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失落的愛情] 秀色滿園 (全文完)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五百七十章　示愛

　　錦蓮淡淡的看著小路子，語氣透著冷淡和疏離：「我們之間也沒什麼可說的了。你明天就得跟著二少爺啟程去京城。我們日後天各一方，本也沒什麼機會見面。只怕你成親的時候，我也沒法子送份賀禮給你了。」

　　小路子難過的不得了，一臉痛苦的哀求：「錦蓮，你別這樣好不好。我不喜歡錦月，我也不想娶她。我喜歡的是你啊！我想娶的，也是你啊！」

　　他終於將深埋在心底的話說出了口。

　　那種感覺很奇怪，像是掙脫了什麼枷鎖一般，有些痛，更多的，卻是輕鬆和歡喜。

　　只可惜，錦蓮聽到這句遲來的告白，卻已經沒了多少歡喜：「說這些還有何用？」

　　小路子一愣，笑容僵住了。

　　是啊，二少奶奶已經答應了下來。方婆子也是滿心歡喜的應允了。他此刻再反悔，還有用麼？

　　錦蓮悵然的看著小路子，歎道：「我們就此告別吧！」

　　小路子察覺到錦蓮的決絕之意，頓時慌了手腳：「不，我不要，我不要和你告別。我喜歡的是你，我不會娶錦月的，你等著，我現在就去和我娘說……」

　　錦蓮靜靜的看著他驚慌失措的模樣，心裡只覺得無比的酸楚。

　　若是他早一些對她這麼說該有多好？她厚顏去求沈氏，說不準沈氏便能允了他們的事情。

　　可現在，卻被素月搶先了一步。看錦月的樣子，分明也是很中意小路子的。怎麼可能輕易退讓。

　　最最重要的是，他們已經沒有了時間了。

　　明天小路子就得跟著二少爺走了，同去的還有錦月。他們日後朝夕相處，多的是時間培養感情。

　　到了那個時候，只怕小路子再也不會想起她了吧！

　　「不用了。你好好待錦月吧！」錦蓮緩緩的說道。心痛如刀割：「她是個不錯的女孩子，能娶到她，是你的福氣。我會默默的祝福你們的……」

　　小路子再也聽不下去了，兩步便走到了錦蓮的面前，哀求道：「錦蓮，我求求你了，你別這樣好不好。都怪我，是我沒用，沒有及時的和我娘說清楚。才會造成今天這樣的尷尬局面。你放心吧，我今天便去和她說清楚。讓她推了這門親事。」

　　還沒等錦蓮說什麼，就見二少爺走了過來。

　　錦蓮將到了嘴邊的話都咽了下去。

　　二少爺故意當做沒看見小路子和錦蓮之間的波濤暗湧，若無其事的說道：「快些回去吧。明天就得走了，還有好多東西沒收拾好呢！」

　　小路子深呼吸一口氣，點頭應了。

　　臨走前，小路子深深的凝視了錦蓮一眼。

　　錦蓮的心不自覺的顫了一下，卻故意扭過了投去。不肯回視。

　　錦繡伸出手握住錦蓮的手，待二少爺和小路子都走遠了，才輕聲說道：「錦蓮，事情還有轉機，你先別急。」

　　錦蓮意興闌珊：「還能有什麼轉機，我和小路子總歸是沒緣分了。不想也罷！」說是不想也罷。可臉上的痛苦和落寞卻讓人心痛不已。

　　錦繡安撫的拍了拍錦蓮的肩膀，將剛才二少爺說的話娓娓道來：「……若是小路子對你真的有心，他就該拿出些行動來。二少爺已經允諾過了。只要小路子有這份心意，他便肯為他出面擋了親事，月姨娘那裡定然也無話可說，不至於遷怒到別人頭上。你便等著好消息吧！」

　　錦蓮楞了下，眼裡漸漸綻放出光彩來：「真的麼？二少爺真的是這麼說的？」

　　錦繡微笑著點頭：「傻丫頭。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錦蓮死寂的心頓時又活躍了過來，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一絲笑容。待想起一個問題。又皺起了眉頭：「可是，小路子明天就要跟著二少爺一起啟程了。哪裡還有這麼多的時間……」

　　這事情可不是三句兩句話便能完事的，至少也得通過方婆子那一關，然後再婉言謝絕了素月才行。

　　錦繡笑道：「若真的有這份心，總能擠出時間將這些事情都處理好的。」

　　也算是對小路子的考驗吧！

　　喜歡兩個字說來簡單，要落實在行動上卻不容易。現在最最關鍵的，還是要看小路子的態度堅不堅定了。

　　方婆子是小路子的親娘，總不忍心逼著兒子娶一個不喜歡的女子。論條件，錦蓮樣樣不輸給錦月。方婆子那裡應該不會有太多的阻撓。最多，也就是擔憂錦月家人的態度。

　　而素月那裡嘛，確實有點棘手。不過，只要二少爺肯出馬，還有什麼可發愁的？

　　錦蓮沉默了半晌，慢慢的點了點頭：「錦繡，你說的對。若是小路子真的喜歡我，這一切問題總有解決的辦法的。若是到了最後，事情仍然無法解決，那也只能說明我和他真的有緣無分。我也不會覺得有什麼遺憾委屈了。」

　　總之為自己的感情努力過了。

　　錦繡見錦蓮情緒穩定下來，頗為欣慰，安撫了錦蓮幾句：「你能這麼想是最好了。有緣總有機會在一起，無緣只得分開，日後說不準有更好的姻緣在等著你。不管怎麼說，也要樂觀些堅強些。」

　　人生在世，隨心所欲只是妄想。總是不盡如人意的時候更多些。最最要緊的，是在逆境中依然堅強樂觀的活下去。

　　錦蓮重重的點了點頭。

　　錦繡的意思她也是明白的。簡單的來說，她和小路子能成一對自然最好，可若是成不了，也不必要死要活的。這世上不至於誰離了誰就活不下去。

　　見錦蓮眉宇漸漸散開，錦繡這才真的放了心。

　　錦蓮一直單純直率，性子溫軟，對感情上的事情比較容易鑽牛角尖。她真的很擔心日後會因為這件事情給錦蓮造成莫大的傷害。

　　所以，她無能如何也要為錦蓮出一分力。希望錦蓮的感情路能夠走的順暢一些，不要因此受到任何的傷害。

　　錦蓮卻真像想開了一般，回了院子之後便恢復了往日的模樣，只有眼睛微紅看出哭過一場，其他的卻是一切如常。

　　素秋好奇的探問兩句：「錦蓮這是怎麼了，怎的好像哭過似的？」

　　錦繡隨意的扯了兩句敷衍了過去，什麼「好姐妹就要去京城了心裡捨不得便哭了個稀裡嘩啦」云云。這藉口像模像樣，倒是把素秋給蒙了過去。

　　沈氏此時也不得清閒，正忙著替陸文倫收拾行李。

　　二少爺此次去京城上任，此事非同小可。陸文倫也極為重視，幾天前便決定送二少爺到了京城安頓下來再回來。

　　二姨娘放心不下，也想跟著去。

　　沈氏也沒什麼反對的立場，便應了此事。此行來回至少得十幾日，陸文倫身邊確實也該有個伺候的人。

　　大部分的東西都收拾好了，沈氏現下整理的卻是一些貼身衣物之類的。

　　錦繡忙著將包裹打好，然後放到一邊。

　　於情於理，陸文倫今天晚上都該過來一趟。至少也得交代一下府裡的各項事務什麼的。

　　陸文倫果然在晚飯前來了。

　　沈氏早已準備好了飯菜，基本上都是陸文倫愛吃的菜肴。

　　夫妻兩個經過巧珍一事之後，相處起來總有些尷尬和微妙。

　　沈氏本就不是多舌之人，正事一聊完之後，便沒了多少話。

　　陸文倫倒也沒繃著臉，不過，男人總是不喜歡家長里短的聊天，因此也是沉默的時候居多。

　　瞧瞧，氣氛又有些冷凝了。

　　錦繡心裡暗暗歎氣，腦子裡飛速的找了個安全無害的話題：「夫人，老爺難得去京城一趟，也不知道有沒有空去探望二小姐呢！」

　　一提到二小姐，沈氏的臉立刻柔和了起來，笑著說道：「錦繡提醒的是，不知老爺有沒有空去看看鳳兒？」

　　陸文倫這次去可是有正事的，不僅要替二少爺打點好一切，還得借著這機會拜訪親友恩師和同僚，也不知道有沒有時間呢！

　　陸文倫被勾起了對女兒的思念之情，二話不說便應了：「自然有空。我也很久沒見鳳兒了，真是很想她了呢！」

　　時間都是擠出來的，只要他想去，還愁找不到時間麼？

　　沈氏遙想起女兒，也是憂心忡忡：「也不知道鳳兒現在身體如何了……」

　　二小姐去年十一月裡有了身孕，現在快到六月了，算起來，應該已經有了八九個月的身孕，就快要臨盆了才是。想到女兒嬌弱的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禁得起生產之苦，沈氏便滿心的焦慮。

　　陸文倫被沈氏這麼一說，也微微皺了眉頭。口中卻安撫道：「你不用擔心，女人總要經過這一關。我們女兒一向勇敢堅強，一定能安然生下孩子的。」

　　沈氏勉強露了個笑臉，心裡卻是不停的在敲小鼓。

　　陸文倫想了想，便下了決定：「這樣吧，等鳳兒生產的時候，你便去京城住一陣子。」就近照應著，隨時都可以探望。

　　沈氏默默點頭應了。

　　只可惜這次她脫不開身，陸文倫一走，家裡總得留個人照應著才好。

　　夫妻兩個談論起女兒，話匣子便被打開了，氣氛總算大有好轉。

　　本以為今晚應該安然無事了，卻不料，陸文倫話風一轉，又提到了巧珍。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五百七十一章　決定

　　「你打算如何處置巧珍？」

　　陸文倫似乎是隨口提起了這個話題，神色淡然。

　　沈氏的臉色陡然一變。抑制不住的怒氣在臉上一閃而過，旋即按捺了下來，同樣淡然的應道：「巧珍是老太太賞賜的丫鬟，該怎麼處置妾身也在掂量。要不，趁著這次到京城去，老爺便向太太請示一聲，看看該如何發落是好吧！」

　　陸文倫咳了一聲：「還是你做決定吧！這等小事怎麼好去麻煩母親。」

　　沈氏心裡暗暗冷笑，臉上的表情也跟著冷然起來：「只怕妾身處置的不周到，會有人心疼。」

　　至於會心疼的那個人是誰，大家都心知肚明！

　　陸文倫有些不自然起來。

　　說起來，此事也不能全然怪巧珍。事情確實是由巧珍主動沒錯，可他也沒有斷然拒絕，反而順水推舟享了魚水之歡。作為男人，他至少也該承擔一部分責任才是。

　　事發之後，他覺得臉上無光。又覺得對巧珍又幾分歉意和憐惜，便想趁勢納了巧珍。可是沈氏反應卻很激烈，惹得他也不好再提起這個話題。

　　現在估摸著沈氏的火氣該消退了不少了，他才又重提舊事。沒曾想沈氏態度依舊強硬……

　　「後院的事情都由你做主，你一向考慮周全，總不會讓我失望的。」陸文倫難得的放軟了身段，語氣極為溫和。英俊成熟的臉散發著成熟男人的魅力和溫情。

　　沈氏明知道陸文倫在示好，居心叵測，可仍然被這稀薄的溫情打動了。一時之間，沉默了下來，靜靜的想著心事。

　　巧珍死也死不得，賣也不能賣，最好是打發的遠遠的眼不見為淨。

　　可是。陸文倫對巧珍卻另懷心思。她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逞一時之快，打發了巧珍惹惱了陸文倫，夫妻本就淡漠的感情更加雪上加霜，白白便宜了一干姨娘。

　　可若是就這麼遂了陸文倫的心意成全了巧珍，這口窩囊氣她又如何咽的下？

　　何去何從，真讓人難以決斷啊……

　　陸文倫見有了效果，愈發的溫柔：「這次巧珍的事情，都怪我一時衝動。居然動了你的丫鬟。我們夫妻多年，我什麼品性你也知道的。我不是那種無情無義之人，現下不管如何。巧珍已經是我的人了，總不好一個交代都沒有……」

　　「老爺，你想納了巧珍做六姨娘麼？」沈氏深深的凝視著陸文倫。

　　陸文倫沒料到沈氏如此直接。一時之間語塞了。

　　沈氏的眼裡閃動著冷凝的光芒：「巧珍做出這等不知羞的醜事來，我不打死她，便是看在老太太的顏面上。我絕不答應將她抬做姨娘。最多，也只能做個通房罷了。」

　　小妾和通房之間的差距是顯而易見的。

　　通房丫鬟不過是暖床的丫鬟，隨時都能打發了。小妾的身份地位卻又不同。沈氏盤算了多日。才做了如此決定。

　　巧珍是她身邊的丫鬟，就算抬做了通房，也還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陸文倫若是對巧珍有幾分憐愛之心，勢必得多往她這兒來幾趟。這種利用通房丫鬟爭寵的舉動她向來不屑為之，今次也算是開了先例了。

　　再者，幾個姨娘都視巧珍為眼中釘。巴不得她早早打發了巧珍。她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哪怕就是給那個姨娘添堵也值回票價了。

　　至於日後對付巧珍的法子……

　　哼，反正人在她的手裡拿捏著。想整治法子還不多的是？

　　沈氏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眼裡閃過一絲狠絕之色。

　　陸文倫思忖了會兒，便也點頭應了。

　　錦繡和錦蓮面面相覷，沒料到事情居然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這些日子，沈氏絕口不提巧珍。態度含糊不清。錦繡也曾暗暗揣摩過沈氏的打算。現在終於明白了過來，沈氏看似大度的舉動是一箭三雕啊！

　　一來。可以利用巧珍爭寵。二來，用巧珍來對付幾位姨娘，至不濟，也能給姨娘們添點堵。三來，日後老夫人問起來，沈氏大可理直氣壯的數落巧珍的不是。老夫人也定然無話可說。

　　以錦繡對沈氏的瞭解，幾乎可以斷定，日後巧珍在院子裡的日子只怕不好過啊……

　　當家主母想整治一個通房丫鬟，還要什麼理由麼？

　　待陸文倫和沈氏歇下了，錦蓮和素秋她們幾個都回屋子休息去了。錦繡杯具的留下聽牆角。

　　對於屋子裡傳出的若有若無的動靜，錦繡早已習慣了。廚房那裡早就備好了熱水，等裡面動靜停了，再進去伺候就行了。

　　第二天一大早，陸文倫精神抖擻的早早起了床。

　　沈氏親自伺候陸文倫更衣，嘴角暗含笑意，眼角竟有絲饜足的春意。

　　錦繡心裡暗暗偷笑，看來，陸文倫昨晚很賣力氣啊……嗯，好邪惡，太不純潔了，就此打住！

　　馬車早就備好了，在門口等著。

　　送行場面極其浩大，陸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主子都到場了。但凡是有點頭面的丫鬟和管事都擠到了門口。

　　錦繡一眼便見到了長身玉立的風度卓然的二少爺，不由得發出感歎：二少爺真算的上人中龍鳳，那俊挺的相貌挺拔的身姿簡直是千里挑一的人才。

　　錦蓮卻不敢往那邊看，心裡矛盾的要命。既想看一眼小路子，又怕看到的是小路子一臉歉然和哀傷的表情。思來想去，索性將頭別了開去。

　　小路子卻連連朝這邊張望，一臉焦急希冀之情，似是有話要對錦蓮說。

　　錦繡心裡一動，扯了扯錦蓮的衣袖，低聲說道：「你不去和小路子道個別麼？」

　　錦蓮不語，低頭擺弄著手指。

　　錦繡歎了口氣，拉了錦蓮就往那邊走。

　　沈氏正忙著和陸文倫辭別，她們偷溜個一時半會兒的應該沒有大礙。

　　小路子見錦蓮一步步走進，眼睛都亮了起來，低聲和二少爺說了句什麼。就見二少爺點了點頭，小路子立刻三步並作兩步迎了上來。

　　二少爺深深的凝視錦繡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專心致志的和二姨娘說起話來。

　　錦繡笑著把錦蓮扯到了小路子面前：「諾，有話快說，不然可沒時間了。」

　　來來往往的都是人，壓根找不到清淨的地方，也甭指望在這樣的場合有說悄悄話的機會了。所以，錦繡很自然的沒有回避，反而豎起了耳朵。

　　小路子深知時間寶貴，也顧不得繞彎子害羞那一套，壓低了聲音快速的說道：「錦蓮，我去跟我娘說過了，我娘雖然有點不高興，但是也沒說什麼。我也求過了二少爺，他說今日就和大少爺說一聲，只要大少爺發了話，月姨娘也不會為難我的。你安心的等我一年半載，我以後一定會回來娶你。」

　　昨天下午見面過後，小路子利用了所有能利用的時間，軟磨硬泡，總算讓方婆子點了頭。正如他先前預料的那樣，做娘的哪裡忍心見兒子為此事痛苦，寧願冒著得罪錦月一家人的風險，也應了小路子的要求。

　　而二少爺那一邊，因為事先應了錦繡的請求，答應的異常痛快。倒讓小路子嚇了一跳。不過，稍微一聯想，也知道其中是誰在其中出力了。

　　錦蓮又羞又驚又喜，一時之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小路子見錦蓮不肯說話，急的額頭直冒汗：「錦蓮，你到底願意不願意，說句話嘛！」他這一走，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來。怎麼也得確定了錦蓮的心意才行。

　　錦繡在一邊看了直樂，用力抵了抵錦蓮：「就是嘛，錦蓮，你不說話，人家怎麼知道你願意不願意嘛！你要是不好意思說話，就點個頭。」

　　看別人表白，真是有無限樂趣啊！

　　錦蓮臉憋的通紅，微微點了點頭。

　　她的頭本就低著，點頭的動作又很輕微，不仔細看，還真的看不出她在點頭呢！

　　小路子撓撓頭，苦著臉：「你究竟點頭了沒有？」他真的不敢確定，那一點點的動作真的是點頭麼？

　　錦繡再也忍不住了，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錦蓮的臉紅的像猴屁股似的，簡直看不出原來是什麼顏色了，輕聲的「嗯」了一聲。

　　這次，小路子總算聽見了，立刻咧嘴笑了起來，心裡像喝了蜜一般甜。若不是礙於環境不適合，真恨不得把錦蓮抱在懷裡轉上幾圈。

　　錦蓮偷偷抬頭看了小路子一眼，然後又羞答答的低了頭。心底似有鮮花盛開，美不勝收。

　　錦繡眼尖的留意到錦月的目光頻頻往這裡看過來，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低聲問道：「這事情，錦月知道了麼？」

　　小路子的笑容一斂，為難的搖搖頭：「時間倉促，她大概還不知道吧！」更何況，這種事情他怎麼好意思張口？

　　錦蓮一聽這話，渾身的歡喜立刻飛走了一大半。不由得抬起頭看向錦月。

　　錦月的目光隱含敵意，直直的看著錦蓮。那眼裡的光芒冷颼颼的，就像冷箭一般飛了過來。

　　錦蓮心裡打了個寒顫，忽然覺得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這算是她從錦月手中搶了小路子過來嗎？

　　若是日後錦月知道了此事，會不會就此恨她入骨？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五百七十二章　離別

　　素月也在皺著眉頭。

　　二少爺將大少爺扯到一邊，不知道在低語什麼。大少爺時不時的瞄她一眼。

　　不知怎麼的，她總有點不太妙的預感……

　　錦月就站在素月身邊，依依不捨的說道：「姐姐，以後我們不能常常見面了，你要好好保重。」

　　素月收回心神，微笑點頭，叮囑道：「你在京城那邊好好做事，不要怠慢。知道麼？」

　　錦月點了點頭。

　　素月甩開那絲不安，笑著說道：「你也長成大姑娘了，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了。等他日嫁給了小路子，姐姐一定給你備份厚厚的嫁妝。」為了錦月的事情，素月也動了不少的腦筋。她當然希望自己的妹子嫁的好過的好。

　　未出嫁的少女一提起終身大事，沒一個能坦然如常的。錦月也不例外，跺跺腳害羞的說道：「姐姐，別說了！」

　　然後，目光很自然的飄了開去，搜尋起了小路子的身影。

　　這一看不要緊，錦月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小路子站在不遠處，含情脈脈的看著錦蓮，不知道正在說些什麼。

　　錦蓮臉上的笑容羞澀又甜蜜。

　　只要不是瞎子，誰都能看的出來那才是一對有情人……

　　錦月的臉一下蒼白起來，死死的盯著錦蓮，恨不得現在就過去將她臉上的笑容打掉。

　　素月順著錦月的目光看過去，心裡咯噔一動。小路子和錦蓮……似乎彼此有意啊……

　　看著錦月悶悶不樂的樣子，素月有些心疼，安撫道：「好了，你不用管他們在說什麼，總之，這門親事已經說定了。總不好反悔的。」

　　錦月悶悶的點點頭，心裡的喜悅卻蕩然無存。

　　此刻的錦月和素月兩人，絕沒想到在不久之後，事情便發展的超過了她們的想像……

　　二少奶奶一直含笑站在二少爺身邊，偶爾瞄到錦繡一眼，也只是漫不經心的轉開了視線。

　　於二少奶奶而言，只要二少爺對錦繡沒了那層心思，便行了。哪怕現在的二少爺對錦繡仍然餘情未了，也不要緊。

　　什麼樣的感情什麼樣的喜歡能敵的過時間的流逝？

　　從今天起，錦繡便會從她和二少爺的生活裡悄然遠逝。再也構不成任何威脅了。遲早有那麼一天，二少爺再也想不起錦繡是誰……

　　啟程的時候到了，陸文倫率先上了馬車。二姨娘隨後也跟著上去了。本來有丫鬟扶著二姨娘。可陸文倫不忍見二姨娘吃力，便伸出手拉了二姨娘上去。

　　這麼一來，站在一邊送行的四姨娘和五姨娘嫉妒的眼珠子都要瞪下來了。臉上的笑容都僵硬了起來。

　　三姨娘低調隱忍一些，可也忍不住將手中的帕子捏的緊緊的。

　　沈氏自然不會錯過這一幕，眼裡迅速閃過一絲冷意。

　　本來還在躊躇猶豫的沈氏。此刻反而下定了決心。

　　也罷，日後便好好利用巧珍來對付一干不安分的姨娘好了。尤其是長盛不衰的二姨娘和風頭正勁的五姨娘，哼，若是不整治整治，簡直越來越囂張過分了。

　　二少奶奶領著紫絹和紫綾一起上了馬車，素芸和錦茹錦月也跟了上去。

　　輪到二少爺的時候。他卻頓了片刻，目光在送行的人群中瞄了一眼。哪怕周圍的人再多，他也總能一眼便找到她……

　　錦繡靜靜的立在那裡。宛如風中百合，綻放著獨特的卓然風采。她的眼神總是那麼的平靜淡然，在這離別的時刻，也未見傷感和不捨。

　　錦繡，你果真是鐵石心腸麼？對我。就沒有一點點的不捨麼？

　　二少爺的心裡流過一絲苦澀，咬牙轉過了頭去。毅然上了馬車，再也沒有回頭。

　　小路子倒是連連回頭，依依不捨的看了錦蓮好幾眼。

　　錦蓮鼓起勇氣，沖小路子笑了笑。那笑容甜蜜又可愛，一直甜到了人的心裡去。

　　小路子焦躁不安的心頓時安寧了下來，傻笑著上了馬車，一路都是好心情。

　　馬車終於徐徐的開動了。

　　錦繡默默的注視著遠去的馬車，心裡默念：二少爺，再見了！

　　不是我無情，而是我們註定沒有這個緣分在一起。既然如此，再做依依不捨之態又有何意義？

　　從此以後，你我天各一方，各有各的生活。

　　兩兩相忘，才是對你我最好的選擇！

　　站在門口的眾人，看著馬車一點點的走遠，直到消失在視線裡，才意興闌珊的各自散去。

　　大少爺瞄了素月一眼，低聲說道：「待會兒回去之後，我有件事情要告訴你一聲。」自然便是二少爺叮囑過的那件事情。說起來，此事也夠大少爺為難的。

　　素月最疼愛妹子錦月，費盡心思要為錦月挑一門好親事，看來看去最後挑中了小路子。為此還親自出馬去找了二少奶奶和方婆子。本以為事情已經妥當不會有變故，孰料小路子本人卻不情願，還求動了二少爺為他出面擋回此事。

　　二少爺不便親自回絕素月，便對大少爺耳語了幾句，將這個燙手山芋扔給了自家大哥。

　　大少爺推辭不得，只得應了這個苦差事。素月知道之後，不知道會氣成什麼樣子，少不得要好好安慰安慰她了。

　　素月笑著點了點頭，心裡掠過一絲不妙的預感。卻也不便多問，心裡卻暗暗琢磨了起來。

　　究竟會是什麼事情呢？大少爺的態度似乎不一般啊……

　　這頭暫且不表，日後自見分曉。

　　沈氏歎了口氣，淡淡的說道：「我們也回去吧！」

　　錦繡低聲應了，上前攙扶住沈氏的胳膊，往府裡走去。

　　府裡陡然少了這麼多人，忽然變的冷清起來。

　　陸文倫走了之後，剩下的三個姨娘都老實安分了不少。尤其是五姨娘，每日裡除了來給沈氏請安之外，便都在院子裡安胎，不大肯走動。

　　四姨娘得知沈氏打算將巧珍抬做通房丫鬟，大驚失色的去找三姨娘和五姨娘商議。

　　三姨娘只是淡淡的說道：「不過是個通房罷了，連夫人都能咽下這口氣，我們又怕什麼？」

　　對於此事，三姨娘倒是看的很透徹。沈氏的心意不難猜測，只怕，日後這院子裡又會掀起波瀾，不得清淨了。

　　四姨娘被噎住了，又不甘心的去找五姨娘。

　　五姨娘緊鎖著眉頭，也是滿心的不高興。只是，形勢比人強，她們就算再不情願也改變不了沈氏的決定。

　　最最令人可惱和擔憂的，反而是陸文倫的態度了。

　　事情明擺著的，分明是陸文倫捨不下巧珍那死丫頭，沈氏這麼做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兩人低聲商議許久，也沒商量出個什麼好辦法來。

　　好在陸文倫此刻尚在京城，巧珍又被關在屋子裡養傷，一時半會兒也造成不了多大的威脅。

　　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唯獨巧珍暫時一無所知。

　　巧珍休養了近大半個月，總算能勉強下床走動了。不過，沒有沈氏的吩咐，誰也不敢放她出屋子。因此，每天便在屋子裡走動幾步罷了。

　　春桃春杏春草三個小丫鬟，每天輪流著來照顧巧珍。明為照顧，實則不乏監視的成分，巧珍心裡也很清楚。

　　巧珍日日惴惴不安，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命運。可恨的是誰也不肯在她面前透露一絲半毫，怎麼打聽也打聽不到有用的消息。

　　春桃機靈，春杏心計多，巧珍便想從老實的春草那裡打聽些消息。沒想到春草的嘴才是最緊的那一個，任她怎麼問，來來回回都是那一句：「我不知道。」

　　巧珍沒有氣餒，又想方設法的從來探望她的丫鬟口中打聽些想知道的消息。

　　不過，院子裡的人手不夠用，個個都忙的很，壓根沒人有時間來看她。就算偶爾有人來看她，也沒人敢多說什麼。

　　沈氏可是下過命令了，任何人都不得將此事告知巧珍。誰也不敢多這個嘴。

　　素秋背地裡在錦繡面前忿忿不平了幾回，大抵意思是：算起來，巧珍不過是被打了一頓，又關了大半個月。難不成日後等老爺回來了，就這麼放巧珍出來伺候老爺麼？夫人這麼做也太便宜巧珍了。

　　錦繡啞然失笑，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情啊！

　　沈氏這幾日常和朱嬤嬤說些悄悄話，不知道是在商議些什麼。錦繡只隱隱聽到跟巧珍有關，便識趣的關上門在門外守著。

　　雖然錦繡不知道沈氏究竟打算做些什麼，不過，很明顯的，沈氏絕不可能讓巧珍過的舒坦愉快。

　　這些話卻是不便在素秋面前透露了。

　　錦繡委婉的暗示道：「素秋姐，這些事情跟我們沒多少關係，我們只要做好分內的事情就好了。」

　　巧珍怎麼樣，與她們何干？

　　素秋訕訕的一笑，便也住了嘴。

　　素娥卻是個藏不住話的，這一日難得有空，便和素彤一起去看望巧珍。忍不住透了點口風：「巧珍姐，你不必整日裡愁眉苦臉的。夫人大概很快就要放你出來啦！」

　　素彤聽的直皺眉頭，連連朝素娥使眼色，示意她別亂說。

　　若是被沈氏知道她們倆在巧珍面前透露了口風，可沒好果子吃。

　　巧珍眼睛一亮，心裡怦怦直跳。

　　素娥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難道……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五百七十三章　如願？

　　素娥被素彤一瞪，也知道失言了，哈哈一笑便扯開了話題。

　　巧珍卻滿心滿腦子都是素娥剛才說的那句話，扯著素娥急急的問道：「素娥，你剛才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告訴我好不好？」

　　素娥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嘴巴，這麼多嘴多舌做什麼，看看現在可怎麼應付。

　　素娥陪笑著說道：「我就是說著玩的，你別多心。」

　　她怎能不多心？她日日盼望的就是沈氏氣頭過了之後能放她出去。只要不把她攆出府去，讓她做什麼都好……

　　巧珍一臉哀求之色：「你們兩個肯定知道些什麼對不對？就悄悄告訴我吧！我天天被悶在這裡，都快被憋瘋了。」

　　向來高傲囂張的巧珍用這種語氣和表情苦苦哀求她們，說實話，心裡確實很爽。

　　不過，素彤和素娥兩人卻是不敢心軟，也不敢多說什麼。見巧珍兀自追問不休，索性藉口外頭一堆事情沒做完便溜之大吉。

　　留下忐忑不安的巧珍胡思亂想了半天。

　　待到了晚上，巧珍仔細豎起耳朵聽起了外面的動靜。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終於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

　　巧珍連忙開了一絲門縫，輕聲喚道：「錦繡，你等一等。」

　　正在開門的錦繡聽到巧珍的呼喚，愣了一下。素秋和錦蓮兩人本已進了屋子，待聽到這個動靜，也過來張望。

　　巧珍似是覺得人多說話不太方便，便陪笑著說道：「真是不好意思，我本想找錦繡說會兒話，倒是打擾你們兩個了。」

　　聽這話音，素秋和錦蓮哪裡還好意思在留下來旁聽。紛紛回屋子去了。

　　說句老實話，她們還真是不習慣巧珍這副低聲下氣的模樣呢！還是看巧珍趾高氣昂神氣活現的樣子更適應點啊！

　　錦繡忙碌了一天，到了此刻早累的渾身發軟，沒多少力氣說話了。

　　巧珍不停的打量著錦繡的臉色，極為殷勤的請了錦繡進屋坐下，然後倒了杯茶水過來，歉意的說道：「茶水涼了些，你將就著喝兩口。」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錦繡淡淡的說道：「你有什麼話要說，便直說吧！我還得早點休息呢！」

　　錦繡的冷淡絲毫沒影響到巧珍的熱情。硬是擠出笑容來：「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夫人還在生我的氣，我整天被關在屋子裡。也沒法子幫你搭把手。」

　　錦繡不動聲色的看了巧珍一眼，總算明白巧珍特地找自己說話是何居心了。

　　巧珍天天被關在屋子裡，日日胡思亂想擔驚受怕，滋味一定很不好受。開始靜極思動，探聽起沈氏究竟打算如何發落她了……

　　見錦繡不接話茬。巧珍的笑容有些僵硬了。奈何有求於人，也只得繼續擠出笑容：「好錦繡，你在夫人面前是能說的上話的。夫人究竟有何想法打算，你也一定知道一二。你就行行好，告訴我一些好不好？」

　　以前，她們倆同是一等丫鬟。彼此是競爭對手。誰也沒低了誰一頭。可現在，情況卻大不一樣了。巧珍自發自覺的軟語哀求，並不覺得難堪。果然能屈能伸。

　　錦繡抿著嘴唇，淡淡的應道：「巧珍姐，夫人如何打算，我確實知道一些。不過，夫人曾經有令。嚴禁任何人在你面前多舌。我也不好違抗夫人的命令，你就別為難我了。事到臨頭。你自然知曉！」

　　什麼叫事到臨頭自然知曉？怎麼聽都有點不祥的暗示意味……

　　巧珍被這最後一句若有所指的話嚇的出了一身冷汗，急急的扯著錦繡的衣袖，苦苦哀求：「錦繡，你就告訴我吧！我這些日子時時刻刻擔驚受怕的，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本有三分作態，可說到這兒，所有的委屈和悔恨一起冒了出來，倒是真的真情流露了。

　　昏暗的燈光下，巧珍原本俏麗的臉龐顯得那般的失意憔悴，這些日子，她整整瘦了一大圈，下巴尖尖的，臉頰消瘦，臉色蒼白，哪裡還有一點青春朝氣？

　　錦繡見巧珍哭哭啼啼的，無奈的歎了口氣：「不是我不想說，夫人有令在前，我真的不敢違抗夫人的命令。你還是好好的休息吧，估摸著過幾日夫人就會見你了。」

　　巧珍聽到最後一句，驚喜交加的抬起頭來：「真的麼？」夫人若是肯見她……或許事情還沒糟到那一步……

　　錦繡不再多說，點了點頭，便抬腳回了自己的屋子。

　　正如錦繡所料，過了三天，沈氏便親自領了人去了巧珍的屋子。

　　沈氏命素琪素秋還有錦蓮都在屋子外面守著，跟著沈氏進屋的，只有朱嬤嬤和錦繡兩人。

　　春草開了門，見是沈氏來了，連忙行禮問安。

　　錦繡低聲吩咐春草出去，春草動作倒是極快，迅速的走了出去且關好了門。

　　巧珍早就期盼著這一天的到來，可等真正見到沈氏的那一刻，忽的全身都顫抖不止，那一晚的可怕回憶通通都浮了上來。

　　巧珍的眼淚自然的掉落了下來。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長跪不起。

　　沈氏穩穩的坐在椅子上，冷眼看著巧珍，一言未發。

　　事發過後，這是沈氏第一次見巧珍。過了這麼多日子，她本以為心底的那股火氣已經消退的差不多了。可到了此刻，沈氏才發現，那種被背叛的憤怒並未真正退卻。

　　就這麼看著巧珍，她便覺得心裡的怒火升騰……

　　錦繡對沈氏眼裡的火焰一點都不陌生，也不敢在這時候勸慰沈氏。

　　朱嬤嬤咳了一聲，對著巧珍說道：「巧珍，你可知錯？」

　　巧珍連連磕頭：「奴婢知錯，奴婢該死，奴婢知錯，奴婢該死……」反反復復便是這麼兩句。不肖片刻，巧珍的額頭又紅腫了一片。

　　沈氏皺起眉頭，厭煩的呵斥：「好了，起來吧！」

　　巧珍心裡一喜，戰戰兢兢的站了起來謝恩。臉上卻不敢露出絲毫喜色，依舊是那副「我是罪人我知錯」的可憐模樣。

　　朱嬤嬤見沈氏心情不快，便替沈氏狠狠的罵了巧珍一頓。

　　各種難聽的詞匯源源不斷的從朱嬤嬤的口中冒了出來。巧珍固然被罵的面無人色，就連錦繡也頗覺震驚。

　　人才啊……

　　真看不出一向敦厚和善的朱嬤嬤發起威來如此的厲害。若說言語也可像刀子般傷人的話，巧珍早就鮮血淋漓遍體鱗傷了。

　　沈氏聽了只覺得痛快無比。這些近乎粗鄙的罵人的話，她卻是不便出口的。由朱嬤嬤代為出氣，再合適不過了。

　　朱嬤嬤足足罵了小半個時辰，才住了口。

　　巧珍狼狽至極的站在那裡，頭深深的低了下去，再也無顏抬起頭來。

　　沈氏輕輕咳嗽了一聲，朱嬤嬤立刻住了嘴。

　　屋子裡安靜的可怕，巧珍只覺得對面的沈氏目光如刀般犀利，心裡又是一顫。雙腿都發軟了。

　　半晌，沈氏才緩緩的說道：「你是老太太親自賞給我的丫鬟，出了這等醜事，我也不便處置。這樣吧，我派人送你回京城去，到時候怎麼發落便由老太太做主吧！」

　　巧珍駭然，毫不猶豫的跪下來磕頭求饒。

　　若是沈氏真的這麼做了，到時候丟臉的可就是老夫人了。巧珍伺候老夫人多年，深知老夫人要臉要面的高傲脾氣。若是沈氏真的這麼做了，回去之後她哪裡還有活路？

　　錦繡卻知道，這些話不過是沈氏說來嚇唬巧珍的罷了。

　　若是沈氏真的由此打算，根本不必說出來，直接送了巧珍回去便是。

　　巧珍卻信以為真，被嚇得面無人色，也顧不得額頭上會不會留下疤痕了，頭磕的又響又重。

　　沈氏任由巧珍在地上磕頭，淡淡的說道：「怎麼？你不想回去？」

　　巧珍嘶啞著苦苦哀求：「夫人開恩，奴婢不想回去，奴婢只想一輩子好好伺候您。」

　　沈氏的眼裡掠過一絲寒意：「你是想一輩子伺候我，還是想一輩子伺候老爺？」

　　巧珍被堵的說不出話來，只是不斷的磕頭。

　　沈氏壓下心底的怒火，冷冷的說道：「你既然已經失了身子，以後便好好的伺候老爺吧！」

　　巧珍沒料到能聽到這兩句話，驚的抬起頭來，連歡喜都忘了，呆呆的看著沈氏。她剛才聽到的是真的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氏也不再多說話，只是端著面孔。

　　朱嬤嬤走近兩步，將巧珍拉了起來：「巧珍啊，你做了對不起夫人的事情。夫人卻待你如此，還將你抬做了通房丫鬟。你日後可要盡心盡力伺候夫人老爺才是。」

　　巧珍也是聰明人，不需要朱嬤嬤再多說，立刻慷慨激昂的一表決心：「奴婢感謝夫人大恩大德，日後一定好好伺候夫人。若是奴婢再做出背叛夫人的事情，便讓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等等等等。

　　沈氏並未動容。

　　人心總是這樣的，一開始不敢多想，只要求只有一點點。可隨著時間的流逝，想要的東西便會越來越多。再然後，心便越來越高，越來越難掌控。

　　巧珍這種人，絕不會安分甘於現狀。

　　所以，她必然要做點什麼，才能放心讓巧珍如願……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五百七十四章　絕望

　　沈氏淡淡的說道：「你沒資格給老爺做妾，只能做通房丫鬟，並且日後永遠都沒資格做妾。這點，我可得先告訴你。」

　　也就是說，你別癡心妄想別的了，老老實實做一輩子通房丫鬟熬到人老珠黃的時候得了。

　　巧珍此刻哪有資格計較這些，連連點頭：「奴婢絕不做非分之想，夫人請放心。」

　　沈氏看了朱嬤嬤一眼，朱嬤嬤立刻心領神會，點了點頭便出了屋子。

　　錦繡一直沒出聲，在一邊冷眼旁觀事情的發展。此刻見朱嬤嬤這等舉動，忽的心裡一動。

　　朱嬤嬤這是要去做什麼？

　　巧珍才是真正忐忑不安的那一個，見朱嬤嬤出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各種猜想在腦子裡亂竄。

　　沈氏態度的忽然轉變，本就透著三分的蹊蹺。她從絕望到驚喜，猶如溺斃之人遇到了一根稻草，無論如何也不會鬆開這一絲機會。

　　只要能讓她留下來就好，只要還有機會伺候老爺，或許，將來還有機會……

　　巧珍不停的自我安慰，竭力忽視心底的那一絲不安。

　　待朱嬤嬤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汁到了她面前之際，巧珍終於知道心底的那股不安從何而來。

　　這碗裡的，會是什麼藥？

　　錦繡默默的看了那碗藥汁。果然如此，若是所料不錯，這便是那種喝下之後便讓女子永生再難有孕的虎狼之藥了吧……

　　沈氏的嘴角露出一絲狠戾的微笑，讓人看了心底冰涼。

　　「巧珍，這碗藥喝下之後，會有點疼。睡上幾天就會沒事的。你喝了吧！」

　　巧珍的嘴唇顫抖著，身子也顫抖個不停：「夫人……這……這是什麼藥？」

　　沈氏輕輕笑了起來，眼裡卻無一絲笑意：「喝了這碗藥，你這輩子都不用再受懷孕生子之苦了。瞧瞧。我還是心疼你的是不是？」

　　巧珍身子一震，連跪都跪不住了。

　　若是連生育的機會都沒有了，她這輩子還有何指望？

　　一個女子，若是不能生孩子，還算是女人麼？

　　一個不能生育的通房丫鬟，還有未來可言麼？

　　若是真的喝了這碗藥汁，她就沒了懷孕生子的能力。就永遠只能做個無足輕重的通房丫鬟，熬到人老珠黃的時候，連個可以傍身的孩子都沒有。那時候的她，又該怎麼辦？

　　沈氏好整以暇的欣賞著巧珍的絕望。居然有心情說笑了：「怎麼了？我處處為你考慮，你怎的不謝恩？反倒害怕起來了？」

　　那笑容有說不出的冷厲和陰森。

　　錦繡看了都覺得心裡發毛，打了個寒顫。不敢再多看。

　　巧珍渾身都沒了力氣，神情瑟縮又惶恐：「夫人……奴婢……」

　　朱嬤嬤笑眯眯的將碗向前遞：「來，快些趁熱喝。這藥汁有點苦，若是涼了，可就沒法入口了。」

　　巧珍忽的反應了過來。手腳並用狼狽的爬到沈氏腳下，苦苦的哀求道：「夫人，奴婢今後一定盡心盡力伺候您，再也不敢背叛您了。求求您，求求您，別讓奴婢喝藥……」

　　巧珍聲淚俱下的真情告白並未打動沈氏。

　　沈氏心情不錯。微笑俯首看著腳邊狼狽不堪的巧珍，輕聲說道：「你若是實在不想喝這碗藥，那也成。我現在便派人送你回京城去。正好老爺還沒回來。說不準會在老太太面前為你求情，正大光明的納了你做六姨娘呢！」

　　巧珍臉色一片慘白，眼淚不停的往下滑落。

　　無論如何，她也沒勇氣沒膽量回京城去啊！在這兒，還能有條活路。可若是回了京城，卻是死路一條。

　　這簡直是在逼她在做選擇啊……

　　沈氏瞄了朱嬤嬤一眼。朱嬤嬤便將藥碗放在了桌子上。

　　沈氏淡淡的說道：「好了，巧珍，別說我這個做主子的逼你。兩條路任由你選，我只給你一炷香時間考慮。你若是願意留下來，便將藥喝了。若是一炷香過後，你仍然不肯喝，我也不會灌你喝這碗藥。不過，外面的馬車已經備好了，隨時都可以送你去京城。」

　　巧珍宛如木雕一般，也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似是沒有知覺一般，可眼淚卻不停的往下滑落。

　　屋子裡安靜的可怕，沈氏和朱嬤嬤都靜靜的看著巧珍。像是在看瀕臨死亡的人在垂死掙扎一般。

　　錦繡看著眼前這副似陌生又似熟悉的場景，心裡也覺得憋悶不舒服。忽的想起當年的素月來。情況雖然不盡相同，可那種絕望和無助卻是一樣的……

　　她一直討厭巧珍，可是親眼見巧珍一步步走到這個田地，心裡又覺得惻然。

　　做丫鬟的，果然不能輕賤自己。本就卑微沒有地位，稍微有個閃失和過錯，定然沒有好下場。

　　眼前的這一幕，再次提醒了錦繡。這裡不是講究人權的現代，這裡沒有所謂的平等和尊嚴，即使再受主子寵愛，也改變不了她是低人一等的丫鬟的事實。

　　所以，她一定要行得正坐得直，不能有任何的差錯。千萬不能落得像眼前的巧珍一般……

　　時間一點點的流過，巧珍的臉色一片死灰。

　　她掙扎著起身，費了好大的力氣終於爬了起來，然後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桌邊。桌子上的那碗藥汁黑乎乎的，還未涼透，依稀散發著熱氣。

　　巧珍端起碗湊到嘴邊，閉上眼睛，一飲而盡。

　　那尚有餘溫的藥汁苦的不可思議，先是嗓子灼熱，再來是胃裡的灼痛，再然後，全身都跟著痛了起來。

　　巧珍手一軟，那碗掉到了地上，跌了個粉碎。

　　錦繡並未意外巧珍的舉動。

　　巧珍一向是個聰明人，又有野心又有膽量，即使已經到了此刻，必然也是不甘心就這麼被送回京城的吧！回了京城死路一條，留下來，說不準還有翻盤的機會。

　　沈氏給的選擇，其實只有這一種罷了。

　　而巧珍，果然沒有讓沈氏失望，果然主動的喝下了這碗藥汁。

　　從此之後，巧珍再也不是個完整的女人，只能傍著沈氏活下去。就算再得老爺偏愛憐惜，也是為沈氏爭來的寵愛……

　　沈氏也沒有意外，她的嘴角浮起一絲冷笑，冷然的看著巧珍的舉動。一直到碗落地的那一霎那，也未曾動容過。

　　現在不過是剛剛開始罷了，今後，她會讓慢慢讓巧珍知道，背叛她的人是什麼下場……

　　那清脆的響聲把守在屋子外面的幾人都嚇了一跳。素秋和素琪錦蓮還有春草面面相覷，心都跟著提到了嗓子眼。屋子裡究竟出了什麼事情了？還有，朱嬤嬤特地端的那碗藥究竟是做什麼的？

　　聯想起剛才隱隱約約聽到的聲響，各人心裡都有了點數。也不知道是要為巧珍的自作自受惹來的下場拍手叫好，抑或是同情巧珍的淒慘遭遇。

　　一時之間，屋裡屋外都默然了。

　　沈氏翩然起身，微笑著吩咐道：「巧珍，你果然沒有令我失望。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日後可不要有後悔的那一天。對了，這藥喝過之後，會有腹痛的症狀。得躺在床上休息幾日，你就好好的休息吧！日後等你恢復了，我自然會讓你出來走動。」

　　巧珍木然的點了點頭，居然還有說話的力氣：「奴婢多謝夫人垂憐。」

　　沈氏「嗯」了一聲，便和朱嬤嬤一起離開了。

　　錦繡深深的凝視巧珍一眼，一時也說不清心裡是個什麼滋味。

　　巧珍的眼睛卻是一點焦距都沒有，一片茫然和死寂。

　　錦繡不忍再多看，收拾起心情跟著朱嬤嬤的後面出了屋子。然後低聲吩咐春草：「進去把屋子收拾一下，記得這幾日和春桃春杏多多留心照顧巧珍。」

　　春草應了聲，便推開門走了進去。

　　因著早有心裡準備，因此，春草見到巧珍失魂落魄狀若死屍的模樣並未太過吃驚。她小心翼翼的過去，將地上的碎片一一清理乾淨。

　　待將殘局都收拾乾淨過後，春草才大著膽子上前勸道：「巧珍姐，你先回床上歇著吧！」

　　巧珍沒有力氣回答。

　　腹中劇烈的絞痛讓她額上冒出了大顆大顆的汗珠。

　　藥性發作的如此之快，果然是虎狼之藥。對這種令女子絕育的藥，巧珍也曾有所耳聞。喝了這種藥，對身子也是有一定的損害的。就算日後藥性退散了，她的身子也不可能像原本那樣健康……

　　春草被巧珍的狼狽模樣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攙扶住巧珍，將她扶到了床上躺下。

　　巧珍忍著劇痛，靠在春草的身上，慢慢的躺了下來。

　　再然後，全身都跟著痛了起來。那痛楚彙聚到最後，卻是集中到了心口。

　　春草急的不行：「怎麼辦？怎麼辦？」

　　巧珍閉上眼睛，用勁力氣斷斷續續的說道：「你……出去，讓……讓我一個人……待著，就行了……」

　　她不願意再讓別人看見她的痛苦和淒慘。就讓她一個人待在屋子裡，慢慢的熬過去吧！

　　春草歎了口氣，默默的退出了屋子。

　　那痛苦不知延續了多久，巧珍痛得死去活來，偶爾醒來，也是不停的在落淚。

　　果然是自作自受……若是當然她不曾做出那等不知羞恥的事情來，又怎麼會招來今日的苦果？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罷了……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五百七十五章　接風

　　隔了十天之後，陸文倫回來了。

　　沈氏領著一干丫鬟婆子在門口迎接陸文倫。

　　二姨娘跟在陸文倫的身後下了馬車，本來春風滿面，可待她看清了跟在沈氏身邊的丫鬟之後，臉色陡然一變。

　　巧珍也赫然出現在了眼前……

　　二姨娘胸口無端的悶了起來。

　　事實上，不僅是二姨娘，一同前來迎接陸文倫的三姨娘四姨娘和五姨娘的臉色都沒好看到哪裡去。

　　巧珍被關起來至少也有一個多月了。沈氏不偏不巧的趕在這一天讓巧珍露面，含意顯而易見。

　　幾個姨娘心裡憋悶不自在，卻沒人敢說什麼。只是不斷的交換眼色，心裡各有思量。

　　沈氏對這些波濤暗湧卻是恍然未覺，笑吟吟的走上前，福了一福：「老爺旅途辛苦了，妾身特地命人準備了家宴給老爺接風洗塵。」

　　陸文倫自然也留意到了沈氏身邊的巧珍，微笑著點了點頭，心情大好。

　　巧珍本來相貌俏麗過人，身段窈窕健康。可被整整關了這麼久，在棍傷還未完全養好的時候，又喝了那等虎狼之藥，身子更是大大受了損。

　　巧珍整整瘦了一大圈，臉上脂粉未施，一副西子捧心楚楚可憐的模樣。走起路來如迎風擺柳，別有一番動人之處。

　　男人都是惜香憐玉的，陸文倫也不例外。看向巧珍的眼神分外的柔和。連帶著，對著沈氏也溫和了不少。

　　直把一旁的四姨娘氣得銀牙暗咬。

　　在幾個姨娘裡，二姨娘的寵愛是獨一份，誰也搶不去。五姨娘本就受寵，如今又懷了身孕，她也是爭不過的。現在居然又多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巧珍來爭寵，這日子簡直是沒法過了……

　　五姨娘也是氣短胸悶。略略瞄了巧珍一眼，便悻悻的收回了目光。

　　按理來說，陸文倫多日沒回來了，二姨娘又隨身伺候，本該對懷有身孕的五姨娘多有眷顧才是。沒料到沈氏故意將傷未痊癒的巧珍拉了出來，頓時把陸文倫的目光給吸引了過去。

　　這怎能不讓五姨娘恨的咬牙切齒……

　　三姨娘城府深一些，臉上絲毫未露。只是笑容暗淡了不少罷了。

　　二姨娘深呼吸一口氣，將所有的思緒都壓了下去，扯出笑容和各人寒暄。

　　沈氏可沒錯過姨娘們的精彩臉色，心裡只覺得甚是痛快。

　　雖然這麼做還是便宜了巧珍。但是端看各個姨娘的反應，沈氏便覺得這一切做的都值得了。

　　這麼多年來，她這個當家主母威嚴是有了。可是卻從未得過丈夫的寵愛。一個女人，沒了丈夫的愛憐，縱然再有威嚴再有氣派又能怎樣？不過是虛有其表罷了！

　　她日復一日的守著空房度過，陸文倫偶爾的眷顧也不過是看在正室的顏面上。她又豈能不知？

　　奈何她生性剛硬冷然，天生缺乏了些女人的溫柔和善解人意。陸文倫卻又是典型的大男人。最喜歡小巧依人的解語花。所以兩人才會漸行漸遠……

　　或許，她也該稍微改變一下自己了。

　　其實也沒什麼困難的。只要多順著陸文倫的意思，他喜歡的給他就是了。不過是區區一個巧珍罷了。

　　這麼多姨娘她都能忍過來了，多一個通房丫鬟又能翻出多大的風浪來？

　　沈氏的嘴角浮起了一絲莫名的微笑。

　　錦繡隱約琢磨到沈氏的心思，不知道該不該同情沈氏。

　　在這裡生活幾年了，她冷眼旁觀著陸府裡的一大堆女子。各有各的盤算，各有各的計較，各有各的考慮。她能夠諒解她們的做法。卻無法苟同。

　　若是靠著這樣的退讓和隱忍才能換來的丈夫的憐惜和眷顧，又有何意義？

　　所以，她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一妻多妾的生活方式。對整日裡鬥來鬥去只為爭奪同一個男人的注意力也絲毫不感興趣。

　　不過，只要沈氏高興就好。

　　這種事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不是身在其中的。誰也沒有批判和質疑的資格。

　　就如同此刻的巧珍，表面楚楚可憐老實乖巧。誰又能知道她的心裡在想些什麼？

　　錦繡悄然歎息，將所有的心思都收拾起來，專注的攙扶著沈氏回了院子。

　　晚上的家宴自然是熱鬧非凡。

　　因著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都出嫁了，再加上二少爺二少奶奶也沒在，陸家上上下下也不足十口人。沈氏便吩咐只擺了一大桌。

　　姨娘們有幸和陸文倫同坐一桌，俱都歡喜不已。因為巧珍出現帶來的鬱悶也都散去了不少。

　　陸文倫興致極其高昂，說起了此次京城之行。

　　沈氏笑吟吟的聽著，彷彿真心為二少爺高興似的。表面功夫真是做的無可挑剔。

　　大少爺的笑容總有些勉強，聽的時候也有三分的漫不經心。

　　大少奶奶在桌子下面伸出手，悄悄的握住大少爺略顯冰涼的手。臉上浮起安撫的溫柔的笑容。

　　大少爺心裡一動，看向大少奶奶的目光柔和了不少。

　　依人一直站在一邊伺候，自然沒有錯過大少爺和大少奶奶溫情的互動。心裡也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卻也不敢再這個時候上前打擾，默默的退後一步站到了一邊。

　　自從可人去世之後，遠哥兒名正言順的成了大少奶奶的兒子。大少奶奶有了兒子傍身，又有可愛受寵的嫻姐兒，心態也漸漸有了變化。把更多的精力都用在了教養孩子上面。對爭寵一事，倒是看淡了一些。

　　院子裡最受寵愛的，自然還是素月。

　　別的不說，單從前些日子發生的事情也能窺出一斑。二少爺一行人走了之後，大少爺便和素月說了錦月的親事問題。

　　依人雖然沒在場，卻也聽別的丫鬟說了，素月又哭又喊鬧騰了好久。脾氣急躁的大少爺不但沒有翻臉，反而好生哄了半天。之後的半個月，幾乎都留宿在素月的屋子裡。

　　就算是對大少奶奶，大少爺也沒有這樣的耐心和包容。

　　這份寵愛，才是真正的愛憐啊！

　　依人心裡憋屈，卻也無力改變這個事實。

　　大少奶奶是正室，有兒有女，身份地位無人能撼動。素月一直受寵，最得大少爺的歡心。而她，卻依然是一個沒名沒分的暖床丫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熬出頭來……

　　更可慮的是，錦書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居然也引起了大少爺的興趣。說不準哪一日就會被收了房……

　　依人想到這兒，悄悄歎了口氣。

　　巧珍被關了一個多月，今天終於得以解禁出了屋子，也有了很大的改變。

　　放在往日，只要一遇到此等場合，不需沈氏吩咐，巧珍也會自動自發的跑到陸文倫身邊獻殷勤。夾菜布菜斟酒倒茶，忙的不亦樂乎。

　　可今天晚上，她卻很老實的站在沈氏旁邊，沈氏的目光飄到哪一盤菜肴上，她便迅速的夾了一筷子過來。那份小心翼翼和戰戰兢兢，讓錦繡看了又好氣又好笑。索性也不和她爭搶，將機會都讓給了巧珍去表現。

　　沈氏卻不緊不慢的發話了：「巧珍，老爺最愛吃鱸魚了，你替老爺夾一些。記得，就要魚肚子上面的那一塊。」

　　音量明明不大，可一桌子的人都能聽見。

　　幾個姨娘唰唰的一起看了過來。

　　若是目光能殺人的話，巧珍至少也該死了四五次了。

　　巧珍手一抖，心裡更是一顫，卻不敢不應。硬著頭皮在姨娘們咬牙切齒的忿恨的目光中夾了一筷子鱸魚，顫顫巍巍的放進了陸文倫的碗中。

　　這麼一來，巧珍無可避免的湊近了陸文倫身邊。

　　少女幽幽的體香鑽進鼻息間，那雙含羞帶怯的大眼更是如同受傷的小鹿一般惹人憐愛。

　　陸文倫不由得心裡一蕩，多看了巧珍兩眼。然後笑著夾起魚肉吃了。

　　沈氏意味深長的一笑：「老爺，今晚這鱸魚味道如何？」

　　陸文倫點了點頭，溫柔的笑道：「味道甚好。」

　　味道甚好？只怕是為他夾菜的人甚好吧！

　　四姨娘最是喜怒行於色，頓時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處，窩火的要命。

　　五姨娘不自覺的摸了摸肚子，深呼吸一口氣。懷孕之人切記情緒波動，要平心靜氣啊平心靜氣！

　　二姨娘和三姨娘也沒好到哪兒去，不約而同的各自別開頭去，和身邊的人說起閒話來，假意不在乎這一幕。

　　沈氏笑的很愉快，吃了很多，而且還喝了不少的酒。

　　錦繡忙著伺候沈氏，一會兒夾菜一會兒倒酒，忙的不亦樂乎。

　　至於巧珍嘛，還用問麼？自然要伺候陸文倫吃菜喝酒嘛！

　　沈氏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要巧珍把陸文倫伺候好了，將陸文倫的人和心都留住。不管為了沈氏還是為了自己，巧珍都得使出渾身的解數來。

　　當晚，陸文倫果然留下來沒走。

　　二姨娘跟著去京城一趟，日日得寵愛，倒也不在乎這一晚功夫。可是三姨娘四姨娘和五姨娘卻殷殷期盼了許久。

　　陸文倫在外半個多月沒回來，人人都獨守空閨，哪一個不想爭寵？

　　尤其是五姨娘，本以為陸文倫回來的第一晚一定會來安撫懷有身孕的自己。怎麼也沒料到沈氏出了這一招將陸文倫留住了，心裡恨得想吐血。

　　這一晚，姨娘們俱都沒睡安穩。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五百七十六章　新人

　　巧珍身子還未好，自然不方便伺候枕席。

　　陸文倫留下來，便是歇在沈氏的屋子裡。

　　對於沈氏態度的轉變和知情識趣，陸文倫頗為欣賞喜歡。不免多了三分的憐愛和尊敬，因此，居然連續幾日都在沈氏院子裡留宿。

　　而這幾晚，值夜的都是巧珍。

　　本該輪流著值夜，不過，丫鬟們都是通透之輩。巧珍的身份已經有了轉變，老爺來留宿，這值夜的事情本就該讓給通房丫鬟嘛！

　　在沈氏的默許之下，錦繡等人很自覺的把機會都讓給了巧珍。

　　巧珍身體未癒，又連續值夜，很明顯的精神不濟。再加上白天沒什麼時間補眠休息，真是苦不堪言。

　　奈何沈氏不發話，誰也不敢建議巧珍偷偷休息會兒。更有甚者，沈氏故意把很多事情都交給了巧珍去做。甚至原本是三等丫鬟做的粗活兒也不例外。

　　巧珍拖著不適的身子掃地擦地擦桌子擦窗戶洗衣服洗被單等等等等。每天忙的像個陀螺，一刻空閒都沒有。一日三頓飯也沒時間和錦繡等人一起吃了，每到吃飯的時辰，沈氏就會把巧珍喊在身邊伺候。

　　待輪到巧珍吃飯的時候，只能吃些冷透的殘羹剩肴。

　　錦繡錦蓮素秋和素琪幾人都閒置了下來。因為可做的事情太少了。

　　就連最不喜歡巧珍的錦蓮也忍不住在錦繡面面偷偷說道：「錦繡，巧珍這樣子真是有點可憐。」

　　喝了那種一輩子都不能再有身孕的虎狼之藥，名為通房實則做著三等丫鬟才會做的雜事。每天晚上值夜，白天忙碌做事，還得時時刻刻看著沈氏的臉色唯恐惹來沈氏的不快……

　　巧珍的日子過的也夠杯具的。

　　錦繡歎了口氣說道：「算了，這些事情可不是我們能管得了的。尤其在夫人面前，更不能亂說。聽見了沒有？」沈氏本就是要折磨巧珍，這點誰能看不出來？

　　巧珍落到這等地步，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錦蓮慎重的點了點頭，不敢再多說了。

　　事實上，即使到了這個地步，巧珍也並未天天愁眉苦臉唉聲歎氣的。她從不在錦繡等人面前抱怨一字半句，不管沈氏如何折騰她，她也是一聲不吭的忍了下來。

　　錦繡或許永遠都不會喜歡巧珍，但是。她也無法否認，巧珍是個很堅韌的女子。

　　沈氏以前從不屑於用通房丫鬟幫著爭寵固寵這一套手段，現在初嘗甜頭。心態也有了微妙的變化。

　　這種變化雖然不顯著，卻讓錦繡再一次敲起了警鐘。

　　希望沈氏別有其他的想法才好……

　　待沈氏來了月事身子不太方便之際，巧珍終於有了侍寢的機會。

　　沈氏對此早有安排，總不好讓堂堂的知府老爺去丫鬟的屋子裡過夜，因此特地佈置了一間客房——便是之前巧珍被捉姦的那間客房。

　　這個安排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無人得知。

　　錦繡領了命令，帶著幾個丫鬟去收拾屋子。

　　客房本就乾淨，也沒什麼好收拾的。素娥拿了抹布使勁的在桌子上椅子上窗子上擦來擦去，素荷總是要偷懶做些輕巧的事情，便跟在素娥的旁邊搭把手。素彤則負責鋪床，原本素淨淡雅的床單被褥通通換成了喜慶的紅色。

　　錦繡指揮著春桃和春杏從庫房裡搬了幾樣精巧的家具過來。屋子裡頓時變了個模樣。倒是有了三分的喜氣。

　　朱嬤嬤親自為巧珍開了臉，送到了屋子裡。

　　巧珍今天特地收拾過了一番，薄施脂粉。眼波流轉，比平日多了幾分豔色。

　　在這樣的情況下，錦繡也不知道要和巧珍說些什麼，想了想，才笑道：「恭喜巧珍姐！」

　　從今晚起。巧珍才算是真正做了通房丫鬟。

　　巧珍的眼裡迅速的閃過一些什麼，似是迷惘。又似是喜悅，夾雜著一些說不出的酸楚和黯然。最終，她什麼也沒說，只是低低的「嗯」了一聲。便垂下了頭，將所有的思緒都埋進了心底。

　　錦繡無暇去猜測此刻的巧珍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她還得回去伺候沈氏和陸文倫吃晚飯呢！

　　今日的晚飯也特別的豐盛，整整一桌子菜肴，粗略看過去，四冷四熱外加四個燒菜，居然有十二盤之多。

　　桌子上還擺上了一壺酒。

　　沈氏笑盈盈的為陸文倫斟酒，頻頻夾菜到陸文倫碗中。

　　陸文倫近幾日和沈氏琴瑟和鳴，倒是比往日親熱隨意的多，居然也笑著夾了幾筷子到了沈氏的碗裡，溫柔的說道：「怎麼盡是顧著照顧我？你也多吃些才是。」

　　沈氏領受著這難得的溫情，心裡唏噓感慨不已，臉上的笑容卻愈發的濃了：「老爺每天忙碌，操勞公事，妾身也幫不上什麼忙，只希望能伺候好老爺的生活起居。」

　　陸文倫的眼神愈發的溫和：「夫人將後院打理的井井有條，為我解去了後顧之憂。我該好好的敬夫人一杯才是。」

　　沈氏喝下這杯酒，心裡最後的一絲怨懟也被撫平了，微笑著說道：「今日妾身不方便，待吃了晚飯，便讓錦繡領你到客房去休息吧！讓巧珍代我伺候你。」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沈氏的臉上笑容依舊，絲毫看不出一點不快。

　　陸文倫眼裡迅速的閃過一絲喜悅，點了點頭。夾了一筷子沈氏最愛吃的菜放進沈氏的碗中。

　　錦繡默默的看著眼前這荒誕的一幕。

　　這種事情，在古代真的很常見很常見。大老婆為丈夫安排一個年輕貌美的通房伺候枕席，在哪個大戶人家都是稀鬆平常的事情。

　　錦繡卻是首次親眼目睹，只因為之前沈氏從未這麼做過。

　　錦繡也曾偷偷想過，沈氏安排巧珍侍寢的時候，一定會很難受很不自在吧！怎麼也沒料到，這一幕真正上演的時候，會是如此的平靜和自然。

　　錦繡不著痕跡的偷偷看了沈氏一眼。

　　沈氏真的如表面顯示的這般賢惠大度一絲芥蒂都沒有嗎？

　　這個問題，只怕只有當事人知曉了……

　　待用完晚飯，沈氏便遞了個眼色給錦繡。錦繡忙上前福了一福：「老爺，您這邊請！」

　　這短短的一段路走起來似乎特別的漫長，錦繡似乎可以感受到身後男人些微的激動。因為距離很近，錦繡甚至能夠感覺到陸文倫身上若有若無的體溫和氣息。

　　再加上走廊裡光線不明朗，有種難以言喻的曖昧和緊張感……

　　錦繡不自覺的加快了步伐，待推開房門看著陸文倫走進去的那一刻才發現，她的手心居然冒出了些許的冷汗。

　　錦繡快速的關上房門，然後鎮定的吩咐早就侯在一邊的素琪隨時伺候熱水等等。

　　待重新回到沈氏的屋子裡，錦繡的心才慢慢的恢復平靜。

　　錦蓮正伺候沈氏梳洗更衣，悄悄遞了個眼色給錦繡。暗示此刻的沈氏心情不算好，做事需小心些。

　　錦繡心領神會，微微點頭。

　　看來，沈氏並不像表面表現的那般豁達啊！

　　想想也是，再大度雍容的女人也不會心甘情願的把丈夫推到別的女人床上吧！

　　更何況，對方還是曾經背叛過沈氏令沈氏深惡痛絕的那一個……

　　「老爺進屋子了麼？」沈氏眼角餘光瞄到錦繡，看似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

　　錦繡不敢怠慢：「是的。」

　　沈氏輕輕的哼了一聲，臉上再沒有一絲笑容。

　　一看這動靜，素秋和錦蓮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起去鋪床，順便避開這高氣壓。

　　可憐的錦繡卻沒有逃避的機會，靜靜的站在沈氏面前，等待沈氏問話……或者是借題發揮發脾氣……

　　「屋子裡都佈置好了麼？」沈氏淡淡的繼續問道。

　　錦繡點了點頭：「都照夫人吩咐，早就佈置好了。」

　　既然是沈氏親自抬的通房，自然不能太過寒酸。第一晚侍寢也是有些講究的。雖然不能和新房的佈置相提並論，總少不了要有些喜氣。

　　所以，屋子裡不僅換上了嶄新的紅色被褥鋪蓋，還將紗帳也換成了紅色。另外，後抬進去的家具也大多是色彩鮮豔討喜。

　　話說回來，巧珍這還算是第一晚麼……

　　錦繡忙把四處飄散的思緒收回來，專注的應付沈氏。

　　沈氏面無表情的吩咐：「明天早上吩咐廚房早些做飯，記得準備些老爺愛吃的。還有……」沉吟了一下才接著說道：「你去吩咐巧珍，讓她遲些再起床過來伺候。」

　　這倒不是體恤巧珍，主要是為了做給陸文倫看的。

　　背地裡怎麼整治都無所謂，巧珍如今已是她手心裡的螻蟻，怎麼都逃不出她的手心去。只是在陸文倫的眼皮子底下，沈氏還是要做出一些賢惠的姿態來的。

　　既然巧珍尚有利用價值，自然要利用的徹底方才對得起自己。

　　錦繡點頭應了。

　　當晚，沈氏點名讓錦繡留下來值夜。

　　但凡沈氏心情不太妙的時候，總是喜歡將錦繡留下來值夜。這是院子裡不成文的慣例了。

　　被搶走值夜權利的素秋一點也沒眼熱，更無嫉妒之意。

　　沈氏心情難測，陰晴不定，素秋自問沒那個本事安慰開導。

　　這種技術難度比較高的事情，還是留給錦繡吧！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五百七十七章　心事

　　沈氏躺在床上，了無睡意。

　　翻來覆去總還是睡不著，她索性喊了錦繡進屋：「錦繡，你過來！」

　　話音剛來，錦繡便進了屋子，快速的走到了床邊。身上的衣衫整整齊齊，彷彿早就等著沈氏召喚一般。

　　沈氏啞然失笑：「你這丫頭！」分明早就料到自己會喊她來說話，動作才會如此迅速，而且連衣衫都未脫。

　　錦繡微微一笑，扶著沈氏從床上坐起來，然後拿過一個厚厚軟軟的抱枕放到沈氏身後。再將薄薄的絲被蓋在沈氏的身上腿上，以防受涼。

　　屋子裡只點了一盞燭臺，燈光有些昏暗。錦繡背著光，俏美的面部輪廓若隱若現，有種令人舒心的寧靜。

　　沈氏焦躁的心情漸漸平靜了下來。她輕輕的拍拍錦繡的手，示意錦繡坐下。

　　錦繡順從的坐到了床邊：「夫人，要不要奴婢給您倒杯水去？」

　　沈氏搖搖頭，歎了口氣：「不用了，陪我說會兒話就成了。」這個時候，她哪裡有喝水的心情。

　　錦繡識趣的扯開話題，盡撿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和沈氏閒扯。小心的不提到巧珍的名字。

　　她這份小心沈氏哪能看不出來，心裡暗暗唏噓。同是她重視的貼身丫鬟，巧珍和錦繡之間的差距實在太遠。

　　巧珍處處為自己考慮，哪怕盡心伺候她，也都是為了自己。後來鬧出那等事情來，足以說明巧珍早就居心不端。

　　而錦繡，待在她身邊多年了，卻至始至終忠心耿耿，從未有過私心。在關鍵的時候，甚至敢於挺身而出……

　　想到這兒，沈氏看著錦繡的眼神愈發的柔和起來。

　　「錦繡。若是巧珍能有你一半的貼心，也不至於鬧到今天這個樣子。」沈氏幽幽的歎息：「她是老太太賞賜的丫鬟，我本也沒打算虧待了她。本想著過兩年就為她備份嫁妝，將她風風光光的嫁出去，也不枉我們主僕一場……」

　　只是沒想到，事情會演變到這等地步。

　　錦繡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撫沈氏，只得順著沈氏的話茬往下說：「夫人一向寬厚，能伺候您，是奴婢的福氣。巧珍太不惜福了！夫人無需介懷。」

　　沈氏扯了扯嘴角，悵然的說道：「巧珍錯就錯在太過自以為是。膽子也太大了。她若是真的對老爺存有愛慕之心，悄悄向我直言便是。只要她自己願意，抬她做個通房日後做姨娘也不是難事。」

　　奈何人心難測。巧珍哪裡敢冒這個風險向沈氏表明心跡呢？

　　錦繡默然。

　　沈氏凝視著錦繡，柔聲問道：「錦繡，你對我一片忠心，我是知道的。你放心，日後我一定不會虧待了你。」意味深長的像在許諾什麼……

　　錦繡聽到這話。心裡陡然一跳。

　　不能怪她多心，之前剛說到巧珍，緊接著話題便扯到了她的身上。怎麼聽都覺得沈氏像是在暗示什麼……

　　錦繡佯裝鎮定的笑道：「有了夫人這句話，奴婢可就放心了。」腦子裡卻在迅速的琢磨起沈氏的心思來。

　　沈氏微微一笑，卻並未繼續往下說。

　　時機未到，不宜多說。

　　不過。錦繡一向是個聰明人，相信她定能揣摩出自己的心意來的……

　　錦繡壓下滿腹的心事，陪著沈氏閒聊了一會兒。話題盡是圍繞著二小姐身上打轉。

　　「夫人。您打算什麼時候去京城看望二小姐？」眼看著二小姐已經到了臨盆之際，隨時都可能生產，若是再不出發，說不定就會錯過二小姐的生產了。

　　沈氏想了想，便道：「明日稍作收拾。後天出發吧！」

　　錦繡點了點頭應了。

　　沈氏被勾起了思女情結，滿是懷念的說起了二小姐小時候的事情。

　　錦繡不知聽過了多少次。卻還是微笑著側耳傾聽，堪稱最佳聽眾。

　　沈氏絮絮叨叨不知說了多久，終於有了睡意，連續打了幾個呵欠。

　　錦繡柔聲道：「夫人，時候不早了，您歇了吧！」

　　沈氏點點頭，睡下了。錦繡忙著替沈氏蓋被放帳子點香，好一通忙活。

　　待沈氏睡下之後，錦繡躺在小床上卻是怎麼都睡不著了，滿腦子想的都是沈氏剛才曖昧不明的兩句話。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難不成沈氏在經歷了巧珍的事情過後，居然將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來了麼？

　　錦繡咬緊了嘴唇，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她不願意這麼想，偏偏事情如此的明顯，讓她無法回避這個可能性。

　　沈氏對巧珍抱有極大的成見，怎麼也不可能將巧珍視為心腹了。所以，對巧珍這個通房丫鬟，沈氏既想利用，偏偏心裡又有極大的排斥，滋味定然不好受。

　　這麼一來，沈氏很自然的就會想到抬一個自己的心腹丫鬟來幫著爭寵……

　　而這個人選……

　　非她莫屬！

　　論相貌，她尤勝巧珍一籌。只要沈氏「安排」，陸文倫定不會拒絕沈氏的「美意」。

　　論才幹，她堪稱沈氏的得力助手。裡裡外外的事情她都能獨擋一面，沈氏對她向來是滿意的。

　　論情分，她伺候沈氏多年，早已成為沈氏最親信的丫鬟。沈氏對她頗有憐惜之心，所以，並不排斥將她抬做陸文倫的通房。

　　而沈氏說的「定不會虧待了你」，便是暗指一定會將她抬做姨娘吧……

　　猜出了沈氏的心意，錦繡卻毫無得意之感。

　　黑暗之中，錦繡睜著毫無睡意的雙眼，默默的看著蚊帳。

　　透過門縫，隱隱的露出一絲昏黃的光線。恰巧照到了蚊帳頂上。

　　一隻蚊子不知什麼時候跑到了帳子裡面來，急急的想衝出去。偏偏蚊帳質量極佳，怎麼也尋不到空隙之處。

　　那隻蚊子四處亂撞，卻屢屢以失敗告終。最終，只得停在角落處。

　　她的命運，莫非也像這隻蚊子一般麼？

　　再怎麼努力，再怎麼籌謀，依然只在這個大大的牢籠裡打轉，再希冀著外面的天地，卻也找不到出去的機會……

　　胸口處悶悶的，眼角處濕濕的……

　　明明不想哭的，因為眼淚從來都是於事無補，流再多的眼淚也改變不了事情的發展。

　　可是身體卻有自己的主見一般，眼淚在黑暗中肆無忌憚的橫流……

　　沒有一點聲音，只有淚珠悄然滑過臉頰的細微聲響。

　　明明是炎熱的盛夏，可她卻覺得渾身冰涼。瑟縮著將身體團成一團，用雙臂環住自己，將頭深深的埋進臂彎中，再也不想睜開眼睛……

　　不知垂淚了多久，錦繡總算漸漸恢復了平靜。她默默的用袖子擦去滿臉的淚水，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

　　悲傷難過失意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她不要再沉溺於這種悲觀的情緒當中。

　　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

　　錦繡在心裡反復的勸慰自己。她向來篤定，世上無難事。只要努力，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她努力了這麼久，克服了這麼多的困難，才有了今天的情景。曙光明明就在不遠之處向她招手，她怎麼可以輕言放棄？

　　待她好好的想一想，一定會有法子的……

　　錦繡輕輕的起身下床，將帳子撩開一條縫隙。豈料那蚊子居然動也不動。

　　難道你這麼輕易便放棄了嗎？若是繼續停留在這裡，等待你的，不過是被人拍死的下場啊！

　　錦繡伸高胳膊，輕輕的拉扯蚊帳。

　　那蚊子果然被驚動了，慌不擇路的四處亂撞，終於從縫隙中逃竄了出去。

　　錦繡的嘴角扯出一絲笑容，那笑容有著堅定和執著。

　　機會是自己創造的，她絕不會放棄！

　　第二天一大早，錦蓮早早的便過來了。

　　待見到錦繡的模樣，錦蓮被嚇了一大跳，連忙低聲問道：「錦繡，你這是怎麼了？」

　　眼睛微紅，黑眼圈更是異常的明顯。分明是一副哭過很久一夜都未安睡的樣子。

　　錦繡剛穿好衣服，還未來得及照鏡子。聞言立刻去鏡子前看了一眼，也皺起了眉頭。

　　這副樣子，可不適宜被沈氏看見啊……

　　那件事情尚未挑破，說明沈氏也在猶豫躊躇中，還未下定決心。她得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來，慢慢的搜尋解決之道才是。

　　錦繡低聲說道：「以後再跟你慢慢說，你先進去伺候夫人更衣起床，我回屋子拾掇一下。」至少也的掩蓋住這些明顯的痕跡才能見人。

　　錦蓮點頭應了。

　　錦繡匆忙的回了屋子，先是換了身桃紅的衫子配一條蔥綠的長裙。顏色搶眼亮麗，正好可以把別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衣服上來，便不會特別的留心她的臉了。

　　再用粉細細的敷了一層，尤其是眼部周圍，敷的稍微厚重一些。

　　嗯，果然好多了。

　　錦繡在鏡子前看了一眼，滿意的點了點頭。這麼一來，應該沒人能看出她曾經哭過了吧！

　　不過，臉上只敷粉，似乎有些怪怪的。

　　錦繡只好再快速的的描了眉抿了紅紙，本就細緻秀麗的五官愈發的美麗奪目。

　　好似又有點太過搶眼了……

　　要不要再擦掉一點？

　　錦繡猶豫了。她很少如此上妝呢！別再招來什麼異樣的目光才好……

　　「錦繡，夫人叫你過去呢！」門外響起的，卻是素秋的聲音。

　　錦繡匆忙的應了一聲，也沒時間多考慮別的了，立刻開了門。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五百七十八章　紛亂

　　門一開，素秋見錦繡這一身打扮，立刻掩嘴笑了，打趣道：「喲，錦繡，今兒個是什麼好日子，你這一身打扮真是標緻啊！」

　　錦繡笑了笑，隨意的扯了個理由敷衍了過去：「這麼穿精神點嘛！」

　　素秋和錦繡並排往前走，邊走邊笑：「你可別把巧珍的風頭都搶去才好。」

　　今日是巧珍正式成為通房後的第二天，昨晚算是巧珍首次正式侍寢。按理來說，夫人今天該賞賜巧珍一些好東西才是。錦繡向來謹慎，從不愛在這種場合裡亂出風頭。

　　今日卻有點奇怪，偏偏打扮的這麼耀眼，莫非真的是打算搶巧珍的風頭不成？

　　素秋在這廂胡思亂想，錦繡也開始覺得不妥了。

　　誒，真是顧此失彼了！

　　只可惜再懊惱也沒有用，也沒有時間再回去重新換衣服了。

　　錦繡悄悄歎了口氣，收拾起所有的思緒，打起精神應付接下來的場面。

　　陸文倫大搖大擺的坐在那兒用早飯，滿面紅光精神極佳。沈氏笑吟吟的陪著陸文倫一起吃早飯，胃口居然也不錯。

　　巧珍羞答答的站在旁邊，眼睛只盯著自己的裙擺看。撇開之前不愉快的經歷不談，這次才是巧珍正大光明的第一次侍寢。巧珍滿臉羞澀，隱隱的透出一些喜氣。多了幾分婦人的風韻。

　　錦繡暗恨自己，什麼顏色的衣服不好挑，偏偏穿了件桃紅的衫子出來。

　　巧珍身上穿的是件嶄新的粉紅衫子，雖也喜氣洋洋，可愣是被她身上的桃紅豔色壓了一籌。

　　不知道的，定會以為自己在向巧珍挑釁呢……

　　果然，巧珍飛快的瞄了錦繡一眼，眼神複雜起來。礙於老爺夫人都在一旁。什麼也不方便說出口，不過，冷冷的一瞥是少不了的。

　　沈氏看了錦繡一眼，卻是暗含贊許。

　　果然還是錦繡貼心乖巧，知道她不想看見巧珍風光，故意穿的美美的來壓巧珍的風頭。嗯，這份伶俐忠心值得嘉獎！

　　美人誰都愛看，陸文倫也忍不住多看了錦繡兩眼。

　　錦繡覺得自己今天真是愚蠢透頂，強撐著笑臉，心裡卻把自己恨了個半死。

　　低調才是王道啊！這麼高調做什麼。還嫌不夠惹眼麼？誒！

　　當著陸文倫的面，沈氏對巧珍說話的語氣堪稱溫和之極：「巧珍，你日後要盡心伺候老爺。不得怠慢。這裡有一套金頭面首飾，是我特地賞給你的。」

　　巧珍再次感受到沈氏的溫情，竟有恍如隔世之感。她一面在心裡唏噓感歎著，一面恭敬的跪下磕頭謝恩。

　　朱嬤嬤手中端著那盤金光閃閃的首飾，笑吟吟的送到了巧珍面前。

　　一對赤金鐲子。一副小巧的耳環，一個戒指，兩支金釵，一條厚實的項鍊。仔細看去，上面的花紋都差不多，很明顯的是一整套的首飾。

　　巧珍雖然見慣各類名貴首飾。此刻也不由得看花了眼。從這刻起，這些就都屬於她了……

　　巧珍按捺住心裡的激動和歡喜，再一次謝了恩。才歡喜的接了過去。腰杆自然而然的挺直了不少，順便微笑著瞄了身邊的眾丫鬟一眼。

　　素秋悄悄的咽了一口口水。伺候沈氏這麼多年，得過的賞賜著實不少。可和巧珍手中盤子上的比起來，卻差了不止一籌了。

　　素琪和素秋的反應也差不多，眼睛都快看直了。

　　錦蓮力持鎮定。假裝自己不為所動。

　　錦繡淡淡的瞟了一眼，心裡卻莫名的煩躁。不免生出了聯想。

　　沈氏特地命錦蓮喊了她過來，是不是故意想讓她親眼看見這一幕？想讓她知道做了通房之後會有的風光和好處麼？想讓她動了這個心思，態度積極主動一些麼？

　　本已平靜許多的心情又翻騰浮躁起來。

　　沈氏瞄了錦繡一眼，嘴角扯起一絲笑容。

　　相處多年，錦繡對沈氏的脾氣了如指掌。沈氏對錦繡又何嘗不是熟悉之極？

　　錦繡看似平靜自若，可那雙閃動的眼睛卻透露出她絕不平靜的心情。錦繡果然聰明伶俐，這麼快就領會到了的自己的心意……

　　沈氏不動聲色的轉過了視線，笑著對陸文倫說道：「老爺，妾身今日便收拾些行李，打算明天啟程去京城。這次去，也不知道要待多久。總得等鳳兒生了孩子做完月子，妾身再回來。妾身便把巧珍留下來伺候老爺的生活起居可好？」

　　陸文倫瞄了巧珍一眼，笑著點了點頭，溫柔的叮囑沈氏路上小心好好保重身體等等等等。

　　事實證明，男人都是好色的，更是貪念新鮮的。照這情形看來，陸文倫對巧珍的熱情暫時不會消褪了……

　　沈氏臉上笑容更甚，心裡卻在唏噓。

　　出行這麼多次了，陸文倫如此關切她卻還是第一次……

　　原來，想討丈夫的歡心也不是什麼難事。

　　只要她能大度一些，只要她能忍住心裡的嫉妒和不悅，只要她肯把年輕貌美的丫鬟送到陸文倫的身邊……

　　既然如此，那不如抬一個真正的心腹丫鬟做通房。既能壓制巧珍的風頭，又能幫著自己爭寵。待自己年齡大了，也有人陪伴在自己的身邊。

　　這個人選，自然非錦繡莫屬！

　　在這一刻，沈氏終於下定了決心。

　　沈氏深深的凝視錦繡一眼，繼續和陸文倫商量起要帶些什麼貴重禮品去京城的事宜來。

　　錦繡心裡卻是一顫。

　　沈氏那意味深長的一眼，讓她有了很不妙很不妙的預感……

　　待送走了陸文倫，沈氏便吩咐丫鬟們替她收拾行李，自己則和朱嬤嬤去了庫房查看，打算帶一些壓箱底的好東西到京城去。

　　外孫即將出世，她這個做外祖母的自然要備一份重重的見面禮才行呢！

　　巧珍小心翼翼的將手裡的貴重首飾收進屋子裡，便出來幫著收拾東西。

　　素秋酸溜溜的來了一句：「夫人讓你好好在屋子裡歇著，你怎的不聽夫人的吩咐？」

　　對於素秋話語中的酸味，巧珍很是受用。她笑盈盈的說道：「姐妹們都在忙碌，讓我一個人在屋子裡歇著，我可做不出這等事情來。」

　　風水輪流轉，總算有了抬頭挺胸的這一刻了。巧珍一掃往日的低調隱忍，眉宇間隱隱透出喜色和自得。

　　素琪羨慕的看了巧珍一眼：「日後可要請巧珍多多照拂我們了。」能得老爺寵愛，又有夫人的另眼相看，巧珍的身份地位一下子水漲船高起來。素琪向來識時務，立刻討好拉攏起巧珍來。

　　巧珍笑著看了素琪一眼：「都是好姐妹，說這種客套話做什麼。」語氣甚是親熱。

　　素琪趁此機會湊到了巧珍身邊，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和巧珍套起了近乎。

　　錦蓮看不慣素琪的那副虛偽嘴臉，更看不慣巧珍得意張狂的樣子，索性低頭做起事來。然後忍不住在錦繡耳邊低語：「小人得志！」

　　錦繡滿腹心事，哪裡有說話的心情，低低的「嗯」了一聲便悶頭做事。

　　錦蓮察覺出些許不對勁來，疑惑的看了錦繡一眼。相識多年，錦繡一向是那副八風不動的樣子。極少在人前顯露情緒。今日這是怎麼了？

　　此刻的錦繡眉頭微蹙，毫無笑容，分明是心事重重啊！

　　錦蓮左右看兩眼，見沈氏和朱嬤嬤還未回來，便大著膽子拖了錦繡到隔壁的空屋子裡說話。

　　錦繡心情煩悶，並未拒絕錦蓮，任由錦蓮拉著進了屋子。

　　門一關上，錦蓮便迫不及待的問道：「錦繡，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錦繡默然半晌，只覺得頭腦裡亂哄哄的，似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最終，只化作一聲深深的歎息。

　　錦蓮從未見過錦繡如此模樣，心都慌了，緊張的拉著錦繡的手：「你不要嚇我，到底有什麼事情，你說給我聽一聽好不好？我不如你聰明冷靜，可是人多主意高，說不準也能替你想個法子呢！」

　　錦繡重重的呼出一口氣，簡單的整理一下思緒，快速的說道：「夫人似乎有意將我也抬做通房。」

　　什……什麼？

　　錦蓮驚詫的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你說的是真的？」讓錦繡做陸文倫的通房？這個可怕的主意是誰想出來的？

　　錦繡苦笑著點了點頭：「沒有明說，不過，昨天晚上暗示過我一次。」再加上今天看向她的異樣目光，錦繡可以斷定，沈氏確實已經有了這個意思。

　　錦蓮急的團團轉：「誒呀，這可糟了。該怎麼辦才好？」

　　陸文倫雖然相貌堂堂又身居高位頗有魅力，可畢竟年過四十，都有了孫子孫女了。錦繡正值花樣年華，若是真的跟了陸文倫，豈不是太過吃虧了？

　　錦繡歎了口氣，心裡亂成了一片。

　　錦蓮喃喃自語：「早知如此，還不如跟了二少爺呢！」

　　至少，二少爺年少有為俊美不凡又對錦繡有情有義。若是錦繡跟了二少爺，倒也算是般配。比起陸文倫可要強的太多太多了！

　　錦繡哭笑不得的瞪了錦蓮一眼：「別胡扯！」問題的重點不在這裡好不好。

　　事實是，她不想一輩子陷在這個深宅大院裡，不想整日裡卑躬屈膝的看別人的臉色過日子，更不想和一堆女人分享同一個丈夫啊！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五百七十九章　明示

　　錦蓮想來想去，卻也想不出什麼法子來應付眼前的窘況。

　　這次，可和以前都不一樣。

　　錦繡能躲過陸雲霄，躲過二少爺，除了因為錦繡自身的竭力抗拒，也是因為沈氏的撐腰才能安然無恙。不然，以錦繡一介卑微丫鬟的身份，只怕早就如浮萍一般不知飄到哪裡了。

　　而這一次，卻是沈氏起了這樣的心思……

　　她們的賣身契都捏在沈氏的手裡，看似風光，其實還不是任由沈氏揉捏？莫說是要抬舉做個通房，就算是把她們發配給瘸子瞎子，也由不得她們不願意。

　　這一次，還有誰能保護錦繡安然過關？

　　錦蓮鼻子酸酸的，緊緊的抱住錦繡不肯撒手。

　　錦繡的心裡一片惻然，錦蓮能想到的，她自然都想過了。前路荊棘，脫身的希望極小，若是不好好的想個法子應付，只怕，她……

　　錦繡勉強的按捺下所有的思緒，扯出一絲笑容：「好了，這事情你知道就好，別跟任何人說。我好好想想，總會有法子應付的。」

　　錦蓮默默的點點頭。

　　她們也沒有更多的時間說悄悄話了，還有一堆的行李沒收拾呢！

　　錦繡竭力表現出鎮靜的樣子來，照常的做事。一直忙碌到下午，才算把行李收拾的差不多了。總算有機會喝口水歇一歇了。

　　剛坐下沒多久，大少奶奶便過來了。

　　錦繡悄悄歎口氣，打起精神來迎了上去。請了大少奶奶坐到廳子裡坐下，上了茶水糕點之類的，然後又去屋子裡稟報了沈氏一聲。

　　沈氏興致極高昂，滿臉笑容的走了過來。

　　大少奶奶笑吟吟的說道：「母親派人喊了我過來，可是有什麼吩咐？」

　　沈氏點點頭，笑著說道：「我明天就要啟程去京城。也不知道要待上多久才能回來。這家裡的一攤子瑣事，便全數交給你了。」說著，便讓朱嬤嬤把賬本和一長串重重的鑰匙都拿了出來。

　　大少奶奶並不意外，笑著接了過去。

　　令人意外的話緊接著便來了：「若是有什麼地方不熟悉的，也不要緊。我會讓錦繡留下來幫你打理雜事。你有事交代給錦繡做就是了。」

　　什麼？

　　被點名的錦繡頓時楞住了。這又是什麼狀況？

　　近兩年來，沈氏不管到哪裡一定會帶上她。原因無他，只因為沈氏最習慣讓錦繡伺候，身邊少不了她。

　　所以，錦繡理所當然的認定明天自己也得跟著一起出發。怎麼也沒想到沈氏會突然拋出這麼一句出來。

　　沈氏瞄了錦繡一眼，微笑著叮囑：「錦繡。我這一走，至少也得一兩個月不回來。你要好好的輔佐少奶奶把這個家管好，聽見沒有？」

　　錦繡沒有時間多琢磨其中的蹊蹺。連忙點頭應了。

　　大少奶奶上下打量錦繡兩眼，笑著說道：「母親這次倒是慷慨，居然捨得把錦繡留下來給兒媳做助手。」

　　誰都知道錦繡在沈氏心目中的地位，雖然只是一介丫鬟，卻是沈氏真正的心腹親信。沈氏對錦繡的重視程度。只怕比庶出的少爺小姐們還要強一些呢！這次居然沒把錦繡帶在身邊伺候，也著實讓人費解。

　　依著過去的習慣，應該是把精明能幹老於世故的朱嬤嬤留下來才是……

　　沈氏笑而不答，意味深長的看了錦繡一眼。

　　錦繡心裡一顫，說句實話，她此刻真恨自己為什麼這麼瞭解沈氏……

　　看來。沈氏這個舉動絕不是無心之舉。分明是有了什麼盤算。

　　果然，待大少奶奶走了之後，沈氏便單獨喊了錦繡到身邊說話：「錦繡。我有些事情要交代你。你且好好聽著。」

　　錦繡打起精神應道：「夫人儘管吩咐。」千萬不要提起那個話題……

　　沈氏笑容一斂，淡淡的說道：「我走了之後，這個家便交給少奶奶了。她處事本就穩重寬厚，我倒是放心的。不過，有些地方你得記著多提點一些。尤其是幾個姨娘院子裡的用度開銷方面……」

　　既不能落下苛待姨娘們的名聲。又不能讓她們太過舒坦自在需索無度。這其中的分寸拿捏，可是很有講究的。

　　錦繡高高提起的一顆心安然落回原位：「奴婢知道了。夫人放心。奴婢會悄悄提點少奶奶行事的。」

　　沈氏滿意的點了點頭，接著吩咐道：「這次把你留下，除了要幫襯著少奶奶管家之外，你還要多留意巧珍。」

　　巧珍被抬做了通房，眼下又頗得陸文倫歡心。若是沒人壓制著，只怕很快便抬起頭來了。這可是沈氏不樂意見到的。

　　沈氏既想利用巧珍爭寵對付幾個姨娘，又不想讓巧珍的日子過的風光舒坦，心裡也是矛盾之極。從這幾日的言行舉止看來，也能窺出沈氏的心情起伏不定。

　　錦繡猶豫了會兒，才問道：「夫人，只怕奴婢指揮不動巧珍做事……」

　　沈氏定是希望還像前些日子那般折騰巧珍忙的團團轉，不過，錦繡自問沒那個冷硬心腸。再者，沒了沈氏壓陣，巧珍怎麼可能任她擺佈？

　　沈氏冷哼一聲，殺氣騰騰的說道：「她沒那個膽子。」

　　錦繡被噎住了，不敢再吱聲。

　　沈氏語氣又柔和起來：「你不用擔心這個，待會兒我自會把她喊過來『叮囑』幾句。她絕不敢不聽你的話。」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錦繡還能怎麼辦？只得陪笑著應道：「夫人果然想的周到，奴婢一定盡力完成夫人的交代。」

　　然後，正題總算來了。

　　沈氏沉吟半晌，才緩緩的說道：「錦繡，我這一走，少說也有一兩個月才能回來。這一段時間，你記著好好的照應院子裡的事情。若是老爺來過夜，你不得怠慢，要親自伺候漱洗更衣吃飯之類的瑣事。」

　　錦繡心一緊，大著膽子試探：「夫人，有巧珍在，奴婢……」可不可以不用這麼殷勤周到的伺候老爺？

　　沈氏淡淡的一瞟把錦繡所有的話都噎了回去。

　　錦繡只覺得氣短胸悶，無比難受，垂下眼眸，將眼底的無奈掩住。

　　這算什麼？沈氏是在製造機會讓她多接近陸文倫麼？還是在暗示她要學巧珍一般向陸文倫獻媚獻殷勤？

　　沈氏悠悠的聲音傳來：「你不要多想，按著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你是個聰明的丫頭，我一向最喜歡你最信任你，不會虧待了你的。待我從京城回來有了空閒……」到了這兒戛然而止，偏偏不說下去了。

　　錦繡不敢往下追問，低低的「嗯」了一聲，便緊緊的閉住了嘴巴。

　　沈氏的未完之意太過曖昧，分明是在暗示什麼。

　　錦繡咬牙硬撐著，總算穩穩的站在沈氏身邊，沒有失態。心裡早已亂成了一團麻，理也理不清。

　　沈氏的目光一直落在錦繡的身上，仔細的觀察著錦繡的反應。沒有見到預想中的喜悅，錦繡的表情很僵硬，似乎不太情願啊……

　　沈氏聯想起錦繡之前對做通房丫鬟的抵觸情緒，不由得歎了口氣，語氣和緩起來：「錦繡，女人這一輩子，最緊要的便是有個好歸宿。錦衣玉食吃穿不愁，再生養兩個孩子環繞膝下。日子一晃，便過去了。」

　　錦繡臉色有些蒼白，想說些什麼，卻又覺得語言在此刻是那麼的蒼白無力。

　　不必再猜測了，沈氏的態度已經很明朗了。

　　她這番話可以這麼翻譯：

　　錦繡啊，我們陸家有錢有勢，你乖乖的做老爺的通房，日後夫人我也不會虧待了你，一定會讓你生下兒子做上姨娘。到時候榮華富貴安逸一輩子。不要再想著出府嫁人這種傻事了……

　　等了半晌，也沒能等到錦繡的回應。沈氏並未惱火，只是溫柔的說道：「接下來這段日子，你好好把我的話想一想。你先出去吧，記得讓巧珍進來。」

　　錦繡靜靜的點頭，退出了屋子。

　　巧珍正用一塊抹布細細的擦拭櫃子，那神情很專注，眉宇間的喜氣怎麼也遮不住。

　　沈氏明天就要走了，接下來的日子，她可以一展身手，盡力將陸文倫的心攏過來。她若是想日子過的好一點，唯一的出路便是爭取陸文論的寵愛，別無他法。

　　「巧珍，夫人叫你進去。」錦繡的聲音有說不出的沙啞。

　　巧珍一愣，倒是沒留意錦繡的失常，惴惴不安的推門進去了。

　　錦繡沒了站著的力氣，軟軟的坐到一邊的椅子上，神情木然。

　　錦蓮一直在留意著錦繡的臉色，見錦繡如此不對勁，心裡頓時沉甸甸的。卻又礙於素秋和素琪兩人都在，不方便多問，心裡急的不得了。

　　素秋不知內情，兀自笑著說道：「真是奇怪，夫人這次居然讓錦繡留下來守著院子。倒是帶了朱嬤嬤一起去京城。對了，錦繡，剛才夫人喊你進去老半天，都交代你什麼了？」

　　素秋純粹是好奇心作祟，並無惡意。放在往日，錦繡定然好言好語的敷衍過去。

　　可是，今日的錦繡卻像個一點就著的炮仗一般，冷冷的說道：「你若是想知道，幹嘛不去問夫人？」

　　素秋被堵的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這……這還是那個溫柔內斂的錦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