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陌客] 超人末日未來 (全書完)

力寶龍

第七十章 求助

　　星期三，清晨。

　　朝陽一寸一寸地灑向了沉睡中的大都會，傑伊在晨曦完全覆蓋城市前從哥譚飛回了自己的宿舍。雖然昨夜在哥譚過得頗為刺激，但那並不能影響他今天必須在太陽升起前回到學校、並準時趕到早上第一節課課堂的安排。

　　他悄無聲息地回到寢室，儘量不發出一絲聲音驚擾他熟睡中的室友，但進門後他才發覺這毫無必要。邁克睡得就像死豬一樣，鼻腔裡發出的響亮鼾聲彷彿要掀翻屋頂，對有人進門來的事沒有一丁點兒察覺。傑伊慶幸的同時心裡也不禁擔憂，因為這意味著今後他要想在宿舍裡睡覺那必須在這室友入睡之前。

　　傑伊平常就沒什麼心思認真聽講，在經歷了昨晚和超人的大戰之後更沒什麼心情了。整個兒早上的課堂上他幾乎一直一手托著腮幫在桌邊發呆，耳朵裡貌似在聽著教授的講課，但壓根沒往腦子裡去。他滿腦子都是超人的事，整節課幾乎都盯著窗外一棵樹的樹梢發呆，手裡不自覺地轉著圓珠筆。

　　直到距下課還剩二十分鐘時，一道尖銳刺耳的響聲刺破空間、從窗外直擊入了他的耳蝸。

　　傑伊渾身一顫，圓珠筆不自覺地掉到了地上。那噪音簡直堪稱一種折磨，劇烈的音效就好比近距離聽著建築工地的電鋸聲，讓人腦袋幾乎要炸裂。

　　傑伊下意識捂起了耳朵，但那當然沒法截斷他的超級聽力。他左右環顧四周，講台上的教授依舊唾沫橫飛，學生們仍聽得津津有味，除了他以外似乎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那難以忍受的聲波。

　　傑伊很快意識到了那是只有他能夠聽到的超聲波，可是哪裡來的呢？有人故意放給他聽到的？又或者只是哪個實驗室在做超聲波相關的實驗？

　　也許過了今天他得找卡拉好好請教一下怎麼主動屏蔽自己的超級聽力，不過現在他已經感到有些難以忍受了。他不顧這會兒還在上課，直接在眾人矚目下起身離開了教室，找了個無人處脫下外衣著裝了超人戰袍，嗖地飛身而起向著那噪音的聲源飛去。

　　大都會城區，一片廢棄住宅的空地上。

　　阿曼達‧沃勒雙手負在身後，幾乎眯成縫的眼睛隔著兩片小圓眼鏡片望著大都會蔚藍的天空。兩名黑色西裝的探員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後，一台喇叭狀的設備正閃爍著代表激活狀態的紅色指示燈，向整座城市範圍釋放刺耳的高頻聲波。

　　人類沒法聽到這個頻率，而最近那個行事霸道的「超人」正在地球的另一半阻止暴動，這座城市裡只有一個人能聽得到。

　　當那穿著紅藍制服的人影出現在空地正上空，阿曼達‧沃勒露出了一絲微笑。她揮揮手，示意身後的下屬將那台發射噪音的機器關了，接著仰望著天空說道：「既然都來了，為什麼不下來談談呢？」

　　她聲音並不大，音量就和平常面對面說話相同，但她知道身在幾十米空中的那個氪星人能聽得到。傑伊懸浮在半空俯視著沃勒，不禁微皺起了眉頭。

　　當一個二次元漫畫形象出現在真實世界中有著些許的差異是理所當然，所以之前傑伊在這個世界裡遇到一些原漫畫中的角色他都沒法第一時間辨認。可唯有阿曼達‧沃勒例外——傑伊一眼就認出了她來，就因為她那身材著實太過顯眼了。從傑伊的高處俯瞰她就像個緊緊地裹在藍色正裝裡的黑色肉球，再加上她眼中透出的那非同常人的鋼刀般銳利的目光，那獨特的形象幾乎就成了她的個人名片。

　　根據漫畫認知，傑伊記得阿曼達‧沃勒是一個叫做天眼會的組織的負責人，地位類似漫威神盾局的尼克‧弗瑞。她是個相當狠厲的角色，原作中掌握著多數超人類的秘密身份和弱點，許多見不得光的機密裡總是有她的份兒。

　　眼下的形勢看來她像是刻意用這台聲波發射裝置吸引自己過來的，這至少傳達了一個好消息——沃勒還不知道新超人的真實身份，否則她這會兒應該翹著腿坐在傑伊的宿舍裡等著他回去。

　　傑伊思忖一陣後降落了下去，站到了沃勒面前。他不清楚對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至少氣勢上不能示弱。

　　「阿曼達‧沃勒。」傑伊決定先發制人，「你想找我？」

　　沃勒顯然略有意外：「你認識我？」

　　「我知道你是誰，所以我們可以直接省去廢話了。」傑伊淡淡道，「有什麼事？」

　　或許他比之前想像的是個更難纏的傢伙，沃勒暗暗在心中給新超人的資料庫中加了一筆，然後不動聲色地說：「你認識我，那麼我們的確可以省去些開場白的時間，我就直奔正題了。記得一個星期前，菲律賓海的反常風浪麼？」

　　「記得。」傑伊雙手抱臂，等著她說下去。

　　「我在新聞裡看到你的表現了，英雄之舉，令人敬佩。」沃勒說著，臉上卻沒有絲毫類似欽佩的表情，「只不過有些粗心大意。」

　　「怎麼？」

　　「我打賭你忙著救災的時候肯定沒有用你的超級眼睛向海裡看一眼，研究一下是什麼導致了這樣反常的氣象。」

　　傑伊沒有反駁，她說的是事實，傑伊當時根本沒想到去觀測什麼氣候成因。

　　「好在我的人觀測了，我們注意到了某個龐大的能量源，就在菲律賓海的海底。」她說，「能量指數非常強大，而且極不穩定，可能會引起更多的災害。你只忙於拯救眼前的災難，卻沒看見導致它的根源，而那可能會招致更多的災害。所以我派了兩個優秀的探員去那片海域調查，尋找那個釋放能量的源頭可他們剛剛下去沒多久，海底便發生了某種意外。由於通訊中斷，我們沒辦法知道那下面發生了什麼，只知道我和那兩位優秀的探員失去了聯繫。而那之後海上風暴又達到了無法通航的級別，我的艦船不得不撤出。」

　　傑伊大概聽明白了：「你想要我去幫你把你的人救出來。」

　　沃勒點了點頭：「若不是別無選擇，我也不希望找你幫忙。但現在風暴級別比之前猶有過之，連水下都被一股特殊能量影響，任何交通方式都無法靠近那片區域，你是我剩下的唯一選擇。」

　　「你就這麼確定我會幫你？」

　　「不，但我知道其中一個失聯的探員，她和你挺熟。」她說，「海倫娜‧韋恩，女獵手，記得麼？」

　　傑伊不由微皺起了眉頭。

力寶龍

第七十一章 山村

　　群山之間，某個或許早已被遺忘的村落。

　　布魯斯‧韋恩穿著黑色的外套，翻山越嶺來到了這個山脈。萊克斯‧盧瑟給出的情報將他指引來了這裡，如果盧瑟所言屬實，這裡便是屬于超人的太陽光能軌跡的終點。蝙蝠俠和萊克斯‧盧瑟雖遠算不上盟友，但至少在這件事上他覺得盧瑟沒有理由撒謊。

　　布魯斯一路都沒法讓自己的心緒恢復平穩，也許是昨天夜裡和那個虛假的超人不愉快的碰面令他在涉及這個辭世已久的老朋友的問題時心煩意亂。他不知道自己期待在這偏僻山脈的村落裡發現什麼，也許他最好的朋友還有萬分之一的機率仍然活著，又也許在這深山之中等著他的只有一具永不腐爛的屍體。

　　於是他乾脆不再去想，決定走一步看一步。

　　他翻山越嶺，連續走過了山間的好幾座村莊，向村裡的每一個人亮出克拉克的照片詢問是否有人曾見到過他。而在一上午的徒勞無獲後，終於有某個村子裡的小姑娘有些不確定地說可能見過類似的人，但那也已是好幾年前了。她說那個人只在村裡停留了幾個月，隨後不知什麼原因便離開了。

　　不算什麼很有價值的線索，但至少是個開始，這令半天毫無收穫的布魯斯精神一振。他繼續追問知不知道那個人可能去了哪兒，小姑娘咬著嘴唇思索了好一陣，最後仍有些不確信地將對面山頭的村莊指給了他。

　　布魯斯一個村子接著一個村子地走訪，接下來好幾個村落中都有人極不確定地說可能來過一個類似的人，但他似乎在每個地方都停留不久。布魯斯一天之內翻過了兩個山頭，走過了多個村莊，終於在太陽即將落山之際來到了這最後的山村。

　　這座小山村昨夜似乎也經歷了雨水的洗禮，上山的道路滿是潮濕黏滑的泥濘，但和哥譚相比至少這兒的空氣清新，光照充足。他找到了村裡唯一的酒館，在吧檯上出手闊綽地留下了一張綠色的鈔票，讓酒保在給他調好雞尾酒的同時十分樂意回答這位外鄉人的問題。

　　布魯斯和他聊了會兒天，先自然地扯了些無關緊要的話題，接著在他覺得合適的時機提出了他正在尋找一個老朋友。酒保自豪地說他們這是村裡唯一的酒館，只要是這座村子裡的人他一定至少見過。

　　布魯斯亮出了克拉克‧肯特的照片——當然是他作為記者時候的照片，那張帶著「S」標籤披著紅披風的照片壓根沒有詢問的必要，如果是超人來了這裡他早應當知道了。

　　令人失望但不意外地，酒保搖了搖頭，說沒見過這樣的人。

　　布魯斯低嘆了口氣，不再搭話，只自顧自地喝起了悶酒。都已經六年了，他早知道這趟旅途能帶來什麼有價值發現的可能性有多低，他甚至沒想清自己究竟是來幹什麼的。但今年之內竄出的那個叫新超人的小子，還有昨夜交手的那個和克拉克神似的傢伙，也許他只是被這些事刺激得更加想念一個老朋友了而已。

　　面對現實吧，布魯斯。他對自己說道，克拉克早已經不在了。

　　他又鬱悶地嚥下一杯酒，眼角餘光不經意地瞥到了酒館一角的桌邊坐著的一幫魁梧大漢。他們眼睛裡閃爍著不懷好意的賊光，全部有意無意地從布魯斯揣著錢包的口袋上瞥過，就差沒把他們滿滿的歹意寫在了臉上了。

　　布魯斯暗暗感到好笑，不僅是為自己竟會被選作打劫目標，更是覺得這些心懷不軌的傢伙跟哥譚的三流罪犯比起來都遠遠不如。他們如此單純地把自己的意圖透露在了眼睛裡，在看遍哥譚各種變著法兒玩新花樣的犯罪後，布魯斯幾乎要開始覺得他們看著有些可愛了。

　　他結清賬，起身推開了酒館粗糙的木門。那幾名當地大漢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走出了大門，想也不想便倏地起身，一窩蜂追了出去。包括酒保在內的幾名當地人當然都知曉他們的行為，但卻都只默不作聲，只當沒看見。

　　布魯斯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裡，假意沒發覺身後跟隨的幾人——儘管他們的跟蹤技術實在讓人不忍直視。他甚至刻意揀了處無人的空地專門為幾名歹徒挑好了最完美的動手環境，而那幾個頭腦簡單的傢伙還全然沒有發現不對，還在竊竊自喜。

　　當一名渾身肌肉的黑皮膚大塊頭像一塊巨石攔在布魯斯面前，他知道這些傢伙終於動手了，而他幾乎都等得不耐煩了。他冷靜地轉過身，身後也攔著四個大漢。他們個個人高馬大、肌肉錯節。布魯斯身高接近一米九，但面對每一個人卻都沒有身高優勢。難怪這些肌肉發達的傻大個這麼有底氣，光是這尺寸就足以嚇倒多數外鄉人了。

　　「我們不想把事情弄得很難看，外鄉人。」他們之中看上去是領頭模樣的人走了出來，不急不緩地說道，「你的外套、錢包、手機和手錶，把這些留下，我們會考慮讓你完整地下山。」

　　輕車熟路，看起來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些了，從他們的眼睛裡甚至已沒法找到絲毫的負罪感。布魯斯面無表情地掃過他們全部，在心裡給他們的犯罪等級簡單地評了個級，這決定了他們一分鐘後將被揍到什麼程度。

　　五名歹徒默契地縮小包圍圈，布魯斯攥緊了外套裡的拳頭，空氣中的火藥味愈加濃烈，雙方正欲動手，卻冷不丁竄出了個攪局的傢伙。

　　「喂！離那個外地人遠一點！」

　　所有歹徒動作同時一頓，包括布魯斯也露出一絲意外的表情。他們循聲望去，只見大概十步遠的地方站著個穿著老土的男人，裸露的雙臂上滿是結實的肌肉，下巴上不知多久沒修剪過的鬍子讓他的形象看上去略顯邋遢，但筆挺的腰板讓他多少精神了些。他額前的髮絲捲曲，藍色眼眸清澈如水，其中彷彿透著股浩然正氣，令人難以直視。

　　布魯斯用了接近二十秒才從這張幾乎已截然不同的臉上辨認出了自己過去摯友的面部特徵，表情由剛剛少許的意外逐漸變成了目瞪口呆——而當蝙蝠俠都露出了這樣的表情，那一般都意味著世界末日。

　　五個歹徒暫時將他們準備實施打劫的外鄉人丟到了一邊，重新組成包圍圈向這個新竄出來的大個子圍了上去，領頭那傢伙惡狠狠地道：「你就是沒法少管點閒事，對嗎傻大個？」

　　看起來像是克拉克的人認真地看著他們：「我不能，因為那不正確，就像你們正在做的事一樣。」

　　「哦，是麼？那你猜怎麼著？我們還打算做些更不正確的事呢。」

　　這領頭傢伙說著，給身邊同伴使了個眼色，所有人並著肩大步朝克拉克圍了上去。布魯斯雙手仍然還在外套口袋裡，站在原地冷眼旁觀。如果那個真的是克拉克，那麼他不需要任何幫助，也許下一秒他就會用超級速度把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鄉村混混捆成一個大粽子，又可能他會站在原地讓那些傢伙揍到拳頭髮腫，然後再給他們一個嘲諷的笑容。

　　但事情貌似並沒有那樣發展。

　　「嘭！」

　　拳頭擊中肉體的悶響，克拉克‧肯特嘴角甩出一串夾著血絲的唾沫，狼狽地栽在了泥地裡。

力寶龍

第七十二章 深海

　　菲律賓海峽。

　　果然就如阿曼達‧沃勒所說，持續了一週的海上風暴今天貌似比以往更加囂張了。狂風呼號著在水面上呼風喚雨，一波波白色浪花高高躍至空中，積攢了足夠的動能後猛地砸回水面。天空中雷雨交加，烏雲內降下了閃電，在海面上反射著藍白色的光。

　　科學已無法解釋這異常氣候，當地人大多已開始轉向迷信尋求解釋。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相信這是上帝的憤怒，甚至有些末日論者已散播起了這是《聖經‧創世紀》中毀滅人類的洪水將至前兆的謠言。

　　據專家分析，就連水下也游離著可能會影響電子設備的不明粒子，這使得潛水艇的接近也變得危險了起來。飛機和船只當然也都沒法穿過這樣瘋狂的海浪，發瘋似的天氣幾乎將這片海域劃成了禁區，人類任何的已知手段都沒法靠近。

　　但也不是所有人。

　　一抹紅藍的影子陡然間刺破了烏黑的雲端，像一陣凌厲的風闖入了暴風雨的天地。傑伊以超音速向著波濤洶湧的海面俯衝，大量雨水猛拍在他的臉頰和護目鏡上，潮濕的髮絲牢牢貼在額頭上，浸透了水的紅披風被風壓拉扯得筆挺。

　　是的，他還是接受了沃勒的求助，因為她說海倫娜在昨晚在這下面失聯了。沃勒說她攜帶的氧氣量只足夠支撐三個小時，而從她下水到這會兒十個小時都已經過去了，希望著實渺茫。

　　但那可是海倫娜‧韋恩，她不會那麼容易死在這種地方對麼？

　　傑伊讓自己儘可能地保持樂觀，「噗通」地扎進了水裡，聲音像是落在水上的海炮。他拖著一長串水泡沉入了漆黑幽深的大海，以極高的速度向海底加速。

　　除了這套超人戰袍外，他沒有帶任何的裝備潛入水下，沒有燈光的情形下四面八方都是黑壓壓的一片，孤獨得讓人絕望。但那只對於常人而言，傑伊看到的卻並不相同。他能看到無數生命棲息在這靜謐的水下，許許多多他叫不出名的浮游生物和微生物在他身邊墨綠色的海水中縈繞，海底長滿珊瑚和水草，小型的生物在軟綿綿擺動的草叢間鑽進鑽出，儼然是個生氣盎然的小天地。

　　然而這生機隨著他向著目的地逐漸地接近慢慢消失了。他朝著沃勒提供的海倫娜最後發出信號的坐標飛去，視野裡的浮游生物和水生植物都越來越少，最後幾乎無跡可尋。

　　他找到了沃勒聲稱海倫娜失聯的最後坐標，可抵達目的地時卻不禁愣住了，停止了身形降落在了海底。

　　他臨出發之前，沃勒給他展示了海倫娜發回總部的聲納繪製的地形圖，傑伊只掃了一眼便將那副圖的每個細節都深刻地烙在了腦海裡。他對自己超級大腦的記憶力有著十足的信心，他絕不會記錯圖中哪怕一個最微小的細節。而現在他已經站在了指定坐標的正上方，他所看到的景物卻和他記得的地形沒有分毫相似之處。

　　海倫娜發回的聲納圖中地面上滿是大大小小、高低錯落的岩石，而現在他戰靴踩著的卻只是一塊平地。而圖中最重要的——海倫娜和她的搭檔失蹤的那塊巨岩，傑伊放眼看了半徑五十里的範圍，沒有一塊岩石符合條件。

　　就在這時，他似乎聽到了某種聲音，某種......類似機器運轉的聲音，而且來自正下方。

　　是的，他知道這聽上去有多怪異，一台水下百米深度藏在地底的機器，聽上去就像在扯淡，除非那是台恰巧裝有地底鑽頭的潛水艇。但比起常識他更信任自己的耳朵，它很少出錯。

　　傑伊用眼睛向下方發射了x視線，想透視一下底下到底藏著什麼，但他射出的x光似乎被底部的某種物質吸收了，就像石沉大海許久沒有帶回反饋。這讓他不禁更警惕了幾分，同時更加確信了這下面另有乾坤。

　　要鑽穿深度未知的海底岩，對別人來說或許不可思議，但對傑伊來說卻根本不算問題。別說只是層海底岩，就算讓他從這兒一路鑽進地心也算不上什麼難事。

　　於是他站直身子，雙臂交叉在胸前，雙腳併攏，整個人像陀螺般旋轉了起來。他身體逐漸加速，很快便化作了一團紅藍相間的旋風，海底的塵埃夾在撲騰的水泡間升騰而起，渾濁的水體隨著氣流高速轉動，攪得水體一片混沌。

　　這是他跟漫畫裡的超人學的一招，以高速轉動的身體充當電鑽進行鑽岩，瞬間功夫就足以打入地心。紅藍的身形很快被飛揚的塵土遮蔽，他以極快的速度向地底下沉，百萬噸級的海水追著他的身體向著被他鑽穿的空洞灌入。

　　他的速度極快，只瞬息功夫便向下鑽了幾十米深度，直到腳底陡然間一空。他鑽穿了整個岩層、竟落入了個開闊的洞穴，緊跟在他身後的百萬噸海水全部在出口處被一層看不見的壁障隔絕在外，看著頗為壯觀。

　　傑伊不禁有點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了，因為他所看到的著實不大符合常理——海底空間裡被某種不可見的能量支撐起了一個巨大的空洞，其中甚至連一滴水都沒有。他的身體能夠通行無阻地從能量壁障間穿透而過，但身後的海水卻一滴不漏地被阻斷了下來。但至少空間中充斥著帶有霉味的空氣，這讓傑伊精神為之一振——假如海倫娜也因為什麼特別原因進到了這裡來，那麼她有很大機率還活著。

　　而他也很快找到了他所聽到機器運轉聲的來源。一扇巨大的金屬鐵門攔腰橫在他面前，擋住了整個去路。門縫蜿蜒扭曲，外殼的金屬材料他之前從未見過，他十分確信這不是地球科技，就是這種東西吸收了他眼睛射出的x光、阻撓了他的透視。

　　但管它是什麼，只要砸開就好，這世上還少有他的拳頭解決不了的入口。

　　傑伊揚起拳頭，如重錘般轟擊在了金屬門板上。第一拳他還控制了力道，他不想因用力過度而破壞了這個洞穴空間的穩定性，可饒是如此這一拳的力量也足以轟開世界上任何一扇門了。

　　好吧，也許不是任何一扇，因為至少這一扇就不行。

　　拳頭與金屬的撞擊發出了綿長刺耳的回聲，洞穴頂部碎石和砂礫像細雨般落下，沉重的巨響在封閉空間中來回反射，整個洞穴都開始劇烈震顫，就似地震一般。但那金屬門卻仍紋絲不動，外殼上甚至沒有出現一絲凹痕。

　　這倒是在意料之外。傑伊皺了皺眉，再度提起拳頭，正欲加大力道再來一拳。但此時門內的某個系統卻似乎被激活了。傑伊聽到機器在金屬層後飛速運轉，大門正中的組成部件開始旋轉挪位，露出了正中央的一個手形標誌。一個電子合成的女聲嘰裡咕嚕地說了一長串他聽不懂的話——他十分確信那不屬於地球上任何國家地區的語言，隨後又換成了英語說道：「請表明你的身份。」

　　傑伊愣了愣，下意識望了眼那個手形的標誌，大概明白了這是需要驗證的意思。

　　他略想了一想，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伸出手掌按上了那個手印。

　　當這扇門的系統對他貼上去的手掌進行了迅速掃瞄、發出「叮」一聲清脆音效時，傑伊幾乎沒驚掉下巴。電子合成音以英文友好地對他說：「檢測到氪星基因，驗證通過。歡迎，氪星之子。」隨後那扇大門便帶著無比沉重的轟鳴打開了，向他露出了黑色狹長的通道。

　　傑伊望著這扇被輕而易舉打開的金屬門，張大嘴巴愣了好一陣。良久，他才終於消化了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這是一艘氪星飛船的入口。

力寶龍

第七十三章 古氪星飛船

　　當「克拉克」被一個普通的大塊頭一拳撂倒，嘴角甚至溢出了鮮血，布魯斯幾乎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他從未想像過克拉克也會有被人揍得口吐鮮血的時候，除非對方是像毀滅日那樣滅世級別的怪物。

　　而現在，克拉克‧肯特只面對著幾個來自小山溝裡不怎麼友好的村民，竟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布魯斯站在一邊看了十來秒，直到他確信了這下巴上滿是鬍渣的大個子沒有玩任何花樣、看上去是真的被揍得毫無還手之力，他才走上前去做了他本來早該做的事。

　　這沒什麼難度，這幾個村民只是看上去塊頭挺壯，其實根本不懂如何打鬥。布魯斯輕鬆地擰斷了其中一人的手腕，踹斷了兩根腿骨，並送給了最後兩個傢伙程度不輕但卻又不致命的腦震盪。整個過程不過三十秒，這五個壯漢便哀嚎一片地倒在了被雨水洗得粘稠濕滑的泥地裡。

　　在他們眼裡這披著昂貴外衣的外地人簡直就成了惡魔的化身，布魯斯眼神多瞥過來一眼他們就忙不迭開始求饒。但他們不知道的是今天已算是布魯斯極罕見的手下留情了，要是哥譚的罪犯們知道這幾個走運的小子撞見蝙蝠俠才只是這種程度的「輕傷」恐怕得羨慕死。

　　不過布魯斯今天沒有心情，他三下五除二撂倒了這些壯漢，接著便完全不理睬他們了。他快步來到渾身是泥的「克拉克」身邊，友好地伸手將他拉了起來。

　　「謝謝。」「克拉克」口齒有些含糊，「不過早知道你完全能應付，我就不用白挨這頓打了。」

　　布魯斯掛上了他在應酬時專用的總裁式微笑：「不，是我應當說謝謝，這年頭能像你這樣挺身而出的人已經不多了。」

　　「但總得有人挺身而出。」「克拉克」認真地說，「尤其是在這大家都沉默的年頭。」

　　他說這些時神色是那樣地認真，布魯斯盯著那對藍色眼睛，愈發覺得好像從中看到了某個熟悉的影子。

　　布魯斯決定暫且不動聲色，他指著對方那身沾滿泥污的衣服道：「你看上去得換身衣服了，也許洗個熱水澡。你住這附近？」

　　「嗯，就住埃文斯先生那兒，他是這兒最好的木匠。」「克拉克」說，「我是得回去換身衣服。去坐坐嗎？沒有別的安排的話。」

　　「當然。」布魯斯沒有理由拒絕這個提議，「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的怎麼稱呼呢。」

　　「彼得，」「克拉克」說，「你可以稱呼我彼得，村裡大家都這麼叫我。」

　　布魯斯從側面盯著那湛藍的眼睛好一陣，但他從中看不出分毫的波動，直到對方奇怪地側過頭：「有什麼問題嗎，先生？」

　　「不，沒有。」布魯斯完美地將他內心的波瀾掩埋在了深處，保持著堪稱標準的微笑，「布魯斯‧韋恩。很高興認識你，彼得。」

　　菲律賓海底，深度未知。

　　一艘氪星飛船，這是傑伊最不可能想像到會在這種地方遇見的東西了。他不知這該不該算是走運，他只需要按個手印就能打開目前為止在飛船內遇到的每一扇門，一路暢行無阻。

　　但作為一艘飛船，這傢伙實在有些大得誇張，傑伊覺得它可能是氪星星際母艦級別的船。當他心裡默數著已穿過了第八道門，面前出現的仍是狹長黑暗的甬道，和之前七扇門後面貌似沒有任何區別。他已經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原地打轉了。

　　好在第八扇門後總算有些變化了，當電子音友好地發出「驗證通過」的提示，後面出現的終於不再是一成不變的通道，而是個相當開闊的房間。正中部位安置著氪星的電腦操作台，房間兩側林立著休眠倉，艙內的玻璃罩上落滿塵埃。

　　傑伊走到一個休眠倉前，抹去了罩子上的塵埃，只見一具穿著黑色制服的骷髏正躺在艙內，深陷的眼窩像是兩個黑洞，透著絕望的光。

　　傑伊倒吸了一口涼氣，他聽到自己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了。是的，海底百萬噸的水壓奈何不了他，他也不會因溺水窒息，但這並不代表獨自一人身處這樣幽暗封閉的環境太久不會讓他感到緊張，而和幾個或許來自上古時期的骷髏頭作伴當然對緩解緊張沒有絲毫幫助。

　　這些休眠倉裡躺著的大概都是氪星人，不知來自哪個時代的氪星人，也許因為某種原因被困在了這裡，只好呆在休眠倉裡減緩時間的侵蝕，直到這個小小的罐子變成自己的棺材。

　　傑伊不再去看這些骷髏，它們讓他心裡發毛。他走到了操縱台前，好在氪星科技質量貌似真的挺可靠，這歲數都不知觸及幾位數的老機器竟還能啟動。

　　機器激活，光線在操作台後的空氣中構築出了虛擬的影像，一點點地凝聚出了一張人臉的形態，帶著職業式的微笑說道：「下午好，先生。有什麼我能幫你的嗎？」

　　傑伊想了想：「這艘船，它是做什麼的？」

　　「克坦賽吉號是氪星的外星考察船，由上古氪星的上神拉奧親自派遣，任務目的是探索新的宜居星球。」

　　拉奧？就是卡拉經常掛在嘴邊的那個氪星神？

　　「那麼它為什麼會在地球？」傑伊又問，「它和海面上的異常氣候有關聯嗎？」

　　「抱歉，該問題無法回答。」ai機械地說道，「克坦賽吉號的航線中從未接近這個太陽系，它出現在地球的原因不明。大約距今兩萬年以上，克坦賽吉號遭遇了原因不明的時空風暴，飛船陷入了未知的時間亂流、不受控制地隨波逐流，在一系列徒勞的嘗試後船長決定讓所有船員進入休眠倉，等到逃生時機。」

　　但他們永遠沒能逃生，直到在他們的休眠倉裡變成乾巴巴的枯骨。

　　「最後一個問題，」傑伊暫時甩開了對這些兩萬年前同胞們的悲愴情緒，將注意力集中在了眼下的事務上，「我有兩個同伴，他們在這附近遺失了，都是地球人。你能幫我找到他們嗎？」

　　「是的，我可以。」ai回答地出乎意料地乾脆，「他們正在這艘船上，我可以給你指明路徑。」

力寶龍

第七十四章 時空能量

　　布魯斯在洗手池前認真地洗了把臉，用掛在一旁架子上的白色毛巾擦乾了水珠。他豎起耳朵確認了外面沒人在盥洗室附近，隨後才從大衣口袋裡摸出了耳麥戴在耳朵裡。

　　「阿爾弗雷德。」他呼叫道。

　　忠誠的老管家彷彿永遠守候在頻道另一端，即刻便回應道：「是的，先生，有什麼我可以幫助你的嗎？」

　　「我設法弄到了些毛髮和血液樣本，現在正用隨身攜帶的分析設備進行DNA採樣。」布魯斯壓低聲音道，「我正在把數據通過加密線路上傳回蝙蝠洞的電腦，我需要你對照數據庫進行分析對照，一有結果就發到我的手機上。」

　　「我能問一下那是誰的樣本嗎，先生？」

　　布魯斯沉默了好一會兒。

　　「分析樣本，然後給我結果，阿爾弗雷德。」他說。

　　「好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阿爾弗雷德波瀾不驚道，「至少希望這次不是人類以外的生物。」

　　「韋恩先生？」

　　布魯斯在敲門聲出現在門外前的一剎就關掉了通訊，將耳麥重新扔回了大衣口袋裡。克拉克——或者說現在自稱彼得的那個人——推開門探進了半個身子：「晚飯好了，韋恩先生，你不會想錯過萊娜做的餡餅的。」

　　萊娜是這家中木匠的獨女，布魯斯能看出她和「彼得」關係密切。

　　「是的，當然不想。」布魯斯微笑，「我馬上就到。」

　　與此同時，深海。

　　海倫娜和她那才第一次出任務的搭檔震波在這陰森的氪星飛船裡被困了超過十個小時，她雖然承認這搭檔某些特定方面的天賦令人驚奇，但這並不妨礙她在對方十個小時不間斷慌張地絮絮叨叨後感到難以忍受地厭煩。每次她惱怒地呵斥他閉上嘴後，他最多只能保持五分鐘沉默便又重新打開了話匣子，就好像十個小時的話嘮也沒法消耗光他的唾沫儲備，想來這也應當算是一項超能力了。

　　於是海倫娜知趣地放棄了，開始任由他在旁邊嘮叨個沒完沒了。聽久了她忽然開始覺得這也沒那麼糟糕，至少這個菜鳥能提醒她在這深海孤零零的角落裡她不是一個人，而且在當前形勢下有助於舒緩壓力。

　　當他們面前緊鎖的那扇門在沉寂了十多小時後突然毫無徵兆地打開，胸前寫著大大的「s」的人出現在門外時，兩個人第一反應都是過久的封閉讓他們產生了幻覺。

　　人工智能的優點之一——一般情況下它們往往不會說謊，在古老的氪星飛船ai告訴傑伊它能指引他找到他失蹤的朋友幾分鐘後，他果然在飛船某個休息室裡找到了海倫娜和她的新朋友。他走進門時兩人正並著肩靠坐在牆根處，飽含驚訝的目光齊齊集中在他身上，卻並沒有站起身的意思。

　　所以他只好主動打招呼：「嗨，又見面了。」

　　好吧考慮到他們這次碰面的背景是海底百米深度以下的一艘兩萬年前的氪星考察船，這可能不是最好的開場白。

　　然後還是她的這位年輕的同伴先開口了，他指著傑伊結結巴巴地問：「你......你是......新超人？」

　　「是我。」

　　傑伊看到這個年輕人足足呆了五秒多，接著整個人迴光返照似的跳了起來，兩眼幾乎要放出光來：「天哪，你可是我的大粉絲！哦不對......我是說，我是你的粉絲！」

　　從沒見過這種路數，傑伊有點不知所措：「呃......謝謝？」

　　「我從沒想過會在這種情形下見到你......可以給我你的簽名嗎？」

　　「呃我......」

　　海倫娜一把將他拉回了身後：「這些可以以後再說。」接著她將目光移回傑伊身上，問：「你怎麼會在這兒？沃勒叫你來的？」

　　「她說你們在海底失蹤了，需要救援。」傑伊說，「但她可沒提到是在一艘古氪星飛船上。說到這裡，你們是怎麼進來的？大門貌似需要識別氪星基因才能開啟。」

　　「的確是。」她說，「當時我們立足的岩石下方產生了一股特殊的能量脈衝，西斯科說這是某種空間能量，不知以什麼樣的方式它撕裂了海底空間、徹底改變了我們所處位置的地形。」

　　「西斯科？」傑伊問。

　　那興奮的年輕人見偶像提及自己，急忙刷了波存在感：「就是我。西斯科‧拉蒙，震波，很榮幸認識你，超人！」

　　傑伊看了看他熱情地伸過來的手，覺得自己出於禮節還是有必要和他握一下：「我也很榮幸。」

　　「你可以直接無視他。」海倫娜翻了個白眼，「他是個外勤菜鳥，但確實有些特別的能力。他的代號是震波，能夠感知分子震動，由此感應到一些以正常手段看不到的東西。」

　　震波？這個代號傑伊倒是有印象，原作貌似確實有這麼一號超級英雄。

　　「巨大的壓力將我們從裂開的岩縫間扯進了底層的這個空洞。我們的安全索被扯斷了，覆蓋此處的能量場屏蔽了信號，我們沒法和外界取得聯繫、也沒法返回地上，進入這艘氪星飛船成了我們唯一的選擇，我們需要裡面的氧氣才能維持生存。」海倫娜說，「這個部分倒得感謝西斯科，他利用震波感應到了這艘船的通行密碼，我們才得以進到裡面來。」

　　「原來還有密碼......」

　　西斯科這會兒似乎終於從「見到偶像」的興奮中冷靜了下來，他說：「我還震波感應到了更多東西。這個空間似乎是由某個擁有極強時空能量的物件支撐而成的，包括這艘飛船也是被它隨機地從某個我們未知的空間和時間線裡傳送來了這裡。那個東西極其強大，它不斷釋放能量擾亂了時間和空間的構成，所以才導致了這片海域的一切異狀。」

　　傑伊皺了皺眉：「那是什麼東西？」

　　「我不知道。」西斯科說，「無論它是什麼，有人在我們之前把它帶走了，現在維持著這個空間的只是它殘餘的能量場。一旦這些能量被消耗殆盡，這個海底岩穴就將坍塌，現在每一秒都可能會發生。」

　　「很好，那意味著我們得趕緊離開這兒了。」

　　「唔......還有一個問題。」西斯科露出了有些窘迫的表情，指了指自己的潛水服，「我的制服在墜落下來的時候割破了，如果直接返回海水裡......」

　　「你會被水壓擠成肉醬，所以我不能直接抓著你們倆飛回去了。」傑伊聳聳肩，「不過算不上什麼大問題，那就b計畫好了。」

　　「b計畫？」西斯科偷偷向海倫娜瞥了一眼，她看上去一點也不緊張，「還有個b計畫？」

　　「我連這艘船一起拎上去唄。」

　　傑伊不鹹不淡地說著，表情就好像他說的不是從海底拎起一艘至少以萬噸作單位的外星飛船，而是把買好的白菜拎上樓那樣輕鬆。

　　西斯科下意識向海倫娜投去了詢問的目光，後者面無表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會習慣的。」

力寶龍

第七十五章 童話

　　傑伊從外部單手抓著氪星飛船頂部的一處凸起，真的將其整個兒從它深陷的海底提了起來。整艘船就像一條大半身軀深陷在海底的巨鯨，此刻在強大的外力作用下總算破土而出。沙塵像煙幕般激揚而起，濃重的迷霧瞬間瀰漫至了整個空間。

　　傑伊提著這艘船平穩地上升，徑直撞進了他們頭頂的岩層。幸而他先前已經試出了這艘船外殼的堅固程度，知道它完全能承受穿透岩層時的衝擊。船上僅有的兩名乘客緊靠在船艙內的牆邊，西斯科瞪大眼睛看著岩層在他們的擋風玻璃前破開，不由為這難得一見的景觀驚嘆不止。

　　而就在他們鑽入岩層中段部位時，一絲異樣的動靜陡然間從正下方追了上來、傳進了傑伊的耳朵。他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一聲低吼，還有某種極為龐大的物體從深坑中倏然鑽出、身體與地面高速摩擦的巨響。

　　他能感受到下層氣流迅速的變換，帶著一個危險的追擊者正加速追來的訊息，某個龐大身軀高速移動與氣流和岩塊間的摩擦在他耳中清晰嘹喨。

　　於是他沒有猶豫，身形驟然提速，手裡拎著的那艘氪星飛船也像是緊急地踩了一腳油門的客車，瞬間爆升的加速度將兩名乘客死死摁在了艙內的牆壁上，胸前都被壓得近乎窒息。

　　「為什麼......我們加速了？」

　　西斯科吃力地頂著加速帶來的重壓發問的同時，他們的飛船已在傑伊瞬間爆發的高速下衝出了海底岩層，有如一條鋼筋鐵骨的大魚竄了出來。但傑伊仍沒有減速的意思，甚至還在繼續加速上升。黑色巨船兩側各拖著串長長的氣泡，發出咕嚕嚕的聲響。

　　但追擊者仍沒有放棄。傑伊抽空回瞥了一眼，幾乎就要下意識地倒吸一口涼氣，差點沒喝進去一肚子海水。

　　他看到了一個漆黑的巨影，某種古老、強壯的生物，正用那帶有危險紅光眼睛的頭顱破開海底岩層，長長的身體從破洞中飛速衝出，看上去就像一條撲騰的神龍。

　　而不管它是什麼，它的速度顯然都超越了生物學的常識範疇。傑伊自認已經是個反科學的存在了，證據就是這會兒他正一隻手提著不知幾萬噸重的外星飛船超音速向海面飛昇。但這個生物竟也毫不示弱，它暗紅的眼睛死死鎖定在這艘船上，籐條般的身體在水下劇烈扭動，速度竟隱隱有凌駕在他們之上的趨勢。

　　雖然提著一艘船影響了傑伊的速度，可這也是任何已知水生動物都不可能達到的高速了，而這條龍形生物顯然能游得比他更快。

　　「活見鬼了。」他忍不住低聲咒罵，一不小心又忘了自己正身處海底，差點灌了一嘴鹹濕的海水。

　　深山，某木匠家中。

　　老木匠的名字叫山姆‧埃文斯，是個已經六十多歲的老人，目光和藹可親。木匠是他的家族世代繼承的手藝，他早年喪妻，多年來和自己的獨女萊娜相依為命，直到一年前的一天這個自稱「彼得」的男人出現在這個偏僻的山村，請求他給自己一份工作。那之後，「彼得」就成了這個家的一份子。

　　萊娜顯然和「彼得」關係非比尋常地密切，而老木匠似乎對這個正直能幹的小子十分中意，大有準備將女兒許配給他的意願。萊娜雖算不上什麼漂亮姑娘，但一雙眼睛澄澈而水靈，透著單純而善良的光，這是你在現代的都市裡很難尋覓到的品質。

　　一個平凡而老套的故事，老套得像是一個童話，但也是一個無比幸福的童話。

　　這是布魯斯在晚餐的餐桌邊的頭三分鐘就弄明白的信息，這也更進一步證實了他的猜想。幾乎已經毫無疑問了，「彼得」就是克拉克，但不知為什麼他忘記了自己是誰、失去了非凡的能力，現在只剩一個住在偏遠山區的農村小子。

　　布魯斯陷入了少有的猶豫，他不知道該怎麼做。也許他應該想辦法把克拉克帶回去——考慮到他現在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這應當不會太難。他應該帶克拉克回蝙蝠洞，給他做個全身檢查，他對氪星人有相當多的研究，也許他能找到恢復克拉克記憶和能力的方法。

　　但他真的應該這麼做嗎？

　　布魯斯緊皺眉頭，一仰頭將眼前杯中的白蘭地一飲而盡。他頭腦中一片混亂，唯有這一次，偉大的黑暗騎士沒有任何計畫。

　　老木匠注意到了這位外來客人的反常，主動搭話道：「我們這裡不常來外鄉人，因為這山頭也著實不是什麼旅遊勝地。」

　　他頓了頓，又問：「你看上去挺有錢，像個來自大都市的成功人士。有什麼特別的理由要來這兒嗎？」

　　布魯斯手裡轉著空酒杯，沉吟半晌，道：「只是有些事。」

　　老人微微一笑：「瞧，我這輩子沒離開過這個山頭，沒什麼文化，不懂太多道理，但我懂人。我見過很多各種各樣的人，當一個人有心事的時候，我就能看出來。」

　　「說說看嘛，布魯斯。」餐桌對面的「彼得」也笑著道，「大家都是朋友，就算我們幫不上什麼忙，至少我們都可以做聽眾，說出來多少會好受一些。」

　　布魯斯心裡微微一動，忍不住多瞥了他一眼，那雙眼睛一如他記憶中的那般蔚藍澄澈。這憨小子明明才認識了他不滿一天，卻已經表現得像親密無間的朋友一樣開始直呼其名了。「布魯斯」，這個稱呼從他嘴裡吐出來彷彿帶著布魯斯回到了多年以前，回到了他們仍被人稱作「世界最佳搭檔」的時候。

　　又一段塵封的往事被這簡單的三個字勾起，那時世界才剛剛認識到超人的存在。

　　「這糟透了，布魯斯，這和我想像的都不一樣。」

　　年輕的超人浮在哥譚的空中，表情像是個受了委屈的孩子。蝙蝠俠半蹲在他身邊兩米處的滴水嘴上，透過白色目鏡俯瞰著夜色下的哥譚，紅色和黑色的披風在黑夜下迎風起舞。

　　超人繼續抱怨道：「所有的人，就好像整個世界都對我不滿，似乎我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正確，甚至就連我從樹上抱一隻貓下來也有人對我指手畫腳。」

　　「因為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個威脅。」蝙蝠俠平靜地說道，「人們討厭一個無所不能的傢伙永遠凌駕在他們之上，尤其是政治家們。你讓人們感到緊張了，這是無可避免的。」

　　「不僅僅是緊張而已。」超人搖了搖頭，「我聽到了幾乎世界上每個國家都成立了針對我的相關機構，我才剛剛出現他們就都認定我為假想敵了，就好像我總有一天要把整個世界掀翻一樣。」

　　「你會嗎？」

　　「我不會！拉奧在上，我當然不會！」超人大聲道，「告訴我你在開玩笑，布魯斯。」

　　蝙蝠俠不語，而你從他的表情上也絕不可能分辨出他是否在開玩笑。

　　超人有些洩氣：「你知道嗎？我已經開始懷疑父親的教誨了。他們覺得我來這兒肯定有特別的意義，我應當站出來鼓舞人心，成為一個象徵，為人們指引前進的方向。但實話說，現在我不覺得我能做到。也許人類從不需要一個像我這樣的存在，也許我根本不該出現在這裡。」

　　「所以你會放棄嗎？」

　　超人垂著頭，沉默了好一陣，低聲說道：「不。」

　　「我想也是。」蝙蝠俠淡淡地說，似乎早已料到了答案。

　　超人又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但我的確不是沒有想過......要是我從未有過這一身能力，要是我只是個普通人、聽不見所有人的哭泣和吶喊，能夠擁有平凡的工作、愛情，組建一個家庭......那該多好。你能理解嗎，布魯斯？」

　　「當然。」蝙蝠俠目光依舊俯瞰著夜色下的城市，無數哥特式的建築就宛如嶙峋的鬼怪，「我能。」

　　此時此刻，餐桌邊。

　　布魯斯盯了那依舊澄澈蔚藍的眼睛好一會兒才將目光挪開，回答道：「我來這裡是想找一個朋友。」

　　「你找到了嗎？」老木匠問。

　　「不，沒有。」他說著，眼睛不自覺地向「彼得」多瞥了一眼，「看起來我找錯地方了。」

力寶龍

第七十六章 選擇

　　鄉村的夜晚似乎總是來得更早一些，當家家戶戶的燈光都熄滅下去，黑暗徹底統治了這片領域。明月在山坡上灑下皎潔的聖光，山風從村落間輕撫而過，就好像輕柔的低語。

　　漆黑的蝙蝠翼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地飛掠過這寧靜的山村，像只融入在夜色中的飛禽。尖端科技的渦輪引擎無聲地運轉，戰機輕巧地落到了空地處，接起了它唯一的乘客，隨後便重新升空、隱沒在了夜色中。

　　布魯斯在那老木匠家包括「彼得」在內的每一個人都熟睡後悄然離去，載著蝙蝠翼飛離了這寧靜的山村。他啟動了戰機的自動返航功能，坐在駕駛座上盯了屏幕淡藍的螢光好一陣才不急不緩地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了耳麥戴上。

　　「阿爾弗雷德。」

　　儘管睡眠短缺對於阿爾弗雷德‧潘尼沃斯這個年紀的老人來說是個十分糟糕的壞習慣，但每一天轉鐘時分他卻仍保持著清醒，並且百分之九十的概率都獨自一人坐在陰冷潮濕的蝙蝠洞裡，對著裝有好幾個屏幕的電腦，等著或許哪個黎明就永遠不會回來的通訊。而另百分之十的概率他可能不在洞穴裡，那往往是因為他得去緊急發信器通知的地點去把中了劇毒或是脊背折斷的主子拖回家來。

　　他們都知道蝙蝠俠要想活到晚年需要怎樣的運氣，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或許比中彩票還難。早年阿爾弗雷德曾上百次地勸說布魯斯放棄他的戰袍，以一個更安全的方式幫助哥譚，但不知何時起他就放棄了，只是默默地盡力為蝙蝠俠做好後勤，為他增加哪怕只有一線生還的可能性。

　　「還以為你打算在那兒過夜了呢，老爺。」一如既往，幾乎在線路接通的瞬間阿爾弗雷德的聲音便出現在了頻道另一頭，「你看到我發給你的DNA測試結果了？」

　　「看到了。」布魯斯淡淡說道，「是他，我親眼確認過了。」

　　「上帝啊，你找到他了？」

　　「一部分吧。他認不出我了，也不記得自己是誰、沒有了超能力......」布魯斯說著，頓了一頓，「......但他很幸福。」

　　頻道中良久地沉寂，隨後阿爾弗雷德以相較平時有些低啞的嗓音問：「那你打算怎麼做，先生？」

　　布魯斯盯了儀表盤好一陣，就好像要數出屏幕上沾了幾粒塵埃。

　　「我......沒法把他帶回來，我做不到，阿爾弗雷德。」他嘶啞地說，「他為人類、為這個根本不屬於他的世界犧牲了太多了，甚至於他的生命。而現在他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平靜，一份幸福平凡的生活——那是他一直想要的，也是他應得的。我們欠他太多了，阿爾弗雷德，這個世界都欠他太多了，而他不欠這個世界任何東西。我沒法強迫他回到無休止的戰鬥中來，面對來自一整個世界的惡意。」

　　阿爾弗雷德似乎在那邊吸了口氣：「我會說你是對的，先生。」

　　話題就此終止，兩人似乎都不大想再繼續談下去。阿爾弗雷德轉移話題道：「那麼，你後面有什麼打算呢，先生？」

　　「我正在回來的路上。」布魯斯說，「那個冒牌超人的事我們得靠自己了，我仍然認為有人應當為這件事負責，而我們將查出那是誰。」

　　「可您已經去拜訪過萊克斯‧盧瑟了，老爺。實話說除了他以外，我想不到另一個更可靠的嫌疑人。」

　　「他說自己和這件事無關，我覺得這一次他沒撒謊。」布魯斯說道，「我暫時也沒有新的嫌疑人，不過我已經有思路了。我們放出誘餌，釣他們出來。」

　　「你當然有，先生，你總是有。」

　　布魯斯不再說話了。他掛斷了通訊，並在抵達哥譚前都不再打算多說一個字。他下意識向飛機窗外望去，群山中那個小小的山村此時已化作了一個渺小的黑點，在夜色籠罩的群山中已無法尋覓。

　　「再見克拉克。」他低聲說道，像是在自言自語。

　　而他不知道的是，與此同時在那木匠家中，本已在床上入睡的「彼得」也突然睜開了雙眼，不自覺地扭過頭著了魔般地望向了窗外的茫茫黑夜。他出神地盯了好一會兒，直到躺在他枕邊的女孩萊娜也醒了過來。

　　「怎麼了？」

　　「不，我只是......想到了今天那個外來的客人。」「彼得」老實地交代。

　　萊娜說：「我不大喜歡他，他看起來有點難以親近。直覺告訴我他很危險。」

　　「是嗎？我覺得他看著像個好人啊。」

　　萊娜笑著戳了下他的鼻子：「你覺得所有人看著都像好人。」

　　「好吧，也許是。但韋恩先生......他感覺不大一樣。」「彼得」皺著眉說，「聽起來可能很奇怪，但我感覺我們就好像很熟悉一樣，你明白是什麼意思嗎？就好像......好像我們是認識很久了的老朋友，雖然我知道我們才第一次碰見。」

　　停頓少許，他忽然道：「你說，韋恩先生會不會真的是我的朋友呢？瞧，我完全回憶不起來關於自己的過去，如果他能帶給我這樣的熟悉感，那我們以前關係可能非比尋常。」

　　「如果真是那樣，那你們見面時他肯定會和你相認，可他什麼也沒有說。」

　　「有道理。」「彼得」有些喪氣，「有時我經常忍不住會想，我到底來自哪兒？直覺告訴我，我遺忘掉的某些部分......非常重要。」

　　萊娜笑了笑，將頭輕枕在了他的肩膀處：「但無論那是什麼，那都已經是過去了對嗎？正如爸爸常說的，重要的是現在，還有未來。我們現在很幸福，這就足夠了不是嗎？」

　　「我想你說的對。」

　　「別胡思亂想了，好好睡一覺。也許明天你和韋恩先生就能成很好的朋友。」

　　「是啊。」「彼得」又一次露出了笑容，「我們肯定會的。」

　　他合上眼睛，重新躺了回去。漆黑的戰機恰在此時從窗外皎潔的明月之上飛過，就像深夜中一隻孤獨的蝙蝠。

力寶龍

第七十七章 氪星古龍

　　菲律賓海，水下六十米深度。

　　對傑伊而言，這個距離到海面幾乎已經只是咫尺之遙了，可惜就是在只差這麼一點點的關頭，那固執的敵人還是追上了他們。那條來自深海的生物就好似一條巨大的蟒蛇用自己的身軀將氪星飛船的外殼層層纏住，那長著淡白鱗甲的身軀中蘊含的力量想必十分強壯，因為氪星飛船那堅不可摧的外殼竟在其擠壓下發出了陣陣低鳴。

　　這條類龍形生物力量果真強得不可思議，它用身體將飛船捲住，傑伊頓手中壓力驟增，竟沒法繼續上升。那生物腦袋高高揚起，頭顱倏地朝傑伊極速探來，張開黑洞洞的大口似欲將傑伊整個兒吞下去，帶著獠牙的口中吐出了一長串水泡。

　　與那生物照面的一瞬間，傑伊想起來了，他似乎確實在哪兒見過這種生物，或者說至少是它的資料。卡拉在孤獨堡壘的資料庫裡向他展示過，這是一條氪星古龍，就算是在氪星還在那會兒都是早已絕種的生物，此時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看來也只能再歸咎於西斯科所說的那個神秘的時空能量源了。

　　傑伊一個側身躲過了這條龍凌厲的撲擊，抓住那張巨口與自己擦肩而過轉瞬即逝的剎那猛地出拳，極其精準地重擊在了巨龍的下顎上。那氪星古龍吃了痛，張口發出一聲渾濁震耳的哀嚎，吐著串水泡向下沉去，緊錮著飛船的身體也不由自主地鬆開，將飛船遠遠甩了出去。

　　傑伊「嗖」地向飛船被甩飛的方向飛去，但飛至半途，那條龍的長長的尾巴卻猝不及防地彈起，從黑黢黢的海水裡拖著兩條水線橫掃而來。它來勢奇快且沉，傑伊被猛地抽中肋處，像一枚紅藍的子彈向著海底急射而去。

　　「嘭！」

　　傑伊身體和海底岩塊的碰撞發出的悶響沿著海水迅速傳播，被擊碎的岩石四下亂濺、煙幕和塵埃升騰而起。傑伊將壓在身上的岩石碎塊掀到一邊，揉了揉被那條龍的長尾擊中的腰際，竟然還有點痛。

　　被龍扔了出去的氪星飛船也打著旋兒落回了海底，半個船身十分不幸地陷進了鬆軟的地面內，就好像沉入了一片沼澤，彷彿有無數只看不見的手將船身拽向深淵。船上的兩名乘客還未從船身打了幾十圈轉的暈眩中緩過氣來，很快又絕望地發現他們正勻速下陷。

　　而更絕望的，是那條龍似乎對他們相當感興趣，龐大的身軀在海水中靈活敏捷地游動過來，插著獠牙的巨口猛地便要撕咬而來。

　　「哦見鬼，」西斯科望向正不斷下沉的窗外，臉刷地就白了，「看起來我們真的得在這兒交代了。不過比起當那條龍的口糧，我還是選擇沉下去憋死。」

　　這下變故使得傑伊和飛船分開了約五十多米距離，這個距離在如此渾濁幽深的海水中幾乎就只是一團黑暗，但在傑伊眼中卻清晰得和白晝無異。他第一時間找到了那艘船的方位，看到了正緩慢沉入地底的飛船和正向它游去的巨龍，想也不想便飛身衝去，身後「嘭」地爆開了個沉悶的水花。

　　手裡沒提著個幾十萬噸重物的情形下，傑伊和那生物相比仍有著相當大的速度優勢。他在巨龍觸及飛船外殼前抱住了它的尾巴，雙臂發力猛地拽出了它前衝的身子。那條龍就像一輛被踩了急剎車的客車般生生頓住，下顎狠狠砸在了地面上，塵埃四起。

　　傑伊抱著尾巴將它一寸寸地拽了回來，他鼓足了勁，力灌雙臂，竟提著長長的尾巴把這條身長三十多米的巨龍整個兒提了起來，凌空旋轉了一百八十度向著身後的方向狠狠拋了出去。水體被攪得一片混亂，混著沙塵的水泡順著古龍被扔出的方向拉出了一條長長的弧線。

　　龐大的生物轟然落地，但除了被眼前這個渺小的氪星人惹惱了以外並未受什麼實際損傷。長長的身軀沖洗浮起，散發著深紅暗芒的眼睛死死鎖定在了傑伊身上，代表著它轉移了首要目標。

　　古龍張開巨口爆發出了沉重的咆哮，聲波捲起海水形成肉眼可見的浪紋爆開。龐大軀體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衝刺而來，宛如一支銀色箭矢。

　　傑伊同樣絲毫不懼，提氣直衝，正面飛沖而上，作勢欲正面碰撞。但在雙方都帶著雷霆之勢衝到面前的那電光火石的一剎，傑伊身形卻猛地上提，一個靈巧地翻身落在了巨龍腦袋上，雙手按著它的頭顱將它死死按進了地面裡。一人一龍保持著超音速在水下貼地而行，巨龍痛苦地嚎叫，腦袋就像一台犁地機般撥開土壤，只瞬間便留下了條一英里長的拖曳痕跡。

　　它在雙方鑽進一條海溝時終於成功將傑伊從背上甩了出去，保持著超高速被拋至了地面上。傑伊翻滾了七八圈才勉強停下，一路飛揚起的煙幕在海水中緩慢地瀰散，好似凝固了一般，直到氪星古龍咆哮著將其撕開，再度向傑伊咬來。

　　它一口將傑伊整個兒咬進了口中，試圖閉合口腔將他當食物咀嚼。傑伊半跪在它口中，膝蓋頂在它堅如磐石的下顎上，雙手舉托著它的上顎，硬生生咬牙擋住了它的口腔合攏。

　　雙方保持著這個狀態僵持了十秒有餘，最後終於還是這條巨龍支撐不住了。它的嘴巴被一寸寸地撬開，傑伊逐漸站直了身子、退到了它的口腔外，單手抓著龍的上顎將其整個兒離地掀了過來，從自己頭頂甩了過去，像一根棍子狠狠砸在了地面上。整個海底地盤都猛然向下一沉，沙塵將海水染成了接近泥土的淡黃色，夾雜著混亂的水泡。

　　傑伊跳到了這個生物脖頸處，氪星古龍仰躺在地，身形無力地扭動掙扎。他用x視線掃瞄確認了這個生物喉頸中最接近氣管的結構，估摸著那便是它從水下吸收氧氣的部位。然後他雙手以最大的握力攥住了那個部位，同時加以熱視力光束的灼燒。巨龍仰躺在海底劇烈撲騰，以本能做出最後的掙扎，可以它已是強弩之末的身軀這都只是徒勞。

　　整個過程大概持續了一分多鐘，氪星古龍終於停止了掙扎。生命力和紅芒同時從那對危險的瞳孔裡消失，龐大的身軀最終變成了一具古老的屍體。

　　傑伊這才鬆了口氣，放開了這個大傢伙，開始重新將注意力移到了那即將沉沒的氪星飛船上。

　　還不算太遲。此時飛船大半已被深陷的地面吞沒，唯有冰山一角還露在外面，幸運的是前端那凸起的著手點還露在外面。傑伊飛到時那最後的一小部分也正要沉入地底。傑伊一把握住了那塊凸起，臂膀猛然發力，整艘船拖著水泡和粘稠的土壤破土而出，場面分外壯觀。

　　剛剛還臉色煞白、都開始嘟囔起後事的西斯科不禁喜出望外：「哈！我就知道你能行！新超人你是最棒的！」

　　海倫娜沒有說話，但望著窗外那顏色鮮豔的披風，她嘴角也情不自禁地一勾，浮現了一抹笑意。

力寶龍

第七十八章 返程

　　儘管頗經歷了些波瀾，但傑伊終於是成功地將沃勒的兩位探員從海底救了出來。當他帶著兩人飛至了沃勒指定的碰頭處時，這胖女人機械地道了謝，只是臉上看起來毫無誠意。接著她便委婉地說明了接下來他們要談論機密話題，希望傑伊能離開。

　　對此傑伊也沒什麼特別的意見，憑他對漫畫裡的阿曼達‧沃勒的瞭解，如果眼前這個沃勒和漫畫中有哪怕一半相似，那你就絕不能期待她給你發朵小紅花當獎勵。傑伊簡單地慰問了海倫娜兩句確認了她沒事，最後又被西斯科拉著再一次正式地表達了崇高的敬意，而後才揮揮手告別離去。

　　不過沃勒讓他迴避著實是多此一舉，因為他就算飛到大氣層外也能清晰地聽到他們所謂的機密對話。另外她要問的內容傑伊在水下也早聽西斯科說過了，無非就是關於那個導致這一切罪魁禍首的神秘時空能源體的真容和去向的問題，而沃勒也會十分失望地發現這兩個問題她的特工都無法回答。

　　沃勒發了一通火，但卻也無計可施。有人比他們動作更快地注意到了那擾亂時空的能源體的存在，並捷足先登地將其據為了己有。而無論那些人來歷如何、有什麼目的，他們肯定不會就此銷聲匿跡。

　　不過這些是沃勒接下來需要頭疼事務清單的頭條，卻不是傑伊的。傑伊當下的首要頭疼問題是，太陽公公這會兒應當已經慵懶地挪到了大都會頭頂，距他星期四早上的第一節課打鈴已只剩不滿二十分鐘了，而他目前距離上課教室大約還有兩千英里。

　　即使對新超人來說，今天想要上課不遲到好像也有那麼點難度。

　　傑伊從沒測過自己有多快，心裡對能否按時感到完全沒底。他一路風馳電掣，帶著道紅藍的旋風從都市的鋼筋水泥間、一望無際的平原之上和樹林間席捲而過，土匪進村一般氣勢洶洶地衝進了大都會。他從高聳的萊克斯大廈外側飛過的剎那爆出了聲宛若雷霆的轟響，險些震得大廈外側那和它主人的禿頂一樣光亮的玻璃齊聲粉碎。

　　他在還剩不到一分鐘時以超級速度返回宿舍換了身衣服——這門課邁克和他選到了同一節，所以這個時間點他室友顯然已經去了教室——接著像颶風一樣捲了出來，以肉眼不可見的超速飛向他的教室。

　　可惜縱使他能跑過子彈、賽過聲音，卻終究是沒能超過上課鈴響。他在鈴聲結束三秒時出現在了門口，講台上的教授斜睨了他一眼：「你遲到了，雷諾茲先生。還有你的頭髮是怎麼回事？」

　　傑伊這才注意到他在剛剛風馳電掣時被狂風撥得凌亂不堪的頭髮，不由有些尷尬地按著頭頂翹得最囂張的兩撮毛：「啊抱歉，我......呃......公交晚點了。」

　　教授臉上分明寫著不信，但他第一個星期對這個機靈的學生印象十分不錯，於是便道：「找個位置坐下吧，我們正準備開始呢。」

　　好學生的特權，成績差的學生往往可得不到這樣的優待。傑伊走進教室，一眼便瞥見了在第三排衝他打手勢的室友，那邊恰有個空位。

　　傑伊坐到了邁克邊上，他立刻便湊了上來，低聲問道：「嗨，哥們，你是不是昨天一晚上都沒回來？」

　　「嗯哼。」傑伊沒有否認。

　　「幹什麼去了？」

　　「去......嗨了。」傑伊扯了個謊，他覺得這對邁克來說應該是個比較可信的說法。

　　「行啊，小子。」邁克果然買賬了，他壞笑著拍了下傑伊的肩膀，「我猜猜，有伴沒？」

　　「算是......有吧。」

　　「真的？她漂亮嗎？金髮還是黑髮？」

　　「事實上，是個『它』。」傑伊下意識回答著，腦海中情不自禁浮現了昨晚遭遇的那條氪星古龍，這會兒耳邊還彷彿迴蕩著水下震耳欲聾的咆哮，「而且是個相當難纏的傢伙。」

　　邁克噎住了，露出了有些古怪的神色：「說真的，你昨晚到底是幹什麼去了？」

　　這場談話進行到這裡便暫時到此為止了，因為教授站在講台上潤了潤喉嚨，朗聲說道：「好了，現在所有人，把我上個星期佈置的論述報告拿出來，我現在來收。」

　　傑伊的臉色瞬間看上去就好像被氪石捅了一刀——哦他不久前貌似發現自己好像並不怕氪石，但這不重要。他慌忙中完全忘了還有這麼一回事了，這一整個星期他腦子裡都裝著別的事，至於這個他估摸著能以超級速度幾秒內完成的作業任務則被他扔到了待完成事項的最末端，直到完全忽略掉了。

　　「這年頭還有誰會親自收作業檢查啊，」傑伊忍不住吐槽，「難道他就不能在線提交審核嗎？」

　　「很多課是這樣，但也總有老教授更喜歡保守的方式，他們說紙張是沒法被電子設備取代的。」邁克說著，突然意識到了室友的臉色不對，「等等，你是還沒開始寫麼？」

　　傑伊沒再回答，開始冷靜地觀察起了情況。如果他對教授說希望下次再交，以他之前給教授的好印象估計也不是不行，但第一次作業就這麼拖拉肯定不能幫助他在教授心裡加分。走運的是這位老教授似乎選擇從教室另一側開始檢查，這給了他機會。

　　他回瞥一眼，確認了最後一排的角落裡還有幾個孤零零的空座位。

　　「呃，我覺得......也許我最好換個位置。」

　　「哈？」

　　不等邁克回應，他已起身溜到了教室最後。之所以選擇這個位置，是因為在這個角度奮筆疾書不會有其他人看見。

　　兩秒。

　　傑伊放下筆時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而那位教授幾秒後恰在教室裡轉了半圈，來到了他身邊。

　　老教授推了推鼻樑上的鏡片：「唔？我怎麼好像記得你剛剛坐在前面？」

　　傑伊打了個哈哈，將剛剛完工的報告交到了教授手中。後者接在手中大致掃了一遍，突然意外地問道：「為什麼你的紙還是燙的？」

　　傑伊：「......」

力寶龍

第七十九章 納欣諾之行

　　納欣諾市，星期五。

　　架在一棟施工中的大樓頂部起重機的承重軸的斷裂，一捆三截鋼材帶著沉重的呼嘯砸落在街道上，起重機駕駛艙裡的工人驚呼著被萬有引力從斜過來的窗戶裡拽了出來，聽上去又是納欣諾的日常。

　　當街道上人們驚慌逃竄的腳步聲和那個從二十多層樓高度墜落下來工人的慘叫傳進耳朵裡時，卡拉正在她上司的辦公室裡聽格蘭特女士日常的牢騷。她意識到外面的動靜時，想也沒想便扯了個她不知在格蘭特女士面前用了多少次的上廁所藉口，也不等回話便快步離開了辦公室。

　　實話說她心裡還有點小小的解脫感，因為那台故障的起重機無論如何給她提供了一個逃離格蘭特女士嘮叨的正當理由。而正當她計畫摘下眼鏡著裝上陣時，她眼角卻注意到一陣紅藍的旋風從窗外席捲而過，先她一步地向著事故現場飛掠而去。

　　卡拉詫異地揚起了眉毛：「傑伊！？」

　　於半空中慘嚎的那個工人在墜落到距地面已不到十米處時陡然定住了身形，他心臟狂跳了好一陣，戰戰兢兢地抬起頭，詫異地發現那年輕人的新超人正單手將他的身體攬在臂彎裡，微笑著問道：「嗨，你還好嗎？」

　　一瞬間他只覺大腦彷彿一片空白，嘴唇或許是出於條件反射地回答：「沒......沒事，我很好。」

　　傑伊正欲將他放下，卻忽聽得頭頂一聲金屬斷裂的脆響傳來。他一抬頭，只見那斷裂了半邊的承重軸終於是不堪重負，半吊在施工大樓邊緣的起重機整個兒脫離基座砸落了下來，金屬掛鉤凌空飛揚，沉重地在大樓邊緣砸開了個巨大的缺口。

　　「再堅持一下，兄弟，」傑伊對臂彎裡這位驚魂未定的工人說著，人已迎著那起重機重新向上飛去，「咱們得接住那個。」

　　傑伊飛至起重機底部，空出的右手在它墜落中的外殼上輕輕一推將其身子扶正，接著繞到了其頂部單手握住了艙頂的金屬拉環。沉重的起重機在他臂力的拉扯下開始顯著地減速，短短兩秒內動能便被消耗了大半，眼看著便要停住。

　　然而事情並未如此順利展開。

　　當傑伊聽到他手裡握著的拉環發出低沉的嗡響時，心底已隱約意識到了不妙。而彷彿是為了印證他的預感，下一秒那拉環便發出了「鏗」的悶響，竟被他整個兒從起重機頂部拽了下來。傑伊抱著這驚呼不已的工人在慣性作用下向後翻了兩圈，而那起重機則像再度掙脫了束縛的野獸，驟然提速向下方的街道發起了又一輪衝鋒。

　　街上的市民們作鳥獸散，混亂中一位年輕媽媽和她手裡推著的嬰兒車被不知哪個驚恐逃離的市民碰開，小車憑著慣性向著那片危險區域滑去，那位媽媽驚聲尖叫，卻沒法第一時間從亂哄哄的人流中擠過去。

　　她不顧一切地撥開人群，來到了自己兒子身邊，用身體將他緊緊護在了身下。嬰兒臉上仍掛著天真的笑容，似乎全然沒有意識到死神的降臨。

　　還剩三秒。

　　傑伊將這一幕清晰地看在眼中，身形驟然提速。紅藍色的殘影如一團疾風瞬間超過起重機、先一步落到了地面上。他將手臂中的工人輕放在了那對母子身邊，站直身子仰頭直望向那近在咫尺的鋼鐵猛獸。

　　「轟！」

　　極限操作。真是驚險，傑伊，你本該做得更好的。他對自己說道。

　　周匝的市民驚魂甫定，紛紛向著中心部位望來。飛揚的塵埃逐漸落下，起重機龐大的輪廓逐漸出現在了眾人視野中。新超人有如一根筆直插在地面中的旗杆，紅色戰靴邊緣的路面在重壓下粉碎。他托舉著起重機的雙手深陷進了變形凹陷的金屬外殼裡，巨大的機器像一隻被馴服的野獸，乖乖地躺在了他的手中。

　　震驚的人們保持安靜了好一陣，直到傑伊將那巨大的機器輕放到了一邊，他們才爆發出了歡呼。傑伊微笑著向所有人揮了揮手，還拍了拍那興奮地咯咯直笑的小嬰兒的腦門，而後才輕飄飄地懸浮而起，在掌聲和歡呼中飛離了現場。

　　他對這些已經開始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由於已經有了這麼個小插曲，到了下班時間，當卡拉在凱特科傳媒一樓的大廳內找到傑伊時絲毫沒有驚訝。她欣喜地迎上前，問：「嗨，你怎麼來納欣諾了？」

　　「總是讓女士主動來找我也挺過意不去，而且你上個星期給了我一個驚喜，我想我應該禮尚往來。」傑伊說著，無奈地一攤手，「我本來也是想給你個驚喜的，但是我剛剛在街上恰巧聽到了那個工人在呼救......」

　　說到這兒，他有些尷尬地說：「好吧，我知道我處理得著實不怎麼樣。做這一行我還是個菜鳥，如果是你的話肯定能做得更好。」

　　「你在說什麼啊，你剛剛帥呆了。」卡拉鼓勵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也沒法做得更好。」

　　「真的？你確定這不僅僅是對一個新手上路的菜鳥超級英雄的鼓勵？」

　　「當然不是。」卡拉說著，將傑伊拽了過來，在他面頰上輕輕一吻，面帶紅光地淺笑道，「瞧，這是你應得的獎勵。」

　　「哇哦，我頓時感覺更有幹勁了。認真的，還有別的事我可以效勞嗎？我迫不及待去再救一架飛機一列火車之類的了。」

　　「想得美，」卡拉吐了吐舌頭，「一天只有一次。」

　　兩人說著已走出了凱特科的大廳，卡拉問：「所以，這周你有什麼計畫沒？」

　　「這裡可是你的主場，」傑伊淺笑著，將她一週前在大都會才說過的原話搬了出來，「你是主人，自然聽你的咯。」

　　「好啊，原來你是打的這個主意才專程跑來找我的。」

　　「天地良心！啊不對，應該是拉奧在上！我可絕對沒有這樣的想法！」

　　「......」

　　兩人還在嬉笑打鬧，一聲響亮的手機短信提示音突然打破了他們的嬉鬧。傑伊從褲兜裡掏出手機，只見屏幕上顯示著號碼未知，但內容預覽中附著個蝙蝠形狀的標籤。

　　傑伊訝然：「這是不是......等等，我怎麼不記得給過他我的號碼？」

　　「你在開玩笑？」卡拉翻了個白眼，「你是在問蝙蝠俠為什麼有你的手機號嗎？」

　　傑伊一想，也對，這問題問得著實有夠蠢的。不過有什麼事是值得蝙蝠俠給他發短信的？

　　兩個氪星人腦袋湊在一塊盯著這塊小小的屏幕，傑伊點開信息內容，讀完後兩人不禁齊齊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