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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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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微桁 - 【嬌寵小娘子】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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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1 00:29:49 |只看該作者
第70章

  沈衛驄的事,隨著戰報送進了定安侯府上,姚槐才去看過兒媳回來,得知時一下沒站穩,

  捏著信箋,一時也沒敢去告訴母親,

  她隨同夫君多回出征,比誰都明白在戰場上,下落不明大有可能意味著什麼,

  也許被俘,也許沙場埋骨,但即便可能性很小,只要沒見人,就是還有生機的,

  想到這,姚槐深吸口氣穩住,她還是先去同母親商量一下,

  疾步出來時,正遇上老三迎面過來,想來他也已經知道了,

  沈青洵走過來,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道:“娘,別急,二哥他沒事,”

  姚槐愣了下,然而見沈青洵神色篤定,一顆心總算放了回去,

  到這時,她才有力氣在心裡暗罵那小子魯莽,把臨走前她說的話都丟去腦後了,

  沈衛驄當日中箭被圍,身上諸多傷口,緊要關頭,被辰星出手截了人帶走,

  七星向來隱於暗中,細察事態,在發現沈衛驄單槍匹馬沖過去殺敵時,辰星就已然跟上了,

  將人帶走後,沈衛驄已經失血過多昏了過去,附近還有韃靼軍在搜查,

  拖著個氣息不穩的傷患,一時難以避開韃靼軍回去,辰星就先帶人,在兩軍相峙的交接處,一偏遠的無人村落裡藏了起來,

  同時不忘將消息給沈青洵傳來,

  沈青洵知道,辰星能想到給他傳信,自然也會想到巳星,

  只要父親得知二哥的所在,自然會想法設法去找他,

  就平時和他練手的情況來看,以沈衛驄的結實韌勁,他是不會輕易死在這種事上的,

  “嘶……”沈衛驄醒來時,第一個感覺就是疼,

  等能感覺到疼了,受傷的後勁就鋪天蓋地冒出來了,

  他忍不住哼哼喃喃,一睜眼看清四周這破小的木屋後,這才想起當時自己發生了什麼,

  沈衛驄撐著坐起來,想起自己被人救了,

  那人說是他主子的命令,還沒問他主子誰呢,他就暈過去了,

  他低頭一看,身上都被包紮好了,

  這時門被推開,秦艽拿著藥走了進來,看他一眼道:“醒了啊,”

  沈衛驄一時沒明白,驚訝地指著她問:“你不是……替我渺渺表妹治病的秦大夫嗎?”

  一下牽動傷口,又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秦艽過來看了看,讓他別動,要給他換藥,

  “沈二少爺,能正好遇上我和師父,是你命大,”

  秦艽正說著,門外又進來一男子,

  年紀並不大,但發間卻透著許多銀白,

  他咳了兩聲,走過來從秦艽手裡接過藥道:“小艽,我來吧,”

  “好,那我去弄吃的來,”秦艽起身讓了開來,沈衛驄一時還搞不明白,但虛得也沒什麼力氣說話,

  等換過藥了,他才問起:“對了,救我那人呢?”景青道:“何人?我們經過時,只看到你,”

  辰星帶他藏進村子後,是發現了秦艽才把他留給他們的,

  沈衛驄不知,還在想那什麼人呢,救完他卻半道給丟下了,

  得虧他命大,換過藥,又吃下景青給的藥後,沈衛驄舒服多了,

  他謝過後問起:“你是秦大夫的師父?”

  “是,”景青低頭收拾了,起身時,沈衛驄發現他腿腳有點不利索,

  “定安侯府的事,小艽和我說過,謝謝你們照顧她,”

  沈衛驄心道秦艽多是在渺渺表妹身邊,他和她其實話也沒說過兩句,謝也與他無關,

  秦艽這時回來了,說是弄吃的,也不過是塊熱了的餅子,

  沈衛驄餓極了,吃得很是滿足,他邊吃邊問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個荒廢多年的小村子,因常年征戰,曾經待著人不是死就是跑了,早沒什麼人影,

  這間,算是找到的還算能住的屋子,

  秦艽和景青此前多年住在邊關附近,遊轉在各個小鎮小村之間,

  因這兒靠近韃靼,常年征戰,遭了殃的傷患百姓偏多,

  景青無意中來過後,就沒能忍心離開,這麼多年,她隨著師父輾轉學習,救人,治傷,

  有的時候,那些病傷而死的人,無人收斂,他們還會幫著葬一葬,

  秦艽自認她和師父不同,師父是真正有醫者仁心的大夫,他在意世間所有被苦病折磨的人,

  而她在意的就僅是師父一人罷了,師父研習醫術,治病救人,有一個壞習慣,

  若難以有準確的論斷,他就會以身試藥,試得多了,總會出問題,

  他體內那毒就是這麼一點一點埋下的,

  等那毒一日引發出來時,師父發也白了,站也站不起來,即便那樣了,他還在給人治傷,

  秦艽當下被氣得跑了,最後拿他沒法子,回來時給他帶了一把輪椅,

  此後,便是秦艽漫長的琢磨解毒方和尋藥的日子,

  他救別人,她救他,這總是可以的,景青體內的毒是慢性的,一時間也要不了人性命,

  但若治不好,就會慢慢耗掉人的元氣,一直折磨到死的那日,

  最後秦艽找到了法子,但缺一味藥,可那藥材已絕蹤,世間罕見,

  她不信,去問師父,

  才知他原來早就知道毒該怎麼解,也早知道缺了一味罕見之藥,

  他對自己不抱希望,但秦艽不會,師父腿腳不便,秦艽就自己離開,一走數月再回,

  她去了有可能找到的地方,四處留心,但都是空手而回,

  直到她得知,定安侯府的沈三少爺手裡,有一株,

  不管是真是假,她去了京城,討得了那株藥材,秦艽回來治好了師父的毒,

  只是毒侵太久,解了之後,師父的腿腳還是會有些不便利,

  邊關正逢定安侯帶軍在和韃靼作戰,秦艽和景青也就暫且留在了近處,

  之後,韃靼軍中便出了個奇丸,景青有心想查這藥丸是何成分,

  這藥韃靼不會外流,得不到藥,景青就想著拿韃靼將士的屍身來查,

  那日戰事後,秦艽就是和師父出來找時,遇上了搜查沈衛驄的韃靼人蹤跡,

  躲避中發現這處廢棄的村落,暫且歇腳時,才撿到的他,

  沈衛驄啃完了餅子但沒飽,

  不過想也知道這是二人帶出的乾糧,沒好厚著臉再要,

  他好奇問:“那查出什麼了?”

  景青搖搖頭,用過奇丸的人,死後腐爛極快,腐爛了的屍身對景青來說沒有大用,

  而且韃靼人會收斂屍體,想要撿具剛死不久的,不是件容易的事,

  景青雖然研習醫術不怕死,但也不是想送死的人,

  何況還帶著個秦艽,沈衛驄一想道:“我看你們跟我回去吧,”

  有爹在,不過就是幾個韃靼軍的新鮮屍體而已,他們還能活捉幾個給景青作研究,

  不過他剛問過景青,說附近不時有韃靼軍在遊走,

  沈衛驄在想,他是直接帶人沖回去好,還是想辦法通知爹帶人來的好,

  打架的事他可以,但考慮這種事情沈衛驄就頭疼,

  秦艽聽了,遞給他一張紙條,解救了沈衛驄快要被他撓禿的頭,

  不知誰留的,那時就放在沈衛驄的身上,說已將沈衛驄在此的消息告知大越軍,

  正是知道這個,她才和師父安心先藏在這裡,算算時日,應該就快到了,

  到時就先隨沈衛驄去大越軍營,她和師父也會更安全,

  秦艽想,如此也好,等到戰事結束的話,還能順道回去京城,

  她答應了宋初渺要回去的,

  

  小窗半開,宋初渺剛喝過了藥,正在翻看陶娘子送來的,關於開分號的明細冊子,

  先前陶娘子就有開繡鼎閣分號的想法,問過她意思,

  宋初渺算過帳目,覺得擔得住,也沒什麼不好的,

  後來選了幾處,如今定在離了京城不遠,但也要一二日路的圩縣,

  繡鼎閣的貨品多需排號,分號可再細分檔次,挑些易制的單子來接,

  圩縣不算是大地方,但那是行商者在京城附近往來的一處樞紐,

  若進項可觀,今後可再往南開出去,

  素夏在裡屋做收拾,整理鏡子前放置脂粉首飾的妝奩時,在底下找見一支精細的小管,

  她看了兩眼沒看明白,便過來問姑娘,

  “姑娘,這是什麼?” 宋初渺一看,便想起了赫連俟,

  信煙當時隨手一放,她都有些忘了,

  不過自那之後,赫連俟再沒出現,也不知他如今去哪了,

  聽姑娘說沒什麼,素夏也就不在意了,

  收好後,見外頭有些起風了,忙過來問她冷不冷,

  宋初渺笑著伸手給她,素夏碰了下,是暖的,

  素夏一下笑開了,像是比她還要高興:“不冷就好,姑娘的身子真是越來越好了,”

  “嗯,”她自己是最有感覺的,

  秦姐姐離開的時日也不短了,不知她師父的毒順利解了沒有,

  正想著,從定安侯府送來的信就到了,

  宋初渺打開才看一眼,嘴角就微微一揚,又見上面說的是好消息,更是能夠放心一笑,

  定安侯府來的,有時是與他們那兒一樣的戰報,

  有時候,就會像是手上這封,滿滿都是她很熟悉的字跡,

  這是表哥自己另寫了之後,再送來給她的,

  上頭寫著,二表哥已經安然無恙,而且還遇上了秦姐姐和她的師父,

  宋初渺看了不免驚訝,原來竟能這麼巧,

  等看到末尾時,邊關的事情都說完了,卻另有幾折折痕,藏起了小半頁,

  宋初渺小心打開,入眼先是沈青洵畫的簡筆小人,僅是簡單幾筆勾勒,但一看就知那人是表哥,

  表哥懷裡抱了只軟乎乎的兔子,正在夠著他的手吃東西,

  不用猜也知道,那兔子是指的誰,宋初渺輕抿著唇,又看見了最後顯露的一行字跡,

  ——甚是想你,

  小姑娘看了,不禁捧著信,一點點遮住了臉,

  表哥的墨裡定是摻了糖汁進去的,這墨香,好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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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1 00:30:00 |只看該作者
第71章

  大越軍將士在邊關的拼殺,要比原本以為的更久,朝中不久前,就已送去了新一批的糧草和禦寒物資,

  素夏給房中上了炭盆時,天已然是冷的了,

  雖然不像剛回來時那樣,僅是入秋不久,宋初渺就裹得厚重,手不離暖爐,

  但等這天真的冷起來了,她的身子雖有好轉,卻也絲毫怠慢不得,

  宋初渺瞧見炭盆時在想,這年她不再需要苦熬了,日子也都安安穩穩的,竟會顯得這樣快,

  而時日一晃,不知不覺間,爹爹他們都去了北境這麼久了,

  不過好在,最近送來的都是好消息,

  北境,大越軍幾戰幾勝,韃靼軍的奇丸已經失去了一開始的奇效,

  景青待在軍營裡,真如沈衛驄所言,能夠拿到新鮮的韃靼人屍身,

  經過一段時間的研究後,基本探明了藥性成分,此藥多用的禁方,摻雜之後毒性甚強,

  服後本就難解,更何況韃靼軍都是定期服用,如此下去,即便不再做什麼,身體也會承受不住,

    筋脈斷裂發狂,沈璋聽過後,心裡也有了斟酌,

  此前沈青洵的信中,就有提明此點,也不知他是怎麼得知的如此清楚,

  只是他們尚不知這一批奇丸,究竟到何時才會發作,

  對方軍中兵士是刻意分批服用的,虛弱期是不好掌握了,

  韃靼人此前沒試過,不知奇丸毒性到何程度,恐怕韃靼久戰不退,也是有意在拿這一批人,

    故意磨耗大越軍,順便試驗奇丸的極限,

  虧得有景青在,他在多次查看屍身和俘虜之後,已有了論斷,

  這些人,撐不過多久了,

  於是沈璋下了令,大越軍如同一張暗中繃緊的弦,蓄勢待發,

  沈璋再算著日子,照老三所提議的,放回俘虜,不停往韃靼軍散佈言論,

  對方也是人,是人就有牽掛,便會怕死,

  軍中讓他們不停吃奇丸,生出了變勇猛的錯覺,定是隱瞞了毒性,

  若他們得知自己都將命不久矣,韃靼軍中自然就會亂了陣腳,

  等到呵出一口氣,都能看見白茫茫霧氣時,邊關終於傳來了大捷的消息,

  沈璋親自帶兵,趁韃靼軍心大亂時,一舉攻入,

  正逢敵方大批兵士毒性發作,作戰中發狂敵我不分,砍殺一片自己人後崩血而亡,

  大越軍一路勢不可擋,沈璋深入敵營,取下大將首級,

  並在營中找到了剩下的奇丸,焚之殆盡,

  景青說制這藥需要不少時間,即便他們手裡有方,毀掉這一批,也夠北境安穩上兩三載了,

  韃靼大軍退敗後,有意求降,沈璋絲毫不理會,一舉攻入,並拿下了一城,

  回敬他們最初踏入大越國土,燒殺搶奪的行徑,戰事一了,大越軍中慶賀三日,

  剩下的便是休整盤點,清理戰場,如此,倒是能夠趕在年前回來了,


  消息傳回來,定安侯府的氣氛頓時輕鬆了許多,

  姚槐已經動手籌備起來,等到了時候也好給他們接風,

  另外她還惦記著老大那兒,算著日子,離藺婉臨盆的日子也一日近過一日,

  當主母的就是閑不得,還不如上陣殺敵來得鬆快,

  府上又新制了衣裳,按照之前的習慣,也給表小姐做了,

  姚槐一想,就叫人去請了渺渺過來,也好讓她看看,

  邊關來的消息才剛到,宋府那兒應當還沒有收到信,順便還能告訴她一聲,

  她本打算叫沈青洵去的,一找人才想起來,這兩日都沒怎麼見著人,

  姚槐心有不安,總擔心要臨生什麼變數,

  有小內侍從宮裡出來,在街邊歇腳時,與邊上的人說了兩句什麼,

  之後離開,那人也沒了蹤影,半盞茶後,沈青洵身邊的那人回稟,那個宮女已經帶出宮,

    送出京去了,沈青洵點點頭,揮退,前世他身份暴露,最初之因,

    便是大皇子方韋在宮裡遇見了的一個宮女,那個宮女,長得和他生母溫貴妃有七八分相似,

  而他是更像母親的,

  方韋碰巧見了,想起溫貴妃來,再同魏斂一提,他們就此起了疑心,

  之後生出諸多事端,便被知曉了真相,雖然眼下他這麼做,方韋將永遠再見不到那個宮女,

  但也並不表明可以徹底安心,發生過的事,掩藏得再嚴密,也總會露出痕跡縫隙,

  何況他這麼一個人,沈青洵想,既然父親他們就要回來了,柴德武也是時候該死了,

  宋初渺知道爹爹他們大勝,過年前能回來後,連腳步都輕快了,

  何況身子利索多了,便不想總是坐著,要多動動才舒服,

  正好舅娘這也忙,宋初渺便起身幫著她取東西,

  要取的東西在偏房櫃上的頂層,小姑娘一手扒著踮了腳,

  櫃板承了力,沒穩,驀地晃了下,

  她一下沒站穩,正慌間,腰間就被人從後面穩穩扶住了,

  沈青洵扶好她,擰眉道:“怎這麼不小心,這種事讓下人做就好了,”

  “身子好一些了,就不注意了?”

  “表哥?”宋初渺回頭看見了人,略有心虛地轉過身來,

  沈青洵扶人時,是兩手掌心整個圈住的腰,

  她的腰身那樣細軟,他沒扶緊,小姑娘輕輕鬆松就將身子轉了過來,

  如此就成了宋初渺被他摟住腰,面對著他的姿勢,

  只要輕輕用力,就能將嬌人整個抱進懷裡,

  小姑娘還不知自己身陷險境,沖著他甜甜軟軟地笑,沈青洵眸子都幽深了,

    “咳,何時回來的?”姚槐過來看了眼,就見到這一幕,低低咳了聲,

  沈青洵眼中暗湧潮色退去,狀若無事放開了人,

  只是看過來時,眼中透著一絲不愉悅,就跟還小的時候,不如意了鬧脾氣時一模一樣,

  姚槐:“……” 好歹一手養大的,這小子今後登了位,應當不會記仇吧?

  

  日頭落下了,史衛當完了差,正回家去,

  邊上跟著同僚劉虎,說是跟妻子吵了架,沒地兒去,便想去他那裡蹭一頓,

  經過巷子時,史衛想起妻子愛吃這個,就買了點醬牛肉捎回去,

  店家一看他,就認出是喬大娘的男人,又多給送了點,

  他有些奇怪:“今天怎麼不是喬大娘來了?”

  史衛一臉憂色:“之前一直都咳得厲害,昨天又病下了,”

  店家聽了也擔心,讓他快些回去,心道這人,也不知怎麼就落了這個毛病,

  出來時,劉虎奇道:“你家的病了?”

  見史衛點頭,他遲疑道:“我上門不會打擾到吧?”

  “沒事,反正要下廚,也就多做一菜,”

  他都這麼說,劉虎就不在意了,史衛對他妻子好,做同僚的沒有不知道的,

  一個大男人,平常還給婆娘做飯呢,劉虎倒是看不上這樣的,

  他要把這心思放在上官們身上,至於還混得不上不下的?

  回家後,史衛放下東西,喊喬大娘,沒聽見應,就喊了小兒子一聲,

  大閨女早出嫁了,小兒子年紀還不大,大概是像他,性子也老實不太機靈,

  過了會,兒子聞聲跑了出來,

  史衛問:“怎麼才應,你娘是不是難受睡著?”

  兒子點點頭,如實說:“娘額頭又燙了,睡著但一直在說話,我剛在聽娘說什麼,”

  “在說什麼?”

  兒子皺眉想了想,也沒懂意思,複述道:“那是個死孩子,三皇子還活著,”

  史衛愣住了,下意識看了劉虎一眼,

  兒子還拉了拉他:“爹,什麼意思啊?”

  史衛回過神,看上去沒什麼,拍拍兒子:“病了說胡話吧,你別瞎傳傳啊,我過去看看她,”

  進去了一會後,他出來對劉虎道:“兄弟,她燒得太厲害,我得去找個大夫來,今晚沒空招待你了,”

  “哦,”劉虎遲緩了下,才笑著拍拍他肩,“沒什麼,還是治病要緊,”

  史衛又給他送了壺酒,

  出門時,劉虎忽然問起:“誒史衛,你以前是不是說你婆娘沒娘家人啊,”

  “我說過嗎?”史衛愣了下道,“有的有的,沒在京城呢,”

  劉虎皺了下眉頭,也是,有娘家人怎會不聯繫呢,

  “哦對,好像說人是病暈在街角,你給撿回來救的?”

  還是英雄救美的段子呢,不然史衛這種窮酸石頭,哪娶得到婆娘,

  史衛笑了笑給他送出去,將門關上了,

  他不知如何是好了,剛進去時,他聽得仔細,她確實在說那已逝的三皇子,

  雖然她自己從沒提過,但他當初碰見她時那地方那情形,就有猜過她可能是宮裡逃出來的,

  前後有齊王造反,那麼大個事呢,晚些時候,喬大娘總算醒了,

  聽史衛一說,喬大娘打了個激靈,雖燒著,可身上頓時發冷,

  她神色一變,忙問:“那些話,除了你們還有誰聽到了?”

  史衛說道:“劉虎……”完了,有一就有二,

  “惹禍了,還是惹禍了,”喬大娘又慌又惱,“我這嘴啊,招麻煩來了!”

  “到底怎麼回事啊,你說的該不會都是真的?”

  喬大娘點了頭,還年輕時,她在宮裡頭當宮女呢,

  進宮沒多久,碰上齊王逼宮,那些帶刀的見人就殺,所有人都在哭在逃,

  她收拾了包袱才跑出來,就被砍中昏死過去了,

  本來以為自己死了,後來醒過來,發現被包袱裡的首飾擋掉了大半,沒死成,

  但沒力氣也沒敢起來,就一直躺著裝死,

  她躺的那地兒不對,周圍老有人來來去去,她嚇得大氣不敢出,

  後來更是聽到不該聽的,看到不該看的了,

  像是有倆太監去抱了個死嬰回來,說是要替換剛生下的三皇子的,

  像是又有人打進宮裡,她是後來才知道那是定安侯,

  像是不知過了多久,似乎又有人抱了個孩子出現,

  最後齊王被殺了,趁著宮中在清理時,她就趁亂跑了出來,

  她清楚,今晚知道這事的人,最後都會被滅口,一個都活不了,

  她要出宮,她不想死,後來她跑出來了,也不知暈在了哪,就這麼遇上了史衛,

  她本來是想離開京城的,可史衛是個好男人,她最後沒捨得離開,

  都說三皇子死在齊王手裡了,但她知道那根本就不是真的三皇子,

  可她只能把這事爛在肚子裡,並且讓自己忘掉,

  她不想和這些事有聯繫,就只想安生過日子,

  齊王的事過後,京城很平靜,沒人會留意她一個小小的宮女,

  起初的提心吊膽後,她也就寬了心,可這樣大的皇室秘密,藏在心裡越久,就越是沉重,

  越想讓自己遺忘,就反而記得更深,像根拔不掉的刺,

  喬大娘最怕的事最終還是發生了,她很愧疚,拖累了男人,到頭也還丟了差事,

  史衛聽完很震驚,但到底沒怨她,“我們馬上收拾東西,京城不能待了,”

  “今夜就離開,” 劉虎回去後,越想越覺得這事有點不對,

  什麼叫三皇子還活著,真的是病了胡言亂語?

  胡言亂語能讓一個不懂的孩子聽得清楚,還說出三皇子這些話來?

  當年三皇子誕下不久就死了,至今無人敢提,還有史衛他那妻子,一回想也透著點奇怪,

  劉虎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等天一亮,就決定去找史衛再問一問,

  然而等他去了時,敲門半天也沒人應,

  這麼早就當差去了? 隨手一推,門開了,

  劉虎進去看了眼,不僅是人,連東西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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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殿下,”侍從抱了幾幅畫卷,緊跟在大皇子身後,遲疑道,“這個……”

  他手裡的是幾幅美人圖,是剛剛想要討好殿下的官員塞過來的,

  殿下雖然收了些美人當側妃,但正妃之位一直空置著,

  總有人旁敲側擊的,想要塞貌美女子給殿下,這是常有的事,

  不過還是要問過殿下的意思,殿下要想看就遞上,若沒興致看他就拿去丟掉,

  方韋回到殿中喝了口茶,招招手:“拿來看看,”

  隨侍忙遞了過去,方韋隨手開了一個,嫌棄道:“寡淡,”

  又開了另一個:“庸脂俗粉,”

  他腦中劃過個突如其來的念頭,覺得近來所看的,還有他房裡的,都還遠不如上回沈青洵身邊的那個姑娘,

  隨侍又遞上:“殿下,這還有一個,”

  方韋敷衍接過,畫卷是從頭開始展開的,方韋推開一小半時,手驀地頓在了那裡,

  隨侍以為大皇子是感興趣了,湊來看了眼問:“殿下,如何?”

  方韋臉上不是發現美人時的那種神色,

  推開的部分只顯露出半張臉來,他皺眉仔細盯著瞧了半天,才又緩緩地整個推開,

  是他沒見過的女子,但奇怪,怎覺得看上去這麼熟悉呢,

  方韋想著什麼,又往上卷了卷,指著問身邊人:“眼熟嗎?”

  隨侍搖搖頭,邊上替大皇子重新斟好茶的老太監,聞言也看了一眼,

  他想起了什麼,忽然說:“殿下,您覺得這人,可是有點像當年的溫貴妃?”

  方韋一愣:“溫貴妃?”

  他的好父皇后來最愛的妃子,只是這人死得太久了,他記憶裡的面貌模糊了,不提便也想不起來,

  像是有些像,不過還是不對,他方才都沒想起溫貴妃來,

  方韋忽然動手,遮了女子髮髻和其他部分,只露畫上的半張臉,

  若不說是個女人,這眉眼的影子倒是很像……

  方韋問隨侍:“看看,像不像那定安侯的三公子,沈青洵?”

  隨侍不知該怎麼回,而這麼一說之後,方韋越看越覺得像了,

  他又把畫卷一收,在腦中回憶起溫貴妃真正的模樣,

  可他那時還不大,接觸的也少,回想起來有些困難,便拿捏不定,

  “宮裡可還有溫貴妃的畫像?” 隨侍遲疑著說:“應當沒了吧,”

  溫貴妃死後,陛下怕睹物思情,就將與溫貴妃有關的東西都處理了,

  老太監說道:“老奴知道一個地方,應當還留有,”

  當年陛下是都下令處理了,但皇宮那麼大,總是會有被遺漏的,

  他年紀大,知曉得也多些,秀女進宮的都會留有畫冊,他記得曾無意間在某處看見過副本,

    同一堆陳年雜物擠壓在一塊沒人留意,於是他帶著大皇子去找了找,

  方韋取到後便悄然拿了回去,琢磨了一整日,畫中的溫貴妃,比他記憶中的要更年輕,

  不僅是眉眼,還有別處,他無論怎麼看,都會想到沈青洵身上去,

  自他有所猜測後,這二人真是越看越像,

  方韋琢磨來琢磨去,整個人都振奮了,覺得他好像知道什麼不得了的事,

  難道沈青洵是當年溫貴妃和定安侯的私生之子?

  沈璋大勝,若此番安然歸來,定安侯府會對他的大業增添更多威脅,

  可若他們當初真的有染,父皇要是得知他最愛的妃子,竟跟沈璋生了個兒子,

  他就算要病倒在龍床上了,也定會先抄了定安侯府,這晚,劉虎頂著娘子的埋怨,臨時出了趟門,

  自他無意中聽了那些話後,他覺得自己魔怔了,整個人都魂不守舍,

  過去幾年,都沒有這個時候想得多,他越想,越覺得自己可能真的知道了件大辛秘,

  劉虎今兒去當差時,聽說史衛走前還來留了信,道有急事要回老家,

  能有什麼事要回老家,急到要拖家帶口連夜走,還將所有東西收拾乾淨?

  再說他史衛以前什麼時候回過老家? 他那是跑了!

  本來劉虎還只是猜測,史衛一跑,就更加證實了,

  他所聽見的是真的,不是病後所謂的胡言亂語,

  劉虎按捺不住了,只有他知道這麼大的事,這是天賜的機遇,

  富貴從來險中求,搏一下也許能換回個大好的前程,何必再做現在這種的差吏?

  劉虎這般的,哪能知曉當年的詳盡,

  世人只道聖上極偏寵溫貴妃,而在當年逼宮大亂中,溫貴妃逝了,剛誕下的小皇子也死去了,

  若聖人得知三皇子還活著,只要再派人去將史衛夫婦找回來,也許就能知道三皇子身在何處,

  而他則是大功一件!

  可他是見不著皇上的,只好去求助了他在魏太傅的手下身邊做事的姐夫,

  太傅位高權重,若能得他引薦,最好不過,

  

  往日這個時候,瀟香樓的生意最好不過,

  蕭媽媽平時該在數銀子的,眼下卻在後院招呼人,後院氣氛不同前頭,

  樓裡來了個面生的公公,但不管見沒見過,那都是替柴大公公要人來的,

  蕭媽媽笑著在招呼,實則暗暗在心底裡咒駡,這些太監們,已經有很久都沒來過她瀟香樓了,

  自安公公總來要走她的人後,蕭媽媽小了心,又私下給他孝敬了好些銀子,

  她心再硬,也撐不住自己的人給柴大太監那樣不給活路的糟蹋啊,

  之後安公公沒怎麼來了,聽柳巷裡的消息,說是禍害到別家身上了,

  但她能保自家的就不錯了,別的也是無能為力,

  可都安生這麼久了,這些催命的太監怎又來了?

  蕭媽媽搖著絹扇熱情道:“咦,今兒怎不是安公公來啊?”

  新來的瘦小個公公看她一眼:“你還不知道呢?”

  “那傢伙惹怒了乾爹,墳頭草都十丈了,怎麼,媽媽和他很熟?”

  蕭媽媽聽了一咯噔,忙道:“哪呢,不熟不熟,”

  “不熟就好,”他遞過來一匣銀子,“把你們這長得好的小倌都叫過來,咱挨個瞅瞅,”

  蕭媽媽一咬牙,裝著歡歡喜喜接過來,招呼著去將人都喊出來,

  小太監看了一圈,挑了個看上去最嬌弱貌美的,

  被挑中的小倌如何不知去伺候柴大太監是何下場,當下腿便軟了,

  小太監就要帶人走,那小倌突然哆哆嗦嗦地求著要回去收拾下遺漏的東西,

  本是沒同意的,還是蕭媽媽不忍,塞了一錠銀子,才鬆了口,

  小太監想,有什麼好拿的呢,屆時還不是洗了一絲不掛送進乾爹房裡去的,

  運氣好活著,人還是要送回來的,要是回不來了,拿的那些東西又有什麼用,

  小倌回了住處,猛地就要撞牆自盡,

  不知何時出現在旁的小山,手背一墊又將人拉了回來,

  “你這麼死了,會給蕭媽媽添麻煩,”

  小倌壓著聲音顫抖著求他:“你不要攔我!橫豎都是死,我也不要生不如死,”

  小山穿著他以前在樓裡,還是倌兒身份時的衣裳,清亮的緞面將他秀氣的樣貌身段盡顯,

  他垂著頭看那小倌,說道:“我替你去,”

  那小倌東西收拾了大半天,公公等得快要不耐煩,蕭媽媽見了便要讓人去催,卻見小山突然走了出來,

  小山一副不知眼下情形的模樣,過來問她:“媽媽,他突然病了,一回來就暈在了地上,要不要請大夫?”

  蕭媽媽一看見小山冷汗都嚇出來了,趕緊上前擋著,使了眼色讓他離開,

  那小太監卻是眼睛一亮,制止道:“等等,”

  再仔細打量後,眼中一喜,這可是乾爹最喜歡的那種,

  這等姿色的,他一開始怎麼沒看見?這老鴇兒存私心藏著了吧,

  “既然病了,那就算了,換你吧,”

  小山愣了下,有些無措地問:“媽媽,怎麼了?”

  手中卻暗暗使勁捏了她下,蕭媽媽不可置信瞪著他,這小子發什麼瘋,不要命了?

  一個鐵了心要帶人走,一個故意跑出來想跟人走,

  蕭媽媽再怎麼攔,也是攔不下來,眼看著小山被帶走後,蕭媽媽從未如此急過,

  雖不知小山他在想什麼,可想到他近來纏著她所學的那些,心卻越來越沉,

  之前有貴人相助脫了險,出了火坑好生過日子就是,沒見過還要再往火坑裡跳的,

  蕭媽媽氣過後在想,她得趕緊告訴鶯雀兒,

  可一向是鶯雀兒來樓裡的,她一時不知該去何處找她,

  小太監帶人離開瀟香樓前,撩起車簾又看了眼人,笑得很滿意,

  他都已能想到,乾爹到時候會如何誇他了,

  等簾子重新放下,車內陷入幽暗時,獨自一人的小山才有種恍惚之感,

  後知後覺的緊張,到了此時才開始有些顯露出來,但卻是不覺得怕的,

  當時他在樓內,看見柴公公手下的人時,這驚人大膽的念頭就開始發了瘋似的在滋長,

  起初也只是想,等反應過來時,他竟真的已經這麼做了,

  若是姐姐知道,大概又要說他妄為無知了吧,

  姐姐已有很長時間,都無暇來看他了,小山知道他們在辦一件很棘手危險的事,

  她匆匆來看他時,叮囑的話越多,給他帶的東西越多,他就越覺不安,

  儘管事關公子的事,姐如今都會避著他,

  但見她這次謹慎異常,甚至做起了最壞的打算,小山依著細枝末節,也能猜到恐是與柴公公有關,

  何況阿姐不知他學了點小伎倆,此前不設防時他悄然瞥過一眼阿姐的隨身之物,

  那是柴府的護衛細節圖,如今的小山,對許多事早已不是一知半解,

  犯不了之前那誤判情勢的錯誤,可要動柴大太監是何等的危險,

  青樓裡的若是提起一句柴公公,聽者都會變了臉色,

  曾有許多刺客想要殺柴德武,可從未成功過,何況是倌兒,

  落在他的手裡,也只能自求多福,自知曉阿姐任務,他就一直有探查留意,

  柴德武身邊死士眾多,刺客殺不了他,因為他們根本無法近他的身,

  而他眼下,興許就有最好的機會,在他走出瀟香樓時,無論有無把握,都已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帶著小山的馬車從柴府後門駛入,有人過來縛了他的眼,並不客氣地拉著他七繞八拐,

    最後將人推進了一間房中,帶路的小太監有點意外,這小倌不喊不掙扎,這麼識相倒是省事了,

  上一個像他這麼識相的,碰上柴公公心情好,倒是活著給送回去了,

  小山乖乖隨著走,進屋後便有人來按著他沐浴,

  太監的手碰過他時,小山頓時生出一陣濃濃的厭惡感,像是回到剛入青樓之時,幾欲作嘔,

  他緊咬著牙忍下了,可那太監洗完人後,還過來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

  粗暴掰開他嘴時,小山忍不住一陣幹嘔,

  小太監皺了眉,沒再細看,嫌棄地把人推遠,

  要不是人要送到柴公公房中,不好碰,他當下就一掌扇過去了,

  最後只給另套了件遮體的外袍,就送進了柴公公的房中,

  小山打量著四周時,心想還好他身上沒有藏帶外物,

  他起身還想看個仔細時,忽聽見了動靜,接著一人從屏風後走了過來,

  小山一愣,柴德武竟然就在房中!

  柴德武穿著寬鬆常服,不在朝堂上跟人爭鋒相對時,就更顯出老態,

  他似是因什麼事在心煩,平常和氣笑著的臉上陰沉沉的,

  而他一看見小山,雙眼就亮了起來,底下閃動著危險的暗光,

  可見對這送來的小倌出乎意料的滿意,

  柴公公走近時,順手掀了掀一旁椅上放置著東西的罩巾,

  底下露出玉色銀光的各種,小山不會不知那些是什麼,頓時冒出了一身冷汗,

  柴德武幾步過來,捏起小山的下巴眯著眼打量,像是在看今日廚子做了哪些菜肴,

  看完後,顯然十分滿意,給了句不錯的評價,

  “好孩子,叫什麼?”面對好看美味的菜肴,柴德武頗有興致,也顯得更為耐心,

  小山怕自己失手,會給阿姐添麻煩,便用了先前被挑中那小倌的名字,

  柴德武也就隨意問問,當然不是在意他叫什麼,

  柴德武一把抓了他手腕,丟去床上,閹人的力氣比小山想的要大許多,

  眼見這太監要過來,小山扯緊袍子立馬躲了開去,

  眼見柴德武臉色剎那間冷了下去,小山適時出聲,垂著眼道:“我來伺候柴公公,”

  小山瞧著溫順,心卻跳得飛快,

  偏是這樣的時候,和曾經不同的是,他的腦子卻異常清醒,

  他想著蕭媽媽曾和他提過的那些,還有一路上在腹中醞釀過的方法,轉移著想要犯嘔的感覺,

  小山忐忑等了良久,柴德武一笑:“好,” 並由著這小倌將他推上榻去,

  明明已是嚇住了,還在像只犬兒一樣戰戰兢兢討好他,柴德武更加感到滿足愉悅,

  這樣姿色和聽話的小倌,以前也不是沒有,但是較為難得,柴德武一貫也會更和氣一些,

  小山諂獻著向柴大太監靠近,可這種事他實際上從未做過,何況對方是個變態的閹人,

  他手上克制不住地微抖,落在柴德武眼中,如此反倒正常,

  他並未說什麼,似是在等著看,這小倌兒會如何伺候人,

  小山不願惹怒他,但他既怕倉促間柴德武生疑,也不敢拖得太久,備受煎熬,

  就在柴德武漸失耐心時,小山忽地一閉眼,低頭咬上了他腰間系帶,

  柴德武有點驚訝,笑著眯起眼,贅肉堆出了褶,

  小山挑開他系帶時,暗中咬碎了藏在齒間的迷藥,

  他帶的是自配最烈的那一種,發作後能讓人手腳無力任人宰割,小山事先吞過瞭解藥,趁著低頭迅速擦進手心裡,

  又在幫柴德武解下外裳時,手環過柴公公身後,裝作是無意間碰著了他頸後,

  小山慌亂著將手縮了回來,心中緊張狂跳,但瞧著是害怕瑟縮的模樣,

  柴德武見此並未起疑,這樣弱小怯懦的樣子,反而激起他心裡那種畸態的**,

  小山剛要鬆口氣,卻見原本還算溫和的柴公公,忽然之間暴起,抽過一旁放著的粗棍就往他身上落,

  小山躲避不及,瞬間被砸中額角,有黏濕順著滑下來,眼前驟然間一片血紅,

  他懵了半晌,還以為是他用迷藥之舉被他察覺了,

  小山本能地縮成一團,扛著暴虐而落的棍子,透過手臂間的空隙,看見他微胖的面龐扭曲成醜惡的模樣,
     笑得叫人生怖,見柴德武不是發現了,只是在發洩罷了,小山雖被打出一身血,卻反而平靜了下來,

  柴德武發洩完力氣,看著都是血的小山,又覺得自己過了些,

  這小倌較乖,本可以多點樂子,只是近來他的事全都被辦砸,他太不痛快,

  柴德武將棍子丟在一旁,取來了繩索,小山頭昏眼花間,整個人被猛地一扯,一看大太監正在綁他的雙腿,

  他心中一緊,心裡想著他必須要快點動手,

  若是等到被柴公公百般折磨之後,死的就是他了,哪還有什麼力氣殺柴德武,

  小山由著柴公公低頭在綁他,顫著手捂住了嘴,

  然後從喉間拉出來一根事先藏進去的,極粗的長針來,

  伴著長針取出,小山嘔出一口血,但因有臉上和手裡的血遮掩,倒看不出任何異常,

  小山將針暗暗藏在手心裡,

  柴德武綁完他腿後,拿粗繩扯著人就要綁他的手,

  就在繩子纏上手腕的瞬間,小山咬著牙突然一發狠,使出渾身力氣朝柴德武狠狠撞去!

  柴德武不料這小倌會反抗,這點力氣原本沒什麼,可他身上突然間發了軟,被他撞了個正著,

  小山一腦袋就頂在他下巴上,柴德武咬破舌頭痛得低呼,

  這一撲,小山帶著人直接撞到了地上,伸出去的手心中寒光閃爍,落地的瞬間將長針對准了腦後要穴,

  但他到底不是真正習武的,電光石火間力道不足,眼前血茫茫也拿捏不准,還是偏了一些,

  柴德武吃痛,才察覺這小倌竟是個刺客,怒火攻心,

  正要將小山推開時,卻驚恐地發現自己渾身綿軟無力,

  柴德武張嘴就要喊人,可往常為了不打擾柴大公公的雅興,在送來人後都會退避遠處,

  小山壓上整個人的重量,死死捂住柴德武的嘴,拿手上繩子緊緊勒住了他的脖子,

  柴德武瞠著目,腦後崩著血,就像一條跳上了岸的肥碩之魚,死命又無力地在撲騰,

  也不知究竟撲騰了多久,柴德武最後終於漸漸沒有了動靜,

  吐著咬傷了的舌頭,瞪大了眼,彷彿到死前都不敢置信,他謀劃半生,還想求個安度晚年,

  卻會這樣毫無體面地死在一個小倌的手裡,柴德武死後,小山還是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

  直到身上開始發冷,手下的屍身溫度也在開始失去,才瞬間驚醒過來,

  之前他一直是撐著一股勁,直到此時,所有的驚慌害怕和疼痛,才一股腦兒都冒了出來,

  小山看著那具醜陋的屍身,還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殺了柴德武,

  他想起跟著蕭媽媽時曾隨口一問的話,那時蕭媽媽說,殺人的法子不用花哨,好用就夠了,

  最初一陣過去後,小山的腦子卻還是清醒的,慢慢連緊張害怕都退去了,反而心態異乎平靜,

  只是身體不聽使喚,而且流了很多血,站了半天都沒能站起來,

  他覺得該走了,但不知要如何逃出去,來前他還沒有想過這個,

  而且以他現在這樣,根本就走不出幾步,正迷茫間,小山突然抬起頭,見門被推開了,

  因少爺的計畫,這幾日間他們就會有所行動,

  午三借著馬薊的名義,又因和那些小太監們打好的關係,已經混在柴府裡頭住了幾日了,

  這日晚間,他找了藉口出來,慢慢摸到了柴德武所住院子的周圍,

  路上也遇見了人,見是平時關係較好的,裝作隨意地打聽了一二,

  得知柴德武又在所謂的享樂,面上一同笑了,心中卻忍不住厭惡,

  摸了一圈,又探了探院外暗衛之數,正要離開時他聽見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動靜,

  小山和柴德武在糾纏之中,不管是落地時還是踢蹬,都發出過不輕的聲響,

  只是柴公公哪回動靜不大?若動靜小,隔日搬出的也不會是屍首了,

  小太監們習以為常,就連暗衛也是,但午三卻從中聽出了不對勁,

  他尋了個藉口進院,又隱著身形躲開裡頭的人,避過暗衛後扒在房外牆根聽了半天,

  越聽越覺得裡頭動靜太詭異,斟酌後午三確認他有聽見過柴德武極輕的驚恐呼救聲,

  抱著有些不可思議的猜想,他做了大膽的決斷,放倒邊上倆太監,推了門進來,

  於是便看見了柴德武死在地上的一幕,

  小山看見人後,失去的力氣彷彿回來了,手心緊握著長針後退警惕著看他,

  午三看著他,大概猜到點什麼了, “別怕,我不是柴府的人,”

  午三帶上門,蹲下來探了下柴德武的脈,確認已死透了,

  又見這人身上額角都是血,衣裳也不整,蹲下給他穿好了,拿了塊帕子給他止上,問道:“你殺的?”

  午三在釋放善意,小山便遲疑著點了下頭,午三只當他是普通的小倌,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有點納悶他是如何做到的,但不得不說柴德武也是活該,

  柴德武死了,門口還躺了倆,這裡的事很快就會被發現,

  但這都沒什麼要緊了,主子都死了,他底下堆著的沙還不是眨眼就散了,

  他養的那些死士暗衛,也就無需在意了, 但柴德武一死,消息一旦傳出京城馬上就會變天,

  這下連他們也有點措手不及,午三想他得趕緊將此事傳回給少爺,

  “嘖,你還真厲害,”午三道,“這裡不能待了,雖是自保,你也算幫了我們一手,我帶你走,”

  柴德武防衛嚴密,少爺有令要殺了他,但這實在不是件易事,

  而且還不許失敗,就更難了,為保萬無一失,原定還要再等上兩日,

  一擊必中是最好的,但這老閹賊惜命得很,沒有把握,也要備足後招,總之不能留出任何生機,

  想來將會是場死戰,雖說少爺派出的皆是手下精英,但還不知會搭上多少兄弟性命,

  現在柴德武死了,午三不可謂不高興, 心裡一下輕鬆了,也就順口多和小山說了兩嘴,

  小山見午三說能帶他走,也點了點頭,

  又聽他說自己幫到了他們,疑惑問:“你們?”

  “就是咱們都要殺那傢伙,你別多問了,能不能走?”

  午三說著要來拉他,小山忙將手縮到了背後,

  “我手上有迷藥粉,”

  午三聞言,看他的目光瞬間就變了,

  尋常的小倌,如何能在重重檢查下,藏帶了迷藥進來?

  小山這時卻問:“你,認得啼鶯嗎?”

  “你認識啼鶯?”午三正問,忽聽見外面的腳步聲,

  他們也是該發現不對勁了,

  午三乾脆背起人,先走再說, 小山見他背著他,靈巧從窗口躍出,伏潛在黑暗中,

  他輕聲問:“你們……啼鶯原本要來殺他的,對嗎?”

  午三聽著房中混亂,翻出院去,應了一聲,

  “那我是不是幫上忙了?有沒有,添麻煩?”

  午三嘴角一咧:“幫了大忙了,”

  小山頭越來越暈,聞言卻鬆了口氣,他也能夠站到阿姐身前,幫上阿姐了,

  午三道:“別說話安靜點,我們的人在外面有所接應,正巧了,啼鶯也在,”



  翌日清晨,京城一如既往地迎來日光,和平得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柴德武死去的事,事關重大,當晚柴府戒嚴,跟著柴德武的人像是無頭蒼蠅,全都六神無主,

  想也知道,這消息傳出去會怎麼樣,他們都還茫然自己今後該如何,沒有人敢先把消息往外洩漏,

  儘管如此,也知這事根本就瞞不了多久,

  柴德武已死的消息,雖被捂緊了,但是當晚已通過午三傳到了沈青洵的手上,

  見柴德武竟是死在小山手裡的,他有些意外,

  前世小山早早就被柴德武折磨死,並沒有如此機會,這倒是有點意思,

  可諸多意料之外的事,並不是都會如這般順利,沈青洵當下招來鐘全低聲吩咐,

  魏府,魏太傅保持著一個姿勢,一夜未眠了,

  昨晚,劉虎也沒想到,自己通過一層一層,最終竟能夠見上魏太傅,

  他將聽來的盡數告知,這事聽在魏斂耳中,無異於驚天鳴雷,

  當年殺死那孩子的事確鑿無誤,魏斂心中是不大確信的,

  可若沿著小吏的話細想下去,卻不禁令人心驚膽戰,

  魏太傅坐了一夜,回想了多年來的點點滴滴,

  若那小吏並非找死妄言,如果那孩子真的還活著,

  這些年他藏在何處?如何做到的?聖上當真如他們所以為的那樣,病到難理朝政?

  老僕在外擔憂著,正想進去勸他歇歇,忽聽前院來人稟報,說大皇子來了,

  方韋不知魏斂一夜未睡,見了魏太傅就興致衝衝地說出他發現的驚天秘密,

  就大皇子他能找出什麼有用的驚天秘密來?

  魏斂原本敷衍,但聽他說起是關於溫貴妃和沈青洵時,魏太傅陡然間心裡一震,

    好似所有混亂的千絲萬縷全都慢慢被梳理了出來,

  等聽完方韋分析的那些溫貴妃和定安侯有染的話,魏斂都要被他氣笑,

  這怎麼可能?

  除非沈青洵的年紀與真實的有差錯,否則按此推算,溫貴妃是如何懷著三皇子,還能與沈璋有染的?

  溫貴妃得寵,聖上日日相伴,她又如何能當著皇帝的面和沈璋有私情,懷上沈璋的兒子?

  魏斂再一想他昨晚得知之事,許多原本想不透的地方,一時之間全都明瞭了,

  恐怕沈青洵是溫貴妃的兒子是真,

  而聖上才是他的生父,沈青洵就是當年被掉了包的三皇子,

  方韋被魏太傅當著面指著罵愚蠢,都有些傻了,

  他好歹是皇子,太傅從未當面如此落過他的臉色,可聽著太傅接下來所說的,他太過震驚,

    以至於完全不知該作何反應。

  “不,不可能吧?”方韋喃喃道,

  魏太傅看他一眼,當年他們是查過生辰穩婆,但生辰可以作假,

  柴德武當年不也有驗過幾個孩子的血樣,但皇帝都能暗中藏了這麼一手,調換血樣又有何難?

  魏斂念及此,反而朗聲笑了出來,還以為那人的一切盡在把控之中,沒想到頭來,竟是他們小瞧了人,

  方韋震驚難平,又見魏太傅在笑,看著他時突然感到一陣不寒而慄,

  要知道,他那個三皇弟,可是有帝王批命之人,

  本以為早就死了,可卻就在京城,在他的眼皮底子下好好得活著,

  方韋眼前閃過沈青洵的樣子,那人冷漠的氣息,高強的身手,

  沈青洵的活路,那就是他的死路!

  這時有手下匆匆趕來,也顧不上魏太傅在與大皇子說話,附耳說了幾句,

  魏斂驀地瞪大了眼,半晌,才又緩緩閉上,沉沉吐出一口氣,

  他倏然睜眼看著還在發愣的方韋,一把將人拉了起來,

  “大皇子殿下,該是動手的時候了,”魏斂逼近他笑道,“柴德武極可能死了,”

  方韋面對這樣的魏太傅,驟然立起一身寒毛,

  他精神矍鑠,眼裡閃著亮光,像匹年老卻嘗盡了血腥的狼,

  這一刻撕下了表面的溫意和藹,露出滴血腐臭的牙來,

  “柴德武死了?怎麼死的?”得知一連串的方韋腦子已經轉不動了,

  魏斂並未理會他,只道:“殿下,我們等了這麼久,不就是在等這一刻,”

  “殿下,你該出手了,那帝位是我們的,誰也奪不走,”

  方韋心道那帝位是他的,可喉間咽了咽終是沒有敢出聲,

  而後聽太傅問道:“你那位父皇,殿下敢不敢動?”

  話雖如此,可太傅的眼中卻是在問,若到關鍵時候,你敢不敢殺?

  大皇子匆匆回宮之時,魏斂當下招來心腹議事,

  大越軍中消息皆被沈璋封鎖,但魏斂雖不知葛延已死,他的心腹也都被控制,可在得知大軍大勝將回之時,

    他就早已派出人去阻截,絕不讓他安然地回來,

  只是眼下,又另增派了幾批人手追上,同時,定安侯府四周也已被暗中包圍,

  就在魏斂和方韋,已在著手掌控宮城禁軍和兵馬司,並謀劃著取得帝令封城之際,

  剛去刷完馬回來的宋初渺,卻見到了突然出現的鐘全,她還當是表哥來了,下意識往鐘全身後瞧了瞧,

  鐘全神色凝重道:“表小姐,之後再解釋,少爺讓我送你們出城,請馬上隨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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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1 00:30:36 |只看該作者
第73章

  定安侯府被圍之時,府上護衛已然察覺,府門閉合,府內護衛或明或暗,皆護在侯府各要處,

  不過看這架勢,府上之人恐無一能出,姚槐剛得知柴德武死訊不久,

  可定安侯府眨眼間被包圍,動作如此迅速,著實有些意料之外,

  未過多久,有人前來敲定安侯府的大門,

  “侯夫人,這大白天的關門做什麼,不開那可就砸開了,”

  府門護衛見夫人點頭,便前去開了半扇,

  大搖大擺帶了幾人進來的,是魏斂一手提上來的大理寺丞,

  姚槐示意護衛勿動,上前冷呵道:“我還當是誰這麼大個膽子,這裡是定安侯府,你們這是做什麼?”

  “查的就是你們定安侯府,據收到的消息稱,定安侯府有謀逆造反之舉,接下來嘛,侯夫人我可要搜搜看了,”

  “我看誰敢!”侯老夫人執杖而出,聲如洪鐘,氣勢不減當年,

  剛安撫下藺婉的沈曆昀也沉色大步趕來,藺婉月份大了,得知侯府出事險些動著胎氣,

  定安侯府是世代武將,是女子都上陣殺敵的沈氏家族,

  況且行事向來也沒什麼章法,個個都沾過戰場上的血殺氣,如此幾人往眼前一站,氣勢洶洶,眼神都能讓人脖子發涼,

  大理寺丞心裡雖然有底氣,可氣勢上卻被壓,瞬間弱了一大截,

  他不禁往後退了兩步,站到了自己人身後,

  “不敢不敢,老夫人你別動怒啊,我們就隨便搜搜,不進去,”

  說著沖身邊人喊到:“還不快去!”

  帶來的手下上前幾步,被府內護衛持刀一逼,就停下不敢再近前了,

  然後掏出帶來的東西,悉數丟在了地上,

  大理寺丞躲在後頭大喊:“定安侯府謀逆犯上,證據確鑿,”

  姚槐往地上一一看過,

  掛有生帖的巫蠱之物,繡了一半的龍袍,還有散落的不知寫了些什麼的信件,

  以及一些壓根不屑看的東西,如此行徑,真是歎為觀止,

  誣陷做得如此明目張膽,也是獨一份了,

  柴德武都死了,反正身後有魏太傅和大皇子撐著,大理寺丞有恃無恐,

  罪證既已搜出,他說道:“定安侯擁兵自重,定安侯三公子沈青洵則意欲謀反,”

  “侯夫人許是不知情吧,魏太傅說了,只要將人交出來,親屬女眷皆可從輕發落,”

  姚槐微怔,與侯老夫人互視一眼,皆在眼中看見了什麼,

  魏斂這一次,竟是針對著沈青洵而來的?難道沈青洵的身份已然洩露?

  老三恐是已有預料,眼下已不在府上,不知身在何處,

  定安侯府有她們在,長槍一指,一時半會根本討不去半分便宜,料他們暫時也不敢輕舉妄動,

  況且如果魏斂的目標只是沈青洵的話,他當前要事是在搜捕上,這時候並不會耗費力氣,

    在她定安侯府裡動手,對方話說完了,場面也如預料之中,

  他不再久待,趕緊離開了侯府,生怕一回頭那刀就擲過來了,

  要說女人,果然還是屬定安侯府的最可怕,

  大理寺丞理理衣容,招來了身邊人道:“去,回稟太傅說,沈青洵很可能不在定安侯府,應當全城搜捕,”

  

  宮中,帝王寢殿,

  皇帝雖然睡多醒少,但仍舊每日上朝,最多也是在朝議時撐不住再睡,

  這日內侍照常叫醒他時,神色古怪欲言又止,接著皇帝便看見了大皇子坐在自己的龍榻邊,

  無要事時,方韋向來不會在他眼前出現,更別說一早悄無聲息等在他寢殿內了,

  如此反常,又無人通報,皇帝當下心中了然,

  方韋見內侍慢慢扶了父皇起來,他動作緩慢,似乎僅是醒來就花費了許多力氣,

  平日上朝時,父皇收拾過,又撐起一口氣,不似這副模樣,

  而方韋私下並不常見父皇,不知原來他都已病到這般境地了,

  父皇是真的老了,病久了,風一吹都好像能倒,方韋心中本有的一點忐忑緊張,也瞬間消散無蹤,

  即便他什麼也不做,父皇如此,難道他就不應該早早讓位了嗎?

  連朝議都撐不住的皇帝,為何還不退位休養,可他不僅不退,還遲遲不立太子,為什麼?

  以前方韋不明白,以為父皇坐久了那把龍椅,不服輸不認命,

  他既然這般年紀身子抱恙,他又是大皇子,那再等一等也無妨,

  卻原來,他只是為了他和溫貴妃的兒子,他的那個三皇弟罷了,

  方韋想起太傅所說,嘴角冷笑問道:“父皇龍體安康?”

  皇帝掀動眼皮看他:“你竟有心來關心朕了,”

  “兒臣一直都是擔心父皇的,”方韋道,“太醫說父皇需要休息,太過勞心于龍體有損,

    依兒臣看父皇就不去早朝了吧,”

  皇帝靜靜看他良久,而後喊了人,但外面無人應聲,

  看來他在睡夢中時,他的禁軍侍衛隊都已被魏斂的人給控制了,

  “韋兒,你敢軟禁朕?”

  方韋笑道:“父皇多慮了,只是不讓人打擾您休息罷了,”

  說著他站起身,以一種高高的姿態俯視床邊的父皇,竟生出莫大的快感來,

  原來站在最高處竟是這種感覺,從今日起,他將無需再仰頭看誰,

  “對了父皇還不知呢,定安侯府搜出謀逆之物,沈青洵意欲造反,不過父皇好好休息,這些事就交給兒臣來操心,”

  “這等逆賊,兒臣抓到他會好好處置的,”

  皇帝聞言抬眼看他,灰淡的雙眼睜大道:“你如何知道的?”

  “這不重要,兒臣只知,你從來不會看到我,原是因為那三皇弟啊,”方韋咬牙切齒,

    “等抓到三皇弟,兒臣必然會好好待他,如果他還能是活的話,”

  說著方韋走出,叫人鎖上寢殿,

  借魏太傅給他做好的安排,以父皇病重為由,他順理成章掌管下宮城,

  至於沈青洵,那是父皇下令搜捕的謀逆亂賊,不會再有人知道他三皇子的身份,

  魏斂命人包圍定安侯府後,又忙於掌控宮城,之後得知失去了沈青洵的行蹤,

    才分出心來控制與定安侯府密切接觸之人,首先就立即派人控制下了柳府和宋府,

  可等包圍了宋府時,才發現宋府已是一座空宅,

  趕在京師全城搜捕,和將要封城之際,宋初渺等人,已被鐘全安排著潛出了京城,

  未免太過顯眼,宋初渺在聽完鐘全所說的後,就當機立斷遣散了府中奴僕,

  再與祖母等人分了三路離開,宋初渺這兒只帶著素夏和巧兒,由鐘全駕著馬車,一路離開京城,

  出城之前,她一直都沒說什麼,只安靜聽著鐘全的安排,

  直到此時,宋初渺才從馬車內探出身來,神色擔憂地問他:“鐘全,表哥他?”

  “表小姐別擔心,少爺不會有事的,”

  而他的任務,就是護送表小姐離開,保障好她的安全,

  鐘全雖這麼說,可宋初渺還是心安不下,心跳得沉沉的,叫人很難受,總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這突然之間要她離開,京城又戒嚴,搜捕調軍閉城,即便她不懂,也知是發生大事了,

  她還想問什麼,鐘全驀地勒停了馬,一支冷箭倏地擦著馬頭而去,馬受驚揚蹄躍起,又重重踏地,

  他們的身後,突然冒出了一隊追兵,沒料到對方反應如此之快,竟然追上來了,

  鐘全神色凝峻,一手拔劍,一手繼續揚鞭駕馬,回頭道:“表小姐坐穩,”

  巧兒一見,忙過來扶住了姑娘,為避開搜捕,鐘全駕馬走的不是官道,而是偏僻之路,

  追兵頭領見狀喊話,可鐘全置若罔聞,又甩開幾支飛矢後,奔入一片密林之中,

  但這支追兵人數不少,而且派出了精銳搜捕,騎的是快馬,

  沒過多久,他們還是被追上了,頭領帶兵將馬車團團包圍,

  鐘全持劍落地,身形緊繃呈防衛之姿,

  “定安侯府謀逆犯上,懷疑宋府與逆黨勾結,勸你們束手就擒,回京受審,”

  對方冷冰冰的模樣,拋出冷冰冰的話語,小姑娘聞言緊皺起了眉頭,

  定安侯府謀逆?這怎麼可能,定安侯府世代都是保家衛國的英雄,

  鐘全握劍的手緊了緊,對方見狀一揚手:“逆賊拒捕,就地格殺,”

  眾兵士一擁而上,素夏巧兒沒怎麼見過這種場面,但到底是定安侯府出來的,勉強能保持鎮靜,

  只是臉色已白了一片,二人都緊緊護在姑娘身邊,

  鐘全護在馬車前,迎著人手起刀落,眨眼間已倒地三人,

  沈青洵的貼身隨侍,可不是什麼酒囊飯袋,對方人多,有長劍越過鐘全,直往馬車中刺來,

  才堪堪碰到,那人已脖子一涼,瞪眼倒地,子星悄無聲息出現,落在了馬車頂上,

  對方這一隊人多,場面一時有些膠著,

  正在這時,眼見有數人齊齊攻向馬車,忽然間一縷難以察覺的細風飄過,輕輕捲動了一下車簾,

  子星一驚,瞬間將手上的人甩出,驟然回身,

  對方身法極快,又如柳絮輕緲,才剛有所察覺,對方的身影已經貼上了馬車,

  對方中竟暗藏了如此身手之人!

  悄無聲息接近的赫連俟,並非是誰輕易能追上的,

  赫連俟仍是更快了一息,他搶先帶仙子妹妹出了馬車,順手將兩丫鬟推了出去,

  掠出一丈外,身後數人齊攻的馬車被砸中裂開,

  子星冷冷殺意,正緊咬其後,忽而一道身影擦身而過,他驟然停了下來,

  赫連俟的輕功太快,宋初渺沒反應過來,眼前尚有些暈,

  等看清竟是他時,還沒來得及驚訝,只覺手腕被一道力給扯住,

  緊接著身子一輕,就落入了另一個懷抱,

  沈青洵摟緊人,退開兩步,面色不善地冷冷掃了赫連俟一眼,

  赫連俟不過才碰上仙子妹妹,就被他半道劫走,不禁暗暗歎了一聲,

  他這也是……事急從權,何必如此敵意,

  緊抱著她的力道是熟悉的,氣息也是熟悉的,宋初渺抬頭怔怔看著眼前的人:“表哥……”

  沈青洵低頭察看過她:“可有事?” 小姑娘搖了搖頭,

  可她心裡諸多疑問,又突然經歷了這麼一遭,提心吊膽地逃出京城,眼下一見到他,就一下沒忍住紅了眼眶,

  “表哥,發生什麼了,他們剛剛說……”

  沈青洵心裡一緊,小心地親親她眼:“渺渺不怕,沒事的,”

  沈青洵突然出現,場面頓生騷亂,對方頭領眼都亮了,

  “那是沈青洵!”

  “謀反逆賊沈青洵,給我拿下,”

  “聖上有命,重金厚祿懸賞沈青洵,生死不論!”

  攻勢頓時更為猛烈,鐘全和子星絲毫不手軟,隨後而至的醜星潛伏在暗伺機出手,

  對方仗著人數一沖而上,卻討不得半分好處,

  沈青洵將小姑娘的腦袋輕輕按在懷裡,輕聲道:“不看,”

  同時一劍甩出,將身後逼近之人刺了對穿,

  赫連俟掠過他身側時感慨道:“真狠,這些人也是聽命,說不好以後還都是你的人,”

  不過他在第一次見時,就早知沈青洵是何種本性,

  心狠血冷,殺起人來眼也不眨,僅是對著仙子妹妹時像轉了性一樣,

  也就仙子妹妹單純,才會被他拐騙,沈青洵又殺兩人,未作理會,

  赫連俟又道:“他們說生死不論啊,要不我也趁機殺了你,討個大越國的官身好像也挺好玩的,”

  宋初渺被表哥摟在身前,但赫連俟的話卻是聽見了的,小姑娘咬著唇抬頭看了過來,

  赫連俟被她發紅濕亮的眸子一掃,瞬間慫了一截,

  “仙子妹妹,我開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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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發表於 2019-11-1 00:30:47 |只看該作者
第74章

  想要捉拿沈青洵回去邀賞的追兵,最後被徹底清理了乾淨,

  事關宋初渺的行蹤,不可有半分紕漏,處理了追兵,但剩下的搜捕之人隨時會發現他們,

  此處不可再留,必須立刻離開,

  鐘全見少爺示意,去對方留下的馬匹中挑選合適的,察看過無追蹤之物,便牽了過來,

  追殺他們的人躺了一地,密林裡也彌漫著血氣,

  宋初渺沒敢多看,可這樣的情形小姑娘多少是怕的,厚暖襖裙也擋不住絲絲冷意鑽進來,

  不過因為表哥身上傳來的溫度,小姑娘只是臉色微白,並沒顯得太過害怕,

  沈青洵替她順理了淩亂的鬢髮,心有不舍,但情況緊急,只得忍下長話短說,

  “別擔心,鐘全會護送你離開,直到安全的地方,子星和醜星也會暗中護你,”

  宋初渺呆了一下,好似才明白過來什麼,輕著聲問:“你呢?”

  沈青洵眸中一沉,閃過暗光:“他們把持了皇宮,圍困侯府,”

  “我暫且還不能送你走,”

  儘管他已處理了前世洩露的可能,魏斂他們還是從別處猜到了他的身份,

  即便他早已有所安排,可事出突然,魏斂動作之快在他意料之外,

  許多事他都還來不及處置,也只來得及將渺渺送走,

  不過好在這種關頭,柴德武已死,他只需應對方韋和魏斂,

  宋初渺聞言,揪著他袖子的手勁瞬間加大了,擰出道道深深的褶皺,

  現在整個京城都派兵在搜捕他,太危險了,

  但儘管心中無比擔心依賴,宋初渺盯著表哥看了片刻,最終還是不問也不纏,只乖乖點頭:“嗯,”

  小姑娘太乖了,可唇上咬出的牙印,和泛紅的眼卻洩露了她的慌怕,

  沈青洵心口一陣酸疼,忍下後冷然移開眼,看向子星和醜星,

  子星是七星之首,是七星暗衛中最強之人,而醜星最擅隱匿保護,

  沈青洵厲聲道:“將人護好,如有閃失,提頭來見,”

  二人應聲:“是,”

  對於沈青洵的決定,子星心裡其實是不贊同的,

  比起宋初渺,明顯主子的身邊更需要他們,但既是命令,他們便不會多說什麼,

  這種時候,幾人裡也就赫連俟還是那副老樣子,

  見沈青洵看來,他忽道:“聽說你爹,定安侯那也挺麻煩的,”

  沈青洵神色冷淡:“有勞費心,”

  “那沈公子是要回去送死了,”赫連俟笑道,“也好,你要是死了,今後仙子妹妹就由我來照顧了,”

  沈青洵目色森然,雖未多言,眼中已表明休想二字,

  鐘全默默看了眼這個異族人,三番四次挑釁少爺,從某種程度來說,也是令人佩服,

  沈青洵雖不喜此人,但是認可他那輕功和身手,也不得不認,有他在,確實更能保護好渺渺安危,

  沈青洵放開了小姑娘,說道:“等塵埃落定,我去接你,”

  表哥說的雲淡風輕,但宋初渺知道並非他說的那樣輕鬆,

  小姑娘的指間慢慢鬆了開來,她擔心地說:“表哥你一定小心,”

  聲音柔軟又堅定:“我等你,” 多久都等,

  沈青洵嘴角不禁彎起,離開前低頭咬著耳朵說:“好,渺渺信我,”

  如此局勢,他不免也有所動搖,可看著小姑娘期盼的眼神,他的心變得無比安定,

  不會有什麼意外,這世間無人比他更懂她了,若他今後不在,小姑娘受了委屈該怎麼辦,

  沈青洵一走,鐘全立馬上前:“表小姐,我們必須立刻離開,”

  宋初渺低頭揉了下酸澀的眼睛:“好,” 她過去接過鐘全手中的韁繩,

  突然之間,好像周圍躺了一地的屍體,都變得不那麼可怕了,

  “仙子妹妹,我來帶你,”赫連俟大步走近,

  不過被鐘全擋住了去路, 別讓這位離表小姐太近,這也是少爺的意思,

  宋初渺搖搖頭拒絕:“我會騎馬,”

  鐘全給她的是最溫順的一匹,她踩著馬鐙上了馬,

  這馬比小棗馬要高大,上馬有點吃力,沈青洵一走,暗衛的身影就不知藏匿在何處了,

  巧兒獨自騎上一匹,素夏不會,便由鐘全帶著她,宋初渺馬技算不得多好,但加快了些也很穩,

  赫連俟一看也就不擔心了,打馬追上,

  宋初渺沒忘了謝赫連俟,又疑惑道:“你為什麼會在,我沒用信煙,”

  赫連俟一笑:“仙子妹妹有危險,我怎麼能不在,”

  自那之後,他只是沒再在仙子妹妹面前出現罷了,但可從沒離開過京城,

  正說著,鐘全的馬兒擠了過來,宋初渺問鐘全:“現在,去哪?”

  “先躲過京中搜捕,找個安全的地方落腳,”

  離京前是定了幾處地方,不過還要見機行事,若他們不再分出人手盯著宋家,再好不過,

  只要能夠藏匿好不被搜捕到,也並非一定要多遠,若是離開太遠了,等表哥來找她時,又要花上很久,

  宋初渺想了想,忽道:“我想到一個地方,不知可不可以,”

  “表小姐請講,”  “圩縣,”

  

  魏斂和方韋先發制人,一番動作攪亂局勢,不久後柴德武死了的消息也四處傳開,

  整個京城像是一夕之間就變了樣,城門徹底封鎖,  

    平日裡幾條熱鬧的坊巷,都關了不少鋪子,兵卒持著貼著沈青洵的畫像,在滿城搜捕,

  這種氣氛,就像是齊王當年打進京城時一樣,柴德武已死,柴黨人人自危,

  結果卻發現魏太傅像是暫時沒空來搭理他們,竟忙著在對付定安侯府和抓捕沈青洵,

  而雖說禁軍是聽陛下號令,可宮裡傳出皇上龍體病重的消息,一切事宜都交由大皇子來處理,

  朝中的都不是什麼遲鈍的人,都猜得到皇帝那是怎樣的情形,

  柴德武一死,甯王未進京,

  二皇子毫無勢力,聖上又病得不清醒,這天下馬上就要落在大皇子手裡了,

  於是柴黨見魏太傅還沒空清算他們,都趁機紛紛轉而投向魏斂,

  當下要務,是讓沈青洵從人世間消失,把他三皇子這個身份扣死在土裡,

  魏斂並不在意曾經隔閡,當下都和氣接納,並加大了搜捕,倒是秦家等世家大族,

    面上配合,實則關起門默默觀望,這種看似清晰,實則混亂的局面之下,並不會輕易表態,

  定安侯是否真的謀逆不重要,重要的是定安侯沈璋還在回京途中,

  他的手裡,可是有一支剛嘗飽了血,大勝得歸的大越軍,

  午順和午北總算借機摸出了魏府,當日劉虎前來,魏太傅些許反常,

  次日大皇子來,又不知說了什麼,之後魏太傅就開始召集心腹,

  如此異動,他們當下就察覺形勢有變,趕緊通知了少爺,此後魏府進出被嚴密控制,又在府內盤查,

  午順午北在魏府混得不錯,好險躲過,這會才被交代了要事,借著替太傅辦事而出了府,

  離開魏府後不久,午北撞上一人,借了冬日的寬袖攏著,看了眼手中多出的紙條,心裡有了數,

  柳府,雖一得知有變,就立即應對,但仍是晚了一步,

  府上眾人皆被圍困在府內,沈如辛扶著肚子在房中踱步,擰著眉頭一直沒有鬆開,

  柳修謹只好勸慰著人坐下,生怕她動了胎氣,沈如辛這肚子不小了,

  她自小練武,懷了孩子身子也利索,行動間沒諸多不便,就是肚子裡頭的常會鬧一鬧,

  被夫君按著才坐下,忽聽間院內出現動靜,腳步雜亂,才被勸鬆開一點的眉頭頓時又擰上了,

  “柳少夫人,沈姑娘,出來說說話如何?”

  傳過來的還有柳沐瓏的喊聲,

  他們起初圍著柳府沒什麼動靜,眼下竟是直接闖進來了,

  見他們抓了柳沐瓏,沈如辛當下起身,提了擱在房中的長槍便推門而出,

  她的動作太快,柳修謹急忙跟了出去,儘管他並不會武,仍將自己擋在了夫人身前,

  怕這種場面嚇著二老,出事時沈如辛就將柳府中人都分著安置在後頭的小院裡,

  卻不知他們何時竟抓到了這倆姐妹,

  二人對著抓她們的人又踢又咬,但到底年紀小,何曾見過這種情形,眼都已紅了,

  一看到沈如辛就喊了聲嫂嫂,又著急地讓她快回房去,

  這些人太危險了,嫂嫂還懷著孩子呢!

  這兩個姑娘實在聒噪煩人,對方一惱,按著往脖子上架了兩把刀,

  這才安靜了,柳修謹壓著慍氣道:“放人,她們什麼都不知道,”

  對方頭領從中走出,笑道:“好說,告訴我沈青洵在哪裡,”

  沈如辛冷冷道:“我不知道三弟在哪,”

  “不要緊,慢慢想,”頭領擺了擺手,邊上押了柳簫鈴過來,“我先殺一個,也許就想起來了,”

  沈如辛握著長槍的手驟然攥緊:“你敢!”

  刀刃貼在脖子上寒氣逼人,柳簫鈴嚇得忍不住眼淚直淌,哭得很不好看,

  頭領道:“來,快求求你嫂嫂,”

  柳簫鈴邊掉淚邊說:“要殺就殺,我才,不怕……”

  說完反而哭得更大聲了,柳沐瓏抽抽噎噎沒比柳簫鈴好到哪去,

  她掙扎著道:“你們先殺我好了,” “柳沐瓏你有毛病,這都要搶?”

  “平時也沒見你讓過我!”柳沐瓏扭來動去,刀刃擦破了脖子,嚇得話都要說不清楚了,

  “逞什麼,當姐的,威風,”

  二人又哭又罵,跟正常腿軟哭啼啼的姑娘完全不一樣,吵得對方頭都大了,

  “倒是很有骨氣,”頭領冷哼一聲,沒了耐心,當下就要動手,

  “住手!”沈如辛按住了柳修謹,上前道,“不就是想拿我逼出三弟,帶我一人走就可以,放了她們,”

  柳修謹拽住妻子:“不可,”

  “這是沈家的事,對不起,連累你們了,”沈如辛要拂開,可夫君的手勁卻從未有過的大,

  “我是不如你厲害,但要帶走我柳修謹的妻子,除非我死了,”

  沈如辛一下愣住了,又暗暗咬了牙,

  要不是她有身孕,柳簫鈴和柳沐瓏又在他們手上,就這麼些人,她一人就能全砍了,

  對方不耐煩了,見沈如辛是真不知沈青洵行蹤,大聲道:“行了吵什麼,你們一個都走不了,”

  既然都不知道,他的人圍了柳府也沒什麼用,他到太傅跟前也邀不著什麼功勞,

  “帶走沈如辛,其他的全殺了,”

  聞言,沈如辛目光如刀鋒刺來,手中長槍一立,在地上敲出震耳聲響,

  她一手輕輕撫了撫肚子,孩兒爭口氣,這時候千萬別鬧,

  千鈞一髮之際,外頭有一人沖了進來,湊在頭領耳邊說了什麼,

  頭領納悶地皺了下眉頭,

  頓了片刻,才道:“把沈如辛帶走,柳家的人放了,所有人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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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1 00:31:07 |只看該作者
第75章

  宋初渺一行,自那日甩開追兵之後,又在偏僻山道間繞了兩日,

  直到子星探明,後頭已不再有京中的追兵,應是主子派人在京中拖住了,

  既然對方已經丟了他們的方位,之後只要藏匿好行蹤,也就不必再如此奔波躲藏,

  而圩縣離了京城不遠,依常理推斷,燈下黑倒顯得更為安全,

  鐘全考慮之後,認為表小姐所說可行,最終送人去了圩縣,

  雖提議圩縣,但宋初渺此前也沒來過這兒,

  之前她與陶娘子商議,決定將繡鼎閣分號定在此地,

  她一直關注著此事,自然也知分號的鋪面早已選下了,

  鋪子內部已籌備修繕好,並送來了些許貨品,以及鋪子需要的銀兩,

  除了從繡鼎閣派來看管的兩人外,夥計未請,門匾也未掛過,

  沒有人知道那是繡鼎閣的分號,

  她想到圩縣,也是想著她分號在此,能有一處落腳之地,也可用經商的身份遮掩,

  況且逃得匆忙,他們身上本就沒帶什麼,人多總是要花用的,

  若能等封城結束,還可通過繡鼎閣知曉京中情形,

  只是她既著急,又擔心表哥,怕屆時來的是壞消息,面上瞧不出什麼,心裡卻揪擰成結,

  能被派來分號看管的兩人,手裡拿著些許配方和分號的銀兩,品行都是陶娘子最信得過的,

  夥計一眼認出了小姐,急忙將人請入,之後又被鐘全叫去,不知說了什麼,

  分號內裡的佈置和繡鼎閣很相似,

  鋪子後頭相連了一個院落,院子還沒怎麼收拾過的,但該有的都有,也不算小,

  一到,素夏和巧兒就趕緊去收拾了,鐘全探問過兩個夥計後,來找表小姐,

  看得出是兩個嘴風牢的,且這鋪子的消息之前也沒有傳出過,此處暫時很安全,

  至於宋家其他人,他收到信也已在別處安置,既然鐘全這麼說了,宋初渺也就放心了,

  素夏出門去買了米糧菜肉,巧兒取出方子去抓藥材,

  而赫連俟一到圩縣,就不知去了哪兒,但又趕在吃飯前出現了,

  見仙子妹妹問起,赫連俟笑說,是將他手頭值錢的寶貝都換成銀子去了,

  銀兩交給了素夏和巧兒,還道若不夠再來與他提,

  曾瞪眼嫌棄過人家的素夏,怪不好意思地鬧了個紅臉,

  宋初渺想起來,赫連俟曾說他有一整個寶藏的家底,

  眼下這般情形,她也就沒有推辭,

  倒是想回京了再還他的,可她才有這個意思,赫連俟就一副不大高興的神色,

  宋初渺也就不說了,赫連俟他隨性,吃草也能活,但仙子妹妹不一樣,

  她身子不好,天冷還要用炭,她的那些藥也不能斷,什麼都是需要銀子的,

  仙子妹妹該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姑娘,哪能去為銀錢這種東西操心呢,

  晚上用完飯,宋初渺問起鐘全:“他們呢?”

  鐘全知她指的是子星和醜星,

  “暗衛自己能照顧好自己,表小姐不必在意,”

  巧兒去熬藥了,素夏在那燒藥浴湯,

  可這兒畢竟跟自家府上不一樣,

  她費了半天勁,也沒弄好,正著急間,身邊突然冒出個聲音,

  “要做什麼?” 素夏嚇一跳,才看清是那個隨行的暗衛,

  兩個暗衛不苟言笑時,瞧著像是差不多,都是難記的樣貌,

  她是侯府出身的丫鬟,知道暗衛大多如此,為了不顯眼,

  不過這人瞧著,倒是比另一個要小一些,

  問完了也不說什麼,素夏只好指了指那水和柴,

  醜星聽她指揮,輕輕鬆松將事辦完,給她送去了房內,

  素夏一回頭,人又不見了,真是奇奇怪怪的,

  弄好藥浴湯,服侍姑娘泡過後,素夏便讓姑娘好好休息,

  之前兩天風餐露宿,她看著都心疼,宋初渺躺下閉眼,直到夜深了,還是睡不著,

  也許是這兒太陌生,也許是心裡不安,

  最後她又輕手輕腳起來,將自己乖乖穿裹厚實了,出了屋子,

  這兩日素夏和巧兒也吃了苦頭,身子極累,怕是搖也搖不醒的,自然沒發現姑娘出去了,

  今夜月圓無雲,宋初渺出來,見院子裡是亮堂的,一個人也不會怎麼怕,

  這兒白天都瞧過,倒是前頭鋪子裡沒怎麼看過,

  宋初渺在院子裡越待越清醒,又無處可去,就點了盞燈火拿在手裡,想要去鋪子裡看看,

  而走在相連的邊廊,看著越來越黑的前頭時,宋初渺又遲疑地停了腳步,

  哪怕已經歷過很多,也曾半夜見過鬼怪般猙獰的樹影,逼著自己不去怕,

  可姑娘家多少還是會怕黑的,“夜間不安寧,姑娘請勿出去,”

  驀地從身後飄來這石頭一樣不帶感情的聲音,嚇得宋初渺一抖,手裡的燈差點砸在地上,

  她回過頭,看見了陰影裡若隱若現的身影,

  認出是暗衛醜星,小姑娘提起的心才緩緩落了回去,

  “我,我不出去……”

  宋初渺說完,見暗衛沒再說什麼,但也沒動靜,就像個樹樁子,

  這麼一打岔,她差點忘了自己要做什麼,“你嚇到仙子妹妹了,”

  赫連俟不知從哪個角落走出來,到宋初渺邊上接過她手裡的燈盞,

  這些個暗衛,只知聽從命令和達成主子的任務,**的絲毫不懂怎麼體貼人,

  “不用理他,”赫連俟舉燈走在了前頭,

  宋初渺又回頭看了眼醜星,忙聽赫連俟的跟了上來,

  赫連俟推了鋪子後門進去,將裡頭的燈都點上了,

  四周一下子明亮了起來,

  “仙子妹妹睡不著?”赫連俟將手中那盞放了下來,

  “嗯……”宋初渺低低應了聲,走去櫃檯前看了看,

  想也知道她因何睡不著,赫連俟不自找虐,不多問,想來仙子妹妹只知京中鬥爭,有人陷害了定安侯府,

  卻不清楚真正緣由,也不知道她那位表哥,並非真是她的表哥,

  他派著跟來的那兩個人,七星暗衛,只聽命大越的皇室族人,

  赫連俟之前無意中得知之時,也很驚訝,

  搶走他仙子妹妹芳心的敵人,竟還是個大越的天子血脈,

  不過仙子妹妹心悅她表哥,並不喜歡他,

  大概是這樣,沈青洵雖對他仍有敵意,但殺意倒是感覺不到了,

  否則也不會見他跟在仙子妹妹身邊,卻不做什麼,見赫連俟在看著她,宋初渺低頭打量了下自己,

  好像沒什麼奇怪之處,小姑娘問:“你在看什麼?”

  赫連俟笑起,走來往櫃上一靠:“仙子妹妹,要是他沒有來,我會照顧你,我這說的可是真的,”

  宋初渺微微皺了下眉頭,軟著聲道:“你別亂說,表哥不會有事的,”

  “仙子妹妹都這麼想了,那還擔心什麼?”赫連俟笑笑道,

  不過剛他所說的,既是寬慰,也是實話,沈青洵這一回非生即死,

  死了就丟下了仙子妹妹,活著那就是做大越的皇帝,

  到時候仙子妹妹豈不是要進宮去,當妃子多慘啊,也可能還沒進宮就被那人給拋下了,

  赫連俟覺得自己真是太操心了,宋初渺聽了赫連俟的話,想想也釋然了些,

  既然她答應了表哥,要相信他,那就不要亂想了,她再擔心,也幫不上什麼,

  赫連俟忽聽仙子妹妹問他, “赫連俟,你是哪國的人?為什麼來大越了,”

  他擺弄了下櫃上放著的算盤,撥出清脆的響,

  “我?很小一處地方,你不會聽過的,”“後來……我們太弱小,被鄰國給滅了,”

  宋初渺愣了下,但見赫連俟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

  他總是如此,她也分不清他的灑脫不在意是真是假了,

  “小時候我父母經商,一走就很久,他們常走大越,就會說大越的話,我從小耳濡……耳濡目染,也就會了,”

  赫連俟說道:“後來他們染了疫病,上位者無能,就死了很多人,也包括他們,再之後鄰國趁虛而入,就被吞併了,”

  疫病傳播,是他們天子毫無作為,也正因如此,才會被鄰國所滅亡,

  赫連俟是生不出什麼複國之心的,

  “以前總聽父母說大越國力強盛,國土遼闊,風景如詩如畫,我就來了,”

     赫連俟笑說,“是真的,來了就不想走了,”

  後來遇見高人,說他天賦異稟教他輕功,一回迷路在山裡快死時,還挖了個寶藏出來,

  他走遍大江南北,認識了各種有趣的人,文人武者販夫走卒三教九流,當遊俠兒挺好的,

  若不是遇見了宋初渺,他也不會在京城停留這麼久, “怎麼樣?”

  赫連俟說完自己的身世和各種見聞,便問仙子妹妹,

  小姑娘笑得柔柔軟軟的:“很有意思,”

  “天地之大,是很有意思的,仙子妹妹若感興趣,我能帶你去看,”

  宋初渺聽了,仍是淺淺笑著,眼中也不見動搖和神往,

  竟是半分都沒被他誘惑的樣子,天地再大,她也只求一個心安之處,

  只要在表哥的身旁,她便心安,赫連俟一歎,

  對上她目光的這一瞬,他終是將仙子妹妹從心裡輕輕放下了,

  你如此待他,願他不負你吧,

  將算盤端正擺回去,赫連俟往後院邊走邊說:“仙子妹妹,早點休息,”

  清清淨淨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赫連俟,謝謝你,”

  

  自閉城以來,京城的大街小巷,貼滿了沈青洵的畫像和搜捕令,

  然而一夜之間,畫像忽然不見了大半,反之貼上了字聯,

  上書沈青洵乃是天子血脈,是天命所歸的三皇子,

  除此之外,不知從何處開始,京中私下就傳起了沈青洵是三皇子,而大皇子趁聖上病重把持宮城,

    與魏太傅逆謀迫害聖上和三皇子的流言,從得知沈青洵身份以來,魏太傅最為注意的就是此事,

  連親近心腹都未透露半分,突然間傳的人盡皆知,不用想,也知定是不知身在何處的沈青洵刻意散播的,

  魏斂想要以此為線索,順藤摸找出沈青洵的藏身之處,

  結果順著查了一番,竟繞了回來,發現此事最先是從魏府裡傳出去的,

  氣得他砸了書房幾件價值千金的寶貝,

  從魏斂開始對身邊任何人都存有疑心時,他就亂了陣腳,

  雖然浸淫權勢一輩子的魏太傅能夠應付,但在眼下這種瞬息萬變的情況下,卻滿是破綻,

  午順面上盡忠職守,整天頂著一張狗腿子想趁機上位的臉,

  實則混在魏府暗暗攪混水,壞了幾回魏太傅的事,痛快極了,

  午北覺著,雖然他看起來是太得意忘形,但越如此反倒不引人懷疑,也就沒有多管,

  刑部,沈如辛待在一間房內,桌上擺著剛用完飯的碗碟,

  當日,她見對方突然改了主意,不再動柳家,便不介意隨他們走,

  柳修謹起初拉著她不放人,僵持中,沈如辛突然看見來押她走的小卒暗暗向她使了眼色,

  她直覺此事有異,遂安撫下夫君,之後隨他們離開,

  他們將她押到了刑部大牢,未過半個時辰,又有人將她從牢房中帶出來,送到了這間房內,

  帶她的人沈如辛不認得,問了也只言不知,

  不過此處舒適,飯菜豐盛,並有留意她身孕的忌諱,顯然對她沒有惡意,

  忽然房門被敲響,沈如辛以為是那不怎麼說話的下人來收碗碟了,

  結果進來的卻不是那人,午北進來見禮道:“大小姐受驚了,”

  沈如辛眯起眼打量他:“你是……”

  午北道:“小的午北,依少爺的吩咐負責大小姐安危,”

  少爺當初要人潛伏,刻意挑的他們這些面生的,沈如辛恍然道:“三弟?”

  見午北點頭,她一想也大致明白了,看來三弟早有準備,

  “這是哪?”

  “還在刑部裡,”

  他們的人早就將刑部給滲透了,而且,還遠不止這一處,

  魏太傅以為他們四處搜捕少爺,當真就萬無一失了?

  少爺安排的人,早就像他和午順這樣,在對方的腹地裡紮上根了,

  若非如此,事出突然他們如何能做到這麼迅速的應對,又怎麼會輕易就撤了柳家的兵,

  “娘她們呢?可需要我做什麼?”

  “我們的人也在盯著侯府,少爺說了,大小姐只需安心養胎,無論最後是否有生路,都會有人來接大小姐離開,”

  話雖如此,但午北覺得,他們恐怕是用不上失敗後的那些計畫與安排的,

  沈青洵藏匿在京城中,吩咐將當年真相和魏斂的野心都散播出去,

  剩下的,就看看是誰先沉不住氣,他另命人去宮中探明形勢,

  父皇人在方韋的手上,相比較而言,宮裡的情況要更為複雜,

  局勢還尚在掌控,只是派出去接大越軍的人,一直沒有消息傳回,

  這讓沈青洵不免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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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1 00:31:27 |只看該作者
第76章

  京城

  城門久閉不開,城內外的百姓都不敢出門,人心惶惶,

  自魏斂以叛亂之名,大肆搜捕沈青洵以來,仍是不見他下落,

  越是如此,魏斂越是坐立難安,

  一開始,魏太傅以為自己逼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卻不想除最初以後,反被他一步一步地牽制住,

  這說明沈青洵早就有所準備,

  是從何時開始?暗中計畫了多少年?有多少人牽扯其中?

  而渾然不覺的他,手上握著的那些籌碼勢力,實際上是否千瘡百孔,信賴多年的心腹中,

       又有幾個是定安侯府的人,這麼一想,魏太傅頓覺呼吸不暢,寸步難行, 

        連下一個命令,都不禁瞻前顧後,猜疑甚重,而且他沒忘了,宮中還有一個皇帝,

  讓他和柴德武都放鬆了警惕,卻將三皇子藏了這麼多年的皇帝,

  雖已被軟禁,但安知他是否有別的手段?

  大皇子比不上魏太傅,早已沉不住氣,恨不得親自帶兵去抓人,

  但來找魏太傅時,見他神情駭人,也就沒了膽去干涉他,

  只好問起帶大軍回京的定安侯行蹤,提起此事,魏太傅才緩緩安下了神,

  他已收到信,定安侯一行,已被他派去的人所截,

  大軍與韃靼僵持征戰這麼久,最後得勝回來,正是疲倦和鬆懈的時候,

  眼下大軍中伏,沈璋也下落不明,他們輕易是回不來了,

  那沈青洵再能躲又如何,他能躲得了多久,

  只要定安侯府無兵可用,就丟了他們最大的倚仗,他們拿什麼與他相抗,

  魏太傅越想越覺得有理,恐怕沈青洵所做的這些,都只是垂死掙扎,攪亂人心,

  若真這麼能耐,不會躲著不出,早殺進他魏府來了,

  他竟險些被這種雕蟲小技迷惑了,禁軍兵城營和皇帝如今都在他的手裡,

  只要堅稱什麼三皇子是逆賊散佈的謠言,而宮中又有大皇子方韋在,無論流言怎麼傳,都是他占著上風,

  不過魏斂眼下半刻也不想再拖,三皇子既然要躲著,那也該是時候逼他出來了,

  
         圩縣

  素夏給房中新換了炭盆,見姑娘不在,便去前頭鋪子裡找,

  找見宋初渺後,素夏碰了碰她的手:“姑娘冷不冷?”

  雖然姑娘搖了頭,可素夏分明覺得姑娘才開始暖和一些的手,又比之前涼了許多,

  姑娘的身子,本該好好養著的,這麼折騰了一回,也不知白費了多少藥浴,

  素夏憂心極了,

  “姑娘回房去吧,或者我把炭盆端到這來?”

  他們剛來時,對這兒不熟,這日她出去,總算找到一家好炭了,

  宋初渺便聽她的,正要回屋時,看見鐘全從外頭回來了,

  她便問他:“可有消息?”

  京城內封鎖得緊,裡頭的情形和那些傳言一時間並未傳到圩縣這來,

  倒是京中的混亂,引得原本經商的人都不再往京城這個方向來,

  本該是熱鬧的圩縣中,一時間連人都少了許多,

  自從在圩縣落腳後,宋初渺每日都會問這麼一句,

  鐘全不覺得煩擾,認真回道:“暫無消息,”

  “那舅舅和爹爹他們呢?” “也無消息,”

  表小姐每回只是問過,見沒有消息,也就只是輕輕應一聲,

  神色如常,不見什麼低落和沮喪的模樣,

  鐘全起初還絞盡腦汁想話來安慰,後來發現他說不好,表小姐似乎也不需要,就不再多說了,

  有些時候,鐘全對表小姐的印象,還在少爺當初將人救出的時候,

  加上後來表小姐的身子弱,又日日喝藥,便覺得表小姐是很脆弱的,

  原本他還怕她離開京城後,會不安地哭或者吃不進東西,

  可現在鐘全發現,表小姐是個心性堅韌的姑娘,

  能比過京中不知多少的貴女,

  醜星例行探查完附近回來,隱在暗處,看一眼回了房的宋初渺,

  他想了想,與子星說道:“京中牽制得好,這裡目前很安全,

  我們還要這樣守著她?”

  子星看他一眼:“聽從主子的吩咐,”

  哪怕這個鋪子,像是孤島一樣的安全,他們也半刻都不能鬆懈,

  能將他都派來,可見主子對她的重視,

  他們所保護的,大概就是未來的皇后吧,

  

  是夜,

  像木人一樣只是安靜包圍了定安侯府多日的兵馬,突然之間有了異動,

  府門處守著的護衛趕來稟報,但府外的動靜不小,時時警覺的姚槐等人早已察覺了,

  “看來,終於是沉不住氣了,”姚槐見這一整天又沒什麼動靜,正準備歇下,此時起身出來,隨手挽了髮髻,

  沈曆昀聽著外頭間歇的喊聲,沉色道:“他們是打算拿我們威脅三弟了,”

  京中突然變天,大皇子要對定安侯府下手,

  再加上外頭的傳言,沈曆昀早已從娘口中,得知了當年的事,

  知道之時有些驚訝,倒無別的什麼想法,

  面對眼前的這種威脅,他性子確實像沈璋一樣,沉穩不懼,

  只是心疼藺婉臨盆在即,卻要跟著他遭遇這些,

  沈曆昀想,要是當初她沒有嫁給他,也許才是好事吧,

  外頭的喊聲,隔小半盞茶便會喊一次,

  這顯然不是對著侯府的喊話,而是刻意說給不知藏匿何處的沈青洵聽的,

  暗衛探查過侯府四周後,回來稟報,

  “他們另加了一隊人馬包圍,還派出了弓.弩手,帶了火油,他們想放火箭矢,”

  侯老夫人冷哼:“當我們定安侯府吃素的,”

  真動起手,不見得誰能討得了便宜,

  老夫人下令,侯府護衛全都持弓圍在正院四周,

  定安侯府外面的喊話持續了大半個時辰,

  外頭持著的火把映出了定安侯府門牆的輪廓,像是一個火鎖環,將定安侯府與外界徹底隔絕開來,

  這時,府外的動靜突然停了下來,

  沈曆昀一眼看向了娘,眸中都是一樣的凝重,

  與此同時,外頭的弓.弩手將手中弓箭齊齊舉起,對準了定安侯府,

  其實侯府被包圍時,姚槐並不知老三在哪,

  之後有他院中小廝來帶話,讓定安侯府暫且不動,見機行事,

  加之近來發生的種種,也知是老三在其中周旋,

  不過魏斂既然今夜打定主意要動侯府,他們又怎會坐以待斃,

  聽著外面動靜,沈曆昀趕在第一波火箭矢將射入侯府內時,先一步下了令,

  漫天流箭從侯府中飛射而出,落入包圍的兵馬之中,

  外頭的弓.弩手正蓄力待發,猝不及防受到攻擊,

  馬受驚嘶鳴,場面剎那間變得一片混亂,

  其中也有零星的火箭飛進了侯府,但當下就被擊飛撲滅,

  包圍的人馬被攻了個出其不意,但畢竟他們才是擺甕的人,不過片刻,就已重新整頓好,

  火箭矢織成密網湧入了定安侯府中,

  府中,護衛護住人往後退開,並擊飛箭矢,撲滅火星,

  雖已有準備,但火矢源源不斷,如此下去也阻擋不住,

  沈曆昀挑飛一支,正欲出去先將首領擒殺,

  正在此時,箭矢的攻勢突然一停滯,隨之外面響起驚呼慌亂之聲,

  府外人馬中突生變數,

  不知從何漏出的火油在地上悄然鋪開,有火星落地,頓時燒起一片,

  兵馬閃躲之間,有不少箭矢偏了準頭,更有藏匿在其中的刻意使亂,箭矢帶著火直往自己人的頭上落,

  首領大喊穩住局面,又見地上起了火勢,便打算直接攻入侯府,

  這時,不知有誰指著某處喊了一聲,首領循聲看去,只見遠處一人打馬而過,赫然就是沈青洵,

  魏太傅搜捕了他這麼久,總算是現身了!

  首領激動得紅了眼,再不管定安侯府,命所有人去追,

  不論生死,若他能抓到沈青洵就是大功一件,這功勞可不能落到別人手裡去了,

  沈青洵一拽馬繩,身軀直挺,冷冷瞥視一眼,轉身打馬飛奔,

  他駕馬飛快,在城中各條小道窄巷之間穿梭,

  大批的人馬走不過,只得改道圍堵,

  如此下來,沈青洵七拐八繞之間,後頭的不僅沒有追上,反而被分散的支離破碎,如同一盤散沙,

  封鎖的京城街道之中,早已沒了人影,沈青洵縱馬直往北城門去,

  與此同時,他派出的人手則趁機潛入了宮中,直奔帝王寢宮,

  正飛馳間,沈青洵忽然察覺有人在快馬逼近他,

  他往右側看去,目色鋒利,只見一道人影快馬隱在昏暗的窄巷中,徑直向他而來,

  他翻出腕間匕首正要擲出,等看清來人面貌後,手上動作一滯,秦元銘?

  秦元銘腿上那點傷,早就已養好,看見沈青洵後大喜,喊道:“沈兄!”

  秦元銘過來與他並駕,甩開後頭追兵道:“我看大晚上的城中如此熱鬧,就猜到是你,”

  沈青洵瞥他一眼,冷淡道:“你怎麼在這?”

  “沈兄有難,我怎麼不能在了?”秦元銘一臉苦相,“我可是好不容易溜出來的,”

  沈青洵不知他突然冒出來要做什麼,忙於甩開身後箭矢,無暇搭理他,

  “沈兄,你有法子能開城門嗎?”

  “做甚?”

  “看你這麼不易,念在咱們的交情上,我把養的馬全都借你使使,我的可都是以一抵十的好馬,”

  沈青洵頗感意外地看他一眼,

  秦元銘以為他太過感動,正要說什麼,卻聽沈青洵問:“只有馬?”

  他險些栽下:“你還要人?又有人還有馬,你當我私下養兵呢?”

  “侯爺的大軍是比不了,你若真要,我那些養馬的奴僕,個個力氣大馬術好,勉強能湊個數,”

  “只要能開城門,讓我手下出去,不出一個時辰,全給你送來,”

  沈青洵思忖一二,點頭道:“有多少?”

  魏斂突然動手,他不得已倉促應對,雖說也沒讓魏斂討到好,實則早缺可用物資馬匹,

  若能有秦元銘的良駒,對他下一步控制宮城有大益處,

  秦元銘得意一笑:“比你猜測的,要遠遠多得多,”

  沈青洵與他商定,一刻鐘後帶人來城門,

  秦元銘應了,離開前想到什麼說:“沈兄,我的命現在可交在你手裡了,”

  “若是你搞不定,以我這勾結逆黨的所為,到時候只能被拖進祠堂裡打死了,”

  大族雖最為庇護子蔭,但也是最不講情面的地方,

  沈青洵瞥他一眼:“你命硬著呢,” 二人分道,

  京中動亂以來,秦家閉門甚嚴,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故意放秦元銘偷溜出來,

  不見得沒有拿他一條命來作博弈的打算,

  如果最後登位的是沈青洵這個三皇子,秦家也算記有功勞,

  而若是方韋,稱不知情交出秦元銘,也可保全,

  不過秦元銘那乍乎乎的性子,大概是想不到這層,

  一刻鐘後,沈青洵才在北城門露面,四下他早安排好的人手就瞬間殺出,

  在他調溜對方時,啼鶯等人早在其他城門設伏,北城門兵馬被調走,最是薄弱,

  秦元銘的人便趁衝開城門的一霎那奔出,

  等他替少爺召完馬匹,先一步回來的路上,忽感腳下震顫,

  抬頭一看,官道上遠遠有一支兵馬奔來,並往城門而去,

  為首一人一身玄甲,那勢不可擋的氣勢令人熟悉,

  他隱隱認出來,那不正是定安侯沈璋嗎?

  

  帝王寢殿,

  內侍聽見龍床上響起窸窸窣窣之聲,這是皇上醒來的動靜,

  他急忙上前,幫皇上撩起了帳子,

  之前服侍在皇帝身邊,那幾個柴德武的人,皇帝都已暗中調換過,

  其餘的,在皇帝被軟禁之後,也將他當成了個廢帝,沒再出現,

  身邊留下的這個,是皇帝他自己暗暗提上來的,

  內侍扶了皇帝起來:“皇上感覺如何?”

  皇帝看了眼外頭的天色:“什麼時辰了?”

  自大皇子控制禁軍,軟禁皇上把持了宮廷,皇上在寢殿中多是睡睡醒醒,都不分時辰了,

  內侍正要答,忽聽寢殿某扇窗外傳來一聲細響,

  他看了皇上一眼,過去將窗推開半扇,

  一道影子像是細軟無骨,潛伏在黑夜的陰影裡,順著內侍腳下的影子就滑了進來,

  殿內只上了一盞燈,太昏暗,皇帝眯著眼看了看來人:“是卯星啊,”

  卯星的聲音也像影子,飄忽不定地說:“主子說,是時候了,”

  被長久疾病折騰的皇帝,聞言像是突然抽去了病絲,雖仍彎著後背,眸中頹氣卻是掃去了大半,

         比平日看著精神許多:“朕知道了,”

  “主子命我留在殿內,”卯星說著,身子一飄,不知藏進了哪處陰影裡,

  內侍將窗閉上,過來問:“皇上?”

  “讓韋兒來,就說朕找他,”

  方韋得知了沈青洵出現的消息,按耐不住想親自去殺他,

  但想起太傅讓他等在宮中,便沒有擅作主張,

  何況以沈青洵的身手,他即便想去殺,也做不到,

  正等在殿內等消息,聽有內侍傳話,方韋轉而去見了父皇,

  嚴守帝王寢殿的,都已是忠心聽從他號令的禁軍,

  方韋進來,見裡頭太暗,就命人點上了燈,

  殿內一股子沉悶之氣,他抬手扇了扇,就不大有興致在這兒待下去了,

  “父皇找我,是想好要傳位於我了?”

  皇帝看看大皇子,忽然想起他小時候的模樣來,那時他還是天真單純的,

  但他多年來忙於應對魏斂和柴德武,掛念著溫兒之子的安危,

  對於這個頑劣愚鈍的孩子,漸漸就失去了耐性,

  也是他的過錯,疏於管教,以至於這兒子輕易就受了他人蠱惑,

  皇帝扶著內侍的手站起身來,走到他面前,

  再頑劣,也畢竟是他兒子啊,

  皇帝子嗣本就稀少,到底是下不了太狠的心,

  等到一切落定,他也希望韋兒能夠好好醒悟過來,

  “皇兒啊,這個位子並不好坐,”

  方韋以為父皇此話是鬆動了,雙眼一亮:“父皇,兒臣知道,兒臣不在意,”

  只要能擁有無上權勢,他還在乎什麼?

  皇帝歎口氣道:“傳位詔書我早已擬好,”

  方韋以為指的是他的,忙抓著他問:“在哪,快給兒臣啊!”

  “在你三皇弟手中,”

  方韋一愣,才反應過來父皇找他來,並非是想通了要傳位給他,

  甚至他竟早早將傳位詔書給了沈青洵?

  大皇子怒了,狠狠甩開父皇,斥道:“你就這麼喜歡那個兒子?”

  內侍在後穩穩扶住了皇上,

  方韋見父皇不說話,便冷笑道:“好,既然如此,你也別怪兒臣,”

  此前他並不知沈青洵手裡還拿了傳位詔令,眼下知道了,就再拖不得,

  否則一旦詔令出現,謀逆之名便會輕易被駁倒,眼下借父皇名義,聽從他們號令的兵馬,也可能會倒戈相向,

  “來人,”方韋喊道,門外侍衛沖入殿內,

  “父皇病重,神志不清,吾不忍父皇被病痛折磨,”

  “送聖上上路,”

  禁軍侍衛遲疑片刻,隨後應是,沖皇帝而來,

  這時皇上神色失望,緩緩開口:“來人,”

  “大皇子謀逆弒父,拿下,”

  進來後一直未動的半數禁軍,忽然動手,將聽從方韋號令的禁軍悉數押住,

  殿外又沖入一隊侍衛,在方韋的目瞪口呆之中,持刀將他押跪在地,

  形勢眨眼間逆轉,大皇子神情呆滯,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皇宮不是早就全掌控在他們手裡了嗎?

  直到他被五花大綁,才看著父皇不可置信道:“你早有疑心,也早有準備?父皇你裝病?”

  皇帝在一旁坐下,搖頭道:“這些積年舊病,哪會好的這麼快,但又哪裡會惡化的那麼快,”

  多年來他屢屢在朝議中睡著,雖也有病疾之故,但更是為了麻痹柴魏二人,

  自行宮回來後,他的那點老毛病還好了一些,

  並非如表現出的那樣病入膏肓,

  說是裝的,也對了一半,這些還都是三皇兒的提議,

  包括宮中人手調換的監視,魏斂等人所安插的名錄,宮中佈防的暗中鋪設,

  也都是依他意思去做的,

  魏斂他們以為禁軍完全已在掌控,但其中大半皆是他的人,此前只是沒有得到命令,暫時先按兵不動罷了,

  跟三皇兒比,方韋他還沒開始就已輸了,

  方韋被帶走關押時,宮內四處已響起了刀劍相擊的聲音,

  他們的人已經得令,開始在肅清魏斂的人手,

  這樣的聲音,讓皇帝有些恍惚,彷彿想起了當年一般,

  沈青洵在外關注著皇宮的動靜,

  見父皇已動手,宮內一亂便以救駕之名,帶人殺入宮中,

  方韋此前假傳聖旨,將定安侯府上下都打為逆黨,

  之後散播出的關於三皇子的傳言,也被魏太傅盡數壓下,

  宮裡除了魏太傅的黨羽外,更多的是不明真相之人,

  大皇子更是以帝令,往皇宮外調集了城營兵馬作守,

  宮內有禁軍在肅清,而他們卻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一見沈青洵出現,便要拿下,

  沈青洵勒馬在前,沉聲列出方韋和魏斂諸條罪狀,並拿出了傳位詔令,

  兵馬頓生騷亂,城守將領不免遲疑,

  雖以私心來說,在聽聞沈青洵是三皇子的傳言時就已有所動搖,

  但傳位詔令也不知真假,實在難以讓開,

  而這時,沈璋已帶兵攻開城門進了京城,

  得到消息後,便打算直往宮門而來,

  之前在半道上,他們確實被魏斂擺了一道,

  大軍被阻截,沈璋就知道京中有變,當下先點了一支先鋒,隨他趕往京城,

  趕路之中,也得知了聖旨下令封城,將定安侯府打為謀逆反賊的消息,

  沈璋猜測,宮內怕是也被控制了,

  定安侯雖然趕到,但他帶的只是先鋒,人數並不多,連日不歇不止人倦,也跑廢了大半的馬,

  就在他帶人衝開城門沒多久,秦元銘的大批良駒也氣勢洶洶地到了,

  秦元銘在看見沈璋時,就知他這條小命保住了,

  他趕到了定安侯跟前招呼,隨後沈璋帶領的將士就地換了馬,馬駒皮毛油亮,聲勢頓漲,

  秦元銘還真照著他和沈兄的戲言,拿他馬場養馬的壯丁來充數,

  連人帶馬的跟在後頭,乍一眼看去,烏烏壓壓的,竟也極其唬人,

  得虧如此,沈璋帶來的這一支兵力,竟還能夠分出三隊來,

  宋安昱被留在了後頭掌管大軍,並未跟來,

  沈璋讓常五帶兵趕去了定安侯府解困,另讓沈衛驄帶兵包圍了魏府,拿下魏斂,

  自己則帶人沖向宮門,

  沈璋一人,帶著十餘個大越兵士,後頭跟著噠噠飛奔的良駒,和人數龐大的壯丁,

  人馬擠滿了宮門前的禦街,馬蹄踏如雷震,硬生生跑出了個千軍萬馬之勢,

  宮城前守著的兵馬一見,大氣也不敢出,頓時繳械,

  一夜之後,京城各處城門總算再次大開,

  前一晚相鬥狼藉下的京城,該收拾的都已派人收拾過了,

  清晨落了一陣小雪,很快又化去,街巷乾乾淨淨的,就好似什麼也沒發生過,

  除了宮門前的馬糞實在太多,還沒有來得及清掃,

  魏斂原本欲逃,被沈衛驄給逮了回來,扣押在牢中,

  皇宮和都城都重新收回了掌控,

  所有兵馬都交在了沈璋手上,由他捉拿餘下的魏黨,

  宮裡頭則在忙於清理柴魏曾安插的人手,以及收拾之前的殘亂,

  至於沈青洵三皇子的身份,已在擬旨很快就將昭告天下,

  一同詔示的,還有皇上將要退位給三皇子的旨意,

  審時度勢,最會趨利避害的世家大族都敞開了門,向三皇子殿下,未來的皇帝表達忠心與立場,

  由權臣和閹黨把持的大越朝政,總算徹底湮滅在這一夜裡,

  因黨派相爭,曾有帝王批命,卻不得已隱藏身份多年的三皇子,終於回歸了正位,

  定安侯府則在史官落筆的這一篇頁上,穩穩擲下了一把長槍,

  一切雖是塵埃落地,但朝堂上下,諸多事宜懸而未決,眾多官位暫有空置,反而是最為忙碌的時候,

  很快,宋安昱也帶著剩下的大越軍歸京,

  得知家人閨女安好的消息後,他都沒得空歇一歇,就被沈璋拖著投入了繁忙的善後中,

  就在所有人都忙得腳不沾地時,

  他們的三皇子,太子爺,即將登基的准聖上方青洵,丟下這堆亂攤子,不見了,

  這日,宋初渺剛喝過了藥,抱著素夏剛換好的手爐,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發呆,

  連她身邊的素夏悄然退走了,都沒有發現,

  忽然間,她聽見身後有腳步聲,

  這個時辰,應當是出門的鐘全回來了,

  宋初渺問他:“可有消息?”

  她以為會得到一句同樣的“暫無消息”,

  但腳步聲停下了,鐘全卻沒有回答,

  小姑娘疑惑地轉過頭,待看清身後之人時,心跳猛地一滯,從頭到腳都僵住了,

  她緩緩閉了下眼,又睜開,眼前人還是他,

  看著傻氣的小姑娘,沈青洵笑意溫柔,輕聲喚她:“我的渺渺,”

  小姑娘忽然站了起來,

  沒拿住的手爐砸在腳邊,打了個旋兒遠遠滾了出去,

  宋初渺上前兩步,整個人像只蝶兒一樣撲進了沈青洵的懷裡,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

  沈青洵一把接住人,雙手環住她纖柔的腰身,抱了滿懷,笑意綻開,

  然而還未再說什麼,他的笑卻驀地僵在了唇邊,

  小姑娘摟著他,腦袋埋在了他的肩上,身子輕顫,

  肩頭一片冰涼,被沾濕了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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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發表於 2019-11-1 00:31:43 |只看該作者
第77章

  三皇子不見蹤跡後,起初宮裡頭亂了一陣,

  後來發現殿下不出面,是擺明瞭把這堆攤子丟給他們去收拾,

  在這場相爭中得以安身的官員,都小心揣摩著未來聖人的意思,

  並認定這乃是殿下的一番考驗,全都戰戰兢兢不敢有半分懈怠,生怕到時候被殿下尋到錯處,

  畢竟三皇子曾經的名聲難以令人安心,

  眼下,他們所懼怕的殿下撩著衣擺,正親自在灶房裡燒水,

  燒好水端出來,小姑娘正坐著,跟貓兒似地在揉眼睛,

  “別動,”沈青洵疾步過去,握住了她的手腕,

  小姑娘雙眼微腫,臉頰的淚痕還花了臉,

  可他覺得,他的渺渺連哭都是天底下最美的姑娘,

  怕她這樣要著涼,他忙取了帕子打濕,

  她的手上還帶著涼意,臉頰也瘦了,瞧來實在叫人心疼,

  宋初渺自己接了過來,不想讓表哥瞧她這樣子,側過了身,

  軟軟的話語裡還帶著一絲鼻音道:“我只是擔心……”

  沈青洵如何不知,半蹲在她面前,望著她的柔意不加掩飾:“是我不好,讓渺渺等久了,”

  宋初渺收拾好情緒,又聽表哥說一切都已解決,

  舅舅和爹爹已經回京了,大家也都沒有事,

  知表哥是第一時間便來找她,心裡頭宛如含了蜜般甜絲絲的,

  小姑娘問:“那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京裡還亂著,讓我爹他們去忙,等不亂了我們再回去,”

  他想著人念著人,只想要陪著渺渺,哪願自己的時間被那些瑣事給佔據,

  宋初渺哦了聲,又好奇地往四下看看:“素夏鐘全他們呢?”

  自然是都被他趕走了,也不見赫連俟蹤影,他倒是識相,

  “不必管他們,”沈青洵說道,回京之前,沒有人會來打擾他們,

  他一貫深沉冰冷的眸子裡,此刻清清楚楚的倒映著心愛的姑娘,泛起柔軟溫暖的波紋,

  “渺渺,”他輕輕勾起嘴角,“我向你爹求娶你,他答應了,”

  宋初渺聞言倏地驚住了,擦淨了還帶著層薄薄水霧的臉頰迅速泛起了紅,

  她一下變得慌亂,手裡擰著帕子不知該往哪放,

  “啊?我,我爹……”

  宋初渺心裡的平穩被打亂,她在想著爹爹他知道表哥的心意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表哥說爹爹他竟答應了,

  她一抿唇,輕輕地問表哥:“我爹他說,同意了?”

  “嗯,”沈青洵認真無比地點頭,

  實則當天沈青洵見了未來的岳丈,起初只是商量京城兵防之事,

  順便將此事插在其中提了一句,

  宋安昱本就已經忙的暈頭轉向,甚至還沒有從挺看好的小侄,一夜之間將成未來的大越皇帝的驚天事實中回過神來,

  沈青洵一口氣提了一堆事項,他一邊記著一邊應著,

  等離開了,最後回過頭才發現,他竟不知不覺間把閨女都給應出去了,

  不過是無傷大雅的小伎倆,

  沈青洵並不覺得自己狡猾,時至今日,他定是要娶走他女兒的,

  他忽地正了正色道:“所以該來問你了,”

  小姑娘疑惑:“什麼?”

  “渺渺呢,渺渺答不答應?”

  宋初渺一愣,臉頰頓時更紅了,

  她垂了眸子,輕輕咬著下唇,表哥真是……

  羞澀的小姑娘太美了,似朵在緩緩綻開的嬌豔花兒,

  沈青洵故意失落道:“渺渺不說話,看來是不同意了,”

  小姑娘下意識軟軟糯糯地駁道:“我沒有……”

  表哥眉眼染著笑:“哦,那就是答應了,”

  宋初渺才反應過來,表哥又在逗弄她,

  正要說什麼,蹲在身前的表哥突然起身,

  沈青洵摟住小姑娘的腰身,一把抱起,

  “呀!”宋初渺突然被抱起來,一聲驚呼,帕子沒拿住都掉了,

  “渺渺現在就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了,”沈青洵低頭在她耳邊說,“下聘和禮數回了京就給你,”

  宋初渺耳朵癢癢的,聲也軟的沒脾氣:“你幹什麼呀?”

  “外頭冷,回屋,”

  沈青洵將懷裡的人兒抱了回去,放下人後卻也沒撒手,

  宋初渺覺著表哥的眼神裡有一絲危險,好似那日在京郊,他堵著她時一樣,

  小姑娘縮了一下:“你……你別咬我了,”

  沈青洵手臂一緊,截了渺渺的退路,低頭親了上來,

  “只親,不咬,”

  

  沈青洵一到圩縣時,就問過鐘全,

  鐘全說表小姐一切都好,此處也算安穩,沒有發生過什麼事,

  即便有什麼,先有兩個七星,還有他與赫連俟,也不會打擾到表小姐跟前去,

  少爺一來,就將他們全都趕走了,沒有他的命令,不許出現,

  之後少爺見院子裡還缺了些東西,鐘全只好出去跑腿採買,趁著半夜偷偷送進來,又立馬離開,

  明明是少爺身邊的隨侍,如今卻淪落到偷偷摸摸的境地,

  從未好好有過休假的鐘全竟還有點開心,

  宋初渺翌日醒來,房中已經盛好了熱水,

  她剛將自己整理好,表哥便敲了敲門,

  沈青洵進屋,將手中的包子湯餅放在了桌上,

  香氣飄了過來,宋初渺一下便餓了,她走過來聞了聞:“哪來的呀?”

  沈青洵拉著她坐下,拿了個塞在她手裡:“隔壁鋪子裡買的,”

  宋初渺咬了一口,又香又軟,和宋府還有侯府廚子做的都不一樣,

  這些日子,飯菜都是素夏做的,

  她沒吃過外頭的東西,更是沒有出過門,

  都不知道圩縣的街巷是怎樣的,

  宋初渺好奇道:“附近的吃食多麼?”

  “不多,但隔街的攤子館子倒是不少,”沈青洵低頭,幫她吹涼肉湯,一邊說道,“吃完帶你出去如何?”

  宋初渺一聽,高興得連連點頭,

  她吃了一半,表哥就起身離開了,等了一會才回來,手裡端著煎好的藥汁,

  宋初渺想起素夏他們都不在,清亮的眸子裡滿是驚訝,

  “表哥煎的?”

  沈青洵點頭,一早起來煎好藥,又特意放了一會,

  已經沒那麼燙了,等著渺渺將藥喝了,他一手虛握著拳遞到了跟前,

  宋初渺納悶地掰開他指尖,掌心裡頭藏著松子糖,

  糖含在舌尖,壓下藥的苦味,比以往吃的都要甜,

  吃過也喝了藥,宋初渺跟著表哥出了門,

  小姑娘習慣了跟在他後頭走,跟得緊緊的,像個甩也甩不掉的小尾巴,

  因京城的紛爭了結了,圩縣來往的人也多了起來,

  周圍都是人和鋪子,小姑娘眨著眸子在四處看,又怕看著別處時跟丟了表哥,指尖揪著他衣角,

  走了一段路,身後被輕輕拉著,一扯一晃的,

  沈青洵一笑,忽然伸手握緊了小姑娘的手,拉著人到身側來,

  這是他未婚的夫人,自然是得牽著走,

  “人多,別丟了,”

  宋初渺怔了一下,反應過來抿著的嘴角輕揚,

  表哥的手好溫暖啊,

  沈青洵覺著渺渺的手,似乎比還在京城時又涼了一些,

  牽住她的手不由收緊,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些日子,渺渺可有好好喝藥?”

  小姑娘點點頭:“有呀,”

  她每日都有好好吃東西喝藥,所以一點不覺得心虛,

  沈青洵一聽,眉頭皺得更緊了,興許是奔波驚嚇之故,

  “每天都喝,很苦的,”似是怕表哥不信,渺渺又補了一句,

  沈青洵是知道的,

  一早煎藥的時候,光是那藥氣蒸上來,就熏得他舌尖發苦,

  有小販扛著糖葫蘆,叫賣著經過,沈青洵停了下來,

  宋初渺手裡突然就被塞了一根糖葫蘆,

  這小販賣的糖葫蘆又大又紅,一看就很甜,

  於是宋初渺一手被表哥拉著,一手捏著糖葫蘆,嘴裡含了一顆,一側的腮幫子鼓鼓的,

  如表哥所說,隔街多是賣吃的攤鋪,

  他們是飽的,即便想吃什麼也吃不下,便一路逛去了另一條巷子,

  俊逸的郎君和嬌俏的娘子,走在街上,引得誰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連沖著他倆的吆喝聲都比別人的要大,

  那小販賣的糖葫蘆太實誠,又大又多,最後剩了一顆,宋初渺怎麼也吃不下了,

  沈青洵見了,便道:“最後顆給我嘗嘗,”

  宋初渺點點頭,給表哥遞去,可表哥卻沒有伸手來接,

  見表哥湊近了看她,渺渺臉微微一紅,喂他吃了一顆糖葫蘆,

  沈青洵眯了眼緩緩咬下,

  宋初渺問他:“甜麼?”

  小姑娘唇上還沾著糖色,紅潤亮澤的,說話又香又軟,

  “甜,”

  二人逛了大半日,隨手買了些有意思的小玩意,

  宋初渺拿不下,便放在表哥手裡拎著掛著,

  那些與他氣息並不太相符的小玩意,因他手中牽了個小姑娘,就顯得一點也不突兀了,

  等到午時餓了,二人便挑了間酒樓吃飯,

  宋初渺雖不覺得,可表哥卻偏說她瘦了,被哄著吃了好多的菜,

  離開時,她隱隱聽見酒樓中的人,似在談論京城的事情,

  像是還聽到了一句三皇子什麼的,小姑娘納悶地想,當今聖上有三皇子麼?

  從酒樓出來後,二人便回去了,沈青洵等渺渺午歇下後,悄然離開了鋪子,

  他拿著留下的幾張方子,緊蹙著眉頭,去找素夏仔細尋問了藥浴該如何燒熬,需要注意些什麼,

  素夏等人既被趕出來,又得待命不能離遠了,於是就暫且住在附近的客棧裡,

  看見突然出現的三少爺時,她嚇了一大跳,

  素夏已經得知三少爺就是三皇子殿下,

  再一回想,怪不得三少爺以前就如此威嚴呢,

  對於殿下的疑問,素夏都小心翼翼,一點不落地回了話,

  沈青洵弄清楚後,一看時辰不早,便趕了回去,

  趁著回去時,還從外頭酒樓裡捎帶了晚膳,宋初渺醒時,表哥已經回來了,

  等日頭落下,二人用過了晚膳,外頭竟飄起小雪了,

  外頭太冷,宋初渺就窩在屋子裡,也不知道表哥又去了何處,

  等聞到熟悉的藥草氣時,才發現表哥送了藥浴進來,

  看著浴桶裡頭飄著熱氣的,黃黃澄澄的藥汁,小姑娘驚訝得眸子都睜大了,

  表哥剛剛不見了半天,竟然是去給她燒藥浴的藥湯去了?

  渺渺起身過來,看了一眼,問他:“表哥,是你燒的麼?”

  “那還有何人?”沈青洵試了一下,並不會太燙,也確認是如此沒錯,

          便點點頭道,“應當沒問題,用吧,”

  宋初渺心口暖暖的,

  表哥還能親自為她做這些,表哥待她真好,

  小姑娘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就呆呆望著他:“哦……”

  過了良久,沈青洵見她一動不動,疑惑道:“渺渺?”

  宋初渺則疑惑地看著他,軟聲軟氣:“你出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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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發表於 2019-11-1 00:31:55 |只看該作者
第78章

  浴桶被放置在屏風的後頭,

  將表哥催出去後,宋初渺將褪下的衣裳掛于屏風上,邁進了浴桶中,

  一坐進去,就撩起了嘩啦啦的水聲,

  等在門外的沈青洵也聽得清楚,知道渺渺已經泡進藥浴中了,

  宋初渺將自己縮在藥浴之中,露著肩頭扒了邊沿往外看了一眼,

  透過屏風,隱隱瞧見門處映著表哥背對而立的身影,

  見表哥就在門外沒走,隔了扇門,裡頭的動靜全都聽得見,

  赤條條的小姑娘一時間都不敢怎麼動了,沈青洵就守在房外,

  照素夏所說的,幾個藥浴方子都有講究,隔幾日所用的也有所不同,

  還要留意渺渺用著藥浴時,會不會有所不適,

  他不便待在裡頭,就只能在外等著了,同時替她算著時辰,免得她待的過久了,

  不與渺渺一起時,沈青洵是個極吝嗇笑容的人,

  他神色冷淡,抬眼望著院子裡簌簌而落的小雪,

  過了好一會,他察覺到裡頭似乎半天都沒見什麼動靜,

  他當是怎麼了,有些疑慮,出聲喚她:“渺渺?”

  話音剛落,裡頭突然嘩啦一下,發出好大水聲,

  宋初渺一直泡著沒動,被藥浴熏得整個人都暖乎乎的,

  正有些犯困,表哥冷不防出聲,驚著了,腳下差點滑了一下,

  藥浴湯本就盛得滿,被潑了好些出去,

  沈青洵正覺得動靜奇怪,片刻後才聽見小姑娘輕聲應他:“怎麼了?”

  “可有什麼難受的?”

  “沒,”小姑娘的聲音跟含了水霧一樣,輕飄飄的,

  說完,聽到表哥好像笑了一下,然後讓她別睡著了,

  渺渺回他:“不會的,”

  表哥他還在外面杵著,她怎麼會睡著呀,

  沈青洵但笑不語,

  小姑娘若真睡著了,他就只能進去抱她出來了,

  等到時候差不多,澄黃的藥浴顏色也淡了,

  宋初渺就起了身,

  沈青洵算著時間,正要提醒她,便聽見了裡頭的動靜,應是已經出來,

  正想著,房內突然傳出什麼東西碰撞的異響,緊接著聽見小姑娘的一聲驚呼,

  他神色一凜,未及多想,就已推門而入,聲音低沉急切:“渺渺?”

  宋初渺才出來,忘了地上有剛剛不小心潑出來的水,

  一腳踩上,差點滑了一下,還好扶住了浴桶,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聽砰得一聲,門被打開了,

  雖是隔著屏風,但她也能隱隱瞧見表哥身影的輪廓,

  那表哥自然也能瞧見她的,

  小姑娘又羞又惱,抓起屏風上掛著的衣裳就扔了過去,

  沈青洵還沒弄明白情況,就被蓋了一臉,耳畔是小姑娘氣呼呼的聲音,

  “你出去!”

  當晚,宋初渺都沒有再搭理沈青洵,說是下雪了太冷,早早就歇下睡覺了,

  留了沈青洵獨自苦惱了一整夜,向來好脾氣的小姑娘生了氣,這該如何是好,

  事實證明,到底是好脾氣的姑娘,睡一覺起來,那股氣也就消得差不多了,

  畢竟表哥也不是故意的,渺渺如此好說話,反惹得沈青洵既心軟又心疼,

  他不在的時候,這樣乖巧性子好的姑娘,若是受了旁人欺負該如何是好,

  真要將她緊緊看在身邊,一步都不離才是,

  宋初渺雖然原諒了表哥,但有一事是不讓步的,

  沈青洵只好依她的,出去另買來一扇厚實的大屏風,

  渺渺上手比了比,見貼著另一側都瞧不出來,這才滿意了,

  這雪連著下了幾天,風吹來也冷颼颼的,

  宋初渺身子並未好全,多數時候,還是待在擺了炭盆的屋子裡頭,

  到了用飯的時辰,或是表哥拉著她出門尋好吃的館子,或是讓酒樓送來,

  如此吃了好些天,宋初渺才有些反應過來,因為只有他們兩個,無人做飯啊,

  這日一早,附近酒樓送了早膳來時,宋初渺早已醒了有一會了,

  沈青洵正在給她煎著藥,她便出去接了,順便給了那夥計一些銀子,

  沒等多久,那夥計就替她跑了個腿,送來了一堆的食材,

  沈青洵端了湯藥出來,卻不知渺渺去哪了,

  最後尋著人,找去了小院後頭的小廚房裡,

  許久沒生過火的廚房裡,正透出一絲煙火熱氣,

  小姑娘將袖子挽得高高的,正專心致志地在鍋子前頭忙著,絲毫沒發現他來了,

  鍋裡頭不知熬了什麼湯,飄來陣陣濃濃的香氣,

  宋初渺湊近聞了聞,不知想到什麼,又轉身另取了食材,

  直到看見渺渺拿起了菜刀,沈青洵眉頭才狠狠一跳,幾步過去趕緊將刀抽走了,

  他沒忘了渺渺手上還曾留過被刀割傷的疤痕,儘管已經用藥褪去了,可當時不知有多深,

  宋初渺手上一空,才發現表哥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

  沈青洵肅著臉說:“別碰這些,”

  宋初渺指了指案板上的,對他說:“要切呀,”

  沈青洵將菜刀丟去一旁,見小姑娘臉上都沾了灰,捧著她的臉仔細擦了乾淨,

  問她獨自躲在這兒忙活什麼呢,

  宋初渺被表哥捧住了臉,腦袋動也不能動,就只好努努嘴指著鍋裡的:“做飯吃,”

  沈青洵擰著眉頭:“附近鋪子酒樓多的是,”

  若她是想吃什麼了,大不了把素夏叫來做,何須她如此辛苦,

  “不一樣的,”擦乾淨了臉,小姑娘撩了下被表哥弄亂的鬢髮,笑笑說,“我做給你吃呀,”

  小姑娘笑得太甜,沈青洵的心一下就軟了,

  “不過我只會做些湯羹小菜,沒有酒樓的好吃,”宋初渺認真說,“表哥你別嫌棄,”

  那個時候,農婦常常使喚她做活,生火,燒菜,她什麼都做過,

  不過那種地方,食材有限,細緻一些的菜她就沒做過了,

  渺渺話落,沈青洵也立馬想到了,才軟下的心裡彷彿被紮上了針,綿綿細細得疼,

  他的小姑娘該是嬌寵著長大的,卻做了不知多少生火做飯的事,

  頓時,沈青洵更不忍心留她在廚房裡忙了,

  “不必,”他拉住宋初渺的手,“渺渺不該做這些,”

  宋初渺眨著眸子看他,見表哥眼中盡是心疼,頓時明白了表哥在想什麼,

  不過她並不在意,“沒關係,我樂意的,”做飯本身並無過錯,

  這樣,她以後若再想到生火做飯之事,記起的都只會是表哥而已,

  渺渺這麼說了,沈青洵儘管仍是不怎麼贊同,

  最後還是被忙著出鍋的小姑娘推著趕了出去,

  強勢冷戾的沈三公子,從來沒人敢拂著他的意思行事,

  卻接連嘗到了被人拿捏,被趕出來還怕對方生氣的滋味,

  宋初渺沒花太久,就做好了午飯,

  看著桌上的幾碟菜和羹湯,沈青洵雖然無奈,心裡卻也生出一種別樣的歡喜,

  吃到心愛的姑娘親手做的飯菜,這是他不曾有過的感覺,

  宋初渺支著腦袋在旁看他:“好吃麼?”

  沈青洵繃著臉,不打算給她討了好,免得她還要又動火又拿刀的,

  他夾起一塊肉喂到她嘴裡:“自己嘗,”

  小姑娘嚼了嚼,嘗來還挺滿意的,渺渺點頭說:“好吃的,”

  沈青洵沒有回應,片刻後,到底不忍心辜負她心意,淡淡嗯了一聲,

  然後和小姑娘一起,將所有飯菜都一掃而空,一點湯汁都不捨得剩,

  前世今生,沈青洵吃遍了山珍海味,都抵不過這小小的一桌,

  細細的小雪飄了幾日,總算是徹底停了,

  宋初渺終究還是個乖巧的姑娘家,沈青洵不許她碰那些,她也就不再進小廚房了,

  這雪落得薄,一停就化了,

  但原本撲了層白絨絨的院子,眼下卻被各式各樣的東西堆得滿滿的,

  宋初渺抱著手爐,這兒看看那兒瞧瞧,

  見表哥過來了,歪著腦袋好奇地問他:“這些是什麼?”

  沈青洵不免好笑,輕輕戳了一下小姑娘額頭,

  “渺渺忘了自己的生辰?”

  宋初渺一愣,問過表哥今天是什麼日子,竟還真是她的生辰,

  她又忘了,沈青洵一笑,帶著她件件瞧了過去,有貴重的有新奇的,還有些她都沒有見過的,

  這些都是他早命鐘全備了,又連夜送來的,

  按大越的習俗,姑娘家年歲一到,直至出嫁之前皆可擇日行笄禮,

  渺渺的笄禮雖可在成親前辦,生辰卻是要過的,

  “可有別的想要的?等回京了一併補給你,”

  宋初渺搖了搖頭,她並不缺什麼,沈青洵輕輕攬住了人,親了親小姑娘的發頂,

  目光深邃又欣喜,他的渺渺長大了,他會一直記得她的生辰心願,

  在心中允諾,許她安穩順遂的一生,到了晚間,沈青洵牽著宋初渺出來,

  院子裡本來擺滿的東西都收拾到了一邊,留了大片空處,

  宋初渺不明所以,軟軟地問:“怎麼了呀?”

  沈青洵嘴角微彎,鬆開她走去院子中間,宋初渺看去,眼眸瞬間微亮,是個煙花桶,

  沈青洵一下點燃了煙火,隨著一聲炸響,火樹銀花驟然飛升天際,又徐徐落下,似是絢爛五彩的流螢,

  宋初渺才捂上耳朵,就見院子外頭竟也燃放起了煙火,

  外頭燃放的煙花圍了一圈他們所在的鋪面和後院,接二連三迸出漫天的星雨,將其中的這間小院緊緊包裹了起來,

  宋初渺怔怔望著,眼裡倒映著斑斕的花火星點,

  宛如整個人都陷入了一場錦繡花影的盛宴,險些要分不清何處是夢境,

  沈青洵從身後將小姑娘輕輕擁進懷裡,

  他記得他答應過,生辰時要送她一場大的煙火,

  在震耳的煙花聲裡,沈青洵在她的耳畔輕歎,才一出聲就被煙火聲遮去,

  “我的好姑娘,”

  我世間無二的渺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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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圩縣一間長久未開張的鋪子,一晚上燃放了大片大片的煙花,

  這動靜一點也不小,附近被驚動的,瞧見的人也不少,

  何況煙火沖天,即便是隔了老遠的,也都賞到了一場少見的煙火,

  第二日,鋪子的附近明顯多了些好奇疑惑的視線,

  沈青洵牽著小姑娘出門時,便有附近的店家來搭話,

  宋初渺還當是打擾到鄰里了,怪不好意思的,

  他們本來也就是有些好奇,一點不覺得打擾,

  反而在圩縣已久沒碰上過這種熱鬧了,

  同街綢緞鋪子的店家問起:“你們這鋪子,做什麼生意的?”

  這沒什麼不好提的,宋初渺笑著說:“胭脂首飾,”

  這姑娘家生得也太美了些,

  雖然同是女子,可被渺渺沖著這麼一笑,綢緞鋪子的店家都有些移不開眼了,

  沈青洵在旁蹙起了眉頭,默默在心裡盤算著,日後再不出門了,

  就將小姑娘困在房裡,除了他誰也瞧不著,

  他本是冷著臉的,將要拉著渺渺離開時,忽聽另一鋪子的問起:“姑娘,這位是你夫君吧?”

  二人緊拉著手,真是好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啊,

  圩縣何時出現了這樣仙子般的娘子和郎君了,

  聞言,沈青洵眉頭一挑,竟瞬間舒坦了,他唇角輕勾:“嗯,”

  身邊頓時響起了真心誇讚之語,都是道二人般配無雙的,

  宋初渺聽了有些臊,抿著唇看他一眼,表哥盡胡說,還不是夫君呢,

  不覺得自己在胡說的沈青洵說道:“昨日是我夫人生辰,”

  鄰近的聽了,也都順帶賀了兩句,生辰弄出這麼大陣仗,真是個體貼夫人的郎君,

  鄰里的實在是太熱情,小姑娘面子薄,趕緊暗暗地扯了扯他,

  沈青洵一笑,拉著人離開,忽然覺得,與渺渺多出來走走,似乎也挺好的,

  等二人遠去了,附近相熟的還在討論,夫妻倆模樣俊俏疏朗,誰見了不喜歡,

  何況姑娘家水靈,郎君又寵妻,真是羨煞了人,他們租下鋪子這麼久了也不開張,

  想來定是個大戶商家,走過大半條街,宋初渺見表哥仍心情很好的模樣,

        問他:“你笑什麼呀?”

  沈青洵反問道:“渺渺說呢?”

  表哥明知故問,宋初渺學乖了,不願上套,只好軟軟地嘀咕:“還沒成親呢……”

  “我難道不是渺渺的夫君?”

  “未過門的夫人,不也是夫人?”

  渺渺有些被繞暈了:“那不一樣,”

  沈青洵逗她,低頭啞著聲故意問:“還是渺渺瞧上了別的什麼男子?”

  宋初渺早已深刻認識到,在這種事上她向來是說不過表哥的,

  於是就看著別處,不搭理他了,

  圩縣說大不大,但行商的人多,每日都有不一樣的熱鬧,

  鋪子攤販多不勝數,逛也逛不完,這日聽說是擺了集市,

  渺渺以前身子不好,許多事不可做,也總是不得已悶在房中,

  於是沈青洵就想帶她多湊湊熱鬧,

  宋初渺是個雖嬌不挑的人,哪怕是不值幾個銅板的玩意,和極簡單的吃食,她瞧來也都喜歡,

  明明已是大姑娘了,玩樂起來時,卻還跟個孩子似的,

  這讓沈青洵想起那個木偶般不言不笑的渺渺,心中分外滿足,

  宋初渺哪怕很有興致,也不會忘了待在表哥身邊,

  有時瞧見什麼,走快了兩步,下意識便會回頭找他,

  沈青洵視線則半刻也不離她,給她足夠的依賴和心安,

  二人太顯眼,集市裡很快就傳了開來,說看見過一對才子佳人,有天人之姿,

  這些人,興許一生都不會有機會面見皇上和皇后,也不知他們竟還曾與未來的帝后擦肩而過,

  圩縣這日的集市是年前最大的一個,二人直逛到暮色昏黃,集市也陸續收了攤,

  宋初渺在興頭上時還不知累,這樣的天,甚至還出了點薄汗,

  此刻卻疲乏難擋,腿也甚酸,對沈青洵來說,僅這麼走走自然沒有什麼,

  見她在身旁一步一緩的樣子,不免好笑,他鬆開了手,上前兩步,蹲在渺渺身前,

  “上來,”

  宋初渺腳步一頓,看了眼左右,軟著聲兒:“不要了……”

  “當真?”沈青洵作勢欲起,

  小姑娘在心裡鬥爭了一下,最後還是敗給了不爭氣的身子,

  沈青洵穩穩背起了他的姑娘,

  渺渺實在太輕了,像一片不經意飄進他命中的輕羽,

  宋初渺緊摟著表哥,將下巴擱在他肩頭,側頭看他,

  看他臉頰刀削般俐落的線條,微微揚著的唇角,深邃的眼睛,

  小姑娘太心安了,神經一鬆懈,下意識就道:“像以前爹爹背我一樣,”

  沈青洵一聽,臉頓時就黑了,

  宋初渺見他臉瞬間冰冷下來,才反應過來,忙解釋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可話說錯了,收不回來,再解釋都像沒什麼用處,

  表哥似是懲罰她,手故意一松,像要把她給丟掉,

  嚇得宋初渺將他摟得更緊了,小姑娘嗚咽一聲,愁了,

  她想了想,突然間湊近,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

  小心翼翼地問:“這樣好不好?”沈青洵一僵,心軟得一塌糊塗,

  唇角費力繃著,竭力不揚起來,故意冷著臉說:“不好,”

  小姑娘歎口氣,一副拿他沒辦法的樣子,

  細細的胳膊收緊,趁他轉頭又在他唇角親了一下,

  “那這樣好不好?”

  沈青洵心口發燙,再繃不住,敗給她了,誰說小姑娘傻了,明明精著呢,

  都還沒娶回來,就已經如此會拿捏他了,

  最後俊美無雙的郎君,將他的仙子嬌妻就這樣一路背了回來,

  鄰里的瞧見了,都不禁掩了嘴笑,沈青洵將渺渺背回來,輕輕放在床上,

  蹲著按了按她的腿,問她:“疼?”

  宋初渺搖頭:“有些酸,不疼,”那只是有些累,沒有什麼事,

  沈青洵起身,雙臂支在她身旁,輕輕鬆松將人圈在了身前,

  表哥突然靠近,鼻尖滿滿是他的氣息,宋初渺一下打了個激靈,

  覺察到一絲危險氣息的姑娘眨眨眼:“幹什麼呀?”

  “渺渺說呢?” 她撩起來的火,便不負責了?

  沈青洵話落,便已深深吻了下去,

  小姑娘身子軟又好推,表哥身子傾來,就被攬著整個人都倒了下去,

  宋初渺心口跳得飛快,她發現這一次,和表哥以前親的都不一樣,

  表哥的吻太重了,像是匹荒野裡盯住了獵物的狼,

  摟著她橫衝直撞,眼前似有層層海勢翻湧,叫她喘不過氣來,

  沈青洵一息吻過,最後輕喘著忍下退開,怕嚇到她,到底沒有真做什麼,

  可看著身下姑娘紅撲撲的臉頰,滿是水霧氣的眸子,茫然的眼神和嬌豔欲滴的唇,

  差點更要把持不住了,他起身,將小姑娘抱起,讓她坐在腿上,撫著她後背,

  宋初渺貓兒似地蜷在她身前,手裡還揪著他衣襟,輕輕喘著氣,

  那全然不一樣的感覺,令她有些迷茫,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

  有些害怕,又有些依賴,好似還有一絲喜歡,

  渺渺還不懂,沈青洵只能引著她,卻又不能真欺負了她,

  渺渺雖半晌不說話,可沈青洵見她神色,知她是並不討厭的,

  嘴邊不由噙著笑意,抱著人兒的手一點也不想撒開,真是想早一些將人娶回來,

  鐘全雖然沒隨侍在少爺身邊,但也並非真的無事可做,

  京中形勢需要緊盯,也會收到各處信報,

  若有要緊之事,哪怕會受少爺冷眼,也是要稟報的,

  畢竟少爺今後是三皇子殿下,且宮中也正在安排殿下登基的諸項事宜,

  只是京中順利,沒什麼緊急的事,倒是少爺突然召他來細問了京中情形,

  沈青洵會丟下京城那些攤子,來陪著宋初渺,就是清楚剩下的已無難事,只是需要時間,

  柴魏兩黨已散,世家大族見勢投效,一時之間,也沒誰敢在這時候掀什麼風浪,

  他已將路鏟平了,便不想再因後續的瑣事操心,

  他還只是個皇子,帝位上坐著的,現在還不是他呢,

  身為父親,身為國君,父皇總該做點什麼,

  問過鐘全後,沈青洵得知父皇這些日子沒有懈怠,已將朝堂上下清掃了一遍,

  總是纏綿病榻的皇帝,突然間變得精神了許多,處置起來雷厲風行,

  就足夠將眾臣嚇得夠嗆了,見是這番情形,也該是時候回去了,

  沈青洵同宋初渺提了將要回京之事,宋初渺自是聽他的,

  未過多久,鐘全就駕著馬車來接走了人,

  至於其餘要帶走的東西,之後自有人會收拾回京,

  等到鄰里發現,好像首飾鋪子的那對璧人已離開了圩縣時,

  他們所乘的馬車,已緩緩駛入了京城,

  沈青洵要回宮中一趟,就先將渺渺送回了宋府,

  素夏巧兒已早一步回來候著了,接了姑娘回來沐浴用膳,

  宋安昱還在外頭忙,一得知閨女回來了,一下就不見了人影,

  他匆忙趕回了府,正好宋承澧見妹妹回來了,也正在她的房中,

  “爹爹!”

  自宋安昱出征以來,宋初渺快有小一年沒見上人了,

  當下就迎了上來,宋安昱見到閨女好好的,一根頭髮絲也不少,

  笑得眼角都出了褶子,“渺渺何時回來的?”

  “一個時辰前,表哥送我回來的,”

  宋安昱聞言,神色突然變得複雜,他看著女兒,遲疑著心想,表哥?

  宋安昱一時拿捏不定,他也不知道殿下的身份,他是否有告訴女兒了,

  抑或是她已知道,可殿下還許她如此稱呼,

  當日入了殿下的套,稀裡糊塗竟把渺渺的親事給應出去了,

  但到底是私下所言,那位又是要登大位之人,興許只是戲言罷了,

  他沒老糊塗,拿殿下的隨口一言回來亂提,

  宋承澧並不知其中細節,在旁聽見了,只提醒道:

      渺渺,那位已是三皇子殿下,再叫表哥就有些不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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