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失落的愛情] 秀色滿園 (全文完)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五百三十章　相憐

　　看到來人，錦繡頗感意外：「你怎的有空來了？」

　　來人居然是錦書。

　　錦繡忙讓了錦書進屋坐下，順便又點了一盞燈，讓屋子裡更亮堂一些。心裡不停的揣測起錦書的來意。

　　錦書的臉色也有些憔悴，顯然這兩天日子也沒好過到哪兒去。

　　錦繡不由得生出了一些同病相憐的情緒來。雖然情況不完全一樣，可錦書面臨的窘迫局面和她真的太相似了。

　　自己想要的未來遙不可及，不想要的那一個偏偏使勁的往自己面前湊。真是可悲可歎！

　　錦書歎了口氣說道：「誒，我心裡難受的很，昨日便想來找你了，就是怎麼也抽不出空來。今晚月姨娘睡的早，我才算有了空閒來找你。」

　　錦繡自然清楚錦書是在為了什麼苦惱，安慰道：「只要你不願意，大少奶奶總不好強迫你嫁給陸泉吧！」

　　錦書苦笑了下：「你還不知道吧，大少奶奶已經把這事情跟月姨娘說過了。若是月姨娘肯點頭放人，我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了。」

　　什麼？

　　這進展可真夠快的。大少奶奶的態度轉變的也夠快的了，一開始還保持中立。現在怎的又變了個態度要替陸泉出頭了？

　　錦繡疑惑的問道：「月姨娘答應了？」

　　錦書搖搖頭：「這倒沒有。」錦書早已在素月面前表露過了心跡，素月也答應了會護著她，絕不會輕易的就將她許配了出去。

　　只是，大少爺暫時還沒表態，若是大少爺肯替陸泉出頭的話，素月又能護錦書多久呢？

　　錦繡只得安慰錦書幾句：「陸泉也挺不錯的，若是真到了那個時候。也沒有辱沒了你……」

　　錦書打斷錦繡的話：「若是讓你嫁給這樣的人，你會甘心嗎？」

　　當然不甘心。這和她的理想相去太遠了，一輩子為人奴僕，連子孫後輩也不能倖免，這樣的未來她當然不甘心。

　　錦繡默然，錦書好強爭勝的個性她也是清楚的，只怕，錦書還是沒對大少爺死心呢吧！只是，素月能容得下她這份心思麼？

　　錦書緩緩的說道：「我們相知相識多年，雖然來往不特別多。可是，在我心裡早把你當成真正的朋友。所以，我也不妨在你面前透露幾句心裡話。陸泉我是無論如何不會嫁的。」

　　偌大的院子裡。到處都是認識相熟的丫鬟，可又有幾個是能真正說的上心裡話的呢？錦書在這樣彷徨無助的時刻，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錦繡。

　　就算錦繡什麼忙也幫不了，至少，她是個最好的傾聽者。現在的錦書，最需要的就是有人認真傾聽她的一肚子苦水。

　　錦繡靜靜的聽著，目光一直落在錦書俏麗的臉龐上。

　　不知不覺中，錦書已然出落成了美貌端正的少女。

　　她的美麗和錦繡又不同。錦繡勝在氣質出眾容貌靈秀，錦書卻如怒放的花朵般散發出明媚的少女風情。這般的容貌和性情，錦書自然不甘心永遠居於人下。也就難怪會對陸泉求親一事會如此的抗拒了。

　　本質上。錦書和錦繡有太多相同的地方。這份相似，使得她們倆註定不能成為最為最要好的朋友。反而隱隱的有種一別苗頭的感覺。所以，這麼多年來。錦繡和錦書之間的感情最是複雜。

　　「我這兩天心裡亂的很，又怕大少奶奶發話，又怕月姨娘應了這事……」錦書說著說著，忽的潸然落淚。

　　錦繡生出了同病相憐的憐惜，握住了錦書的手輕聲安慰道：「錦書。月姨娘既然答應了你，定然會護著你的。」

　　錦書怔怔的落淚。誰知道素月究竟能護的她多久呢？就算這一次躲過去了，保不準下一次還會冒出此類事情來。

　　最根本的解決之道，其實是……

　　「錦繡，」錦書第一次在錦繡面前真正袒露心聲：「我……我想……我想像素月一樣，從丫鬟變成主子。你說有這可能嗎？」

　　錦繡很是意外，錦書的這份心思她早就看出來了。只是，她沒想到錦書會這麼直白的說出來。

　　這麼多年了，錦書終於開始真正視她為好友了。連這樣的心裡話也肯對她說了。

　　錦繡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一直沉重的心情忽然好了不少：「你若是想聽好聽的，我當然可以說給你聽。嗯，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只要你努力，大少爺總會看到你的。」

　　錦書哭笑不得，白了錦繡一眼，咕噥了一句：「誰要聽這麼虛假客套的話。」錦繡的安慰和鼓勵也太沒力度了。

　　錦繡抿嘴笑了：「那你讓我怎麼說。」

　　總不能說，算了吧，還是別淌那個渾水了。大少爺院子的爭鬥你還沒看清楚麼？為什麼還是想朝裡面跳？你難道不知道跳進去之後就再也出不來了麼？

　　這一些，不需錦繡多說，錦書心裡也明白的很。

　　錦書露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一絲笑容：「錦繡，和你說話真是輕鬆愉快。其實，我也知道這條路很難走。不過，這麼多年了，我為此努力了這麼久，真的很想試一試。」

　　正所謂人各有志，錦繡覺得人人都有權利為自己理想中的生活努力。

　　或許有人會覺得錦書太過功利勢利野心勃勃。

　　可是，錦書又有什麼錯呢？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之下，錦書有這樣的想法才是最最正常的吧！

　　沒人願意一輩子為奴為婢，誰都想用自己的方式過的更好。她渴望著恢復自由身出府嫁人，錦書的理想是成為大少爺的女人成為堂堂正正的主子。

　　比較起來，只是理想不同罷了。可是她們達成願望的迫切卻是一樣的。她們為此付諸的努力和心血也是一樣的。

　　錦繡沒有潑錦書的冷水，而是溫和的說道：「你放心，不管你在我面前說了什麼，我絕不會透露半個字給別人。」

　　錦書頗感欣慰，錦繡生的這副伶俐心腸真是誰也比不了。她總能在最合適的時機說出最讓人舒心的話語。是啊，她只是想找個人好好的傾訴一番罷了。絕不希望這樣隱秘的心思傳了出去。

　　錦繡想了想，極為含蓄的暗示道：「你千萬別小看了月姨娘，莫要做出惹惱她的事情來。」

　　若是背著素月做出勾引大少爺的事情來，只怕錦書絕討不了好去。大少爺身邊的女人裡，最最不能得罪的就是素月了。若是錦書惹惱了素月，肯定沒有好果子吃。

　　錦書一愣，笑著點了點頭。卻沒有接著這個話題往下說。

　　錦繡心裡喟然歎息，算了，她勸也勸過了，希望錦書不要一時衝動做出不合宜的事情來才好。

　　錦書說了這麼一通，鬱悶的心情總算緩和了不少，開始關心起錦繡來：「對了，我好像聽到了一些關於你的傳言。你可得小心一些啊，吐沫星子能淹死人呢！」

　　居然連焦頭爛額的錦書都聽說了這些流言，由此可見傳播的有多麼廣泛了。

　　錦繡笑的有些無力：「我又管不住別人的嘴，人家愛說，我也沒法子啊！」

　　最最可惱可恨的，便是二少爺。他信口說出的一番話不要緊，卻將錦繡推到了風頭浪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熬過這一撥流言。

　　一想到這些，錦繡的笑容也黯淡了下來。

　　錦書不由得泛起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慨，拍了拍錦繡的肩膀安慰道：「這種時候，解釋也沒什麼用，你就保持沉默，任人家說去。估摸著最多傳上一陣子也就消停了。怕只怕二少奶奶她……」

　　怕只怕二少奶奶會騰出手來對付錦繡呢！

　　二少奶奶的個性擺在那裡，日子一久，誰都能瞧的出來。有這樣厲害又霸道的主母在，通房丫鬟的日子最難熬了。素芸不就是個最明顯的例子麼？聽說這次板子打的重，到現在還不能下床走動呢！

　　這等皮肉之苦倒也罷了，最怕的是長期活在這樣的淫威下，想要出頭之日可就難上加難了。相比較而言，倒是大少奶奶的脾氣要好的多。

　　所以，錦書倒沒對錦繡生出什麼羨慕之情。反而是頗為錦繡惋惜，日後要是真的看二少奶奶的臉色過日子，可不是什麼輕鬆的事情。

　　錦繡歎了口氣：「我這才是真正的無妄之災呢！」

　　她什麼也沒做，卻硬生生的受了這麼多流言蜚語和異樣目光，真是讓人鬱悶又惱火，偏又連個發洩怒氣的對象都找不著。

　　她可沒那個膽子去找二少爺算帳。不知道多少人的眼睛盯著她的一舉一動，等著看她的笑話和熱鬧。若是在這樣的關鍵時候，被人發現她去找二少爺私下說話，豈不是落實了這些傳言？

　　再說了，陸府就這麼大，走到哪裡都有人。她根本沒機會和二少爺單獨說什麼話。這個念頭還是趁早打消為妙。

　　「錦繡，凡事都朝好的方面看。總之，二少爺對你有情有意，日後定會對你好的。二少奶奶雖然厲害，可只要有二少爺護著你，她也拿你沒法子的。」

　　說到這兒，錦書不自覺的流露出了一絲羨慕之色。

　　瞧瞧錦繡，居然在為二少爺中意她而苦惱。這可是別人想都想不來的好事呢！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五百三十一章　質疑

　　錦繡自然察覺到了錦書的情緒變化，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便沉默了下來。

　　對著錦書，她還真沒法子說出所有的心裡話來。

　　錦書孜孜以求的夢想就是做上通房丫鬟再熬到做姨娘，若是她告訴錦書，二少爺親口允諾一定納她做姨娘，錦書會不會認為她是在炫耀？

　　算了，還是別說了。

　　錦書卻幽幽的歎息起來：「錦繡，有時候我真是羨慕你。你什麼也沒做，二少爺卻那麼喜歡你。你看看我，不知花費了不少心思，大少爺倒是願意多看我兩眼。只是，有月姨娘在，我也不敢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來。說起來，還是在原地駐足不前。誒，若是一直這麼耗下去，只怕熬不到那一天，我就被許配了他人了。」

　　錦繡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哀怨的錦書，嘴角浮起一絲苦笑。

　　錦書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眼裡掠過一絲堅定，喃喃的說道：「我總要搏一次。」不然，怎麼對得起這麼多年努力向上爬的自己？

　　錦繡聽著這話音，只覺得有些心驚肉跳：「你……」不會做出什麼不當的舉動來吧！

　　錦書不肯再說了，淡淡的一笑：「我打擾了你這麼長時間，現在也該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錦繡送了錦書出門，看著錦書筆直的背影，忽的生出了一種不太妙的預感。

　　總覺得，錦書會出什麼事情一般……

　　錦繡搖搖頭，揮去這些心思。她自己的事情尚還焦頭爛額，哪裡還有心情擔憂別人？

　　錦書又聰明又能幹，會知道怎麼樣做才是最好的。

　　錦繡如此安慰自己幾遍，心情總算稍微平靜了下來。

　　接下來幾日，錦繡總算領略到了流言的威力。

　　來來往往的丫鬟們見到她無不神色有異。交情好一些的。不免刺探幾句想探問幾句內情。她也只好左顧言他裝聾作啞的應付過去。

　　交情一般的，當著面不說什麼，一轉臉便是議論紛紛。

　　這些議論總會傳到她的耳朵裡來。她表面不介意裝出鎮定的樣子，心裡卻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

　　錦茹悄悄的來尋錦繡說話，扯了錦繡到僻靜的小路上絮叨個不停：「錦繡，你這些日子可要小心些。二少奶奶這幾日脾氣暴躁的嚇人，被罵幾句都是輕的。我們院子裡一大半丫鬟都挨了打呢！」

　　二少奶奶幾日未來請安，一直悶在院子裡裝病。卻是將一腔的怒火和鬱悶都撒到了身邊的丫鬟身上。幾乎無一倖免人人都遭了殃。

　　就連紫絹和紫綾都不大敢往二少奶奶面前湊了。

　　錦繡感受到錦茹真切的關懷，心裡浮起了一絲感動。低聲的說道：「多謝你來提醒我，我會避著點的。」

　　錦茹白了錦繡一眼：「這麼客氣做什麼，不是拿我當外人了麼？我們是好姐妹。我不向著你向著誰？你放心吧，日後你到了我們院子裡，我一定站在你這邊。」

　　錦繡先是一愣，接著哭笑不得的反駁：「誰說我要去你們院子了。」她才不要去呢！

　　錦茹嘻嘻笑了：「得了得了，在我面前還遮遮掩掩做什麼。二少爺對你有意。其實我早就看出了一點端倪。就是不太確定罷了。這次二少爺都親口說了，總不會錯的。我是真心為你高興呢！」

　　錦繡還能說什麼？

　　百口莫辯啊！

　　這些日子以來耳邊大多是這些話，她聽的滿心火氣，又不好反駁，心裡窩囊又憋屈。如今居然連錦茹也這麼說了，由此可見二少爺這番話殺傷力有多大了。

　　錦繡索性扯開話題：「不說這些了。對了，素芸身上的傷好些了沒有？」

　　提到素芸，錦茹的臉上盡是同情和憐憫：「總算能下床走動了。那幾個婆子下手也太重了。素芸姐被打過之後，硬是被人抬到床上去的。好在夫人派人送了藥膏過去，那藥膏療效很好呢！」

　　錦繡悄然鬆了口氣。

　　錦茹又低聲說起了院子裡的八卦，眼角眉梢都是興奮：「你可不知道，二少爺和二少奶奶這次吵架可真是厲害。往日裡也曾鬧過彆扭。不過最多一兩天就和好了。二少爺脾氣好，總是讓著二少奶奶的。這次可不一樣。二少爺自打出了二少奶奶的屋子，這幾日都沒再去。白日裡就出去和一些公子哥兒少爺吃飯喝酒，晚上回來要麼去素芸姐屋子裡待著，要麼就在書房裡睡。最多就是看看耀哥兒，可就是不進二少奶奶的屋子。見了二少奶奶，也是板著臉孔不肯說話。二少奶奶氣的不得了，又拉不下臉來主動和好……」

　　若是低頭，就代表著應承了二少爺那天說過的話。二少奶奶自然萬分不情願，寧願就這麼天天慪氣冷戰，也決意要堅持到底。

　　素芸的事情，反而是次要的。最最要緊的，便是不能讓錦繡到了二少爺身邊來。一個素芸已經夠她頭痛，若是再多一個錦繡，只怕二少爺的心再也回不來了。

　　紫絹厚顏去找過二少爺，試圖想請二少爺回二少奶奶的屋子裡休息，卻被二少爺冷冷的攆了出去。

　　二少奶奶知道此事之後，又羞又惱又恨，將氣撒到了紫絹頭上。可憐的紫絹被打了兩個耳光，到現在臉還腫著沒消退呢！

　　錦繡默默的聽錦茹說著院子裡的事情，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心裡是個什麼滋味。

　　以前大少爺院子裡的事情就夠熱鬧的，現在看來，二少爺那裡也是不遑多讓。只可惜她不再是以前那個風輕雲淡的看客，卻成了身陷其中的那一個。

　　這種滋味，不提也罷。

　　錦茹見錦繡一直默不作聲，安撫道：「你不用怕了二少奶奶，只要二少爺肯護著你，二少奶奶也拿你沒法子的。」

　　這個話題讓人很無力，一點討論的興致都沒有。

　　錦繡敷衍的胡亂點頭，然後藉口還有事情沒做便回了院子。

　　錦茹覺得自己為錦繡通風報信也盡到了好友的本分，也就坦然回去了。

　　錦繡撐著笑臉，又「接待」了錦蘭錦月錦鷺等訪客，就連一直不太對盤的錦鈺和錦媛也來過了。

　　錦繡從一開始的鬱悶惱火到後來的漸漸麻木，演變到不管別人問什麼，一律是笑而不答。

　　這樣的日子，過的真是沒滋沒味。

　　巧珍自然不肯放過這樣的大好機會，終於尋了個機會在沈氏面前奉上了讒言：「夫人，奴婢這些日子聽到了一些關於錦繡的傳言……」

　　在聽過巧珍添油加醋的描述之後，沈氏微微擰起了眉頭，卻是什麼也沒說。

　　巧珍還待再抹黑錦繡幾句，一見沈氏這等臉色，也不敢再多嘴。伺候沈氏久了，巧珍也漸漸摸索出了沈氏的個性來。

　　沈氏並不喜歡長舌之人，點到為止效果反而最佳。

　　沈氏白日裡忙碌，並沒對錦繡說什麼。到了晚上，特意支開了別的丫鬟，獨獨留下了錦繡。

　　素琪不敢多言，實則今晚該輪著她值夜了。這麼一來，又算是讓給錦繡了。

　　錦蓮也猜到了沈氏留下錦繡的用意，心裡擔憂不已。恨不得留下來一起陪聽才放心。只可惜打死她也沒這個膽子在沈氏屋子外面偷聽。

　　錦蓮的焦急和不安都被錦繡看在眼底，心底頓時覺得暖暖的。有人一直關心自己的娥真好。

　　錦繡沖錦蓮安撫的一笑。暗示錦蓮不用擔心。

　　錦蓮按捺下焦灼的心思，反復安慰自己。不用擔心，錦繡最是清楚沈氏的脾氣，也最擅於拿捏沈氏的心思。若是錦繡都沒應付不了的話，別人可就更沒戲了。

　　這麼想著，錦蓮總算稍稍放了心。

　　巧珍嘴角扯出得意的微笑，退出屋子的時候，故意瞟了錦繡一眼。

　　錦繡啊錦繡，我就不相信你這次還能安然無恙。沈氏最不喜這種流言，這次不狠狠懲治發落你才是怪事。

　　錦繡面對巧珍若有若無的挑釁，只是挑了挑眉毛，壓根懶得和巧珍較勁。

　　沈氏這一關遲早是要過的，早點遲點也沒什麼要緊。她接下來，可要好好的想一想，該怎麼應付沈氏的盤問才是。

　　沈氏似是沒察覺丫鬟們微妙的互動，待丫鬟們都退出了屋子之後，淡淡的吩咐道：「去把檀香點上一支。」

　　錦繡低聲應了，輕手輕腳的取了支檀香，然後點上放到了床邊。那檀香氣味淡雅，有祛除蚊蟲的功效，更有安神定心之效。沈氏最喜歡這個味道，一年四季都愛點檀香。

　　錦繡上前為沈氏更衣，順便將被子放好。

　　沈氏開口說道：「你過來，我有話要問問你。」

　　錦繡並未慌了手腳，鎮靜的走上前去，靜靜的立在床前。

　　燭光印在錦繡的臉上，忽明忽暗，愈發顯得秀麗出眾，那美麗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難怪二少爺一直都惦記著……

　　沈氏不自覺的輕輕歎了口氣：「錦繡，這兒沒有外人。你跟我說幾句心裡話，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錦繡一時也摸不清沈氏的態度如何，心裡不停的轉著各種念頭，臉上卻絲毫不敢露出異樣。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五百三十二章　交心

　　沈氏也不著急，就這麼定定的看著錦繡。無形的威嚴和氣場能把膽小的丫鬟嚇哭。

　　若是換了一個人，只怕早就被沈氏冷凝嚴厲的面孔嚇的打哆嗦了。

　　錦繡伺候沈氏多年，早已看慣了沈氏這副模樣。每到丫鬟或是婆子犯了錯誤的時候，沈氏便是這副面孔。

　　只是，每次她都是旁觀者，坐看沈氏沖別人發火。

　　而這一次，她卻是當事人……

　　錦繡終於發現，原來被沈氏用這種冷冷的帶著審視的目光看著是一件很難受很不愉快的事情。

　　錦繡知道此刻絕不能隨意亂說，腦子裡迅速的盤算著說辭，然後調整好面部表情。

　　嗯，有一點點苦惱，一點點鬱悶，再加一點點哀求，很完美。

　　「夫人，奴婢自打聽到這些流言，這幾日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早就想找個機會和您說一說了。」錦繡的臉上適時的露出一絲苦笑和軟弱：「奴婢若是真的願意，在去年的時候就不會錯過那樣的好機會了。」

　　沈氏因為錦繡的話回想起了去年的事情，當時因為二少奶奶有了身孕，便想著為二少爺納一個通房丫鬟，裝模作樣的求到了她面前。

　　是啊，當時的錦繡不就是百般的推脫不情願麼？

　　錦繡見沈氏表情鬆動，知道自己的說的話有了效果，心裡悄然鬆了口氣，接著說道：「奴婢日日在您眼皮子底下走動做事，和二少爺幾乎沒有什麼交集。奴婢也沒想過二少爺會在二少奶奶面前說出這些話來。」

　　沈氏默然半晌，忽的問道：「在京城的時候，我本已打算把你給了雲霄，沒曾想雲霄臨時改了主意。是不是也跟雲啟有關？」

　　錦繡毫不遲疑的應了一聲：「是，當時多虧有了二少爺出面，不然。奴婢就被留在京城再也回不來了。奴婢心裡很感激二少爺對奴婢的好。不過，奴婢沒有別的多餘的想法，還請夫人明鑒。」

　　想必巧珍早已添油加醋把這些事情都學給沈氏聽了一遍，所以錦繡很痛快的承認了此事。

　　沈氏見錦繡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臉色好看了不少，語氣也跟著溫和起來：「雲啟確實對你有心，我也看出來了。他對素芸可沒這等心思。錦繡，雖說雲啟不是從我肚子裡生出來的，不過，他確實是個難得的好男兒。又對你如此上心。確屬難能可貴。你是我身邊最得力的，我自然捨不得將你給了出去。今日，你跟我交代一句心裡話。你到底對雲啟有沒有那種心思？」

　　錦繡沒想到沈氏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那話裡話外透露的意思，分明是在詢問她願不願意跟了二少爺啊！

　　錦繡正待搖頭拒絕，沈氏這廂意味深長的說道：「若是你心裡喜歡他，又顧忌著敏柔的話。在我面前大可以說實話。我總會為你撐腰的。就算是把你給了雲啟，也斷不會眼看著你受她的閒氣。」

　　錦繡的鼻子酸酸的，眼角開始濕潤。

　　沈氏非但沒有叱責她，反而是一副為她擔心為她打算的樣子。那語氣，就像是在為女兒盤算未來的母親……

　　錦繡的聲音有些哽咽了：「夫人，您處處為奴婢著想。奴婢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膝蓋一軟，跪到了沈氏面前，眼淚簌簌的落了下來。

　　沈氏心裡也有些酸楚。看著哀哀哭泣的錦繡，心裡泛起了憐惜和唏噓。

　　剛到院子裡來的時候，錦繡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不愛說話，整日裡埋頭做事。待到後來，錦繡的聰明伶俐漸漸嶄露頭角。她很是賞識，便提拔做了二等丫鬟。這之後。主僕的情誼一日一日的慢慢累積起來。

　　朝夕相處的情分不必細說，令她印象深刻的，卻是在關鍵時候錦繡流露的忠心。甚至敢為了自己違抗陸文倫的命令。放眼整個陸府，又有哪個丫鬟能為她做到這一步？

　　那個時候，她便想著，日後定要好好的栽培錦繡。

　　她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覺得處處都離不開錦繡了。每當心情不好或是遇到什麼不快時，錦繡恰到好處的安撫總能讓她心安。錦繡出眾的才幹也讓人驚歎，實實在在的成了她的左膀右臂。

　　所以，到了去年，她沒捨得將錦繡給了二少爺。哪怕是二姨娘求上了門，她也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到了女兒出嫁的時候，她本打算著讓錦繡跟著做陪嫁。

　　只是，她沒有想到一向果決的自己會在關鍵的時候猶豫。一想到陪伴了自己幾年的錦繡就這麼遠離自己而去，就很是捨不得。

　　事實上，只要她發話，錦繡使再多的心思和手段也是沒用的。可是到了最後，她終於還是聽了朱嬤嬤的勸，將錦繡留在了身邊。

　　這裡面微妙的情緒或許只有她一個人知曉吧！

　　女兒遠嫁，兒子身邊又有了妻子兒女一大堆人。陸文倫的眼裡從沒有她這個正妻。她表面過的光鮮，其實最是寂寞。

　　錦繡隱隱的替代了雲鳳的位置，有了錦繡的陪伴，日子也算多了幾分趣味。

　　巧珍再怎麼獻殷勤，她看著巧珍還是覺得隔了一層，哪有錦繡貼心。

　　正因為如此，沈氏才開始真正替錦繡考慮起了此事的可行性。錦繡也十六了，遲早也要嫁人的。她捨不得隨意將錦繡發落出去，自然要為錦繡挑一門不錯的親事。

　　雲啟哪方面都是出眾的，又對錦繡有心，若是錦繡跟了他，也不失一個好出路。就是有一點不好，二少奶奶太過厲害了，有這樣的主母，只怕日子難熬啊……

　　沈氏想到這兒，溫柔的說道：「錦繡，你是喜歡雲啟的是不是？若是你真的喜歡他，我索性就風風光光的把你給了他做姨娘，不會讓你受素芸那個苦的……」

　　這樣溫柔的沈氏，這樣貼心如母親一般的沈氏，錦繡幾乎從未見到過。

　　錦繡又是感動又是受寵若驚，卻在聽到沈氏說的話之後嚇的立刻停了眼淚，急切的抬起頭：「夫人，奴婢斗膽說幾句心裡話。奴婢真的沒有那個心思，還請夫人為奴婢做主。」

　　沈氏又是一愣，旋即笑道：「這兒只有你我兩人，不必再說些口不對心的話了。」

　　二少爺容貌俊美出眾，比之當年的陸文倫有過之而無不及。若說錦繡一點都沒動心，卻是有些矯情了。

　　錦繡露出一絲苦笑，或許她曾經對二少爺生出過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可是，那份旖旎的心思早已被掐斷在了萌芽狀態。現在的她，巴不得離二少爺越遠越好。

　　「夫人，奴婢也跟您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奴婢真的不想淌這個渾水，奴婢只想好好的伺候您。若是日後到了出嫁的年齡，還望夫人大發慈悲，容奴婢嫁到府外。就像當年的挽虹姐一樣，嫁到小門小戶也無所謂，」

　　錦繡一咬牙，索性將心底盤算了多年的事情就此說了出來。難得沈氏肯聽一聽她的心裡話，不趁著這個時候表面心跡，可太對不住自己了。

　　沈氏沒料到錦繡會是這個答覆，一時之間也有些愣住了。

　　錦繡忐忑不安的等待著沈氏的回應，眼裡不自覺的溢滿了哀求之色。

　　沈氏微微擰起了眉頭：「你真的這麼想麼？」以前錦繡也曾如此暗示過，只是沈氏沒當一回事，並沒朝心底去。

　　可此刻，錦繡如此的坦白誠懇，如此直接的說出了心裡的想法。沈氏終於開始正視起了錦繡的懇求。

　　錦繡咬著嘴唇點頭：「還望夫人成全奴婢的心意。」

　　沈氏歎了口氣：「我本是打算著讓你一直在府裡陪著我的。」

　　就算許配給了管事，錦繡也還是陸府的奴婢，日後照樣可以在沈氏院子裡當差。做個像朱嬤嬤岳嬤嬤那般的管事是沒問題的。

　　沈氏從來沒有將錦繡嫁出府的打算，更沒想過要將賣身契賜給錦繡讓她恢復自由。

　　錦繡心底一涼，咬牙說道：「奴婢斗膽簪越了，能伺候夫人是奴婢的福分，奴婢不該奢望別的，只求夫人能看在錦繡一直忠心耿耿的份上，不要將錦繡給了二少爺。」

　　說完，便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

　　此時最重要的是要應付這一難關，至於能不能出府恢復自由的問題，不能急於一時。若是惹惱了沈氏，就不值當了。

　　錦繡深知沈氏的脾氣，這類事情只能徐徐圖之，軟言相求是最有效的。千萬不能急躁，更加不能失了做奴婢的分寸。

　　沈氏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來，皺眉說道：「有話起來說吧，這麼多虛禮做什麼。」

　　錦繡深呼吸一口氣，站了起來，靜靜的等著沈氏發話。

　　沈氏歎了口氣，無奈的說道：「好了，你若是不情願，也沒人會強迫你的。雲啟那邊，暫時不去管他。若是他來求我，我說不得只好出面做一回惡人替你擋回去。」

　　錦繡大喜，再也顧不得主僕之間應有的距離和分寸，激動的拉起了沈氏的手：「夫人，您對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這一輩子也還不了。」

　　盤亙了多日的苦惱一下子煙消雲散。只要沈氏肯護著她，一切難題都會迎刃而解了。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五百三十三章　整治

　　錦繡激動狂喜之下，很自然的說道：「夫人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一定要好好伺候夫人。給夫人做牛做馬也願意。」

　　沈氏故意板起臉打趣道：「我對你這麼好，你還不是想著要出府去？」若不是錦繡親口這麼說，沈氏也從沒想過錦繡會有這等心思呢！

　　錦繡難得的紅了臉。

　　從沈氏的角度來看，對她真是好的沒話說。

　　做主子的，不打罵不隨意處置發落下人便是做丫鬟的一大幸事。有幾個能像沈氏這般肯護著身邊的丫鬟的？

　　遇到沈氏這樣的主子，也算是錦繡的福氣了。

　　主僕難得的交心長談之後，錦繡心裡固然放下了一塊大石頭。沈氏也頗覺得舒適愉快。

　　至於沈氏心裡在暗自盤算些什麼？日後自然慢慢見分曉。

　　隔日早晨，巧珍迫不及待一大早便來了屋子裡伺候。眼睛滴溜溜的直往錦繡的身上瞟來瞟去，心裡頗覺得奇怪。

　　錦繡一副平靜如常的樣子，難不成沈氏昨晚沒有罵她發落她嗎？

　　不，不可能的。沈氏聽說了這樣的事情不可能無動於衷的。沈氏一定會狠狠的發落錦繡幾句的。說不定日後再也不會像原來那般偏寵著錦繡了。

　　巧珍這麼想著，心裡又重新得意起來。和錦繡共事這幾個月來，巧珍也算領教了錦繡的表面功夫是何等的厲害。因此她認定錦繡是在裝模作樣。

　　巧珍邊上前伺候沈氏漱洗穿衣，邊打量錦繡的臉色。試圖找到錦繡平靜面孔下的彷徨和失落。

　　錦繡窺破了巧珍見不得人的那點小心思，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這個巧珍，日日巴望著自己遭殃。論起精明厲害和心計，比起當日的如夢還要更勝一籌呢！若不是有自己壓制著她，只怕她早就在院子裡作威作福了。

　　錦蓮來的也比較早，她替沈氏梳髮之際。頻頻的向錦繡看來，眼裡滿是擔憂。

　　錦繡心裡暖暖的，微笑著向錦蓮示意，表示自己昨晚安然無恙。

　　錦蓮悄悄鬆了口氣。

　　沈氏豈能看不出她們幾個之間的眉來眼去，心底暗暗好笑，故作不知，依舊端坐在那裡。待穿戴整齊之後，便去了飯廳裡用早飯。

　　剛吃完早飯，就聽春桃來稟報：「夫人，二少奶奶來給您請安了。」

　　沈氏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的瞄了錦繡一眼，口中應道：「請她到偏廳候著。」

　　錦繡被沈氏看的有點心虛，臉頰不自覺的有些發燙。說實話。她真的不太想見到二少奶奶。

　　雖然她沒有主動做什麼，可二少爺對她有意已然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實。人家夫妻兩個還因為自己大吵了一架，甚至破天荒的冷戰了好幾天。在這樣的情況下，二少奶奶不把自己恨個半死才是怪事。

　　以二少奶奶斤斤計較的性子，能有好臉色給她看才是怪事。

　　萬一要是當面甩幾句難聽話出來又該怎麼辦？

　　錦繡認真思考起了這個問題。迅速的盤算起了對策。

　　巧珍掩嘴一笑，不懷好意的說道：「錦繡，你還不快些去伺候著？可別惹的二少奶奶不高興了。」話裡的暗示意味極其濃厚，分明是在若有所指。

　　就連錦蓮都聽出了巧珍的言外之意，更何況是錦繡？

　　錦繡淡淡的一笑，壓根不接這個話茬。

　　巧珍有些悻悻。正待再說什麼，就聽沈氏不輕不重的咳了一聲。

　　巧珍不敢再多說，老老實實的站到了一邊。心裡卻鬱悶的要命。

　　說來說去。沈氏就是偏心。不管什麼時候，都護著錦繡。

　　錦繡跟著沈氏進了偏廳，二少奶奶淩厲的目光立刻掃了過來。那不容錯辨的怨懟和憎恨讓人心驚。

　　若不是有沈氏在，只怕二少奶奶早就控制不住罵出聲來了。

　　二少奶奶強忍著滿心的火氣給沈氏行禮問安，大部分的注意力仍然放在了錦繡的身上。

　　一眼看過去。錦繡白皙秀麗的面孔如白玉般無暇，隱隱透著淡淡的粉色。如同一朵娉婷的百合，散發著少女的嬌媚和風情。

　　就是這個錦繡，表面裝的一本正經，背地裡不知用了什麼手段把丈夫的心都勾了過去……

　　二少奶奶暗暗的咬牙，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

　　錦繡被二少奶奶怨恨的目光看的心裡發毛，好在早有心裡準備，怎麼也得假裝無事的撐下去。絕不能讓巧珍看了笑話。

　　想及此，錦繡挺直了腰，直直的站在沈氏的身邊，一臉鎮靜自若。

　　巧珍確實在等著看笑話，眼睛不時的朝錦繡瞄過去。見錦繡絲毫沒露出慌亂的樣子，心裡不免有些失望。

　　沈氏關切的問起了二少奶奶的身體情況：「這幾日身子好些了沒有？」

　　其實，大傢伙兒都心知肚明二少奶奶是為了什麼才「身子不適」。只不過誰也不會挑破了這一層罷了。

　　二少奶奶笑容有些僵硬：「多謝母親關心，我已經好多了。」在院子裡生了幾天的悶氣，總不好無限期的賴在院子裡不出來。

　　沈氏欣慰的點了點頭，一副慈祥的面孔。

　　論起做戲，真是無人能及沈氏。

　　按著慣例，本該素秋或是錦蓮去給二少奶奶上茶，要麼就是素琪。總之，一等丫鬟無需做這類瑣事。

　　二少奶奶心裡迅速的閃過了一個念頭，笑著說道：「錦繡，給我倒杯茶來。我有些口渴了呢！」那笑容硬生生的是擠出來的，實在沒好看到哪裡去。

　　錦繡一楞，還沒等說話，就聽二少奶奶似笑非笑的說道：「怎麼了，不過是倒杯茶，我也叫不動你了麼？」

　　這頂大帽子扣下來，錦繡可承受不起。連忙擠出笑容：「二少奶奶這麼說可折煞奴婢了，奴婢這就去給您倒茶。」

　　二少奶奶這才有了些笑容。

　　錦繡心知這杯茶定然不那麼容易就端過去，極為小心的走了過去。本想將茶杯放到桌子上了事，卻不料二少奶奶已經笑吟吟的伸出手來。

　　錦繡無奈的將茶杯遞了過去。

　　果然，二少奶奶一個「不小心」，沒有接好茶杯。那茶杯直直的掉落了下來，滾熱的茶水一大半都掉到了地上，還有一小半濺落到了二少奶奶的裙擺上。也不知道有沒有燙到腿。

　　二少奶奶「誒喲」一聲叫了出來，一臉痛苦之色。紫絹和紫綾嚇的連忙蹲下身子查看。

　　在場的眾人都被這個變故嚇了一大跳，錦蓮和素秋連忙上前收拾碎片。

　　錦繡暗歎一聲晦氣，迅速的跪下請罪：「奴婢該死，都是奴婢做事不小心。還請二少奶奶責罰。」

　　這等低級手段卻是最最有效，這個時候，不管茶杯是因為什麼掉在地上的，過錯都在丫鬟身上。

　　沈氏就算沒親眼看見杯子是怎麼掉在地上的，光看這情形也能猜出個大半了，不由得擰起了眉頭，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

　　二少奶奶眼裡掠過一絲冷意，口中卻道：「不過是打落一個杯子罷了，沒什麼大礙的……哎喲！」這一聲慘叫來的極是時候，火候拿捏的極為到位。

　　紫絹極其配合的抹起了眼淚：「二少奶奶，您的腿都被燙紅了。錦繡一定是故意的。」

　　紫綾連忙跟著點頭附和：「就是，她做事也太不小心了。您可不能輕饒了她。」

　　二少奶奶頗為滿意丫鬟的機靈，臉上卻露出痛苦夾雜著為難的神情來：「算了吧，錦繡可是母親最得力的丫鬟，這點小事也不算什麼……」

　　沈氏心裡很是不悅。二少奶奶故意拿這話來擠兌她，不就是想等著她張嘴主動處置錦繡麼？哼！倒是打的如意算盤。

　　在這種情形之下，她也不好過分的護著錦繡，只得淡淡的責備了幾句：「錦繡，你做事也太不小心了。怎麼連個杯子也拿不好了？伺候我這麼多年，也沒見你打破過杯子。今日可倒好，居然出了這等紕漏。」

　　錦繡適時的露出委屈的神情來，也不多辯解，眼圈卻紅了。

　　沈氏見錦繡這樣子，心裡真是心疼。這些年，錦繡宛如她的左膀右臂，她從來捨不得責駡。更不用說這般罰跪在地上了。

　　可二少奶奶就在邊上，虎視眈眈的盯著，她不發落幾句又不行。心裡別提多懊惱不悅了。

　　「錦繡，你可知錯？」沈氏的話語很敷衍，很明顯沒有多少力度。

　　二少奶奶眼裡掠過一絲不悅，沈氏可真是護短的沒譜了。居然護著一個卑賤的丫鬟，對正經的兒媳倒是一直都不溫不火的。哼，她可不會輕易放過了錦繡。

　　「母親，」二少奶奶扯出一絲笑容說道：「不過是些許小事罷了，哪裡值得發這麼大火氣。快些讓錦繡起身吧，可不能為了這點小事就打錦繡的板子。」

　　紫絹伺候二少奶奶多年，這點子默契還是有的，故意在旁邊嘟噥了一句：「二少奶奶，你也太心善了。若是我們院子裡的丫鬟犯了這等錯誤，至少也得打上十板子。」

　　主僕兩個一唱一和，故意把話題往打板子上面扯，目的顯而易見。就是等著沈氏主動張這個口呢！

　　錦繡心裡不由得一跳。她這六年來，一直小心翼翼，連個耳光都沒挨過。更不用說挨板子了。

　　今日，不會破了這個例吧……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五百三十四章　維護

　　看著二少奶奶咄咄逼人的樣子，再看看錦繡委屈可憐的模樣，沈氏很是惱火。

　　她並不是心慈手軟之人。該打該罰的時候，她手段比誰都狠。對待身邊的人，也並不是一味的包庇。

　　記得幾年前，有管事婆子背著她在施粥的事情上做手腳，雖然那個管事婆子是她一直器重的人，可她還是毫不猶豫的命人將那管事婆子打的奄奄一息攆出了府。

　　對待那些不安分的丫鬟，她整治起來也是從不手軟的。

　　同樣的，她對自己喜歡偏寵的丫鬟，也是分外的器重偏愛。

　　出嫁幾年的挽虹，後來的如玉，都是她心愛的丫鬟。在她心目當中，地位比那些姨娘還要高的多。

　　可即使是挽虹和如玉，也不及現在的錦繡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她連罵一句都捨不得，更別提打板子了。二少奶奶卻句句緊逼著讓她發落錦繡，她豈能不惱火？

　　哼！真是過分，當她是麵團一般好揉捏麼？不給點顏色給二少奶奶看看，就快爬到她頭上來了。

　　沈氏斜睨了紫絹一眼，淡淡的說道：「紫絹，你的意見倒是不少啊！要不，此事便由你來處置好了。」

　　紫絹臉色一白，立刻跪下請罪：「奴婢該死，還請夫人恕罪。」

　　沈氏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你一心護主，何罪之有？我還要表揚你才是呢！只是，這等場合你隨意發話，一點規矩都沒有。知道的，自然體恤你忠心護主。不知道的，只會認為你不懂規矩，平白連累了你家少奶奶的名聲。」

　　紫絹無辜的做了出氣筒，嚇得大氣都不敢出。連連磕頭謝罪。

　　二少奶奶臉色也有些泛白，沈氏這些話分明是沖著她來的……

　　做兒媳的劣勢就看出來了，無論如何也不能和做婆婆的頂嘴。就算婆婆甩臉子故意找茬，也只能聽著受著。

　　二少奶奶硬生生的忍下這口閒氣，故作不悅的瞪了紫絹一眼：「你這丫頭，真是一點規矩都沒有。主子說話哪有你插嘴的餘地。今日回去就好好的在屋子裡待幾天反省反省。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沈氏閑閑一笑：「算了算了，這點小事也不必計較了。紫絹，你起來吧！」

　　然後，瞄了錦繡一眼，意思不明而喻。

　　二少奶奶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錦繡。你也快些起身吧，些許小事罷了，這麼大動干戈做什麼。」

　　錦繡謝恩起身。然後老實的站在沈氏身後。

　　沈氏連消帶打，果然厲害。

　　這麼一打岔之後，二少奶奶再也不好就著剛才那點事不放了。不然，較真起來，紫絹也討不了好去。

　　二少奶奶心裡自然窩囊的不得了。又不好表現出來，臉上硬是擠出笑容來，真是痛苦之極。

　　錦繡第N次慶倖自己當日做的正確決定，她選擇的道路果然沒錯。只要牢牢的抱緊沈氏這棵大樹，根本不需要看別人的臉色行事。

　　不管怎麼樣，沈氏才是陸府的當家主母。在後院裡。沈氏的權利比陸文倫要大的多。

　　少奶奶們姨娘們小姐們少爺們，都得看沈氏的臉色。

　　背靠大樹好乘涼，這句話真是一點都沒錯啊！

　　巧珍看著事情急轉之下。驚訝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她本還滿心期待二少奶奶找錦繡的茬兒。她還打算閑閑的看熱鬧看笑話呢！

　　這、這情勢的變化也太快了吧！

　　嗚嗚，夫人太偏心了，對錦繡怎麼就這麼好呢！嗚嗚，她嫉妒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巧珍忿忿的咬緊了嘴唇，不時的瞟錦繡一眼。

　　錦繡懶得理會她。半垂著頭，決定低調到底。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被二少奶奶找茬挑刺了。

　　沈氏關切的問二少奶奶：「你腿上被熱茶濺到了沒有？要不。我去吩咐丫鬟把謝大夫請來看看吧！」

　　一提謝大夫，二少奶奶的新仇舊恨就都被勾了上來，那一日和二少爺吵架的情景不由自主的就浮現在了腦海裡……

　　二少奶奶勉強的笑道：「不妨事的，沒什麼要緊。」也沒心情再待下去了，便打算起身告退。

　　就在這時候，大少奶奶笑吟吟的進了院子。

　　這麼一來，二少奶奶也只好繼續留了下來。

　　大少奶奶敏感的察覺到屋子裡的氣氛有些怪異，卻故作不知，笑著說道：「弟妹今日來的真早。」

　　二少奶奶笑著和大少奶奶打了個招呼。

　　片刻之後，幾位姨娘也都一一到場。

　　二少奶奶院子裡的動靜人人都耳聞了一些，誰肯輕易放過這等看笑話的機會。因此，大少奶奶故意當著眾人的面笑道：「弟妹，你身子好些了沒有？」

　　二少奶奶早做了心裡準備，故作坦然的笑道：「本就沒有大礙，休息幾日也就好了。多謝大嫂關心。」

　　四姨娘掩嘴一笑：「我本想去探望，又怕驚擾了二少奶奶休息呢！」

　　五姨娘也笑著說道：「是啊，我本也打算這兩日去看看二少奶奶的。」

　　這當然是場面上的客套話，事實上是各人都打算去看笑話又沒敢做這個出頭鳥。畢竟，二少奶奶的脾氣擺在那兒，別笑話看不成再來個自取其辱。

　　二姨娘目光微微閃動，心裡卻不停的在琢磨著此事。

　　二少爺好多日沒到她的院子裡來走動了，因此，她也不清楚這夫妻倆究竟為了什麼吵的如此厲害。是為了素芸嗎？應該不會才是，素芸還不至於掀起這麼大的波瀾。那麼，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二姨娘決定要好好的找二少爺談一談心。

　　大少奶奶笑吟吟的說道：「對了，你院子裡的素芸能下床走動了麼？」這句話直指二少奶奶的心窩，當著沈氏的面說出來，更有挑撥之意。

　　二少奶奶深呼吸一口氣，強笑著應道：「大嫂真是細心，連這些小事都記在心上。多謝你關心，素芸已經好了不少，能下床走動了。」二少奶奶很識趣的沒去看沈氏的臉色。

　　大少奶奶乘勝追擊，笑著說道：「下人不聽話，就該好好的管教。這方面，我可得好好的跟弟妹學一學才是。我院子裡的那些個丫鬟，哪裡有弟妹身邊的丫鬟聽話。」

　　「大嫂這麼說，可真是讓我汗顏了。」二少奶奶只好陪笑。情勢於她不利，這口閒氣只能忍了。

　　二少奶奶今日處處憋屈，心裡別提多窩囊了。偏偏姨娘們都在擠眉弄眼的等著看熱鬧，她無論如何也得撐下去才行。

　　大少奶奶心裡別提多痛快了。她和二少奶奶明爭暗鬥幾年，一直占不了上風。還時常受二少奶奶的閒氣。

　　大少爺寵愛著素月，後來又出了可人的事情，再加上她生了女兒，二少奶奶卻一舉得男。零零總總加起來，她還真是有種處處皆不如人的窩囊和憋屈。

　　現在風水輪流轉，總算輪到她看二少奶奶院子裡的笑話了。

　　男人啊，都是這樣子。就連一向溫柔體貼號稱專一的二少爺也不例外啊！

　　沈氏冷眼旁觀兩個兒媳鬥法，臉上一直掛著淡淡的笑容。既然是大少奶奶占上風，她也沒有插嘴的必要了。

　　待請安的人一一散去，錦繡總算鬆了口氣。

　　素秋和素琪忙著收拾桌子，錦蓮趁著這閒工夫和錦繡說起了悄悄話：「錦繡，剛才可把我嚇死了，真怕你挨板子呢！」

　　錦繡啞然失笑，說實話，她也挺害怕的。好在後來有沈氏出面，幸好幸好！

　　巧珍酸不溜丟的在一邊插嘴：「有什麼好怕的，有夫人護著呢！就算是二少奶奶，錦繡也不必怕了她。」

　　錦繡懶得搭理她，錦蓮卻不肯相讓，反唇相譏道：「喲，這是誰打翻了醋瓶子，怎麼那麼酸啊！」不就是嫉妒錦繡了嘛！嘖嘖，直說就是了，何必這麼拐彎抹角的。

　　巧珍咬牙瞪了錦蓮一眼：「你說什麼呢，再說一次。」

　　說就說，誰怕誰啊！

　　錦蓮笑吟吟的慢條斯理的說道：「我說啊，夫人心裡最看重誰，大傢伙兒都知道。有些人眼紅也沒用。」

　　巧珍被錦蓮戳中了心思，頓時惱羞成怒，眼睛一瞪就要和錦蓮吵起來了。

　　錦繡適時的插嘴說道：「錦蓮，快些去廚房看看午飯做好了沒有。記得吩咐廚娘做一道蛋花玉米羹，夫人昨日點名要吃這一道菜呢！」便說便朝錦蓮使眼色。

　　還不快走？真等著巧珍找你麻煩啊！

　　錦蓮眨眨眼睛，領會了精神，識趣的腳底抹油溜了。

　　巧珍一肚子火氣找不到發洩的對象，自然就沖錦繡來了：「哼，有些人運氣真好。仗著有夫人撐腰，連二少奶奶也不放在眼底了。就不知道，日後還有沒有這等好運氣。」

　　想也知道，二少奶奶絕對把錦繡恨了個半死，日後不想辦法找錦繡的麻煩才是怪事。哼，總不可能次次都這麼巧的有夫人在場吧！

　　錦繡淡淡的瞟了她一眼，輕笑著說道：「巧珍姐，夫人最不喜身邊的丫鬟隨意爭吵。你聲音小一些，可別被夫人聽見了。」

　　巧珍被堵的一楞，還沒等做出反應，就見錦繡翩然走開了。

　　巧珍恨恨的咽下這口氣。

　　錦繡啊錦繡，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現在你在我面前得意，遲早有那麼一天，我會在你面前耀武揚威的。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五百三十五章　規勸

　　有了前車之鑒，接下來的幾天，二少奶奶也不輕易在沈氏面前找錦繡的麻煩了，只是時不時的用淩厲的眼神瞪幾眼。

　　錦繡安慰自己，還好，她的臉皮夠厚夠硬，這等小陣仗還嚇不到她。裝聾作啞裝模作樣可是她的長項。

　　反正只要二少奶奶在，錦繡一定是老實的不能再老實的低頭站在一邊，二少奶奶就是想找茬也沒轍。

　　二少爺和二少奶奶的冷戰還在延續中，整個陸府上上下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二姨娘特地派了身邊的親信丫鬟請了二少爺到院子裡說話。

　　二少爺心知肚明二姨娘是為了什麼找自己，稍一猶豫，便去了二姨娘的院子。

　　二姨娘將身邊所有的丫鬟都攆出了屋子，只剩下母子兩人面對面說話。

　　看著眼前昂揚七尺的英俊男兒，二姨娘不由得泛起了一陣自豪感。她這一輩子能有這麼上進有出息的兒子，也算沒有白活了。

　　這麼想著，二姨娘的聲音柔和了起來：「雲啟，你和二少奶奶是怎麼回事？」

　　本以為不是什麼大事，夫妻之間吵吵鬧鬧實屬正常，過上幾天就能好了。可沒料到這一鬧就是半個月，素芸都能下床走動了，可二少奶奶和二少爺之間的僵局依舊，絲毫沒有和好的跡象。

　　二姨娘這才察覺出了不對勁，心想無論如何要從中說和一下，後宅不寧的滋味她再清楚不過了。

　　二少爺對著二姨娘沒有隱瞞，緩緩的將事情的原委一一道來。

　　二姨娘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驚訝的合不攏嘴：「你真的這麼說了？」

　　二少爺點了點頭：「是，我確實這麼說了。」

　　二姨娘歎了口氣，語氣裡不乏埋怨：「你也太過性急了，這些話放在心裡盤算盤算就好。怎麼能當著她的面就說了出來？她不生氣不發火才是怪事呢！」

　　世界上沒有真正大度的女人。誰都希望獨佔自己的丈夫。要麼是人，要麼是心，最好的情況當然是兩者兼得。只是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之下，最後一個想法無異於鏡花水月，可望而不可求。

　　沈氏杯具的什麼都沒占到，只占了個正室的風光名分。大少奶奶和沈氏的情況類似，又比沈氏強了一些。大少爺對大少奶奶還是有幾分尊重和憐惜的。

　　至於二姨娘自己，她算是占了良人的心吧——還不是全部。

　　可二少奶奶卻是罕見的強勢和堅定，她不僅希望獨佔丈夫的人，更希望獨佔丈夫的心。新婚之時夫妻感情和睦恩愛也就罷了。可隨著時間的流逝，男人喜新厭舊的心慢慢便浮出了水面。再有那樣的奢望無異於自尋苦惱。

　　如今，二少爺堅持自己的心意。要納了錦繡到身邊。二少奶奶卻是一步都不肯退讓。這其中的矛盾無法避免，也是夫妻冷戰的最主要原因。

　　二少爺淡淡的說道：「娘，我做事心中有數的。你不必為我擔心。」私下無人時，二少爺才敢這麼叫一聲。

　　二姨娘咬牙跺腳：「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能不擔心麼？這些日子二少奶奶成了各人口中的笑話，大少奶奶時不時的說幾句閒話。四姨娘五姨娘也在等著看熱鬧。她本就生性好強，哪裡能受得了這個閒氣。今天早上便忍不住拉了臉，若是一個不好吵了起來，丟人的還不是你麼？」

　　二少爺極少關注這些事情，聞言一愣。

　　二姨娘又接著說道：「還有，她可算是把錦繡徹底恨上了。盯著錦繡的那個目光都讓人心裡發涼。你還不知道吧，前幾日她還故意找茬要發落錦繡，若不是有夫人護著。只怕錦繡就要挨了板子了。」

　　「她敢！」二少爺頓時怒了，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二少奶奶居然背著他去找錦繡的麻煩？這個事實大大觸怒了二少爺。

　　二姨娘白了二少爺一眼：「她怎的不敢？你莫要忘了，她是你的正妻，你院子裡有再多的人，也都得歸她管。別說錦繡現在只是個丫鬟。哪怕日後她到了你院子裡，還不是要看二少奶奶的臉色做人？」

　　二少爺的臉色很難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雖然二姨娘的這番話並不好聽，可他很清楚二姨娘說的都是實話。二少奶奶若是仗著身份欺壓錦繡，也只能怪錦繡運道不好。做丫鬟的，拿什麼資本和主子鬥？

　　這麼說來，錦繡豈不是要恨死他了……

　　二少爺抿緊了嘴唇，恨恨的說道：「我現在就回去，我倒要看看，她究竟要做什麼。」說完，轉身就要走。

　　二姨娘一把拉住了二少爺的衣襟，急急的勸道：「我今日叫你過來，就是要勸你。還是快些和二少奶奶和好吧！這麼僵持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就算看在耀哥兒的面子上，你也不能這麼和她慪氣下去啊！」

　　一提到耀哥兒，二少爺的腳步自然的停了下來。

　　二姨娘見說的話有了效果，心裡很是欣慰，連忙接著說道：「女人都是需要哄的，你回去把她哄的高興了，自然就不會為難錦繡了。說不定還會同意了你納錦繡到身邊。你說呢？」

　　這可是二姨娘的經驗之談了。

　　她和沈氏鬥法多年，一直互有勝負，對妻妾相處之道也頗有體會。她若是有求於沈氏了，自然會在陸文倫面前多下功夫。陸文倫對沈氏的態度一好，沈氏基本上是有求必應的。說到底，女人們的喜怒哀樂還不都是圍繞著男人打轉？

　　二少爺遲疑了一會兒，才低聲問道：「娘，這麼做真的有用麼？」

　　這些日子下來，他也算看出來了。二少奶奶這次是鐵了心的和他慪氣，絲毫沒有軟化的跡象。這麼長久下去，確實也不是辦法。

　　若是……若是一時的低頭，就能換來二少奶奶的點頭，他不妨放低身段試一試。

　　二姨娘微笑點頭：「自然有用。說到底，你們總是夫妻，有什麼事情好好商量就是了，鬧成這樣子豈不是白白讓大傢伙兒都看了笑話麼？家和才能萬事興啊！」

　　二姨娘的語重心長徹底打動了二少爺，二少爺重新坐了下來，默默的想著心事。

　　二姨娘也不出聲，就這麼默默的陪著兒子。

　　二少爺納多少女子她都無所謂，只要是二少爺喜歡的，通通都納到身邊好了。不過，總不能為了這個就和正室徹底鬧翻了。

　　作為一個資深小妾，二姨娘很樂見陸文倫為了自己和沈氏爭吵冷戰。

　　作為二少爺的親娘，二姨娘卻深深的盼望二少爺後宅安寧日子和睦。

　　呃，立場不同，值得原諒。

　　二少爺似是自言自語的低聲說道：「錦繡這些日子不知道過的好不好。」他甚至連去看錦繡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自從說出那番話之後，他就刻意的沒有踏足沈氏的院子一步。因此，這麼多天了，他只在心裡反復的揣測著錦繡的反應。卻不知道錦繡現在的情況究竟如何。

　　二姨娘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忍不住說道：「她能好過到哪兒去？丫鬟們都是長舌的，背地裡不知說了多少閒話。說不準就有膽子大些的，到她面前去嚼舌頭根子呢！再有二少奶奶刻意的刁難，若不是夫人護著她，她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一個丫鬟卻被傳出這等流言來，自然是個不小的風波。

　　二少爺重重的歎了口氣，苦惱的自責：「她一定恨死我了。」

　　二姨娘不忍見二少爺如此沮喪，柔聲安慰道：「這也是她的福分，日後你待她好一些就是了。」

　　二姨娘心裡唏噓不已，父子兩個果然差不多。當年的陸文倫對她也是一往情深，現在嘛，二少爺心心念念著錦繡，這情形何等的相似。

　　二少爺點點頭：「這是一定的。」那是他喜歡了這麼久惦記了這麼久的女子，他豈能不好好待她？

　　「我且問你，若是二少奶奶就是不答應此事，你會怎麼辦？」二姨娘輕飄飄的扔出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來。

　　二少爺劍眉一豎，冷哼了一聲：「這可由不得她。」

　　也就是說，不管二少奶奶同意不同意，他都一定要納了錦繡就是了。

　　二姨娘點點頭表示瞭解：「這樣吧，我待會兒便去找二少奶奶談談心，給你探個口風。」也能幫著勸一勸二少奶奶。

　　女人和女人之間，說話總是更方便些。也省的二少爺和二少奶奶再為此吵了起來。

　　二少爺自然清楚二姨娘維護自己的心意，又是感動又是羞愧不安：「娘，多謝你了。」

　　二姨娘微微笑了，慈愛的說道：「說這等見外的話做什麼，我只希望你過的好好的。我便安心了。」

　　大女兒出嫁了，眼見著三小姐不日也將遠嫁，她的心事一樁樁的了結了。她一心期望的，自然是兒子的日子過的好。

　　為此，她做什麼也是願意的。

　　哪怕明知道二少奶奶打心底裡瞧不上她這個婆婆，哪怕明知道二少奶奶性子倔強說話刻薄，哪怕明知道她去了也不見得有效果。二姨娘也絲毫沒有退縮。

　　二少爺聽從二姨娘的吩咐，沒有回院子，而是出府避開了，也方便二姨娘找二少奶奶談心。

　　二姨娘則匆匆的去了二少奶奶的院子。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五百三十六章　說客

　　二少奶奶神色倦倦的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看著耀哥兒玩耍。心情極為陰鬱，不願意去想此刻的二少爺究竟去了哪裡。

　　這半個月來，二少爺露面的機會極少。偶爾露了面，也就是抱抱耀哥兒便了事。夫妻兩個僵持著，依舊沒有開口說話。

　　二少奶奶心裡發苦，卻連個訴說的人也沒有，因此心情便加倍的鬱悶起來。雖然屋子外面的陽光柔和，已然到了春暖花開的季節，可她的心還裡卻是一片寒冬。

　　耀哥兒還不會走路，二少奶奶便命人在地上鋪了厚厚的毯子，將耀哥兒放到了上邊隨意的爬來爬去。

　　耀哥兒長的白白胖胖極為可愛，咯咯笑著爬到毯子的一邊，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模糊不清的喊了句什麼。

　　奶娘驚喜的說道：「小少爺在喊娘親呢！二少奶奶，您快仔細聽一聽。」

　　二少奶奶心裡一動，將心事全部揮開，笑著將耀哥兒抱到了腿上，想再聽一聽耀哥兒的牙牙學語。只可惜耀哥兒咯咯的笑著，卻是一個字都不肯再說了。

　　被這麼一打岔，二少奶奶的心情總算好了一些。

　　紫絹和紫綾兩個這些日子過的水深火熱，被罵幾句都是小事，不挨耳光就算是哦米拖佛了。見二少奶奶總算有了笑臉，兩人都悄悄的鬆了口氣。

　　素芸還在屋子裡休養，沒勇氣到二少奶奶面前走動。

　　紫絹見二少奶奶難得的有了好心情，陪笑道：「二少奶奶，今日天氣不錯，要不，奴婢陪您到花園子裡走一走吧！」看看花草，心情總會好一些的。

　　二少奶奶淡淡的允了。

　　紫絹心情大好，和紫綾兩個連忙走上前來。笑著攙扶著二少奶奶出了屋子。奶娘忙不迭的將耀哥兒抱了過來，也跟在了後面。

　　二姨娘迎面走了過來，正好在院子門口和二少奶奶一行人相遇了。

　　二姨娘連忙上前給二少奶奶行禮。她是二少爺的生母，可也是個姨娘，見了二少奶奶自然要行禮問安。

　　二少奶奶和二少爺冷戰多日，本就心情不佳，見了二姨娘也沒什麼好臉色，勉強扯了個笑臉：「二姨娘這是要到哪裡去？」

　　二姨娘絲毫不介意二少奶奶的冷淡，笑著說道：「我本是來找二少奶奶聊聊天呢！看來倒是不巧，二少奶奶這是要出去呢吧！」

　　紫絹笑著插嘴：「二少奶奶想到花園子裡面走一走。」

　　紫絹深知二姨娘在二少爺心裡的位置。倒是頗想巴結巴結二姨娘，那笑容便分外的靚麗，態度也很熱情。

　　二姨娘笑道：「我也想去走一走。正好和二少奶奶一道去。二少奶奶可別嫌棄我才是呢！」

　　二少奶奶此刻已經可以確定，二姨娘肯定是有事來找她。她心裡迅速的盤算起了二姨娘的來意，臉上露出了笑容：「我正愁沒人做伴呢！」

　　一群人有說有笑的往後花園走去。

　　二姨娘不時的逗弄耀哥兒，越看越是喜歡。府裡只有兩個小少爺，二姨娘私心裡認為。遠哥兒壓根不如耀哥兒可愛聰慧。

　　天氣漸漸轉暖，園子裡綠意盎然，柳樹枝抽出了嫩嫩的枝條，迎春花迎風搖曳，鼻間嗅到的是淡淡的香氣。

　　二少奶奶的心情稍微好了些，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二姨娘見機湊了過去。絮絮叨叨的說起了二少爺小時候的趣事：「二少爺小時候最愛到這個園子裡來玩耍。當時還特地在樹上做了大秋千，大少爺看了喜歡，也命人做了一個。弟兄兩個就連誰秋千蕩的高都要比一比……」

　　二少奶奶漸漸被二姨娘的話吸引了過來。專注的聽了起來。

　　紫絹也巴巴的湊過來聽，心裡遙想著二少爺年少時候的模樣，不由得心馳神往。二少爺小時候一定也是個俊美無匹的男孩子吧！

　　二少奶奶不著痕跡的白了紫絹一眼，但凡是和二少爺沾上關係的女人，她看了哪一個也不順眼。

　　二姨娘何等通透。立刻微笑著往二少奶奶身邊靠了靠，繼續說了起來：「……前面有一棵百年銀杏樹。那棵樹就算兩個人合抱也抱不過來。二少爺最喜歡到那棵樹下玩耍呢……」

　　二少奶奶領受到了二姨娘的善意，心裡舒坦了不少，僵硬的面孔立刻柔和了起來，順著二姨娘的手向那棵銀杏樹看了過去。

　　紫絹訕訕的退後了一步，把滿心的黯然失落和辛酸都默默的咽了回去。這些日子，她不知受了二少奶奶多少閒氣。主子不高興了，丫鬟哪裡有好日子過。

　　放在往日，見了二少爺，那份失落立刻就飛到九霄雲外去了。即使二少爺不待見她不寵愛她，可她畢竟也是二少爺的女人了。只要見到了二少爺，她的心情總是像飄在雲端一般。

　　可這些日子以來，二少爺和二少奶奶冷戰不休。連帶著她也好多日不曾和二少爺說過話了……

　　紫綾見了紫絹的黯然神傷，又是同情，又有些隱隱的幸災樂禍，只當做沒看見一般，穩穩的跟在主子後面向銀杏樹那邊走了過去。

　　二姨娘滿心盤算著如何開導二少奶奶，壓根顧不上紫絹那點子小心思。她慢慢的把話題往二少奶奶身上引過來：「……二少爺自打娶了二少奶奶之後，可比以前成熟穩重多了。說起來，都是二少奶奶的功勞呢！」

　　二少奶奶明知二姨娘在有意奉承自己，可還是忍不住翹起了嘴角：「二姨娘這麼誇讚我，我可擔待不起。」

　　二姨娘抿嘴一笑，美麗的臉龐在陽光下如盛開的花朵，極為耀眼。二少奶奶看的怔了一怔，不知怎麼的，心裡忽的冒出了一個念頭來：二姨娘能長寵不衰，和這副美麗的容貌不無關係吧……

　　不知怎麼的，另一張美麗的少女面孔此時也浮現了出來。恍惚之間，竟然和二姨娘的臉重合了。

　　錦繡……

　　二少奶奶的好心情迅速的煙消雲散，無以言語的鬱悶和惱火又充斥了心頭。

　　二姨娘卻不知道二少奶奶心裡的百轉千回，笑盈盈的說道：「二少爺常在我面前說，能娶到二少奶奶，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呢！」

　　二少奶奶總算明白過來了，二姨娘兜了一大圈，說來說去無非是想勸兩人和好。

　　二少奶奶心頭一熱，忽的脫口問道：「夫君他……」他去請二姨娘來做說客的嗎？待問了一半，才發覺這麼問太過直接，自然的住了嘴。

　　不過，二少奶奶卻因為這個猜測而激動了起來。若是二少爺肯這麼做，是不是代表兩人僵持了半個月之久的冷戰要告一段落了？

　　二姨娘迅速的接口：「二少爺今日到我院子裡坐了一會兒，和我說了會兒話。這不，他剛一走，我就特地過來找你了。」

　　二姨娘含糊其詞的這麼說，故意給二少奶奶造成了「二少爺請二姨娘來做說客」的錯覺。

　　二少奶奶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再也顧不得含蓄和矜持：「他說了些什麼？」

　　紫絹耳朵一直豎的老長，一聽這動靜，終於忍不住悄悄的湊過來旁聽。二少奶奶心情正激動，一時也無暇顧及她，紫絹得以成功的站到了二少奶奶的身側。

　　二姨娘看了隱隱期盼的二少奶奶一眼，心裡暗暗好笑，臉上卻一本正經的說道：「夫妻總是夫妻，這情分是什麼都比不了的，二少奶奶，你說是不是？」

　　二少奶奶心情快飛揚起來了，聽這話分外的動聽入耳，連連點頭。

　　二姨娘頗感欣慰，覺得自己這趟總算不虛此行，笑容越發的溫柔起來：「二少爺性子溫和開朗，最好相處。可是男人總有倔強的一面，他喜歡的東西，只要給了他，他自然會高興的。夫妻相守過日子，有些事情看的淡一些也無妨。」

　　這個，才是二姨娘真正的來意，繞了這麼大的圈子，總算是說了出來。

　　這一番話說的極為委婉，可在場的人誰都聽出了二姨娘的意思。

　　紫絹臉色一變，呼吸急促起來。

　　二姨娘這分明是在勸說二少奶奶回心轉意，應了二少爺要納錦繡的事情啊！

　　二少奶奶若是答應下來，她豈不是又多了一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有素芸在，她的日子已經夠難過了。若是再多了錦繡，她豈不是永無出頭之日了？

　　不，她絕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事情發生。

　　紫絹不知哪兒來的勇氣，插嘴說道：「二姨娘，這樣子也太委屈我們少奶奶了。」

　　二姨娘淡淡的瞄了紫絹一眼，紫絹在那樣明亮的目光下頓覺自己的渺小和卑微，不由得低下了頭。再也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二姨娘靜靜的看著二少奶奶。

　　二少奶奶的臉色變幻不定，半晌沒有說話。

　　二姨娘決定再加大說服的力度：「我知道這麼做，是委屈了二少奶奶。不過，夫妻過日子得互相體諒擔待一些。但凡是大戶人家，三妻四妾總是少不了的……」

　　「別再說了。」二少奶奶忽的出言打斷二姨娘的話語，臉色極其難看。

　　二姨娘未料到二少奶奶如此不客氣，臉色陡然一僵。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五百三十七章　堅持

　　這般不禮貌的舉動顯然是對二姨娘的輕視。若是二少奶奶把二姨娘當成了婆婆，無論如何也不敢這麼打斷她的話。

　　可現在這般舉動，卻是在用少奶奶的身份對著姨娘說話了。

　　筆直挺拔的銀杏樹下，二姨娘和二少奶奶無言對峙。

　　二少奶奶冷冷的說道：「二姨娘是以什麼資格和立場說這些話的？是不是因為你從丫鬟做到了姨娘，便分外的認同這樣的事情？」

　　二姨娘被氣的七竅生煙，身子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二少奶奶話語中的輕蔑如一把刀，狠狠的刺中了她心底最軟弱無助的一處，痛的鮮血淋漓。

　　是啊，不管她今日是如何的風光，她的出身依舊是她最大的痛楚。連帶著兒女都被人輕看了一眼。若不是因為有她這樣的生母，二少爺何需忍受二少奶奶這等囂張的氣焰……

　　二少奶奶卻把這些日子委屈窩囊一股腦的發洩了出來：「難怪你今日有空來找我聊天，感情是為他說情來了。我今日把話放在這兒，不管他怎麼想，總之，有我在一日，他就休想如願。」

　　事已至此，二姨娘也維持不住笑臉了：「男人三妻四妾天經地義，你這麼說，只怕不太妥當吧！」

　　二少奶奶這等行為，已是犯了七出之條。當年的沈氏，再生氣再惱火，也沒敢阻攔陸文倫納妾的。

　　二少奶奶抿緊了嘴唇，冷笑著說道：「就算是要納妾，也得我指定的人選。總之，錦繡不行。」

　　也就是說，別的丫鬟可以考慮，但是唯獨不能是錦繡。

　　為什麼錦繡不行？理由其實並不難猜。因為二少爺真心喜歡錦繡，若是真的容錦繡進了院子。日後定然是個眼中釘。

　　二少奶奶可以勉強容忍別的女人來分享丈夫的身體，可絕無法容忍丈夫的心放在別的女人身上。所以，這個萌芽要死死的掐斷。

　　「你……」二姨娘氣得快說不出話來了。

　　二姨娘向來好脾氣，不管四姨娘五姨娘怎麼挑釁，她都能沉得住。不管沈氏如何刁難，她也能自如應對。像今日一般的火冒三丈真正是屈指可數。

　　「二姨娘，若是二少爺請你來說情，那麼你可以代我告訴他一聲。讓他別打這個主意了，我死也不會同意的。」

　　斬釘截鐵的說完，二少奶奶再也不去看二姨娘的臉色難看成了什麼樣子。冷冷的掉頭走了。那僵直的背影如同鬥士一般，昂揚著不屈的鬥志。

　　紫絹紫綾不敢多嘴，乖乖的跟了上去。奶娘也抱著耀哥兒小跑著跟了上去。

　　二姨娘站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二少奶奶的背影遠去，手握成拳，捏的緊緊的。臉色隱隱的泛青，難看之極。

　　這等囂張跋扈霸道，可以想見二少爺的日子過的有多憋屈了……

　　身邊的丫鬟見二姨娘如此臉色。沒一個敢湊過來勸慰的。二姨娘看似溫和，可若是真的發起脾氣來，誰也禁受不起啊！

　　二姨娘好半天才將那股怒火壓抑了下來，淡淡的說道：「回去吧！」

　　此行無功而返，甚至堅定了二少奶奶的決心，也是二姨娘沒想到的事情。心裡懊惱也沒法子。還是好好想想該如何對滿心期待的二少爺說出前後經過吧！誒！

　　兩個丫鬟齊聲應了，跟在二姨娘的身後往外走。

　　剛走上幾步，就遇見了緋聞女主角錦繡。

　　二姨娘沒料到會在此地遇見錦繡。不由得一愣。

　　錦繡穿著蔥綠色的短衫，配上月牙白的羅裙，拎著小巧的籃子，在陽光下笑盈盈的走來，極為清新可人。

　　錦繡領著身後的小丫鬟春草一起向二姨娘行禮問安。心裡也在暗暗奇怪。這個時辰二姨娘怎的會在花園子裡。

　　二姨娘微笑著點了點頭，柔聲問道：「你拎著籃子做什麼？」

　　錦繡笑著說道：「奴婢來剪一些鮮花回去。回去插在花瓶裡。」鮮花香氣撲鼻不說，還賞心悅目。沈氏也很喜歡屋子裡擺上鮮花，每到春季，這剪花插花一事便由錦繡包了下來。

　　二姨娘贊許的點點頭，吩咐身邊的丫鬟也回院子裡去拿剪子籃子過來。

　　錦繡忙道：「二姨娘若是喜歡，不若奴婢待會兒送一籃子鮮花過去。也省的她們來回的顛簸麻煩。」這個花園子離二姨娘的院子可著實不近呢！

　　二姨娘含笑說道：「這有什麼麻煩的，正好打發打發時間。你陪陪我逛逛花園吧！」

　　錦繡不敢不從，笑著應了。心裡迅速的盤算了起來。二姨娘特地支開身邊的丫鬟，想來定是有話要對她說吧。只是不知道，二姨娘會說些什麼……

　　春草卻沒看出二姨娘的用意，依舊老老實實的跟在錦繡的後面，亦步亦趨。

　　二姨娘沒出聲，只是瞄了春草一眼。

　　錦繡暗歎口氣，溫和的說道：「春草，你去那邊剪一些新開的鮮花，記得一定要找半開的。放在屋子裡也能多活兩天。把籃子裝滿了再來找我。」

　　二姨娘暗暗點頭，錦繡果然機靈。這麼不著痕跡的支開了春草，這籃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要裝滿一籃子的半開的花朵，也不是容易之事，估摸著這時間怎麼也夠說話的了。

　　春草低聲應了，老老實實的拎著籃子去忙活了。

　　院子裡的大小丫鬟裡，數春草最是老實安分。但凡是吩咐給她做的事情，她一定是不折不扣的完成。錦繡最是喜歡她，常帶了她出來。

　　瞧瞧，春草果然專心致志的找起了半開的花朵，一點都沒敢偷懶。

　　錦繡收回了目光，想著回去得好好在沈氏面前誇誇春草才是。

　　二姨娘輕笑著說道：「錦繡，你是個聰明人，我也不在你面前拐彎抹角了。今日，我特地找了二少爺到我院子裡說話。」

　　這個開頭真直接。

　　錦繡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便沉默了下來。

　　二姨娘仔細的觀察著錦繡的臉色，不由得微微擰起了眉頭。錦繡抿緊了嘴唇，臉色算不上好看。這樣的反應……

　　二姨娘在心裡掂量一會兒，又開口說道：「二少爺喜歡你，是你的福氣。雖說二少奶奶不大情願，不過，二少爺總有法子要了你過去。你且放心好了。」

　　錦繡深呼吸一口氣，斟酌著言詞：「二姨娘，奴婢只想好好的伺候夫人，暫時不想考慮這些事情。還望您能夠諒解。」

　　二姨娘不動聲色的「哦」了一聲，然後笑著說道：「女子再聰明能幹，也比不上有個好歸宿。你的年齡也不算小了，該好好的盤算盤算才是。以你的才貌，日後嫁個管事不在話下，可到底還是奴婢。子孫後代也脫不了奴籍。你就甘心一輩子都居於人下麼？二少爺人品家世無可挑剔，又很喜歡你，日後絕不會虧待了你。這樣的好機會，打著燈籠都難找，你說是不是？」

　　二姨娘說話不疾不徐，語調不高不低，並沒有用高高在上的主子口吻。話語極有條理，頗有煽動性。

　　錦繡不得不承認，二姨娘口才極佳。寥寥數語就將二少爺的優勢都道了出來。若不是她心中還懷抱著自由的夢想，幾乎就要被說動了。

　　當然，也僅僅是幾乎罷了。

　　錦繡微微一笑，用同樣溫和有禮的語氣說道：「多謝二姨娘和二少爺抬愛，奴婢真是感激不盡。只是，人各有志，奴婢也有奴婢的想法和打算。所以，註定要辜負二少爺的一片心意了。」

　　正因為知道二姨娘對二少爺的影響力有多大，錦繡才壯著膽子說出這番話來。

　　一來是料定二姨娘不會為此翻臉，二來也是想透過二姨娘轉達自己的態度給二少爺知曉。

　　二姨娘再次愣住了，上下打量了錦繡兩眼。

　　錦繡維持著謙遜得體的笑容，溫順恭敬的站在二姨娘面前。作為丫鬟，在主子面前是沒有昂首挺胸的資格的。錦繡早已習慣了略略彎腰的站姿。

　　只是，她的傲骨並沒有受到這種姿勢的影響。

　　她有她的驕傲和堅持，不管到了什麼時候，也不會改變。

　　二姨娘像是第一次認識錦繡似的，眼神有些迷惑。這個，便是自己兒子心心念念喜歡的少女嗎？

　　果然是個出眾的特別的丫鬟……

　　前有二少奶奶決絕的誓言，後有錦繡含蓄委婉的堅持。二少爺，還能如願以償麼？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二姨娘固然沉得住氣，錦繡卻也絲毫不遜色，甚至連溫婉的笑容也不曾停過。

　　終於，二姨娘歎了口氣，淡淡的說道：「算了，正如你所說，人各有志，我也沒有勉強別人的習慣。」

　　還沒等錦繡道謝，就聽二姨娘繼續說道：「我也只是為二少爺盡一份心意罷了。至於最後究竟怎樣，還得看二少爺的態度了。」

　　得，說了等於沒說。直接說當不了二少爺的家不就完了麼？

　　錦繡心裡腹誹著，口中依舊恭敬的說道：「多謝二姨娘體恤。」

　　二姨娘失笑，擺擺手，示意錦繡可以走了。

　　誒，可憐的兒子，若是這些對話盡數學給他聽的話，也不知道今天晚上能不能睡的著。

　　二姨娘悄悄的歎了口氣，心裡沉甸甸的不是個滋味。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五百三十八章　痛苦

　　二姨娘回去不久，二少爺便興沖沖的過來了。

　　對著滿臉期待的二少爺。二姨娘毫無隱瞞，一五一十的將二少奶奶的話說給了二少爺知曉。還沒等二少爺反應過來，又把遇見錦繡的事情說了。

　　二姨娘雖然不忍心，可依舊將錦繡說的話學了一遍。

　　二少爺接連遭受打擊，愣愣的張著嘴，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好。

　　二姨娘歎了口氣，溫柔的安撫道：「你也別惱火了，二少奶奶遲早會想開的。至於錦繡那邊，也由不得她願意不願意。」

　　什麼也比不上兒子的開心重要。二姨娘的天平從來都是完全傾斜的。

　　二少爺沉默了半晌，沒了說話的心情。就連二姨娘的開導也完全聽不進去。

　　妻子如此劇烈的反對，出乎他的意料。

　　他只是想和喜歡的人長相廝守罷了，為什麼二少奶奶就不肯成全了他？他再疼錦繡，也不可能越過了正妻，總是要留一份體面給二少奶奶的。

　　就像當年的陸文倫一樣，把愛情給了心愛的女子，卻把尊嚴和體面留給了沈氏。他也可以這麼做不是麼？

　　可二少奶奶這般的狹隘的性子，壓根容不下錦繡。他總不可能真的日日護著錦繡，那到時候錦繡會過什麼樣的日子？他簡直不敢想像。

　　而錦繡……果然在生他的氣。

　　那些溫和疏離的話語，像一把鈍鈍的刀子一般，反復的割著他的心，痛的讓人無法呼吸。他不願意去細想，可偏偏那些話語來回的在心裡回蕩不休。

　　二少爺失魂落魄的回了院子。沒有去素芸屋子，也沒去二少奶奶屋子裡，一個人待在書房裡反復的摩挲著那個包裹。心裡百般滋味只有自己知曉。

　　小路子安撫半天，也沒多少作用，急的團團轉：「二少爺，不管怎麼說，您也該吃點晚飯才是。奴才這就去廚房讓廚娘給您做一些可口的飯菜來吧！」

　　二少爺淡淡的拒絕了，眼睛依舊凝視著那個包裹。半晌，才將包裹解開。

　　那嶄新的衣服被疊的整整齊齊的，可以想見主人是多麼的愛惜。

　　小路子靈光一閃，奉上讒言：「二少爺，如今正是春暖花開之際。這長衫這個時候穿再合適不過了。再過兩日就是三小姐出嫁的大喜日子，您到時候就穿著這身衣服好了。錦繡看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重點是二少爺穿了錦繡親手做的衣服，心情一定會很好。

　　二少爺陰霾了半日的心情陡然明朗了起來。點了點頭：「這主意倒是不錯。」旋即，又猶豫了一下：「千萬不能讓二少奶奶知道這衣服是錦繡做給我的，不然，到時候她又要發脾氣了。」

　　一想到這個，二少爺也有些頭痛。女人偶爾吃醋使點小性子很可愛。可若是常常這樣就讓人頭痛了。

　　無理取鬧的女人還能可愛到哪兒去？

　　小路子陪笑道：「那是自然，奴才絕不會向別人透露半個字。您放心好了。」

　　二少爺的嘴角浮起了淡淡的笑容。

　　小路子趁機說道：「奴才這就去廚房看看去。」

　　這次，二少爺倒是沒有阻止反對。

　　小路子暗自竊喜，輕快的去開了門，孰料門外站立著一個人影，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楚對方是什麼樣子。倒把小路子嚇了一大跳。

　　「是我。」

　　聽到熟悉的悅耳聲音，小路子才鬆了口氣，笑著迎了素芸進屋：「這麼晚了。素芸姑娘還沒睡啊！」

　　素芸笑盈盈的端了盤子進了書房，妙目向二少爺看去：「二少爺還沒用晚飯吧，奴婢特地熬了銀耳粥，您用上一碗吧！」

　　小路子沒念過多少書，想不出什麼合適的詞來形容素芸的溫婉體貼。只是忍不住心裡暗暗讚歎：素芸姑娘溫柔貌美。體貼至極，二少爺真是有福氣啊！

　　二少爺略略一愣。旋即笑道：「你倒是有心，好了，放下來吧！」

　　素芸自然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東西，呼吸頓時停了一拍，繼而裝作無事一般，笑著放下了盤子。

　　這身衣服……一定是錦繡做的吧！

　　素芸記性一向很好，當日二少爺開玩笑一般向錦繡索要謝禮時，說的每一字每一句她都記得一清二楚。沒想到，錦繡果然做了衣服送了過來。

　　她心裡不是不痛的，可是又能有什麼辦法呢？連二少奶奶都沒法子的事情，她更沒有立場和資格去反對。

　　她不貪心的，只要二少爺身邊有她一席之地就好。

　　素芸淺笑著將粥端到了二少爺面前，溫柔的凝視著二少爺緩緩的喝粥。她的一片情意，便如同這碗熱粥一般，淺顯直白，毫無遮掩。

　　二少爺此刻卻沒什麼心情回應素芸，隨意的吩咐道：「你身子還未好，快些回去休息吧！」

　　素芸的眼裡迅速的掠過了一絲失望之色，卻不敢違抗二少爺的命令，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

　　待走到門外，素芸終於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二少爺沒有留意到素芸的凝視和深情，他的目光全神貫注的落在那件衣服上，溫柔的彷彿在看著心愛的人一般。再然後，門被關了起來。她的眼前一片漆黑。

　　素芸只覺得自己似乎也被關在了二少爺的心門之外……

　　素芸的心頓時糾緊了，那痛苦並不猛烈，卻細密而持久，將她脆弱的心割成了一片一片。

　　她不想回到空落落的屋子裡去，沒有二少爺，那屋子便是個空空的牢籠，寂寞的讓人害怕。

　　素芸站在長廊下，呆呆的立在那兒，腦子裡一片空白，心裡空蕩蕩的。

　　紫絹出來倒水，一眼便瞄到素芸，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頗不客氣的喊了句：「大晚上的，你不在屋子裡待著，站在那兒做什麼。」冷不丁的看過去，還真是夠嚇人的。

　　對紫絹這等充滿敵意和輕視的態度，素芸早已習慣，並未動怒。可也沒有搭理她的心情，便淡淡的嗯了一聲。

　　兩人身份地位相若，也算是情敵了。至於二少奶奶……開什麼玩笑，二少奶奶能容的下她們已經算是恩典了。她們哪有資格和身份和二少奶奶較勁。

　　紫絹酸不溜丟的說道：「你可算恢復的差不多了，夫人親自送的藥膏效果真是好呢！」紫絹故意提及當日挨板子一事，戳素芸的心窩子。

　　素芸挑眉，不甘示弱的譏諷了回去：「我自然比不得你，二少奶奶可捨不得打你的板子。」不過，耳光也沒少挨就是了。

　　二少奶奶一生起氣來，就會拿身邊的丫鬟撒氣，也不是什麼新聞了。誰都知道紫絹前幾日挨巴掌的事情呢！

　　紫絹忿忿的哼了一聲，瞪了素芸一眼。

　　若是瞪人管用的話，素芸早被瞪出幾個窟窿來了。

　　「在這兒瞪我有什麼用，用不了多久，錦繡就要來了。到時候，我們都沒好日子過了。」素芸也不知道自己怎的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事實上，這也是素芸反復在心底糾結的事情。只要一想到二少爺會把所有的憐惜和寵愛都給了錦繡，她便覺得天要塌了一般。

　　紫絹一愣，自然的反駁回去：「不可能的，我們少奶奶說了，不會容錦繡進院子的。」

　　素芸歎了口氣，嘴角浮起一絲苦笑：「別傻了，這種事情二少奶奶反對也沒用。」

　　男人的心是個很奇怪的東西，越是阻止熱情越高漲。二少奶奶的決絕只有兩個結果，要麼就是二少爺徹底歇了這個心思，要麼就是二少爺排除萬難達成心願，不管是哪一個結果，夫妻之間的感情都會淡然下來。

　　到時候，二少爺的心裡還會有她們的一席之地嗎？

　　那個看似溫和，實則冷情的二少爺，心裡喜歡的是錦繡啊！

　　素芸和紫絹不約而同的沉默下來。

　　她們從來都是對手，從未彼此看順眼過。可在此刻，卻冒出了一絲同病相憐的心情來。

　　在這個古代社會裡，女人通通都是弱者。二少奶奶也罷，她們也好，都得依附著二少爺生存。二少爺對她們的憐惜寵愛，便是她們生活的最大動力。

　　若是二少爺把所有的感情都給了錦繡，她們的日子還有什麼盼頭？

　　紫絹不自覺的走近了幾步，期期艾艾的問道：「素芸，二少爺對你還是憐惜的。你見二少爺的機會也多一些，你有沒有問過他……」

　　「沒有。」素芸迅速的接口：「我什麼也不敢問。」她只是卑微的通房丫鬟，連質問的立場也沒有。她也沒那個勇氣，去追問那個問題。

　　二少爺，你當真那麼喜歡錦繡麼？你當真願意為了錦繡，和二少奶奶徹底鬧翻了麼？

　　這樣的問題，在素芸的心裡百轉千回，卻一個字都不敢問出口。

　　紫絹鼻子酸酸的，低頭掩去眼角的一絲水光。

　　在這一刻，紫絹強烈的怨恨起了錦繡。

　　錦繡還沒來，她們的處境已經如此艱難。若是錦繡來了，她們還有希望麼？

　　二少爺的求而不得，二少奶奶的憎恨怨懟，素芸和紫絹的傷心落寞，還有錦繡的無可奈何……

　　誰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誰都沒有錯。

　　可是，人人都痛苦……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五百三十九章　離別

　　明日就是三小姐出嫁的大喜日子了。

　　錦繡從自己的私房收藏裡，翻騰出了一個小巧的首飾盒子。

　　這個首飾盒子是純銀打製的，極為小巧玲瓏，放些小件的戒指耳環什麼的，最適合不過。做工精巧不說，光是盒子上鑲嵌的寶石也價值不菲。

　　錦蓮見錦繡出手如此大方，不由得咋舌：「天呀，錦繡，這樣的好東西你都捨得送人啊！」好大方啊！好慷慨啊！

　　錦繡抿唇一笑，打趣道：「你放心好了，等到你出嫁的那一日，我保準送一個比這個還厚重的禮物給你。」

　　錦蓮羞紅了臉，岔開話題：「我可沒那麼多好東西，就只能送對銀手鐲給錦蘭了。」

　　人比人，氣死人。錦繡那個上了鎖的小木箱子，可著實有不少讓人眼饞的好東西呢！隨便拿出來一樣，也夠體面的。錦蓮不敢比也比不了。

　　錦繡笑道：「都是做姐妹的心意，錦蘭會喜歡的。」

　　三小姐即將出嫁，錦蘭如願的做了陪嫁丫鬟，明日就得跟著三小姐去杭州生活了。

　　這其中當然有錦繡的一份功勞，在沈氏面前為錦蘭說了不少好話，錦蘭總算是如願以償了。

　　有能力幫助自己的好姐妹實現願望，錦繡頗覺得欣慰。在偌大的院子裡生活了六年多了，她總算是實現了當初部分的理想。

　　昔日的好姐妹即將遠走高飛，這份賀禮自然少不了。錦繡和錦蓮兩個，各自準備了厚禮，興致勃勃的去找錦蘭。

　　三小姐的院子裡極為熱鬧，所有的嫁妝箱子都整整齊齊的放在了庫房裡，就待明日姑爺來迎親之際，風風光光的抬出去。

　　大少奶奶二少奶奶自然都送了不少添妝的好東西。就連姨娘們。也都紛紛慷慨解囊，把自己壓箱底的好東西送些過來。

　　錦繡和錦蓮進院子的時候，二姨娘正和三小姐在屋子裡談心。錦蘭才得以有空接待了好姐妹。

　　錦繡笑著送上了賀禮：「錦蘭，我也沒什麼好東西送你。這個你拿著，別嫌棄就成。」

　　錦蘭喜的合不攏嘴：「好錦繡，你送的東西這麼貴重，我可真是受之有愧。」翻來覆去看個不停，顯然很是喜歡。

　　錦蓮有些汗顏的送上一對銀手鐲：「錦蘭，真是對不住，我可沒有錦繡那麼有錢。」她這個禮物和錦繡的比起來。顯然差了不止一籌。

　　錦蘭嗔怪的白了錦蓮一眼：「這說的是什麼話，我可不愛聽。」說著，歡喜的將銀鐲子套在手腕上。得意的亮來亮去，贊口不絕。

　　錦蓮樂呵呵的，心情敞亮了起來。

　　錦繡也笑了，錦蘭還是那麼會說話，總能把周圍的人都哄的開開心心的。以她這樣的個性。日後到了展家，也一定會過的很好吧！

　　正在說笑之際，錦茹居然也來了。四姐妹難得的齊聚一堂，自然非常熱鬧。

　　錦茹笑嘻嘻的把準備好的禮物送上：「錦蘭，日後發達了可別忘了我們。」

　　錦茹送的禮物也價值不菲，是一對金耳環外加一個金戒指。被放置在小小的盒子裡，真是金光閃閃。

　　錦蘭沒料到姐妹們出手都如此大方，喜滋滋的收了。順便聲明：「你們這禮可算是打水漂了。日後我在杭州生活，等你們出嫁的時候，我可不見得會回來送禮的。」

　　此言一出，各人都笑了起來。

　　錦繡故作沉痛的反省：「誒，錦蘭要是不說。我還真的想不到這一層呢！這次可做了虧本生意了，標準的肉包子打狗啊！」

　　錦蓮反射性的追問：「肉包子打狗什麼意思？」這句新鮮詞匯大家都沒聽說呢！錦茹和錦蘭也眼巴巴的看著錦繡。

　　錦繡好整以暇的答道：「有去無回嘛！」

　　眾人都被逗笑了。再一想。這句話雖然粗俗些，可卻是極為形象生動。用在此刻，很是貼切。

　　錦蘭先還跟著一起笑，待過了片刻，才琢磨出點意味來。再一看錦繡促狹的笑容，立刻嚷了起來：「好啊，錦繡，居然敢拐彎抹角的罵我是狗，我可饒不了你。」說著，就朝錦繡撲了過去。

　　錦繡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機靈的躲過錦蘭的撓癢。嘖嘖，總算反應過來了。

　　錦茹和錦蓮非但沒阻止，反而湊上了熱鬧，撲到一起，也不管誰撓誰，總之，鬧作了一團。

　　笑鬧了一會兒過後，錦蘭正色說道：「錦繡，這次我能如願以償，得多謝你呢！」

　　錦繡笑道：「說這些客套話做什麼，我們姐妹之間還需如此見外麼？再說我可不高興了。」她由衷的期盼好姐妹都能有個美好的未來。

　　錦蘭感動的拉著錦繡的手，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半晌才幽幽的歎道：「當日我們偷偷結拜成姐妹，這些年來，我們互相扶持，總算大家過的都不錯。」現在想來，她真是無比慶倖當年的幼稚舉動。

　　錦繡確實如她所想的那樣，混的最風光如意，而且沒有忘記提攜一干好姐妹。

　　被錦蘭這麼一煽情，錦茹也跟著回憶起了往事：「我記得，結拜這回事還是我提出來的呢！」

　　錦蓮用無比懷念的語氣歎道：「是啊，那個時候，我們都還小。其實哪裡懂得什麼叫姐妹，就這麼傻乎乎的湊到了一起。」

　　錦繡也被勾起了心事，默然不語。

　　似乎只是一轉眼的功夫，她已經十六歲了。從那個處處看人臉色的掃地丫鬟，變成現在人人巴結的大丫鬟，中間流淌的歲月輕快的滑過，讓人悵然若失。

　　昔日的小姐妹，都已經成了窈窕少女。各自奔向自己的美好未來。

　　錦蘭要跟著三小姐遠嫁到杭州，只怕日後見面的機會都極少了吧……

　　錦蘭也浮起了絲絲的感傷，歎了口氣：「我明日就要走了，日後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回揚州的機會。」

　　錦茹眼裡泛起水光，強忍著沒掉落下來：「日後三小姐總有回娘家的時候，你總有機會回來的。實在不成，我們就到杭州去看你。」

　　後一句，卻明顯是安慰之詞了。她們都是身不由己的丫鬟，主子到哪她們就得到哪。錦蘭固然沒機會單獨回揚州來，錦茹她們何嘗有機會到杭州去？

　　錦蓮哽咽著說道：「錦蘭，你到了那邊，人生地不熟的，一定要好好的站穩腳跟。我們都盼著你過的好呢！」

　　錦蘭再也忍不住，眼淚刷刷的流了下來。她緊緊的摟住錦茹和錦蓮，錦繡也伸出胳膊攬住兩人，四人抱成一團，哭了起來。

　　離別最是傷感，今夕一別，不知再次相見是何夕。

　　錦蘭哭的最是厲害，她即將跟著三小姐背井離鄉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家生活，茫然的未來讓人心慌無措。

　　杭州的風土人情和揚州是不是不一樣？展家是個什麼樣的人家？姑爺的脾氣好嗎？展家的丫鬟好相處嗎……

　　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錦蘭既覺得興奮，又有說不出的惶恐。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各人心底離別的感傷總算發洩了一大半。

　　錦繡率先擦了眼淚：「好了，我們不要再哭了。明天就是錦蘭的好日子，我們該為錦蘭高興才是。」

　　錦茹邊擦眼淚，邊不忘挑語病：「明天是三小姐出嫁的好日子才對吧！」錦蘭的好日子……聽起來真是怪怪的呢！

　　錦蘭被這麼一打趣，又是害羞又是好笑，使勁的拍了錦茹一巴掌：「叫你胡說。」都是懷春少女，一提到婚嫁一事總是羞澀的。

　　錦茹「誒喲」一聲，很是誇張的叫了起來：「這是錦繡說的好不好，你不怪她，倒偏偏來怪我。誒，果然會拍一等丫鬟的馬屁啊！」

　　錦茹成心要驅走剛才的感傷氣氛，因此分外的誇張搞怪。

　　錦蓮被逗笑了，用袖子胡亂抹了把臉：「這下我可放心了，就憑這拍馬屁的本事，錦蘭不論到哪裡也都能過的好的。」

　　剛才沉悶低落的氣氛一掃而空，各人又開始高興起來。

　　依依不捨的聊了許久之後，錦繡幾人也不敢再多待。各人都有差事要做，哪裡有這麼多閒空，該回去了。

　　錦繡拉著錦蘭的手，溫柔的叮囑：「錦蘭，你是我們幾個當中最穩重的，做事又圓滑周到。依你的性子，到了展家一定能會過的很好。只要切記一點，你是跟著三小姐去的，不管到了什麼時候，你都得站著三小姐這一邊。」

　　錦蘭連連點頭，認真的說道：「放心吧，這點輕重我是知道的，」

　　到了展家，她能依仗的也唯有三小姐了。再說了，她的賣身契就捏在三小姐的手裡，她不把三小姐伺候好了怎麼成？

　　錦繡抿嘴一笑，不再多說了。錦蘭一直是個聰明人，不用別人教也會做的很好的。她對錦蘭很有信心。

　　錦蓮也上前一步，給予了錦蘭最忠心的祝福：「錦蘭，希望你日後心想事成。」能在展家有個好未來好歸宿。

　　錦蘭忍住眼淚，點了點頭。

　　錦茹依依不捨的摟了錦蘭一把，終於，三人從錦蘭的屋子裡走了出來。

　　從明日起，錦蘭就要離開她們了。

　　錦蘭，你一定要好好的。我們都在默默的為你祈禱和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