶還沒給你,只是你要哪罐茶我忘了,你去我辦公室自己挑吧。”

許成自然聽出了盧晟的言外之意,當即閉嘴,順從地點頭跟盧晟出去了。

閑聊的三人頓時走了兩人,只留在彭長平和一直旁聽的江楓。江楓剛才聽許成又提到了一次燕翅席,也不敢確定永和居的譚家菜宴席是不是就是燕翅席。按輩分最低的小伙子的說法譚家菜宴席確實比燕翅席要少兩道菜,而且是難度最高的燕菜和魚翅。

燕翅席的燕都沒了,確實不能算是燕翅席了。

許成和盧晟走后彭長平就放下茶杯四處轉悠開始提點后廚眾人,負責燕窩泡發的是彭長平的親傳弟子,年紀挺大的永和居主廚,江楓記得好像姓遲。遲主廚因為年紀偏大的緣故平時很少來永和居上班,掛著主廚的頭銜實際上很少下廚,這段時間是因為彭長平回來了才天天在永和居蹲著恨不得抱著被褥睡在永和居里。

這樣想來還是盧晟比較虧,彭長平一來永和居原本最老原本都開始養鳥養魚養老的一輩都開始天天上班,盧晟這加班工資估計得發出去不少。

因為剛才用堿水泡發燕窩被彭長平罵了的原因,遲主廚顯得格外小心謹慎,碗中的燕窩仿佛是雪花,手上溫度高一點碰一下就化了。

“這些年你們做燕菜都是直接拿堿水泡發的?”彭長平溜達了一圈后停在了遲主廚邊上。

“對…對。”遲主廚就像是一個數學考了不及格不敢面見家長怕挨揍的小學生,“也不完全是堿水,都是先用九成熱的水燜上幾個小時再用堿水泡發的。”

“那也不行,從你入門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咱們譚家菜最有名的就是燕菜和魚翅,燕菜有清湯,雞茸,白扒,佛手這些不同的花色,但無論是哪種做法都不能用堿水泡發。想要完整保留燕菜的本味就必須只用溫水浸泡,清湯柳葉燕菜是你剛才的做法,但那道菜不需要完整保留燕菜的本味,只要你做的是譚家菜,就記住,本味才是最重要的!”

“這些年的燕翅席你們不會都是這么做燕菜的吧?”彭長平問道。

“沒有,我們沒有做燕菜。”遲主廚連忙道。

一直旁聽的江楓:?

彭長平:?

“沒有做燕菜?”彭長平一臉疑惑。

遲主廚有些糾結,但親師父就站在自己面前盯著自己他又不像盧晟那么圓滑沒幾秒就全招了:“師父,您當年出國把三師弟帶出去了。原先做燕翅席的時候負責處理燕菜的都是三師弟,我們雖然知道怎么做但很少上手。您出國之后,我們也嘗試過很多次,做出來的就是不對。如果僅用溫水浸泡再加雞湯上籠蒸,就算用最好的暹羅產的貢燕也做不出軟滑不碎的燕菜,這老食客一吃就吃出來了。”

“后來我們也寫信問了您,可光看信也該不好。您是知道的,我們師兄幾個都沒什么文化,字都認不全,每次您寫來信都是照別人幫我們念的。那封信我們都聽得能背下來了,可就是做不出來,我們也沒別的法子啊。”

遲主廚臉上寫滿了委屈。

彭長平說不出話來,一時語噎。

“那……魚翅呢?”彭長平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魚翅您也是清楚的,當年燕翅席的魚翅都是由您親自來做的,我們最多是幫著泡發打打下手。您最擅長的是黃燜魚翅,黃燜魚翅需在火上用文火燜六個小時,選材又一定要用呂宋黃當年做的時候您是從來不讓我們插手的深怕出了差錯。您當年還在的時候燕翅席主打的就是黃燜魚翅,多少客人千里迢迢的過來為的就是這道菜。后來您去了美國,魚翅菜能做,但我們也就能做做蟹黃魚翅,雞茸魚翅這些平日里您不怎么做的魚翅菜,三絲魚翅也能勉強糊弄。如果做黃燜魚翅的話老食客們一嘗就知道味不對,做了就是砸招牌,所以我們就把魚翅菜從黃燜魚翅改成蟹黃魚翅了,近幾年我感覺我稍微琢磨出了些黃燜魚翅的門道才又改了回來。”

聽徒弟這么說彭長平才稍微松了口氣,燕菜做不好是他考慮不周他的鍋,招牌菜沒丟就行。

“但是……”遲主廚說出了關鍵詞。

彭長平:?

“魚翅菜能換,這海參不能換。當初燕翅席的第四道菜扒大烏參是祖師爺定下的,您也說過不能變。可這扒大烏參我們是在做不出您當年定的合格的水平,成菜之后總覺著差了些火候,不敢端上桌用燕翅席的名頭給譚家菜丟臉。”遲主廚一臉為難。

彭長平:……

彭長平有些艱難地問道:“沒有燕菜,沒有烏參,這燕翅席你們是怎么做的?”

遲主廚咽了口口水:“就……”

“就不說。”

江楓:???

“這法子還是老盧老板想的,燕翅席照賣,但不說是燕翅席,菜只減不變。新食客不知道,老食客也會覺著這是變宴席了,后來傳著傳著這偷工減料版的燕翅席就變成譚家菜宴席了。去年黃先生九十大壽的時候還問我們,為什么這些年永和居都不賣燕翅席了。”

江楓感覺彭長平有點想錘人。

彭長平也確實有點想錘人,就是錘子在手掄不太出來。

如果要錘,估計他得先給自己一錘。

“你們……”彭長平想說些什么,最后還在止住了,只是無奈地搖搖頭。

“但凡你們當初在信里稍微明說一點,我就會回來了。”彭長平嘆氣。

他以為他當初是打點好了一切,后方穩定了才出國的。誰承想后方不光沒穩定,還全是挖了一般的坑,他這幾個徒弟有一個算一個全進去了,一個都沒爬上來。

“罷了,還好如今回來了,還有時間。燕窩泡好了嗎,泡好了我教你……你就算了,讓你徒弟過來,你在邊上看著就行。”

遲主廚: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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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10 07:19:09 |只看該作者
生活系游戲 第六百六十二章 真正的資本家連血都是黑色的

彭長平要指導徒子徒孫們如何處理清湯燕菜重的燕菜,江楓一開始還想著果然是擇日不如撞日,來都來了居然還能旁觀學習一下譚家菜在燕菜處理上的獨門秘方。然后永和居的廚師們用實際行動告訴他,他想多了。

別說燕菜了,他連彭長平人都看不見。

永和居里譚家菜一脈的廚師說多不算多,說少不算少,十來個還是有的,把彭長平團團圍住不成問題。遲主廚因為彭長平的一句話不能占據最佳地段只能在邊上看著,但他也能憑借輩分占據最好的邊上,比江楓這種只能看著邊上的情況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面前是不需要動手但需要時時關心的雞湯,旁邊是一群人,人群的中間是一邊講解一邊處理燕菜的彭長平。在這種情況下江楓只能一邊盯著雞湯,一天聽來自彭長平的無實物解說。

“你們看,這個燕窩是用溫水泡發三個小時以上,再用清水反復漂洗去除雜質后的樣子。用溫水泡發的雖然不如堿水漲發的那般色白量大,但是能保留燕窩最原始的味道和口感,只有這樣的燕窩才能在隔水加湯蒸制的時候做到軟糯不碎。”彭長平的聲音從人群里傳來。

“可是師父,我們也按您的法子做過,最后出鍋的時候根本無法做到軟糯不碎,雖然爽滑但完全吃不出您原先強調的最精華的脆,味道上也……”遲主廚的話還沒說說完,就被彭長平的嘆氣聲打斷了。

“你們先看我做,看完了再問。”

然后江楓就聽到了如下對話——

“這清湯一點要用雞、鴨、肘子、干貝、金華火腿吊制,這些天你們吊的湯我也看過嘗過還算可以,就是干貝和金華火腿的量稍大有些喧賓奪主以后吊湯的時候要注意。把清湯倒進去的時候是有技巧的,你們看仔細了。”

“看清了嘛?”

“看懂了嘛?”

“這一步要仔細看,注意我放調料的順序。”

“隔水加湯,湯和水的量也有講究,你們待會兒看清楚了。”

“這里……”

江楓:?

報告老師,我沒看見!

彭長平一通教學下來,江楓只學到了這個,這個和這個,至于究竟是哪個,在看到教學視頻之前江楓自己都不清楚。

不過江楓本身也沒想過能在這短短時間能偷到譚家菜的師,只要有緣總會在記憶中詳見。他連自家的菜都還沒完全吃透,現在跑出來想大口啃別人家的十有八九會撐死,剩下的一二是被打死。

燕翅席菜多,但幫忙打下手的人也多。你做一點,我做一點,最關鍵的交給彭長平來做進度也非常快。江楓守著那鍋雞湯守到了下午四點,雞湯被征用之后江楓就失業了。盧晟領著許成去辦公室挑茶葉一去不回,事業的江楓沒事可干又怕呆在廚房礙事索性去找他們。

江楓輕車熟路地來到盧晟辦公室門口,發現門居然是開著的,隱隱還能聽見笑聲。江楓跨步走了進去,看見了正坐著喝茶聊天的張褚,許成,盧晟和張之蘊四人。

剛剛的笑著正是張褚發出來的。

原來張之蘊和張褚已經到了,只不過不知道為什么沒去廚房而是直接來了盧晟辦公室。

盧晟見江楓來了,連忙起身招呼他坐下問他想喝哪種茶,不等江楓回答就給他泡了杯普洱——江楓不懂茶他是很清楚的。

“江楓學長。”張之蘊沖江楓點頭打招呼。

江楓坐下:“你們剛才說什么呢?我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張爺爺在笑。”

“講了些我當初當學徒時的趣事,結果他們沒笑我這個講故事的先笑了。”張褚笑道,顯然心情很好剛才和盧晟與許成相談甚歡。

許成接著張褚的話往下說:“我沒想到您居然時金木匠的徒弟,前些年我在拍賣會上還拍過金木匠于民國年間制作的一套金絲楠木的桌椅,那手藝絕對是沒話說。只可惜后來椅子斷了一根木頭,找了一位師傅接上卻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張褚開始認真分析:“那可能是接的手法有問題,我師傅的手藝也算是獨門,當年在北平城里也是獨一份。您這把椅子在北平嗎?在的話我趕明兒有空幫您瞧瞧,不過我也有好些年沒做木工活計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幫上忙。”

許成搖頭:“那套桌椅在我兒子家放著,不在北平。”

張褚咋舌:“那真是可惜了。我師傅雖然打了不少東西,但像一整套金絲楠木的桌椅這種大件的沒多少,他去得早,當年如果不是為了尹經理的那張千工床他和師兄也不會……”

江楓和許成沒聽懂,盧晟卻聽懂了。眼看原本歡樂的氛圍開始朝著沉重發展,盧晟連忙插科打諢:“對了江楓,廚房那邊怎么樣?食材沒少吧?”

“沒少,彭師傅還在準備燕翅席。我在哪兒沒事可做,怕添亂就出來了。”江楓道,“張爺爺,您要不要先去廚房看看,彭師傅看見您一定很高興。”

“我去看過了,剛到的時候就去看了。我看彭長平被那么多人圍在中間估計是在忙就沒打擾他,他年輕的時候相貌平平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沒想到老了還聽有氣場的,要不是盧老板告訴我那是他我還真不敢認。”張褚感嘆道,“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認出我。”

“歲月催人老啊,當初我也是鄰近的幾條胡同里公認的俊后生,桂香就是因為我長得俊才喜歡上我的。”

張之蘊:……

“爺爺,您來之前不是說要去順和樓吃飯嗎?我現在看看能不能預定吧。”張之蘊開始轉移話題。

只可惜這個話題轉移得太生硬,所有人都看出來了。

江楓:……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你爺爺當年長得真的很俊,你奶奶為了追他連窗框都敲了。

“去順和樓做什么,去順和樓的話不如去同德居,是在不行的話去八寶齋也行。如果張師傅您是想嘗老順和樓的味道,我幫您聯系八寶齋的前主廚看看能不能給您定上一桌。”許成道。

張褚:?

江楓:?

是我耳朵有問題還是你邏輯有問題,為什么想吃順和樓的味道要聯系八寶齋的前主廚?

難道當年凌廣昭挖墻角的業務能力強到連北平曾經的五皇之一的老牌酒樓的主廚都能挖走。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北平有五個底蘊深厚的老牌酒樓在泰豐樓開業之前被戲稱為五皇(泰豐樓開業之后就變成了六皇),但五皇之中只有八寶齋和永和居最為有名。

八寶齋有名是因為原先實力比較硬,現在實力雖然不太行了但是商業化會做宣傳會打廣告。永和居有名則是因為譚家菜,在五皇之中一直隱隱處于龍頭老大的位置。

剩下的三家中同德居稍微好一點,另外兩家被襯得跟路人一樣。尤其是順和樓,簡直就是個混子,常年被大眾遺忘它五皇的身份。

見江楓和張褚不約而同地在自己臉上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許成連忙解釋:“您不曉得也正常,這事當年挺有名的也挺轟動的,應該也有二三十年了吧,我也是聽別人說的。順和樓的老東家當年對廚師太過苛刻,活多錢少,恨不得把人當騾子使當機器轉,仿佛跟舊社會捏了人家的賣身契一樣。后來順和樓的廚師們呆不下去就集體出走了,八寶齋接了一大批廚師實力瞬間上來后來居上,其余的廚師也被其它酒樓分走了。”

“廚師一走,順和樓的招牌菜和絕學也就外露,后來換了老板也高價招了其他師傅,但因為當年事做得太絕壞了口碑,牌子和名氣還在,生意卻一直不溫不火的。如果您是惦記當年的味道,不如去八寶齋,順和樓那些老師傅的徒子徒孫們有一半都在八寶齋,只不過手藝不如從前。”許成道。

“可惜了。”張褚感嘆道,“當初北平最有名的就是順和樓和永和居,上次來行程太慢不順利沒去順和樓吃一頓,本來想這次去嘗嘗的,沒想到啊……”

江楓也聽得一愣一愣的,他沒想到八寶齋居然是這么發家的,難怪凌廣昭這么熱衷于挖墻腳,原來是酒樓的企業文化。

他一項自詡資本家,現在和順和樓的前老板比起來,他不光不是資本家簡直就是一個慈善家。

真正的資本家,連血都是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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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系游戲 第六百六十三章 【張褚的心事】

聊完了陳年舊事就該聊正事了,盧晟的蹭飯理由是他要和張褚詳談有關永和居木制家具的事,雖然蹭飯才是重點,但家具還是要提提的。

原本永和居的窗框就是張褚維修的,這么多年過去了也到了該重新修繕的時候。當初的那一場大火燒掉了大半個永和居,二樓的窗框卻因為特殊的地理位置全都完好的保留了下來。盧晟帶著張褚去二樓看了一圈窗框,張褚表示沒有大問題,但有些木頭已經隱隱有腐朽斷裂的趨勢需要換新的。

張褚就著窗框維護的事情和盧晟聊了起來,張之蘊在邊上配爺爺聊天聽得一愣一愣的,中途還掏出手機回了兩次消息,過了良久才后知后覺地問道:“爺爺,明天還去順和樓請彭師傅吃飯嗎?”

“不去了,味道都不是原先的味道了去了也沒意思。”張褚搖頭,接著和盧晟聊木頭上的事。

張褚覺得盧晟在上次裝修的時候被裝修公司的人坑了,永和居一樓桌椅的材質不值那個價。

“叮,發現一條可選支線任務。”已經裝死許久的游戲突然吱聲,把江楓嚇得差點當場表演了一個空中轉體180°原地起跳。

任務?

裝死的游戲已經許久沒有頒布任務,當然這也和江楓這段時間一直在專心刷經驗沒有跑到外面去刷野怪觸發劇情有關。現有的支線任務和主線任務進度都很緩慢如一灘死水,新鮮的任務就顯得彌足珍貴。

江楓接口他去廚房看看彭長平需不需要幫忙溜了,找了個沒人的角落點開了屬性面板,果斷領取了任務。

張褚的心事:張褚此次來到北平表面上事為了與多年未曾聯系的大舅子彭長平見上一面,實際上卻另有目的。只可惜這個目的還未曾表露出來就夭折,故友相逢最是難得,若是相逢中少了些什么難免遺憾,請玩家探明張褚的心事,并幫他完成心愿。

任務進度:發現(01)完成(01)

任務獎勵:張褚的一段記憶

江楓:?

另有目的?

難道張褚和彭長平之間還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愛恨情仇?

彭長平之前變同江楓說過他把秦貴生和曹桂香當做親弟弟和親妹妹,現在游戲干脆稱呼其為張褚的大舅子。這讓江楓不禁開始發散思維,瞬間想到了江奶奶前些年看到那些家庭倫理劇,什么她愛他家人卻不同意,決裂,私奔,和好,破裂,再和好,再破裂,循環往復,無限套娃。

“師……江楓?你在這兒干什么?你要是覺得熱別站在這,這兒沒風,二樓窗戶那邊比較涼快。”輩分最低的小伙子發現了貓在角落里的江楓。

江楓剛才陷入了家庭倫理劇的世界沒關屬性面板,現在是盯著一臉字和小伙子講話:“不熱,我剛從二樓下來。本來想去廚房看看要不要幫忙的,結果腳好像扭了一下就站著歇會兒緩緩,現在已經沒事了。”

聽說江楓腳扭了小伙子頓時關心了起來:“沒事吧?我們店樓梯時有點陡,原先就有人下來的時候太急了崴了腳。”

“沒事。”江楓擺擺手。

“真的沒事?我覺得你的臉色不太對勁,你的眼睛好像也不太對勁。”

頂著一頭字說話對面的人還是活的不是靜止的能對勁嘛,江楓感覺自己現在都快成斗雞眼了。

“沒事,空氣突然有些悶,你往邊上站點我緩緩就好了。”江楓把輩分最低的小伙子支走后火速關閉了屬性面板,還沒等他揉揉眼睛小伙子就又折道回來了。

“對了,張先生他們到了嗎?剛剛太師父讓我出來看看他們到了沒,要是到了讓我先上兩碟鮮果和茶點。”小伙子問道。

“早到了,茶都喝完了現在正在二樓和盧老板一起看木頭。”

小伙子:?

江楓和小伙子一起每人端了一碟鮮果一碟茶點上了二樓。論景致永和居二樓的景致肯定比盧晟辦公室強,盧晟沒有凌廣昭那顆二樓的辦公室也要裝落地窗的霸道總裁的心,他的辦公室就是半個雜亂會客室加半個監控室,改一改說是雜物室都有人信。

現在正是半下午,太陽正在緩緩下降,溫暖柔和但不刺眼的陽光透過二樓的窗戶淋在桌椅板凳與坐在桌椅板凳的人身上。溫暖愜意,一杯熱茶,幾個鮮果,兩碟點心,一番閑話,足以讓在坐的每一個人體會到有錢又有閑的退休老頭的快樂。

彭長平還在后廚準備燕翅席,剛才江楓問了問小伙子,進展十分順利,彭長平的徒子徒孫們生怕他累著,恨不得他炒菜的時候都站在他旁邊幫忙扶著鍋鏟,菜雖然又多又繁雜但他是一點沒累著。小伙子是洗完了菜又去洗盤子,洗到沒東西可洗,偏偏晚間營業才剛剛開始一樓只來了兩桌客人后廚沒事可做,這才被指揮出來找人。

張褚坐在窗邊喝茶,不知是喜歡窗戶還是喜歡陽光又活著是喜歡微風,興致來了,道:“晚上咱們就干脆坐這兒吃吧,位置好。”

“我專程給您和彭師傅留了包廂。”許成道。

“咱們才幾個人,去包廂做什么不是耽誤你做生意嗎?我覺得這里就不錯。”張褚樂呵呵地道。

“包廂比較私密,而且門關了還能隔味。”盧晟委婉地道。

言下之意就是,這里你覺得不錯,等到吃起來隔壁的人可能就覺得不行了。

張褚:……

剛才江楓一直在認真聽張褚聊天,想從他的話語中聽出點什么但一直沒有頭緒。盧晟剛才倒是問了張褚有關彭長平的事,江楓也能從張褚的回話中聽出來他當年和彭長平交情的確不深,這次他倆都這么高興完全是因為時間的加持,畢竟他是和曹桂香談戀愛又不是和彭長平但戀愛。

這也是讓江楓最為疑惑的一點,既然交情不深,那又有什么遺憾,還是未曾表露就夭折的遺憾。

思來想去,江楓覺得突破口就在順和樓上。直接問張褚肯定是問不出什么的,而已未免顯得太過刻意,還是張之蘊比較好下手。

沒有離開過學校經歷過社會的毒打的大學生比較好套話。

“張之蘊,既然張爺爺心里惦記著順和樓,你們去年來的時候怎么沒去順和樓吃?”江楓裝作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問道。

“去年來的時候爺爺沒說過。”張之蘊道,“去年我們是純玩,爺爺就說了去永和居吃一頓,然后我爸說一定要吃一次正宗的烤鴨,根本沒人提到過順和樓,我都不知道有這家店。”

“那張爺爺怎么這次想去了?”江楓追問。

“我也不清楚。我是昨天晚上坐車回家,然后今天上午和爺爺一起上的飛機,之前他都沒提過。是快下飛機的時候,他突然讓我查順和樓明天能不能訂到位置,說是明天想請彭爺爺去順和樓吃一頓。”

“是請彭師傅去順和樓吃一頓還是請彭師傅吃一頓去順和樓?”江楓問道。

張之蘊想了想:“是請彭爺爺去順和樓吃一頓。”

江楓點頭,看來順和樓確實是關鍵點,請彭長平吃飯也是關鍵點。

只是為什么一定要是順和樓呢?

“楓哥,你問這個做什么?”張之蘊之前在會議室面對幾位自己壓根不認識也插不上話的人比較拘謹,還叫江楓為江楓學長,現在一放松下來頓時變回了楓哥。

“我就是好奇,我不知道順和樓原先和永和居齊名以為他一直都這樣不溫不火的,還奇怪張爺爺怎么突然想去哪兒吃。”江楓笑道。

張之蘊點點頭,感嘆道:“其實楓哥,多虧你家店原先開在學校后門我才能認識你,不然我都不知道我爺爺奶奶原先的事。”

“哦?”

“他們都不愛說,我家也從來不走親戚,我姑姑和姑父就住我家樓上過年都不用專門去走親戚。我原先一直不知道他們是北平人,小時候還一直納悶怎么我說話的口音怎么和我同學不太一樣,我還以為是因為我在家里看相聲小品看多了說話都帶兒化音。”張之蘊吐槽道,“可能他們老一輩都不喜歡提當年的事吧。”

江楓:哦?

我們家的老一輩可不是這樣的哦。

江楓的直覺告訴他,這個支線任務真正的突破口就在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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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系游戲 第六百六十四章 柜子上的記憶

張之蘊那邊是套不出別的話了,江楓只能把主意打到其他人或者東西身上。其實如果可以,他倒是想直接問張褚您還有什么遺憾嘛。可惜這是老友見面不是選秀節目,不能拿起話筒就問你有什么夢想嘛。

張褚正彎著腰自己研究上次江楓摸出了記憶原先被曹桂香敲斷過窗框的窗子,因為被曹桂香人為敲斷過,它的窗框和其它窗戶的窗框看起來都有些不同。張褚研究了半天,最終得出結論——當初他接窗框的時候技術還不太行,導致這個窗框看起來和其它的格格不入。

“這個窗框是我接的第一個外活,沒收錢,但是管了一頓飯。多虧了這個窗框我才能認識桂香,后來我和桂香處對象,時不時就往你們永和居跑,有不少桌子腿椅子腿都是我修的。”張褚笑呵呵地道。

江楓在邊上敷衍地點著頭,點著點著就反應過來了。

他上次只摸了一個窗框就摸出了一個記憶,這永和居可不止一個窗框呢!

心動不如行動,江楓當即開始摸窗框,從靠近樓梯的那個開始摸,一路摸過來。在張之蘊不解的眼神中,江楓從頭摸到位,仔仔細細每個角落都不放過,摸到最后許成,盧晟和張褚都發現了他怪異的行為。

沒有記憶。

不光沒有記憶,手上還劃了道口子。

傷口不深,也沒多痛。江楓摸的時候一心關注能不能摸出記憶,摸完之后一心琢磨怎么從張褚哪兒套話,都沒感覺到手上被劃出了口傷口,一直到血滲出來被眼尖的盧晟看見才發現。

手是廚師最寶貴的財富之一,雖然只是道小口子也值得引起注意。盧晟辦公室里有醫療箱,他本來想陪江楓一起去的但被江楓拒絕了,最終是盧晟告訴江楓醫療險的位置江楓自己去他辦公室里找。

盧晟的辦公室亂得跟個雜物間一樣,他平時只在辦公室喝茶從不在里面工作,重要文件都在家里,所以也不怕江楓這個泰豐樓的老板獨自進他辦公室。

醫療箱在盧晟放茶葉的柜子的最上層,柜子有點高江楓右手掌心傷了不敢想原先那樣用力徒手取下來有點困難,便搬了把椅子墊了張白紙準備踩著椅子去拿。

江楓踩上椅子,右手扶著柜子,伸出左手準備取拿醫療箱,手還沒碰到醫療箱就先蹭到了滿是灰塵的柜子頂。

“叮,獲得張褚的一段記憶。”

江楓驚了,顧不得面前的醫療箱,開始低下頭打量這個他從未在意過的其貌不揚平平無奇的柜子。

不打量不要緊,這仔細一看江楓就發現這個柜子看起來有點年代,看上去灰撲撲的但只要認真觀察就能發現這么大一個柜子居然沒有一根釘子,至少從表面上看不出來。

江楓麻利地把醫療箱拿下來,椅子歸位,快速且簡單地給自己的傷口消毒包扎,快步朝二樓走去。

他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問問盧晟這個柜子的來歷了。

“盧老板!”江楓回到二樓的時候盧晟已經從回椅子上快樂喝茶了,“我剛才突然發現你辦公室的那個柜子挺別致的,在哪兒買的方便透露嘛,我也想買一個放家里。”

“放家里?”盧晟有些萌,不明白江楓什么愛好喜歡往家里放這種家具,“這柜子是永和居原先留下的,估計現在市面上買不到一樣的。”

“原先留下的?我還以為永和居這種大件的家具都被燒了呢,那可能真的買不到了。”江楓露出遺憾的表情。

“確實都被燒了,但這個是例外。這個柜子原本就放在我辦公室的那個房間,我辦公室原先是雜物室,這柜子里放的基本上都是工具。永和居失火前這柜子壞了一個門,修理師傅沒空上門我爸就把柜子拉到他家去修了,這才逃過一劫。”盧晟道,“這柜子是酸枝木做的,大堂里被燒的那些柜子有好些都是好木頭做的,還有一個黃花梨木做的博古架呢。”

江楓恍然大悟,漏網之魚。

還好當初沒燒了,這柜子要是燒了張褚的記憶也會跟著柜子一起葬身火海。

“你這手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看看,這邊上有一個小衛生所,你要不要去哪兒找護士看看。”盧晟還是比較關心江楓的手。

“不用,一點小傷口而已,比被刀切的傷口淺多了,估計明天就能好。”江楓不怎么在意他的手,他比較在意剛才摸出來的記憶。

為什么是在柜子的頂部摸出來的呢?

難道張褚當年閑著沒事爬柜子上面去了?

“盧老板,我先出去打個電話。”江楓決定先把記憶看了再說。

“快吃飯了,記得早點回來。”盧晟提醒道。

江楓點頭,下樓離開了永和居,沿著馬路走了大概三分鐘,找到了一家有座位且座位那邊沒人又靠里邊的不大的便利店。江楓走進便利店,隨便買了一聽可樂往椅子上一坐。

江楓回頭瞄了一點店員,店員正在玩手機完全沒看自己。

江楓微微低頭,看著桌子,點看屬性面板,看上去就像是在桌子上點來點去。雖然有些怪異但也不算太怪異,畢竟現在社畜壓力大,被交警攔下來都可能抱著開自己罰單的警察叔叔大哭一場,在便利店的桌子上點一點看上去也沒什么。

江楓選中張褚的一段記憶,點擊是,瞬間被迷霧包圍。

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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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系游戲 第六百六十五章 因為愛情(三)

江楓發現自己出現在金木匠家門口。

看時間應該是秋末轉冬的時候,路邊的樹上的葉子已經快落光了,身旁的張褚已經穿上了厚衣服,就是衣服有些臟再加上顏色比較暗淡看起來灰撲撲的。張褚站在金木匠家門口,門是關著的,讓江楓覺得奇怪的地方在于張褚并沒有進去,而是站在緊閉的門前一動不動。

江楓盯著張褚,他沒什么表情,就站在門口盯著門,不敲門也不離去,眼神十分怪異,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情緒。

在江楓的理解看來,這種情緒是悲傷。

又不僅僅是悲傷。

難不成金木匠出什么事了?

可惜張褚不能給江楓回答,江楓只能站在邊上靜靜地看著他。這時的張褚和先前砸窗框記憶中的張褚相比變化還是蠻大的,臉還是那張正氣凌然,濃眉大眼的帥哥臉,氣質上卻截然不同。

如果說先前的張褚還是一個青澀的少年,現在的張褚就有了幾分被社會毒打的社畜的氣息。倒不是說他是社畜,江楓就是覺得他應該是被社會毒打了,而且打得還挺狠,人看起來有些消沉。

幾分鐘過去了,張褚還在原地站著,江楓開始朝周邊溜達。他這次的活動范圍不大,大概只能在以張褚為中心點的半徑七米的范圍內活動,剛好可以穿墻溜進金木匠家的前院和金木匠隔壁的人家的前院。

金木匠家里似乎沒有沒有人,院子里一片狼藉連一塊好木頭都沒有,全是木頭渣子也刨出來的木花,乘涼的架子也不知為何倒在地上無人處理。

金木匠隔壁的人家有人,一個中年婦女正在前院洗衣服,一邊洗還一邊告誡自己年幼的女兒別出門。

“可是我剛剛看見張褚哥哥來了,我想出去找張褚哥哥玩,媽,我都好久沒出門了。現在學校也不上課,我天天在家里都沒事干。”小姑娘有些不樂意。

“找什么張褚哥哥,隔壁……”中年婦女的聲音驟然變小,好像在談論一件不能聲張的事情,“隔壁和現在不一樣了,青青乖啊,別出去,也別去找張褚哥哥玩,咱們以后和他少接觸。”

“為什么呀?”小姑娘顯得非常不樂意,“被抓走的是金伯伯和愛國哥哥,和張褚哥哥有什么關系?”

中年婦女嘆了一口氣:“怎么沒關系了,你,唉,反正不許出去。”

小姑娘只得作罷:“媽媽,哥哥什么時候回來啊!他上次還和我說回來的時候給我帶草原上的特產,這都快一年了他怎么還沒回來?”

中年婦女摸摸她的頭,聲音又小了許多:“快了,快回來了。”

江楓好像懂了什么,正想上前一步聽清這母女倆的對話,空氣墻就直接朝他撞來。

還是撞臉,狠狠地一撞撞得江楓感覺自己五官都要變形了。

空氣墻移動的速度很慢,江楓快速從地上爬起來穿墻回去跟上張褚,一邊走一邊揉臉。空氣墻雖然不會給他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但疼是真的疼。

張褚走的很慢,顯然是有心事正在一邊走一邊想事情,表情有些凝重,甚至沒怎么看路一直低著頭看著腳下。

一路上江楓看到了一些人,有的人似乎認識張褚,遠遠地看見他就慌不擇路地避開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獸。張褚對此沒有什么太大的反應,他可能看見了但完全沒在意,他就一直這樣沉默地慢吞吞地走著,一路走到了永和居門口。

永和居門口顯得十分蕭條,沒人,門是敞開的。隔壁的綢緞鋪子大門緊閉,連招牌都是歪的。

張褚走了進去,張經理和往常一樣站在柜臺后面算賬,見張褚來了笑道:“小張來了呀,桂香剛才出去了你先去雜物間拿工具吧。”

“嗯。”張褚點頭。

張經理從柜臺后面走出來,陪張褚一起去雜物間。

“最近怎么樣?”張經理問道。

“還行。”張褚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小張啊。”張經理看了看周圍,確定沒人才輕聲道,“現在和原先不一樣,世道變了。你要是有機會能見到你師父,你勸勸他,別那么犟也別那么軸,該服軟服軟,該寫檢查寫檢查,哪怕是去掃廁所也比現在這樣好,別為了一張床把命丟了。”

“你勸勸他,就算他愿意犟,愛國也……哎。”張經理只能嘆氣。

兩人走到了雜物間門口,張經理也走了進去,把門半掩地合上。

張經理把張褚拽到角落里,小聲道:“本來這種事我不應該告訴你的,但這事瞞不住,我怕你到時候從別人嘴里聽到傳得離譜話到時候更難受。尹經理瘋了。”

張褚愣住了,這是江楓在進入這個記憶之后第一次見到他有如此明顯的表情波動。

“為……為什么?”

“她女兒自殺了,就在昨天晚上,自己找了根繩子在綢緞鋪里吊死了,據說還留了封遺書,但遺書已經被燒了,現在綢緞鋪徹底關門了。”張經理道,搖搖頭,“這小姑娘……沒吃過苦,也正常。”

“尹經理今天早上聽到消息就瘋了,我告訴你這個事情就是想讓你去勸勸你師父,尹經理都這樣了,他沒必要為了一張床把自己的命也搭進去。”

張褚一臉苦澀:“我根本見不到他。”

“現在我爸媽也離婚了,我沒活干,也就您還敢讓我上門修桌椅。北平我估計是呆不下去了,我準備下鄉當知青,去南邊。”

“你想好了?”

“想好了。”

張經理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良久才道:“這樣也挺好的,換個地方,你是木匠,到哪兒都能混到一口飯吃。”

“你和桂香說了嗎?”

“說了。”張褚木著臉,“我這次來就是打算和桂香分了,桂香有工作,成分好,犯不著和我在一起,我不想拖累她。她因為這事和她爸媽吵了好多次了,也該分了。”

“你啊。”張經理還想說些什么,最終還是沒說,“也只能這樣了,桂香這孩子也倔,你找個合適的時機說。”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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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10 07:25:36 |只看該作者
生活系游戲 第六百六十六章 因為愛情(四)

張經理覺得自己言盡于此已經算是仁至義盡,拍了拍張褚的肩,離開了雜物間,走的時候還。張褚呆愣愣地在原地站了幾十秒,然后走到柜子前,開始挨個格子翻找他所需要的工具,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架子里的工具很雜,江楓粗略地掃了一眼基本上啥都有,大小不一的錘頭,螺絲刀,小釘子,甚至還有火柴盒和紙扇子。東西堆放得毫無秩序,江楓猜永和居的員工估計是誰有需要就來這找,用完了再隨手放,所以才能造成工具如此雜亂無章的局面。

雖然雜亂,但張褚還是能找到。他從最底下開始,一層層往上翻找,一直到最上面,江楓這時才注意到柜子嘴上還還有兩個小箱子。

張褚和江楓一樣,搬了把椅子踩著扶著柜子打開箱子,在兩個小箱子里翻找工具。

突然,江楓聽見了急促的腳步聲。

“二師兄,我剛回來師父交代我的東西我還沒處理,你拉我來這里做什么?”門外傳來曹桂香的聲音。

“我有正事要和你說,去里面說。”秦貴生的聲音聽起來很嚴肅,張褚身型一滯,屏住呼吸,顯然不想現在遇上曹桂香。

他還沒有做好準備。

“我聽師兄說你要辭職,你這個死丫頭談戀愛談傻了吧,辭職知青下鄉,你腦子裝的漿糊嗎?”秦貴生顯然是氣狠了,連死丫頭這個詞都用上了。

江楓看來張褚一眼,他還維持著剛才的動作,臉上滿是震驚。

江楓沒工夫關注張褚,直接穿墻出去。

曹桂香和秦貴生之間劍拔弩張,秦貴生怒目相視,曹桂香也是一臉怒容。

“對呀,我就是要知青下鄉,師父都沒說什么秦貴生你管那么管寬做什么?”曹桂香怒道。

“進去說!”秦貴生說著就要去抓曹桂香的手。

“不進去,過幾天全店人都會知道,就在這說。”曹桂香甩開秦貴生的手。

“你個死丫頭,我看你是從小到大都沒挨過你二師兄我的打現在才這么無法無天。頭兩年你不知青下鄉,現在要下鄉,前幾年去的人你見著有誰回來了?別人都是躲著不去,你倒好,有工作不用去還自己上趕著,我看你就是談戀愛談傻了被張褚那個混小子給騙了。他在哪兒?我現在就去揍他!”秦貴生怒不可遏。

“和他沒關系!”曹桂香和從后面過來的彭長平異口同聲。

“大師兄你來了,你快來管管她,我看她就是腦子里進了水,揉面的時候把面粉揉進腦子里把腦子糊住了。”秦貴生仿佛找到了主持公道的,連忙道。

“你們兩個小點聲,我大老遠就聽見你們在這吵架。貴生你也別生氣了,師妹這次辭職下鄉是經過師父同意的。”彭長平道。

秦貴生一臉不可置信。

“你記得上個月張經理說過,我們店要減員吧。”彭長平道。

“減員和師妹有什么關系,要減也是減王師傅的兒子,他連正式工都不是上次也是托關系才留下的,再怎么減也不可能減到我們頭上。”秦貴生道。

“但如果我辭職的話王師傅的兒子就不用走。”曹桂香道,“我本來就準備辭職,這樣一來兩全其美不是更好嗎?”

“我呸!”秦貴生一臉面子都不給曹桂香留,“還兩全其美,曹桂香我前些年怎么沒看出來你還有這副好心腸?這些年下鄉的,除了第一批,又幾個是真心要走的?家里姊妹多的,為了爭搶留下的名額的反目的還少嗎?我看你就是被張褚那個混小子騙了,他現在出了事沒地兒可去十有八九是要下鄉的,我看他就是不甘心看你留在北平過好日子才忽悠你讓你和他一起下鄉。”

“我都說了不是!”曹桂香拔高了音量,深呼吸了好幾口才平復了心情,“我必須得下鄉,如果這次我不去我弟弟就要去了!”

秦貴生呆住了。

“我弟弟已經16了,我家3個小孩按理來說怎么也該去了。是因為前幾年我弟弟年紀小,我大姐嫁人了,我又轉了正式工才一個沒去。我爸媽原本以為拖上個幾年,拖到知青都回來這事就過去了。結果沒想到沒拖到知青回來,反倒拖到我弟弟到了年紀,現在家家戶戶都在托關系我們家哪兒還能找到關系,我辭職下鄉我爸媽都同意,二師兄你就別管了。”曹桂香道。

“你辭職你弟弟就不用去你爸媽當然同意!”秦貴生脫口而出,見彭長平正一臉不贊同地看著自己意識到自己剛才說錯話了,慌忙改口。

“我的意思是,是……算了,都這種時候我管你那么多,我的意思就是只要你弟弟能不下鄉你爸媽才不會管你的死活!”

此話一出江楓都驚呆了,沒想到秦貴生居然頭鐵至此,連這種話都敢當著曹桂香的面說。

“秦貴生!”彭長平也拔高了音量。

“大師兄我說錯了什么?師妹她爸媽就是偏心,師妹這些年帶回家的飯菜有多少是進了她肚子里的,她每個月工資都上交我從沒見她有過一件新衣服。現在她無私了,她奉獻了,你看看到時候她爸媽會不會管她的死活!”

“這事人家的家事,你不應該多嘴。”彭長平無奈道。

秦貴生梗著脖子:“別人那是家事,我師妹這就是我的事!曹桂香,你腦子清醒一點好嗎?原先我怎么沒看出來你這么喜歡你弟弟愿意為了他這樣無私奉獻,這些年你也見到了,為了弟弟妹妹自我犧牲奉獻下鄉的知青們還少嗎?走之前誰家不是說以后要補償,會寄東西,會經常寫信,一有機會就讓她回來。四年了,四年多了!頭兩年寄東西的人家不少,你看看到現在還有幾家履行了諾言?”

“就我隔壁那家,他家女兒等不下去在鄉下結婚了,你知道他家是怎么做的嗎?直接斷了聯系。你也想像她一樣?”

“曹桂香我告訴你,你爸媽同不同意我不管,師父同不同意我不管,我不同意!只要我腦子還清醒,我就不同意,你別想辭職下鄉。要自我奉獻你去別地奉獻去,你要是實在太閑了你就去拿頭撞墻,把你腦袋里的水,漿糊和面糊都給我裝出來了再說這事。”

“二師兄。”曹桂香看著秦貴生,眼中再也沒了火藥味。

彭長平無奈地搖搖頭。

“沒有用的,我已經和張經理說了,報告都交了。”

“那就拿回來!”

“貴生,算了。”彭長平拍拍秦貴生的肩示意他冷靜點,“師妹都二十多了,她能自己判斷,也能自己做決定。”

“她能做決定個屁!”秦貴生氣得恨不得先抽曹桂香兩個大嘴巴子再去錘張褚一頓,“我還不了解她?師兄你就聽她扯吧,什么王師傅,什么她弟弟,那都是虛的。十有八九是張褚要下鄉她才要一起去的,肯定是張褚那小子在從中作梗,不然還什么為了弟弟,她爹媽就算來店里鬧她都不會去。”

彭長平看向曹桂香。

曹桂香沉默不語。

“你說,你要不是為了張褚你現在早跳起來罵我了!”

曹桂香開口了:“我原本和張褚定了明年四月結婚。”

這下秦貴生不說話了,江楓懷疑他被這個消息嚇傻了。

“原本我們雙方家長都已經在談,我爸媽都在準備我的嫁妝了。”曹桂香道,“然后金木匠就出事了,他死活不肯砸床,結果腿都被打斷了。尹經理剛出事她女兒就離婚了,原本就呆在家里不敢出來,現在因為這張床命都沒了。今天我來得早,隔壁的事我看見了,上午張經理和我說尹經理知道這個消息就瘋了。”

“那你還不離他遠一點。”秦貴生一臉恨鐵不成鋼。

“那我不就和尹經理她女兒原先的老公一樣了嗎?”曹桂香瞪大了雙眼,“如果他不離婚,尹經理的女兒就不會死,尹經理也不會瘋,可能金木匠他們都不會有事。”

“你們不是還沒結婚嗎?”秦貴生恨不得把曹桂香的腦子挖出來,看看構造是不是和別人不一樣。

“有區別嗎?我現在和張褚分了,不是因為我不喜歡他,是因為我害怕,我怕他連累我。哪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就算我不是劊子手我也是推他上黃泉路的人。”曹桂香看了一眼雜物間的門,“而且二師兄,你不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嗎?我下鄉,王師傅,我弟弟,我爸媽都會很好。”

“可是你會不好。”秦貴生發現自己根本無法說服曹桂香。

“不。”曹桂香笑了,“我也很好。”

“二師兄,你剛剛說的沒錯。我弟弟,王師傅他們都是借口,張褚要下鄉,所以我要陪他下鄉。”

“我很好。”

江楓回到雜物間內,發現張褚還維持著剛才的姿勢,抱著柜子就像是溺水的人抓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門外的對話,張褚顯然聽得十分清楚。

因為他的眼眶是紅的。

沒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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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10 07:25:44 |只看該作者
生活系游戲 第六百六十七章 因為愛情(五)

門外的對話還在繼續,氣氛緩和了許多。原本激動不已的秦貴生發現他根本無法更改曹桂香的意見開始變得無力,只能像彭師傅和彭長平那樣選擇尊重曹桂香的決定。

雖然他內心里依舊覺得曹桂香的這個決定非常傻逼,并且把他覺得曹桂香的決定非常傻逼的想法寫在了臉上。

“下定決心了?”秦貴生問道。

曹桂香點頭。

“不后悔?”曹桂香搖頭。

“屁。”秦貴生冷哼一聲,“你這是沒去,你要是去了就是什么叫真正的苦了。南方那邊天熱,蚊蟲多,沒有蚊帳和驅蟲藥夏天的晚上能把你咬死,冬天又冷,還沒有炕,我看你到了冬天怎么活。”

“你別以為下地干活有多輕松,你干過農活嗎,你以為跟小時候練廚一樣呢,在地里呆一天我估計你腰都直不起來。還有你這手,別擦護手油雪花膏了,我告訴你沒用,你要是去南邊呆幾年我估計你這手到時候比我還糙。你……”

秦貴生絮絮叨叨說了一大串,顛三倒四的,仿佛自己原先知青下鄉過似的。

“我告訴你,女孩子在外面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別被那群小流氓占了便宜,那些破皮沒皮沒臉的,還好你不好看。鄉下通信還不方便,你要是想寄信還得專門去鎮上或者托人幫忙,受了委屈也沒人會替你出頭,要是晚上想一個人偷偷哭同屋的人還會嫌你吵了她睡覺。”

曹桂香看著秦貴生,道:“二師兄,阿敏姐去了幾年了?”

“兩年多了。”秦貴生悶聲道。

“你們還在通信嗎?”

“廢話,不通信我怎么知道這么多的。”秦貴生沒好氣地看了曹桂香一眼,瞬間泄了氣,“就頭一年寄了不少信過來,今年一共才寄了三封信,每封都不到兩頁紙。”

“你還等她嗎?”曹桂香問道。

“當然等!”秦貴生拔高了音量,“你以為就你定了婚期,我本來也……”

說著秦貴生突然沒了聲,不再說了。

“我不知道。”

彭長平搖搖頭,走了。

“我都快三十了,大師兄在我這個年紀都有兩個兒子了。再等幾年阿敏也快三十了,我不知道。”秦貴生只能搖頭,“不管你了,你愛咋咋地。”

“不用給你寄信?”曹桂香笑道。

“你敢!”秦貴生瞪大了眼睛威脅她,“別人怎樣我不管,曹桂香你每個月都得寫信回來,你沒時間就讓張褚去寄,他這幾年在我們永和居白吃白喝這么多東西你使喚他是應該的,有活就交給他干,別累著自己。”

“還有啊,你爸媽我信不過,你得讓他們立字據。你工作都不要下鄉,最后得利最大的就是你弟弟,你必須要你爸媽還有你弟弟補償你。什么麥乳精,餅干,糖,還有紅糖,還有布,每個月都得給你寄,你把字據給我,要是他們沒給你寄我就去街道辦借喇叭站在你家門口喊。”

曹桂香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二師兄,你說什么胡話呢。我家一個月也沒多少布票,還麥乳精,還餅干和糖,這些東西我現在都不怎么吃得到還月月都寄,別鬧了。”

“我怎么鬧了?你做了多大犧牲啊,咱們永和居的正式工多少人擠破了腦袋都擠不進來,不就是讓他們給點吃的和布嘛,他們應該給!你都下鄉了,你弟弟憑什么還是能在北平吃好吃的穿新衣服,他就不配,他但凡有點良心就該攔著你自己下鄉而不是假惺惺地說什么謝謝姐姐了。你這些年交給家里的工資夠買多少新衣服,餅干和糖了,你又不在家里吃沒花家里的錢,就該他們給你,連本帶利全都給你!”秦貴生較起了真。

曹桂香只是笑,沒把秦貴生的胡話放在心上:“張褚今天要來店里把之前壞的桌椅全修了,馬上就快到飯點了他估計還沒吃飯,我去給他煮碗雞蛋面,到時候他來了就能吃了。”

“張經理要是回來了二師兄你告訴他一聲,雞蛋從我工資里扣。”曹桂香說著就走了。

呆曹桂香走后,秦貴生才一臉不爽地呸了一聲,嘀咕道:“還雞蛋面,沒良心的死丫頭,我在這兒給你苦口婆心地說了這么多連杯水也不給我倒,那臭小子人都沒來還就有雞蛋面吃了。”

說完秦貴生就自力更生自己去倒水了。

江楓回到雜物間內,發現張褚不知道什么時候悄無聲息地從椅子上下來,正揣著一兜工具面色凝重地發呆。他懷里的錘子有半邊都跑了出來,這讓江楓非常擔心下一秒錘子就會砸在張褚的腳上把他直接砸進醫院。

幸運的是悲劇并沒有發生。

張褚發了一會兒呆,似乎是想清楚了,把懷里的工具放到地下開始整理柜子里的物件。每樣東西按大小,種類和功能放好,井井有條有理有序,一整理就是大半個小時。

待柜子里的東西全都整理完了張褚才抱著工具出去,就像是剛來一樣,走到了大堂。

曹桂香就站在大堂里,看她的樣子估計是在等張褚。見張褚來了曹桂香連忙迎上來,表情還有點驚奇:“你什么時候來的?我剛剛一直在這里怎么沒看見你?”

“來了有一會兒,我去雜物間找工具了。”張褚含糊道。

“噢。”曹桂香點頭,“餓了吧,我去給你煮雞蛋面。你一直沒來我怕煮早了面坨了就一直沒敢煮,你先休息一會兒吃了面在修桌子。”

“桂香。”張褚像是鼓足了勇氣,“我有事要和你說。”

“哦,對了,我也有事要和你說,我今天交了辭職報告,下個月我和你一起知青下鄉,你去哪兒我報哪兒。”曹桂香道,就像是在說一件今天的面條放多少粒蔥花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

張褚動了動嘴唇,有些艱難地道:“你不……”

“我可不是因為是,我是因為我弟弟年紀到了要知青下鄉,我不去的話他就得去。其實也不光是因為我弟弟,我們店不是要減人嘛,如果我不辭職王師傅的兒子肯定就要走。他兒子身體不好,這一走保不齊明年就得下鄉,王師傅平時對我這么好我也不能在邊上看著無動于衷。”

“你……”

曹桂香根本不給張褚說話的機會,繼續道:“其實我決定下鄉也不錯,我們本來就是學手藝長大的,又不是吃不了苦。你是木匠,我是廚子,咱們在哪兒都有飯吃。而且我聽說鄉下糧食足,靠近山里的沒準還能打到野兔野豬,每年過年都會殺豬分肉。我爸媽說了,他們每個月都會寄東西給我,我這在北平每個月工資都得上交,要是當了知青下鄉不光不用上交工資,我爸媽還會給我寄東西,這不比在北平好多了?”

“你先坐著吧,我去給你煮面,雞蛋面!”

張褚準備了半天的話愣是一句都沒說出來。

張褚只能把工具暫且放在桌子上,站在大堂等著。過了幾分鐘,曹桂香就端著雞蛋面出來了。

很簡單的一碗雞蛋面,手搟面,雞蛋是打散的看著特別多,面上淋了點醬油著色,除了雞蛋和面啥都沒有,連青菜和蔥花都沒有。

“快點吃吧,趁熱吃好吃,底下還臥著一個蛋呢。本來我想撒點蔥花的,二師兄小氣死活不讓我拿蔥花,待會兒他要是出來了你躲著他點,他今天心情不好就想找人發火吵架。”曹桂香把面放在桌上笑著道。

張褚沉默不語,沒有拿筷子。

“快吃呀,不燙的。”曹桂香催促道。

“桂香,你還是去找王經理把辭職報告拿回來吧。”張褚道,“我們……”

曹桂香板起了臉,看著張褚:“為什么要拿回來?我已經把這事和我爸媽說了,如果我想反悔他們第一個不同意。”

她從一開始就沒有給自己留退路。

“你不應該……”

“我不后悔。”曹桂香道,突然笑了,“吃面吧,先別說這個了。對了,之前在順和樓定的酒席你退了沒,要是你現在不方便過去我去和順和樓的東家談。你可是交了定金的,他們可不能趁火打劫連定金都不退。”

張褚沒說話,拿起筷子低下頭,夾了一大筷子面。

江楓清楚地看到,在張褚夾起面的時候,有一顆豆大的眼淚滴在了面上,就像水滴入江河一般,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

張褚吃了一大口面,狼吞虎咽,仿佛和面有仇一般。

“你慢點吃,小心噎著。你今天是不是沒吃飯?味道怎么樣?我剛才煮的時候有點急,可能口感不太好。”

“有點咸。”張褚悶聲道。

眼淚太咸了,咸得他想哭。

“咸?難道是我醬油放多了?不應該啊……”曹桂香的聲音中帶著十足的困惑,臉上的表情想必也是困惑的,只是江楓已經看不清了。

聲音漸漸淡去,江楓也開始被霧籠罩看不清二人,看不清面。

江楓離開了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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