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失落的愛情] 秀色滿園 (全文完)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五百五十章　訓斥

　　到了第二天，陸文倫特地喊了二少爺去說話。

　　他狠狠的訓斥了二少爺一通：「……我已經托人替你到戶部爭取空缺，快則十天半月，慢則多等上兩三個月，便能有消息。你這些日子好好的在家修身養性，再敢到處亂跑，我打折了你的腿。」

　　二少爺精神有些萎靡，也不辯解，只是點了點頭。

　　陸文倫看著二少爺這般模樣，又覺得心疼起來，語氣也跟著溫和了不少：「小夫妻有點口角不算什麼，正所謂床頭吵架床尾和，男子漢大丈夫，心胸也該寬廣些。你這幾天就別出去了，在院子裡好好的待著，別鬧騰了。家和才能萬事興啊！」

　　分明是在委婉的暗示二少爺該停止這場夫妻爭鬥了。

　　小口角不算什麼，可鬧到這般樣子就太過分了。傳出去可就太不像話了。

　　二少奶奶的娘家也在揚州城內，稍微有個風吹草動那邊就會知道……

　　二少爺的臉色有些蒼白，卻什麼也沒反駁，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很久很久之前，他就知道，他和大少爺是不一樣的。大少爺任性些驕縱些高傲些都可以，陸文倫總是最看重嫡子的。他不能和大少爺起爭執，因為挨駡的那一個一定是他。

　　他那時候還是個孩子，總會在背地裡委屈的掉眼淚……

　　等時間久了，他漸漸摸索出和大少爺的相處之道。只要他處處忍讓，便能相安無事，雖然憋屈，可日子卻好過多了。

　　沈氏不會苛待他，也不會為難二姨娘。

　　陸文倫也會用贊許的目光看著他，哪怕那目光僅僅是欣慰庶子的聽話安分。

　　可他的心底深處，卻有著不服輸的驕傲和自尊。所以。這麼多年來，他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學業上，功夫不負有心人，這幾年，他開始嶄露頭角，漸漸的綻放出光華。甚至有隱隱壓過大少爺的趨勢。

　　二姨娘在府裡的地位直線上升，大少爺看著他的目光越來越複雜，沈氏越來越忌憚他，陸文倫卻是越來越重視他。

　　他朝著自己的理想邁出了重要的一步。

　　然而，若是沒有人在朝中出力。中了進士之後也有可能在家閒置幾年，想謀個好官職好差事可不是容易之事。

　　所以，他不能讓陸文倫失望。也不能惹惱了同樣為他出力的張家。

　　他平生難得一次的任性也該到此為止了……

　　二姨娘一直在旁邊站著，憂心忡忡的看著二少爺，眼中滿滿的都是心疼。一想到二少爺要對著蠻橫霸道的二少奶奶低頭，她就滿心不是滋味。

　　不過，陸文倫雖然態度嚴厲。但是確實在為二少爺考慮。

　　家宅不寧，可是最最忌諱的事情。哪怕感情不睦，表面也得裝出相敬如賓的樣子來，這麼大張旗鼓的冷戰慪氣可不是長久之事。

　　陸文倫訓斥了一通之後，見天色不早了，索性也不去衙門了。吩咐下去讓廚房做準備，今天府裡要舉行家宴。

　　廚房的管事婆子立刻跑到沈氏院子裡來稟報一聲。

　　沈氏稍微一思忖，就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心裡暗暗冷笑。陸文倫倒是真的疼愛二少爺，這個所謂的家宴，分明就是為了二少爺和二少奶奶特意舉辦的吧！有長輩在場的情況下，小夫妻總不好再慪氣不說話的……

　　沈氏鬱悶歸鬱悶，該做的事情卻沒有怠慢。立刻命人準備桌席菜肴等等。

　　錦繡得了命令，去了廚房安排菜單。順便督促廚娘們做事。

　　一時之間，廚房裡忙碌的人仰馬翻。

　　因為這個家宴是臨時決定的，廚房裡的食材並不充分，再出去買又來不及了。只得用現有的材料儘量做的精緻講究些。

　　錦繡忙裡偷閒，悄悄的琢磨起了起來，不年不節的，又沒逢誰的生辰，好端端的舉行哪門子家宴啊！居然還是陸文倫親自吩咐的，就更令人費疑猜了……

　　待到了中午，錦繡總算明白了過來。

　　陸家的小姐們出嫁了三個，剩下的四小姐年紀尚小，再加上三少爺，都被安排坐到了姨娘們那一桌子。

　　陸文倫一反常態的點名大少爺大少奶奶外加二少爺二少奶奶坐在主桌。

　　二少奶奶極少受到此等待遇，有些意外，又有些欣喜，不由得看了二少爺一眼。

　　二少爺擠了個微笑出來，雖然那笑容極為淡然勉強，可也足以讓二少奶奶激動了。鬱結幾日的心情忽然輕鬆了不少。

　　陸文倫含笑著說道：「怎的沒把耀哥兒帶過來？我都幾日沒看見他了。」

　　二少奶奶受寵若驚，忙笑著說道：「兒媳本是擔心耀哥兒桌席上會吵鬧，才沒敢帶過來。」

　　沈氏笑著說道：「有孩子才熱鬧嘛，嫻姐兒和遠哥兒都在，總之也別想消停。還不如把耀哥兒也抱過來熱鬧熱鬧呢！說起來，我也好多日沒見耀哥兒了，真是怪想他的。」

　　沈氏雖然滿心的不情願，可還是非常配合陸文倫的心意說了一大通。

　　陸文倫很高興的看了沈氏一眼，眼裡難得的流露出一絲溫柔和贊許。沈氏的優點著實不少，做當家主母實在是無可挑剔的。

　　沈氏賣力表現，得到了丈夫的贊許，心情也跟著好了不少。臉上的笑容倒是有了幾分真心。

　　公公婆婆都如此的熱情，二少奶奶真有點輕飄飄如在雲端的感覺。忙吩咐身邊的紫絹回去抱了耀哥兒過來。

　　家宴沒有那麼多規矩，比較隨意，大家吃吃喝喝說說笑笑，氣氛著實不錯。

　　嫁入陸家幾年，這可是二少奶奶第一次做了家宴上的主角。陸文倫和沈氏都對她格外的關照，二少爺也沒板著臉孔，時不時的和她低語幾句，偶爾還夾些菜到她的碗中。之前的冷戰彷彿噩夢一般，再也找不到一絲痕跡。

　　二少奶奶也不傻，自然知道二少爺態度的轉變和陸文倫的訓斥不無關係，心裡很舒坦。

　　說到底，有個實力雄厚的娘家就是好啊！就連公公都向著她呢！

　　在這樣的情況下，二少奶奶有意無意的忽略了錦繡這個眼中釘還站在一邊的事實，笑容越來越多。

　　若有可能，錦繡也不願意在二少奶奶的眼皮子底下晃悠。只可惜，她沒有選擇的權利，她得伺候沈氏吃飯布菜，哪兒也去不了啊！

　　站在她這個角度，無法避免的見到對面的二少爺和二少奶奶。

　　當看到二少爺和二少奶奶的互動之後，錦繡也悄悄鬆了口氣。陸文倫肯出面調停，這對夫妻的冷戰也該告一段落了。二少奶奶也不會再那麼記恨她了吧！

　　至於二少爺……

　　錦繡小心的瞄了二少爺一眼，發現二少爺壓根沒有正眼看她，心裡稍稍放了心。

　　看這情形，二少爺應該已經對她死心了。太好了！

　　二少奶奶也在時刻留意二少爺的舉動，見二少爺看也沒看錦繡一眼，又是高興又是疑惑：這前後的態度轉變的真夠快的，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算了，此刻不適合多想這些，只要二少爺打消了對錦繡的心思就好……

　　陸文倫看著小夫妻有了和好的跡象，心裡很是滿意，頻頻舉杯。

　　這麼一來，各人都喝了不少的酒。

　　五姨娘卻很是奇怪，聲稱身子不舒服，一口酒都不肯喝。

　　四姨娘取笑道：「五姨娘今日是怎麼了？怎的一口酒都不肯喝？我們可都知道你的酒量的。」雖然不能和男子相比，可喝個十杯八杯絕沒有問題。

　　五姨娘不自覺的摸了摸肚子，微笑著推辭：「我這些日子身子不適，待身子好了，再喝酒不遲。」

　　三姨娘眼尖的瞄到了五姨娘的舉動，不由得笑著問道：「是不是受涼了肚子痛？」

　　還沒等五姨娘回答，四姨娘便掩嘴笑了：「該不是有喜了吧！」五姨娘入府多年肚子也沒有過動靜，這麼說卻是赤裸裸的嘲諷了。

　　放在往日，五姨娘早就氣的臉發白了。可此刻，她卻脾氣極好的笑了笑，什麼也沒多說。

　　四姨娘尚沒有什麼感覺，可一邊的二姨娘卻瞧出了一絲端倪來。

　　向來愛打扮的五姨娘這些日子脂粉都不肯用了，總趁著別人不注意的時候低頭看肚子一眼，現在連一口酒也不肯喝……

　　這些代表了什麼？

　　二姨娘心裡迅速的掠過一個猜想，然後擰起了眉頭。

　　希望不要是那樣才好……

　　酒席散了之後，陸文倫興致極佳的領了兩個兒子去了書房裡談話。沈氏則笑眯眯的抱著遠哥兒和耀哥兒，一會兒逗這個，一會兒親親那個，其樂無窮。

　　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在一邊閒聊，氣氛極佳。

　　嫻姐兒不甘受冷落，扁著嘴巴說道：「奶奶好偏心，就喜歡弟弟，都不喜歡嫻姐兒了。」

　　嫻姐兒天資聰慧，不足一歲就會說話，如今更是口齒清楚伶俐，很惹人喜歡。

　　沈氏聽了哈哈大笑：「誰說的？我最喜歡我們的嫻姐兒了。快些過來，給奶奶抱抱。」

　　嫻姐兒嬌憨的撲了過去，沈氏只得將遠哥兒和耀哥兒都交給奶娘抱著，然後抱著嫻姐坐到腿上，狠狠親了一口。

　　就在此時，五姨娘的臉色有些蒼白的站了起來，用袖子掩住嘴，低聲告退。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五百五十一章　喜事

　　沈氏察覺出不對勁來，溫和的說道：「五姨娘這是怎麼了？身子不舒服麼？」

　　五姨娘笑了笑：「這些日子總是胃口不佳，總有些想吐。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涼……」

　　話未說完，五姨娘便覺得胃裡翻騰的厲害，再也忍不住了，跑到屋子外面吐了起來。

　　這動靜著實太過熟悉，在場的女眷都是有經驗的，紛紛冒出了一個念頭：五姨娘該不是有身孕了吧！

　　五姨娘進府快六年了，不知想了多少法子，可肚子癟癟的就是沒動靜。時間久了，沈氏也覺得五姨娘不會再有身孕了。

　　沒有孩子的女人在後院裡不算真正的立足，再受寵也不要緊。因此，沈氏一直沒特別的把五姨娘放在眼裡，倒是對二姨娘和四姨娘諸多防範。三姨娘生的是女兒，構不成任何威脅。

　　若是五姨娘有了身孕……

　　沈氏擰起了眉頭，開始擔憂起來。陸文倫本就寵愛年輕貌美的五姨娘，若是五姨娘再有了身孕，那還不捧到了天上去？

　　心裡迅速的盤算著這些，沈氏口中一刻未停的吩咐：「錦繡，你速速去請謝大夫過來。」

　　錦繡領命去了。

　　謝大夫來了之後，二話不說便走到了精神不佳的五姨娘面前，半閉著眼為五姨娘號脈。

　　五姨娘也緊張的看著謝大夫，心裡怦怦跳的厲害。她月事已經整整一個月都沒來了。經歷過這麼多次失望之後，她也沒敢聲張。唯恐並未懷上身孕被別人取笑。

　　直到近日總有嘔吐泛酸的感覺，她才敢往懷孕上猜想。

　　老天保佑……

　　四姨娘同樣緊張的看著謝大夫，心裡不停的轉著各種念頭。平日裡她總仗著自己生了三少爺，在三姨娘和五姨娘面前趾高氣揚。五姨娘不孕的事情早成了她心裡最痛快的事情之一了。

　　若是五姨娘此次有了喜，今後她還有何優勢可言？豈不是要眼睜睜的看著五姨娘風光一番了？

　　二姨娘和三姨娘表現的稍微鎮定些，可心裡也在各自轉著各種念頭。

　　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笑吟吟的在一邊看著。這等場合，她們兩個說什麼都不合適，還是靜觀其變好了。

　　沈氏輕輕咳了一聲，貌似關切的問道：「謝大夫，五姨娘這是怎麼了？」

　　謝大夫將手移開，躬身應道：「五姨娘身子無大礙，是有喜了。」

　　這句話如同炮彈一般重重的落在各人的心頭。

　　五姨娘一臉驚喜，二姨娘抿緊嘴唇，三姨娘面容平靜，四姨娘震驚的張大了嘴巴。

　　沈氏第一個反應過來。擠出笑容：「這是喜事一樁，錦繡，快些去給老爺報喜。巧珍。取一封銀子來，賞給謝大夫。」

　　錦繡立刻應了，幾步便走到了書房，敲了敲門。

　　陸文倫低沉的聲音傳來：「是誰？」

　　錦繡恭敬的應道：「奴婢錦繡，來給老爺報喜。」說著。推開了書房的門走了進去。

　　報喜？陸文倫訝然：「報什麼喜？」好端端的，哪裡來的喜事？

　　沒有二少奶奶在身邊，二少爺總算瞄了錦繡兩眼。看著那張熟悉的俏臉上的淡然的微笑，他只覺得眼睛和心裡都痛，索性移開視線。耳朵卻不自覺的豎的老長，一字不漏的將錦繡的話都收入耳底。

　　「恭喜老爺。賀喜老爺，謝大夫剛為五姨娘號過脈，說是五姨娘有喜了。」

　　陸文倫又驚又喜又意外。豁然站了起來，大步的走了出去。

　　大少爺愣了一下，也跟著走了出去。

　　二少爺走過錦繡的身邊時，不由得停頓了一下。眼角的餘光不自覺的瞄了錦繡一眼。

　　錦繡半低著頭，沒有正眼看他。好像他是洪水猛獸一般……

　　二少爺心裡流露過一絲苦澀，收拾起心情。大步走了出去。

　　錦繡也說不出心裡是個什麼滋味，默然了片刻，才悄悄歎了口氣，緩緩的走了出去。

　　男女之間果然沒有朋友這個詞語。她和二少爺之間曾有過的那一點情分，如今也是蕩然無存了。在那樣的嚴詞拒絕之後，她和二少爺只能形同陌路了。

　　此刻的五姨娘如同處在雲端一般，多年的夙願總算能得償，她渾身都輕飄飄的，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陸文倫響亮的笑聲傳到了各人的耳中：「好好好！」一連三個好字，足以讓各人都清楚陸文倫此刻的心情是多麼的好。

　　沈氏按捺住心裡的百般思緒，笑著說道：「恭喜老爺，老爺寶刀未老，我們陸府又要添丁了。」

　　陸文倫得意的一笑，極其溫柔的看了五姨娘一眼。

　　五姨娘羞澀的低下頭，心裡的歡喜就別提了。夢想了多年的喜事，忽然就成了現實，還有什麼能比擁有一個孩子更好的事情？

　　幾個姨娘也一一上前賀喜，五姨娘有孕已經成了事實，還是儘快適應接受這個事實比較好。就連四姨娘也笑的極其開懷，彷彿五姨娘懷了身孕對她來說是天大的喜事一般。

　　沈氏笑著說道：「五姨娘既然有了身孕，日後就免了請安這些俗禮了。好好休養身子要緊，若是有什麼不舒服，儘管派人去喊謝大夫。還有，有什麼想吃愛吃的儘管說。」

　　陸文倫容光煥發，笑著瞄了沈氏一眼：「還是夫人想的周到，日後就要請夫人多多照應五姨娘了。辛苦夫人了。」

　　沈氏抿唇一笑：「老爺這麼說可真是折煞妾身了。這都是妾身分內之事，談不上辛苦。」

　　錦繡走進廳中，恰好聽到了這一段對話，不由得啞然失笑。

　　正室聽說小妾懷孕了，非但不能嫉妒發火，還得賢惠大度的應承日後好好的照顧小妾。這簡直是對女人最大一種身心摧殘。

　　也不知道沈氏此刻怎麼還能笑的出來……

　　錦繡對沈氏的感情越深厚，便越覺得沈氏可憐。只可惜，誰也改變不了這一切。包括沈氏自己……

　　當晚，陸文倫很自然的去了五姨娘的院子裡休息。

　　陸文倫年紀也不算小了，到了這個年齡，還能讓身邊的女人懷上身孕，陸文倫也頗為得意。因此，對五姨娘有身孕一事，分外的歡喜。估摸著接下來的幾個月裡，五姨娘受寵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沈氏早已習慣了寂寞冷清的生活，簡單的用過幾口晚飯之後，便找了本書隨意的翻看起來。

　　錦繡去廚房煮了份宵夜端了過去。

　　沈氏沒什麼胃口，淡淡的說道：「放在那兒吧！」五姨娘懷了身孕一事，如同一根細細的刺一般梗在她的胸口，一口氣堵在那兒，既上不去也下不來，別提多窩火鬱悶了。

　　錦繡含蓄的勸說道：「夫人，您晚飯也沒吃幾口，總得吃點宵夜。奴婢特地給您做了銀耳蓮子湯，最是滋補身子了。您就喝幾口吧！」

　　沈氏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白天得強撐著笑臉，到了晚上，沒有外人在，沈氏自然的流露出疲倦和鬱悶來。身邊的幾個貼身丫鬟都是知道她的脾氣的，沒人敢在這時候多說什麼多勸什麼，也唯有錦繡有這個膽量了。

　　巧珍自打上次被沈氏發落過之後，老實的多了。雖然眼饞錦繡和沈氏更親近，也不敢隨意的湊過來了。

　　沈氏本沒有什麼胃口，不過，錦繡的手藝極佳，那碗銀耳蓮子湯甜而不膩，味道極好，喝了一口便想喝第二口，再有錦繡在一邊殷勤的說笑伺候著，沈氏居然在不知不覺中將一整碗都喝進了肚中。

　　錦繡很欣慰，據說心情不好的時候，吃甜食會有助於恢復心情。沈氏總算有了一絲笑容了。

　　沈氏贊了句：「錦繡，你的手藝可真是越來越好了。」也不知道日後誰家兒郎有這個福氣把錦繡娶回家去。真是出得廳堂入得廚房，樣樣都是頂呱呱的。

　　錦繡抿唇微笑：「只要夫人喜歡，奴婢天天做也無妨。」

　　錦蓮識趣的把桌子收拾乾淨，將碗筷端走了。

　　沈氏有了說話的心情，不自覺的絮叨起大少爺和二小姐小時候的事情來。

　　錦繡極為專注的聽著，心裡卻在暗暗唏噓。沈氏明明只有四十歲，可心態卻開始蒼老了。

　　自打二小姐出嫁之後，沈氏最喜歡的事情就是一遍一遍的說些過去的往事。若是沒記錯的話，這些小事她至少也說了五次……還是八次十次？總之，她都能倒背如流了。

　　心裡雖然這麼想，可錦繡卻笑吟吟的仔細聽著。那神情就和第一次聽到一般，時不時的問上一兩句，引的沈氏繼續往下說。

　　心情不好的時候，說話可是排解的最佳方式了。沈氏待她如此好，她也總想著要好好的回饋沈氏。只要能讓沈氏心情好些，哪怕讓她聽上一百遍也無所謂的。

　　素秋佩服的看了錦繡一眼，也虧得錦繡有這般的耐性仔細聽，還表現的如此興致勃勃。換了是她，可真的沒法子做到這一步。

　　沈氏說了半天，覺得口渴之際，巧珍乖巧的捧了一杯茶過來。

　　沈氏舒暢欣慰之餘，心情果然好多了。

　　錦繡至始至終也未提起有關五姨娘的話題，一直陪著沈氏閒聊到了子時，才在外面的床上睡下了。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五百五十二章　病來

　　五姨娘有了身孕之後，地位扶搖直上。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陸文倫倒是有一大半都歇在五姨娘的屋子裡。比起當年四姨娘懷孕的時候去的還要殷勤的多。

　　四姨娘嫉妒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偏又沒什麼好法子應付。

　　沈氏表面功夫做的滴水不漏，各種適合孕婦吃的補品源源不斷的送到五姨娘的院子裡。隔上幾日還會親自去探望。至於謝大夫，在沈氏的叮囑下，也是日日去報到。

　　陸文倫心裡高興，倒是多來了沈氏院子兩趟。

　　錦繡頗為沈氏心酸，為了討丈夫的歡心，就要做到如此卑微虛偽的地步麼？不過，看沈氏倒是樂在其中，也就不予置評了。

　　只要沈氏高興就好。

　　二少爺和二少奶奶也早就和好了，不知道二少爺究竟和二少奶奶說了些什麼，二少奶奶居然沒來找錦繡的麻煩。見了錦繡居然還時不時的露出一絲奇怪的笑容。

　　那笑容裡有驕傲有自得，也有一絲鄙夷和憐憫。

　　那眼神，就像是二少爺拋棄了錦繡似的……

　　錦繡悄悄琢磨了幾回，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不管過程如何，總之結果是她想要的那樣。二少爺已經對她死了心，二少奶奶也不再處處視她為敵，流言漸漸平息，她的日子總算又恢復了昔日的平靜。

　　這件事情當中，最可憐的莫過於告密的素芸了。

　　二少爺本對素芸有幾分的憐惜之心，可經過此事之後，對素芸的心徹底的淡了。素芸徹底的失了寵愛，真正是得不償失。

　　紫絹本就未得過寵愛，也只有二少奶奶在不方便的時候才會讓紫絹偶爾代自己伺候二少爺罷了。因此，二少爺和二少奶奶似乎又恢復到了新婚時的恩愛和甜蜜。

　　二少奶奶特地回了一趟娘家。二少奶奶的娘家二叔在京城戶部任職。又是出錢又是出力的活動之下，終於為二少爺謀到了好的官職空缺。

　　任命書還未下來，不過，陸文倫已經得到了確切的消息，心裡別提多高興了。

　　雖然只是個六品的翰林學士，可卻是在天子腳下，也有資格天天上朝。日後前途一片光明啊！

　　二少爺得了消息，激動的不得了。男兒當有鴻鵠之志，他夢想多年的時刻終於要到來了。

　　二姨娘高興的淚灑當場，哭了半天。

　　二少奶奶縱然有千般不是。可是卻有這樣的背景和家世，對二少爺助益良多。單看這一點，其他的缺點都可以忽略。

　　沈氏也得了消息。笑容便有些難看了，心裡鬱悶的無以復加。

　　偏偏這種情緒不能流露出分毫來，更是讓人憋屈的慌。

　　大少爺自然也是有感覺的，口中恭喜不跌，心裡卻暗暗懊惱悔恨。早知道。他也該更用心些讀書考功名才是。如今眼睜睜的看著二少爺即將走馬上任成為最年輕的翰林學士，心裡真不是滋味。

　　大少奶奶的心情也沒好到哪裡去，臉上卻強打起笑容來給二少爺二少奶奶賀喜。

　　二少奶奶容光煥發，滿臉的驕傲自豪，再也尋不到前些日子的失落和黯然。女人果然都是好哄的，二少爺這些日子老老實實的陪在她身邊。讓二少奶奶渾然忘卻了錦繡一事給她帶來的痛苦。

　　按著陸文倫的心意，自然要大擺宴席慶賀。不過，總得等任命書下來才好發請帖。

　　沈氏收拾起心情。開始著手準備了起來。陸家喜事連連，總歸不是壞事。她這個做當家主母的，得安排佈置好一切瑣事，不能在這個關口讓陸文倫失望。

　　這麼多年來，她也從沒讓陸文倫失望過。

　　偏偏事與願違。好強的沈氏居然病倒了。

　　連日的勞累，心裡總是鬱結不開。再加上夜晚無意中滑落了被子，都成了這一場大病的起因。

　　今日一大早，錦繡就發覺不對勁了。沈氏極少貪睡，不用丫鬟們叫就會早早的起床。可今天卻一直沒有動靜。

　　幾個丫鬟都在屋子外面候著，心裡都很納悶。

　　錦繡上前輕輕敲了門。

　　半晌，才聽到沈氏沙啞的聲音傳來：「進來！」

　　錦繡心裡一緊，沈氏的聲音很不對勁啊！莫非是病了？

　　錦繡急急的推開門，快步走到了床邊。一眼便看到了沈氏懨懨欲睡的樣子，似乎連眼睛也睜不開了。

　　錦繡顧不得主僕之別，用手摸了摸沈氏的額頭，頓時被嚇了一跳。

　　那額頭燙的嚇人……

　　「夫人，您的額頭好燙。我這就去叫謝大夫過來。」錦繡快速俐落的吩咐素秋和錦蓮過來為沈氏梳洗穿衣，巧珍負責照應院子裡的雜事。然後便去喊謝大夫了。

　　巧珍當然不願意受錦繡的指揮，都是一等丫鬟，憑什麼錦繡來指揮她做事？

　　可是其他人都乖乖的聽命做事，她這麼僵持著也不是那麼回事……

　　巧珍只得憋悶的出了屋子，板著臉孔巡查小丫鬟們做事。將氣都撒到了小丫鬟們頭上，時不時的訓斥幾句，不一會兒就把春桃和春杏都罵的眼淚汪汪。

　　錦繡領著謝大夫匆忙的趕了回來，一眼便見到掃院子的春桃一臉委屈的站在那兒，低頭挨駡。

　　錦繡眉頭一皺，淡淡的提醒了一句：「巧珍姐，動靜稍微小一些，夫人身子不適，不要驚擾到夫人了。」

　　巧珍被堵得說不出話來，恨恨的閉了嘴。

　　春桃悄悄鬆了口氣，連忙溜之大吉。

　　沈氏果然是發燒了，溫度著實高，渾身都燙的嚇人。

　　謝大夫不敢怠慢，連忙上前搭脈，然後開了方子，囑咐今日得好好照顧沈氏。務必要在兩日之內退了燒。

　　錦繡連忙點頭應了。心裡沉甸甸的，很是難過。她和沈氏名為主僕，可感情卻日益深厚，見到一向堅強的沈氏病倒後虛弱的樣子，她的心裡真不是個滋味。

　　這時候的醫療條件很落後，就連得小小的感冒都不能小覷。若是放在現代，打針吃藥兩三天就能好。可放在這個時候，卻是不能怠慢。

　　至於發燒，就更得慎重對待了。最要緊的便是早早的退燒了。若是高燒不退，極容易帶出其他病症。

　　錦繡自己不方便出府，連忙將藥方子遞給了朱嬤嬤。朱嬤嬤二話不說便出府去抓藥去了。

　　錦繡和素秋等人將沈氏重新扶到床上去，不停的用濕毛巾為沈氏敷額頭。

　　二姨娘第一個過來請安，一聽說沈氏病了，連忙到屋子裡來探望。

　　沈氏連眼睛都懶的張開，聽到耳邊有說話聲，也無力分辨究竟在說些什麼，只是茫然的搖搖頭。

　　錦繡低聲說道：「二姨娘，夫人身子不適，正需要休息。您不用在這兒了，由奴婢幾個在這兒照應就行了。」

　　二姨娘卻一反常態，異常堅持要留下來伺候。

　　錦繡見勸阻不了她，也只得隨她待在屋子裡。

　　這也怪不得二姨娘如此堅持，本來嘛，主母生病了，就該由小妾們伺候。哪有主母生病小妾卻在一邊逍遙的道理啊！

　　不一會兒，三姨娘四姨娘都來了，爭先恐後的一起留了下來。

　　沈氏生病的消息一傳出去，大少爺夫婦和二少爺夫婦都趕過來探望。

　　沈氏只管躺在床上，哪裡有精神和力氣說話。朱嬤嬤又得抓藥又得熬藥，這應付各位主子的任務自然的都落到了錦繡的身上。

　　錦繡深感責任重大，絲毫不敢怠慢。一遍一遍的向來人解釋沈氏的身體狀況，嗓子都快要冒煙了。

　　沈氏的屋子自然不小，可有這麼多人站在裡面，便顯得擁擠了。再者，個個你一言我一語的匯起來便成了噪音。

　　當留意到沈氏的微皺著眉頭之後，錦繡便大著膽子說道：「奴婢斗膽，還請各位主子到外面坐一會兒，既方便說話，也免得驚擾了夫人休息。」

　　錦繡不卑不亢的站在床邊，言詞簡潔有力，居然隱隱有種沉穩的氣度和威嚴。

　　屋子裡頓時一靜。

　　大少爺率先不滿的反對：「那怎麼行，母親生病了，做兒子的理當在這兒陪著。」大少爺倒是頗為孝順，堅持不肯出去。

　　大少奶奶也點頭附和：「說的是，我這做兒媳的也該留下來照顧婆婆才是。」

　　既然這麼說了，二少爺和二少奶奶當然都不肯出去。

　　「孝」字當頭，誰也不肯在這個時候落於人後。

　　錦繡也拿他們沒法子，只得微笑著請姨娘們出去休息會兒。

　　二姨娘思忖了會兒，便點頭應了。

　　幾位姨娘出去喝茶聊天，總之還在沈氏院子裡，也不算失禮了。

　　錦繡低聲囑咐素秋幾人都出去候著，巧珍卻不大情願出去，錦繡也拿她沒法子，便和巧珍一起留在屋子裡伺候著。

　　錦繡見大少爺等人站在床邊，便端了凳子過去。

　　一排四個凳子，正好把床邊擠的滿滿的。

　　大少爺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見錦繡擰了濕毛巾，連忙接了過去，坐到床邊，溫柔的將毛巾放到沈氏的頭上。

　　沈氏如有所感，緩緩睜眼看了一眼，見到的正是大少爺擔憂的面孔。

　　沈氏心裡很是安慰，無力的笑了笑。

　　大少爺極少見到母親這般虛弱的模樣，心裡酸酸的，坐在床邊卻是一步都不肯動了。

　　不一會兒，朱嬤嬤便端著熬好的藥汁過來了。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五百五十三章　照顧

　　大少爺沉聲說道：「把藥給我吧！」

　　朱嬤嬤一愣，不敢怠慢，將手裡的藥碗遞給了大少爺。

　　大少奶奶連忙上前扶了沈氏起來，二少奶奶不甘落於人後，也跟著擠了過去。

　　大少爺不管這些，只是小心的舀了藥汁送到了沈氏嘴邊。沈氏張口的力氣還是有的，慢慢的喝著，心裡頗感安慰。

　　在這樣的時刻，有兒子如此貼心在身邊伺候，確實是莫大的安慰。

　　只可惜，大少爺不慣做這種伺候人的活兒，總難免有些生疏。一不小心便將藥汁撒到了被子上。

　　大少爺有些懊惱，大少奶奶見狀溫柔的說道：「還是我來吧！」

　　大少爺點了點頭，坐到了一邊，將最佳的位置讓給了大少奶奶。大少奶奶照顧慣了孩子，對餵藥之類的事情頗為熟稔有經驗，一勺一勺的小心仔細的餵過去，一點都沒撒出來。

　　二少奶奶瞄了錦繡一眼，錦繡乖巧的把手裡的溫熱毛巾奉上。

　　二少奶奶立刻淺笑著用毛巾替沈氏擦拭嘴邊。那態度真是親熱的不能再親熱了。

　　沈氏其實很不習慣兩個兒媳如此的親近自己，奈何人家要表現一番做兒媳的孝心，她這個做婆婆的也推辭不得，只得裝作欣慰的看了兩個兒媳一眼。

　　事實上，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如此殷勤主要也是因為大少爺和二少爺就在一邊。

　　二少爺克制了半天，終於忍不住看了錦繡一眼。

　　錦繡全部精神都放到了沈氏身上，壓根沒留意他在看她……

　　二少爺微微垂下雙目，心底有一處隱隱作痛。

　　沈氏喝完藥之後，總算有了些許精神，無力的說道：「你們幾個不用陪著我這個老婆子了，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有錦繡巧珍在這兒照看就行了。」

　　二少奶奶搶著說道：「這怎麼能行。母親身子不適，我們在這兒伺候是理所當然的，我們哪裡放心把您交給丫鬟伺候？」說著，還故意瞄了錦繡一眼，那眼神裡流露出毫無遮掩的鄙夷和輕視。

　　錦繡被噎了一下，只當做沒聽出話外之意，半低著頭，沒有做聲。

　　巧珍知道二少奶奶這是沖著錦繡去的，樂得在一邊看熱鬧。

　　沈氏微微一笑：「有什麼不放心的。錦繡她們日日在我身邊伺候，從無怠慢。」很明顯的袒護錦繡。

　　二少奶奶臉色微微一變。

　　大少奶奶笑著插嘴說道：「母親調教出來的丫鬟自然都是一等一的。我們都眼熱的很呢！只是我們看著母親生病，心裡都不是個滋味，還望母親讓我們盡一份孝心。」

　　這話說的還算中聽。沈氏滿意的看了大少奶奶一眼，微微點頭：「難為你們這麼體貼孝順，若是想留下來，便留下吧！錦繡，去吩咐廚房多備些飯菜。」

　　錦繡領命去了。待走出屋外，覺得外面的空氣特別的新鮮。

　　到了下午，好不容易將幾個主子都勸走了。錦繡才算鬆了口氣。

　　沈氏在床上躺了近一天，到了傍晚之際，謝大夫又過來看了看，見熱度仍然沒退。便吩咐道：「今兒個夜裡一定要細心照應，若是夫人覺得不適，就讓夫人多喝些水。還有，記得多用冷毛巾捂一捂。」

　　錦繡連忙點頭應了。

　　陸文倫一回府，便聽說沈氏生病的事情，二話沒說便趕了過來。

　　沈氏懨懨的躺在床上，半閉著雙目。待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之後。才有力氣睜開了眼睛：「老爺……」

　　陸文倫總算有些良心，三步並作兩步邁到了床邊。溫柔的說道：「你身子不適，就不要說話了，好好的在床上歇著。」

　　沈氏心裡有些酸楚，又有些歡喜。

　　多久沒有見過陸文倫這般溫柔的眼神了？一個月？兩個月？抑或是半年一年了？

　　她自己也記不清楚了……

　　她生性堅強固執，天生少了份女性的溫柔。平日裡再精明能幹也沒用，陸文倫對她的感情少的可憐。可若是讓做出溫順體貼的樣子來爭寵，她又實在做不來。

　　人在生病的時候本就虛弱，沈氏端正冷凝的面孔多了平日沒有的軟弱和蒼白，倒是勾起了陸文倫的憐惜之心了。

　　陸文倫沉聲問道：「今日大少爺二少爺他們來了沒有？」

　　巧珍搶著上去答道：「回稟老爺，都來了，在這兒整整守了一天，剛回去沒多久。幾位姨娘也都來了。只有五姨娘沒有過來……」

　　沈氏接過話茬：「也不是什麼大毛病，要這麼多人來做什麼。五姨娘懷著身子，更不能到我這兒來，若是過了病氣可就糟了。」

　　這份善解人意，讓陸文倫生出了更多的憐惜來：「好了，你不要多說話了，我今晚就在這兒陪著你，哪兒也不去了。」

　　沈氏心裡歡喜，口中卻推辭道：「妾身身子不適，沒法子伺候老爺，還是去別的姨娘那裡吧！」

　　陸文倫皺著眉頭，有些不悅：「你這說叫什麼話，我說在這兒就是留在這兒了。」當他是一天沒有女人都不行的大淫蟲麼？

　　沈氏半推半就的應了，心情陡然好了起來。雖然仍在病中，臉上卻帶著盈盈的笑意。

　　錦繡忍不住打趣道：「老爺，您在這兒，可比夫人多喝兩碗藥還管用呢！瞧瞧，夫人的臉色真是好看多了。」不著痕跡的奉承了陸文倫一記，順便為沈氏扮可憐。

　　陸文倫一愣，旋即笑了起來：「好好好，就沖著錦繡這句話，我這幾天一定每天都來，直到夫人好了為止。」

　　沈氏又喜又臊，臉上浮起一絲紅暈。白了錦繡一眼，笑駡道：「你這死丫頭，膽子倒是不小，居然敢拿主子開心。」

　　錦繡嘻嘻一笑：「奴婢不敢了，以後有實話也不會隨便說了。」

　　陸文倫和沈氏都被逗的開懷一笑。

　　屋子裡的氣氛別提多融洽了。

　　待藥汁端過來，陸文倫甚至親自餵沈氏喝了一碗。

　　陸文倫難得的溫存體貼讓沈氏有些受寵若驚，自然無比的歡喜。

　　不過，到了睡覺之際，沈氏卻堅決不肯讓陸文倫也睡在這間屋子裡。她高燒未退，說不準一夜都輾轉難眠，若是陸文倫也在身邊，定然也跟著睡不安穩。陸文倫白日裡得處理公務，晚上一定要好好休息才行啊！

　　陸文倫拗不過沈氏的心意，便去了院子裡的客房去睡了。

　　客房裡什麼都有，稍微收拾一下就成。

　　這收拾屋子的活兒自然由巧珍搶了去。順便伺候老爺梳洗更衣休息。這麼難得的近身伺候的好機會，巧珍當然不肯放過。

　　錦繡對巧珍那些小九九清楚的很，絲毫沒興趣和她爭搶。她的全部精神都放到了照顧沈氏身上。

　　沈氏果然一夜都沒睡安穩。

　　錦繡錦蓮素秋素琪幾個都在屋子裡面守著，最多就是趴在桌子上眯一會兒，要麼就是趴在床邊小睡一會兒。沈氏稍微有個動靜，各人便能很快的醒過來。

　　到了半夜，沈氏總算睡熟了。

　　錦繡悄悄的抵了抵素秋和素琪兩個，低聲說道：「你們兩人先回屋睡會兒，這兒有我和錦蓮守著呢！」

　　素秋和素琪自然都不肯走。這個關口可正是表現忠心的大好時機，誰也不想錯過了表現機會。

　　錦繡提醒道：「到了明天早上，你們兩個早些過來，換我和錦蓮休息會兒。」不然，四個人都這麼熬一宿的話，明天誰還有精神來伺候沈氏？

　　素秋深以為然，點了點頭，便拉著素琪回去了。

　　錦蓮連連打呵欠，不一會兒便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錦繡也是又睏又累，今天這一整天，她也沒個休息消停的時候。吃也沒吃好，更談不上休息了。

　　少爺少奶奶們雖說是在這兒陪著，可其實什麼忙也幫不上，反而要分出精力來再去伺候主子們。

　　誒，不提也罷！

　　照這情形，明日說不準還會是這副光景。她得抓緊時間睡一小會兒才行。

　　錦繡趴在床邊，雖然姿勢很不舒服，可還是很快的睡著了。

　　半夢半醒中，聽見沈氏難受的囈語。錦繡警覺性極高，立刻醒了過來，忙就著昏黃的燭光看了過去。

　　沈氏的面孔紅紅的，額上冒出了汗珠，顯然很不舒服。

　　錦繡忙起身，輕輕走過錦蓮的身邊，然後擰了條毛巾過來，細細的為沈氏擦去額頭上臉上的汗珠。

　　沈氏微微睜開了眼睛，錦繡擔憂的面孔引入眼簾：「夫人，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沈氏歎了口氣，低聲說道：「還是覺得熱得難受。」

　　錦繡立刻用冷水擰了條毛巾，疊成條狀放到了沈氏的額頭上。那冰涼的毛巾一落到額頭上，沈氏舒服多了，又沉沉的睡了。

　　如此反復幾遍，錦繡算是一夜未睡，熬的眼裡都是血絲。

　　到了天快亮的時候，錦蓮才醒了，揉揉眼睛不好意思的說道：「錦繡，你怎的也不叫我一聲？」

　　錦繡輕笑一聲：「我一個人能應付的來的。」

　　錦蓮見錦繡一臉憔悴，立刻攆錦繡回屋子休息：「我在這兒伺候著，你先回去休息吧！」

　　錦繡想了想，便點頭應了。

　　待走到屋子門口，錦繡自然的看了隔壁的巧珍屋子一眼，立刻察覺出不對勁來。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五百五十四章　道歉

　　奇怪，巧珍的屋子裡好像空蕩蕩的沒有人似的？

　　那門關的不算緊，從門縫裡看過去，分明是空蕩蕩的沒人在……

　　錦繡微微皺眉，巧珍這一夜都沒在沈氏的屋子裡露過面，又沒回自己的屋子，那她會去了哪兒？

　　答案只有一個……

　　巧珍躡手躡腳的走了過來，見到錦繡站在門邊，也不由得一愣，強自笑道：「天還沒亮，你怎的就起來了。」

　　錦繡啞然失笑，淡淡的說道：「我一夜沒睡，趁著這個時候回來休息會兒。」

　　巧珍語塞，然後說道：「我在老爺那裡值夜伺候，這是回來換個衣服，待會兒還得過去伺候老爺起床更衣呢！」這個理由倒也充分，不管怎麼說，陸文倫身邊也不能沒人伺候。巧珍值夜也不算逾矩。

　　只是，真的不是錦繡多心，怎麼聽怎麼覺得巧珍的話裡透出一分心虛呢？

　　錦繡似笑非笑的看了巧珍一眼，輕飄飄的說道：「辛苦巧珍姐了。」

　　巧珍強自鎮定，笑著說道：「都是分內之事，有什麼辛苦不辛苦的。你快些回去睡會兒吧，今天還有的忙呢！」

　　說完，也不等錦繡回話，便迅速的推門進了屋子。唯恐錦繡再拉著她說下去似的……

　　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看著那扇關的緊緊的房門，錦繡思忖了半晌，便進了自己的屋子。

　　算了，不管巧珍打的是什麼主意，也不關她的事。隨巧珍怎麼折騰去吧！

　　還是睡覺休息要緊。

　　惦記著沈氏的病情，錦繡睡了一共不到兩個時辰便起床了。匆忙吃了幾口飯，便去了沈氏的屋子裡。

　　果然又是熙熙攘攘的一天。

　　該來的都來了，就連不該來的五姨娘也來冒了個頭。還沒等展現關切之情，就被沈氏皺著眉頭攆了回去：「你懷著身孕。到我這裡來做什麼？快些回去吧！」

　　五姨娘趁勢撤退。

　　四姨娘怎麼看五姨娘怎麼不順眼，在二姨娘三姨娘面前嘟噥道：「誰沒懷過孩子，偏她最嬌貴。」

　　三姨娘忍俊不禁，安撫了四姨娘幾句。

　　沒好意思說出口的是，當時四姨娘懷有身孕的時候，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常常派丫鬟去喊了陸文倫陪她，理由當然是身子「不適」。

　　二姨娘因為二少爺的喜事一直心情極好，即使坐在那兒一言不發，也是眉眼含笑。

　　四姨娘眼珠轉了轉，湊了過去。笑著奉承道：「二姨娘，二少爺的任命書就快來了吧！」

　　二姨娘最喜歡別人問及這個話題，笑著答道：「這可不太清楚。應該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了。」不巧的是，沈氏偏偏病倒了。老天保佑沈氏快些好起來才是，不然二少爺的慶功宴可沒人操持了。

　　三姨娘贊了二少爺幾句：「二少爺如此有出息，又孝順聽話，二姨娘日後可有福氣了。」

　　二姨娘怎麼也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假意謙虛：「我可不敢當，這可都是夫人調教有功。日後二少爺該好好的孝順夫人才是。」

　　是啊，明面上沈氏才是二少爺的母親。二少爺日後要孝敬的第一對象也是沈氏才對。她這個小妾是上不得檯面的……

　　二姨娘按捺住心裡的那抹黯然，心想只要二少爺能博得好前程就好。其他的，都沒什麼要緊。

　　四姨娘羨慕不已，歎道：「我只盼著日後三少爺能有二少爺一半有出息就好了。」

　　整日生活在深宅大院裡的女人們。來來去去琢磨的不過是丈夫的寵愛和兒女的前程。

　　幾個姨娘在外面坐著喝茶聊天，雖然擔了個伺候的名聲，實則逍遙自在。

　　兩位少爺少奶奶都待在屋子裡。

　　今日素月和素芸也都跟著來了。

　　素月嬌豔更甚往日。名正言順的成了主子，素芸的氣質也有了不小的變化。再無往日的畏縮，一派落落大方。

　　素芸氣色卻不大好，臉頰消瘦了一大圈，愈發顯得眼睛大大的。煞是惹人憐愛。

　　素芸含著眼淚上前行禮問安：「奴婢得知夫人身子不適，心裡甚是掛念。」

　　沈氏微微點頭。也沒多少力氣說話。她自然看的出素芸的失落和憔悴，只可惜此刻她也沒精神力氣追根問底。

　　其實，不用多問，她也能猜得出其中的原因。能讓一個女子這麼快的萎靡黯然，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失了寵愛。

　　二少爺和二少奶奶和好之後，似乎感情又恢復了和睦恩愛，肯定冷落了素芸了。

　　二少奶奶笑吟吟的瞄了素芸一眼，心裡很是暢快。不管二少爺是為了什麼冷落了素芸，總之，對她來說，都是件好事。她才不會傻的去刨根問底呢！

　　錦繡敏感的察覺到素芸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臉上，那眼神很是複雜。

　　錦繡不願多看素芸一眼，不著痕跡的扭過了頭去。

　　素芸備受冷落一事，她也有所耳聞。二少爺對素芸的態度有了如此大的轉變，自然是因為素芸做了不該做的事情惹惱了二少爺。

　　至於素芸做了什麼，還用問麼？

　　若不是素芸告密，二少奶奶怎麼可能知道那件衣裳是自己親手做的送給二少爺的？

　　知情人寥寥無幾，錦蓮不可能洩密，小路子也是守口如瓶，那麼，這個告密者非素芸莫屬了……

　　錦繡退出了屋子，打算去廚房看看。這麼一堆人，總得安排好午飯才是。

　　素芸咬著嘴唇，悄悄的也跟著退了出去。這院子裡的一草一木，素芸都很熟悉。因此，她很快的找了個廚房必經之路等著錦繡。

　　錦繡從廚房出來，沒走幾步便遇上了素芸。錦繡淡淡的和素芸打了個招呼，便打算走過去。

　　素芸連忙喊住了錦繡：「錦繡，你等一等，我有話要和你說。」

　　錦繡腳步一頓，淡然的說道：「有什麼你就說吧，記得長話短說，我還得回去伺候夫人呢！」

　　素芸縱有千言萬語，對著錦繡冷淡的背影卻也是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半晌，才低低的說道：「錦繡，對不起……」

　　彼此都是聰明人，很多話無需明說，便都知道指的是什麼。

　　錦繡莞爾一笑，轉過身來：「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何需道歉？」事實上，她該感謝素芸才是。

　　二少奶奶一怒之下剪碎了那件衣裳，和二少爺大吵了一架。促使二少爺來找她，她也借機和二少爺攤了牌。

　　若沒有素芸的推波助瀾，只怕這件事情還沒完沒了。

　　素芸羞愧的低下了頭，認定了錦繡是在譏諷她：「都是我的不是，我不該對二少奶奶說了那番話……」

　　若是知道後果如此，她一定不會做出當日的舉動來。

　　現在的她，飽嘗了私心作祟的苦果。

　　二少爺和二少奶奶和好如初，她夾在其中裡外不是人。二少奶奶不待見她是常事，可二少爺也因此惱了她，對她徹底的冷淡下來。再也不肯進她的屋子了……

　　素芸側過臉去，用袖子悄悄擦去眼角的淚水。

　　錦繡歎了口氣，語氣溫和多了：「素芸姐，我真的沒有怪你。我對二少爺沒有非分之想，我跟你說過的。可你總是以為我說的是違心話。實話告訴你，若是我有那份心，早就如願了。不必等到今天。現在你總該放心了，我不會到二少爺身邊去，你不必要處處視為我敵。我從來都不是你的敵人，以前不是，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是。」

　　素芸身子一顫，哽咽著說道：「錦繡，你別再說了，我實在是沒臉見你了。」

　　那顫抖的瑟縮的肩膀，如風中落花一般無力。

　　錦繡默然了。

　　她和素芸之間很微妙，雖然熟悉，可從來都不是朋友。素芸對她的敵意若隱若現，她也沒那個心胸視而不見。

　　素芸此刻確實真心的後悔了，可誰也說不準她什麼時候為了別的利益就再次針對自己。算了，她們倆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少見面少接觸為妙吧！

　　錦繡意思意思的勸了兩句：「素芸姐，此事已經過去了，以後不必再提了。你還是把精神多放些到二少爺身上。」別來關注她這個小人物了。

　　素芸淒然一笑，眼角邊淚光依稀閃現：「二少爺他……他因為這件事情惱了，再也不肯理我了。」

　　錦繡歎息，只得安慰道：「二少爺生氣也不過是一時的，不會總這樣的。等熬過了這一陣子，自然就好了。」

　　隨口之言，素芸卻聽進了心裡，頓時有了精神：「錦繡，你真的這麼想嗎？」

　　呃，她隨口說說而已，不負任何法律責任的好不好……

　　可是，對著那雙滿含期盼的可憐兮兮的雙眸，錦繡實在狠不下心來。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說到底，素芸也只是個可憐的女人罷了……

　　錦繡微笑著說道：「二少爺最重情義，頂多惱你一陣子，不會真正不理你的。你只要好好的表現，日後總還有機會的。」

　　素芸點點頭，眼裡又閃出了希冀的光芒。

　　把所有的愛和希望都放在一個男人身上，這樣的人生還有自我嗎？

　　錦繡心底悄然歎息，笑著和素芸道別。

　　她沒有替別人傷春悲秋的時間，還有一大堆子事情等著她做呢！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五百五十五章　私心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沈氏喝了五六天的藥，總算漸漸好轉了起來。

　　陸文倫說話算數，果然連續來了幾日。每天晚上照慣例是睡在客房裡，無一例外的，都是由巧珍去伺候。

　　素秋幾人也很快的留意到了這一異常。

　　素秋有意無意的在巧珍面前試探了一回：「巧珍，你日日伺候老爺未免太過辛苦了，要麼，今晚換我去伺候好了。」

　　「不用不用。」巧珍脫口而出斷然拒絕。

　　待看到素秋疑竇的眼神之後，巧珍才驚覺自己的反應有些過度，連忙補救了兩句：「老爺說我伺候的周到，不必換人了。」

　　素秋似也察覺出了什麼，微笑著譏諷道：「這麼說來，倒是嫌我做事不仔細了。」素秋在沈氏身邊待的年頭最多，若論資歷和穩重，實在是無人能及。

　　巧珍故意當做沒聽出素秋語氣中的嘲諷，笑著說道：「這話說的可不妥，若是誰敢嫌棄我們素秋，我第一個便饒不了她。」

　　素秋輕輕的哼了一聲，懶的再說什麼。

　　待巧珍一離開，素秋就拉了錦繡到一邊說起了悄悄話：「錦繡，你有沒有覺得巧珍有點不對勁？」

　　錦繡心裡了然，巧珍的那點子花花心思漸漸顯露了出來，就連素秋也有所察覺了。

　　錦繡不答反問：「巧珍哪裡有什麼不對勁？」

　　素秋撇撇嘴：「老爺一來，她就殷勤的不得了，近身伺候的活兒都被她搶了去。我說要替她分擔一點，她連理都不理我。你說，她是不是……」說話點到即止也是一種境界。若說的太直白反而不雅。

　　錦繡輕笑了聲：「這我可不敢說。」

　　不敢說，也就是不方便直說的意思。

　　素秋想了想，悄悄掩嘴笑了起來：「有些人癡心妄想。也不知道會落的什麼下場呢！」這是沈氏的逆鱗，巧珍敢去這根捋鬍鬚，嘖嘖！

　　沈氏說話的聲音傳來，兩人的閒話立刻告一段落，連忙進屋子伺候去了。

　　陸文倫也在屋子裡待著，正陪著沈氏閒聊，話題圍繞著二少爺的慶功宴打轉。任命書已經到了，慶功宴便定在了五日之後。

　　陸文倫只負責動動嘴，卻不知道為了辦好一次宴席，沈氏要花費多少精力和時間。

　　從擬定客人的名單。到撰寫名帖，再到派人送貼，這還不算忙碌。真正繁瑣的事情都在後面。要擬定菜單安排管事婆子們採購東西，再要安排人手伺候桌席等等。這才是看似不起眼卻是最最繁忙的步驟。

　　沈氏身子好了大半，可總不如往日有精神，商量了一會兒，便有些精力不支了。

　　陸文倫沒留意。兀自興奮的說道：「……到時候，請個戲班子過來熱鬧熱鬧吧！」這等大喜之事，自然該好好的熱鬧一番。

　　沈氏稍微思忖了一會兒，便點頭應了，然後便商議起請哪個戲班子。

　　陸文倫心中自有主意，笑著說道：「便請個越劇班子來吧！」

　　沈氏雖然料到了這個答案。可待真正聽到陸文倫這麼說，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

　　五姨娘便是從越劇班子裡出來的，揚州城最出名的越劇班子只有一個。陸文倫特地點名讓請了這個戲班子來。定然是有些私心的……

　　陸文倫見沈氏沒吱聲，有些訕訕的解釋道：「五姨娘這些日子情緒不大穩定，總惦記著故人。」

　　五姨娘無親無故，自小便在戲班子裡長大。所謂的故人，指的便是戲班子裡的人了。請了這個戲班子過來。也可以稍微慰藉五姨娘的心情。

　　再想深一層，這何嘗不是五姨娘在借機邀寵？順便還可以在故人們面前炫耀一番知府大人的寵愛……

　　沈氏淡淡的應道：「既然這樣。妾身明日便派人去戲班子說一聲。」

　　陸文倫自然能察覺到沈氏有些不快，一時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說來也很是奇怪，在幾個姨娘們面前，陸文倫向來如魚得水，哄人的話語張口就來。可偏偏到了沈氏面前，他便拘謹了不少。

　　對著沈氏端正矜持的面孔，他自然也跟著拘束了起來。遠遠不如在姨娘們面前來的輕鬆自如。除了說些正事，便沒有多少話好說了。因此，兩人相處的時候總帶著一些冷凝和尷尬。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此話一點不假。好像從多年以前兩人便是這麼相敬如賓，時間久了，這情形非但沒有改善，反而愈演愈烈。

　　兩人默默的對坐著，各懷心思。

　　錦繡站在旁邊，把這一切盡收眼底，心裡暗暗歎息。

　　沈氏什麼都好，唯獨這一點最不好。作為一個女人，沈氏實在是缺少了些溫柔和嫵媚。又愛板著面孔，又不擅於迎合。

　　姿色也是有幾分的，可比起幾個姨娘來卻是有所不及。再加上這麼一個性子，也難怪抓不住陸文倫的心了……

　　果然，陸文倫也待不住了，匆匆說了句早些安置便去了客房休息。

　　沈氏暗暗咬牙，她的身子已經好了大半，本以為陸文倫今晚會留宿在她的屋子裡的……

　　眼見著沈氏臉色不好，各人都加倍的小心伺候。

　　錦蓮為沈氏梳髮，手勁已經輕柔的不能再輕柔，可還是難免扯到了幾根髮絲。沈氏眼睛一瞪，不輕不重的數落了幾句。

　　錦蓮眼圈一紅，不敢辯駁，唯唯諾諾的應了。

　　素琪最是狡猾，一看情形不對，索性出去拎熱水。

　　沒料到沈氏還是留意到她了，淡淡的吩咐道：「素琪，讓廚房送些熱水過來，我要沐浴。」

　　素琪忙應了差事，快步去了。

　　見錦蓮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錦繡不免有些心疼，笑著走上前來，接替了錦蓮手裡的事情：「夫人，您消消氣，奴婢來伺候您梳頭。」順便使了個眼色給錦蓮，錦蓮知機退到一邊。

　　沈氏的火氣已經發出來不少，倒沒有甩臉子給錦繡看。

　　錦繡很清楚沈氏在為什麼惱火，手裡慢慢的為沈氏梳髮，口中斟酌著言詞：「夫人，奴婢覺得，五姨娘懷了身孕之後，做事似乎有欠妥當呢！」

　　沈氏揚起眉毛，「哦」了一聲，語調高高上揚。

　　錦繡笑著說道：「五姨娘是戲子出身，我們府裡的人都知道。可思念故人，也不該央求著老爺請了越劇班子過來。這麼一來，豈不是所有客人都知道了麼？」

　　豈不是讓所有人都低看一眼了？戲子出身可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情呢！

　　沈氏一琢磨，可不是這麼回事麼？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

　　錦繡又接著說道：「這次宴席本是為了二少爺準備的，可老爺偏偏聽了五姨娘的建議，請個越劇班子來出風頭。二姨娘知道了，也不知道會怎麼想呢！」

　　聽了錦繡含蓄的暗示，沈氏忍不住樂了起來。

　　對呀，她怎麼沒想到呢？

　　五姨娘這麼做，無異於和二姨娘爭寵。二姨娘若是高興才是怪事。

　　能讓二姨娘不痛快的事情，沈氏還是很樂意做的。嗯，明天一大早便派岳婆子去戲班子一趟。

　　沈氏笑著瞄了錦繡一眼，心情大好：「你這丫頭，也不知道怎麼生出了這副玲瓏心腸。」

　　錦繡嘻嘻一笑：「跟著夫人久了，便學了一點。比起夫人，奴婢可差的遠了。」

　　這馬屁拍的……真讓人覺得愉快！

　　沈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錦蓮和素秋暗暗對著錦繡豎大拇指，錦繡這份哄人的功夫，簡直稱得上大師級別了。寥寥數語，便能哄的沈氏喜笑顏開，放眼整個陸府，錦繡若自謙第二，絕對無人敢稱第一。

　　再想起巧珍拙劣諂媚的逢迎拍馬，更讓人忍不住歎息了。

　　人比人，氣死人啊！

　　沈氏心情愉快的洗了個熱水澡，泡在熱氣騰騰的熱水桶裡，嗅著花瓣的香味，再有丫鬟們伺候洗頭髮洗身子，別提多愜意了。

　　沈氏閉著眼睛，隨口的問了句：「巧珍人呢？」

　　素秋搶著答道：「巧珍去伺候老爺梳洗安置了。」

　　「伺候」的含義也是很豐富的，伺候枕席也是「伺候」的一種。不知道沈氏能不能聽出她的暗示……

　　沈氏眯著眼睛，眼底閃過一絲冷冷的光芒：「這幾晚都是巧珍主動去的麼？」

　　「主動」兩個字也用的很巧妙。

　　沈氏前幾日昏昏沉沉，哪裡還有精神力氣安排這些瑣事。錦繡忙著照顧她，巧珍卻跑去伺候陸文倫，這等行為……哼！

　　錦繡想了想，便說道：「夫人，奴婢本不想說，怕您知道了不高興。不過，這幾個晚上，確實都是巧珍主動去的。」

　　素秋哪裡肯放過這個好機會，連忙添了一句：「奴婢今晚要去伺候，她也不肯，硬是一口回絕了。」

　　沈氏冷笑了一聲：「她倒是會把握機會。」

　　錦繡不肯再往下說了，沈氏如此精明厲害，不用丫鬟們多嘴也知道是怎麼回事。此刻保持沉默才是上策。

　　素秋卻急急的想表現一番，搶著說道：「夫人，您可不能容巧珍這麼下去了。若是……若是讓她……」上了老爺的床，那可就遲了。

　　沈氏擺擺手：「行了，不用說了，我自有計較。」

　　素秋閉了嘴，心裡卻是喜滋滋的。

　　巧珍啊巧珍，你就等著倒黴吧！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五百五十六章　探聽

　　待洗過了澡之後，沈氏沒有睡覺，一直坐在床邊，抿著嘴唇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主子不睡，丫鬟們自然都沒有睡覺的資格，都在屋子裡守著候著。

　　錦繡思忖起來，沈氏不會是想去捉姦吧！

　　錦繡對捉姦這回事毫無興趣，當年的如夢事件雖然她沒有親眼得見，可後來如夢的淒慘模樣她卻是看的一清二楚。自此之後，她便對此事敬而遠之。

　　哪怕她早就知道巧珍的異心，她也未曾想過要在沈氏面前告密。

　　可事情發展到眼下這個地步，巧珍的異心再也遮掩不住，各人想裝作看不出來都不可能。

　　沈氏的性子擺在那裡，壓根不可能容得下這種事情。

　　燭光裡，沈氏的臉色忽明忽暗，讓人琢磨不透沈氏到底在想什麼。

　　素秋此次表現積極，估摸著是太想看到巧珍遭殃了，便有些沉不住氣。已經是第五次的試探沈氏了：「夫人，這麼晚了，奴婢伺候您睡下吧！」若是想去捉姦，時候也差不多了。再這麼等下去，可真是急人呢！

　　說起捉姦，素秋可是有經驗的。幾年前的如夢事件，素秋便跟著去了「現場」。自然是混亂的，不過，也很刺激就是了。

　　沈氏搖搖頭，淡淡的說道：「不急。」

　　素秋心裡一喜，這麼晚了，沈氏不急著睡覺，自然是在等合適的時機了。

　　素琪有些冒失的問了句：「夫人，若是想到客房那邊去，可不能耽誤了時候……」去的太遲了，估計什麼也捉不到了。

　　沈氏凜冽的目光瞪了過來，素琪不自覺的將下半截的話咽了回去，不敢再抬頭。

　　沈氏冷冷的說道：「你們不必多說，我自有主張。」

　　幾年前的那一次。陸雲霄是晚輩，她無須顧忌什麼，想去捉姦便去了。

　　可這次的主角卻是陸文倫，是她的丈夫，是這個陸府的男主人啊！若較真起來，陸文倫看中哪個丫鬟拉了上床，也只能咽下這口悶氣。

　　再者，一切都只是推斷。誰也沒有親眼看見巧珍爬上了陸文倫的床。若是就這麼冒冒然闖了過去，卻什麼也沒逮著，那才叫丟人呢！

　　因此。沈氏看似果斷，其實心裡正在猶豫。

　　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萬無一失呢？

　　錦繡倒是猜到了沈氏的顧忌，稍微一猶豫。便輕聲提議：「夫人，要不，就讓素秋先到客房那邊探探動靜再說吧！」

　　所謂的「探探動靜」，也就是聽牆角的意思。

　　沈氏一楞，朝素秋看了過去。

　　素秋顯然不大樂意。熱鬧當然想看，可自己打頭陣就沒多少意思了。若是什麼事情也沒發生，她白跑了一趟不說，說不準還會被心胸狹窄的巧珍給記恨上了。

　　哼，錦繡也太狡猾了。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推來給她……

　　可沈氏分明是贊成這個提議的，不然。也不會用那種眼神看著她了。

　　素秋咬咬牙，點頭應了下來：「奴婢這就去。不過，奴婢一個人力量單薄。若是出了什麼意外，只怕應付不來。還請錦繡陪我一起去吧！」

　　得，還是把錦繡拖下了水。

　　錦繡還沒來得及推辭，就聽沈氏「嗯」了一聲。

　　這趟渾水避也避不開了。素秋果然機靈，一點虧也不肯吃。

　　錦繡暗歎晦氣。打起精神來領了差事，和素秋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屋子。

　　素秋心情好的很。笑眯眯的問道：「錦繡，我們總得找個藉口過去吧！」素秋當然高興，只要有錦繡出面，巧珍自然就會把帳記到錦繡頭上去了。不管事情成與不成發展到何等地步，她都不用擔心。

　　錦繡想了想，說道：「見了巧珍，便說是夫人派我們過去看看有什麼地方要幫忙的就行了。」這個藉口也說的過去了。

　　當然，也有可能根本什麼都不用說……

　　素秋呵呵一笑，不無討好的贊道：「還是你的腦子靈活，就這麼說吧！」

　　錦繡瞄了素秋一眼，懶得再說什麼。

　　轉過一排屋子，便到了客房。

　　客房一共六間屋子，每兩間都是打通的，中間有門可以出入。陸文倫習慣睡在左數起第二間。巧珍若是值夜的話，便該睡在第一間才是。

　　錦繡輕手輕腳的推開了房門，屋子裡的床果然空蕩蕩的。

　　錦繡說不上是失望還是別的什麼感受，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

　　素秋既緊張又興奮，悄悄的抵了抵錦繡，嘴唇開開合合，卻是一點聲音都沒有。仔細一看，卻是在說：「過去聽一聽。」

　　錦繡點了點頭，拉著素秋的手，一起慢慢的走到了門邊。

　　陸府處處皆講究，便連這客房的門也都是上好的梨花木所制，厚厚實實的，隔音效果很是不錯。

　　錦繡和素秋兩人悄悄的將耳朵貼在門板上，仔細的聽著隔壁傳來的動靜。

　　門那邊，隱隱約約的傳來說話聲，依稀便是巧珍說話的聲音。

　　錦繡努力豎起耳朵，只聽到一部分：「……老爺，奴婢一直仰慕您……還望老爺不要嫌棄奴婢蒲柳之姿……」

　　再然後，就沒了動靜。

　　再過一會兒，悉悉索索的類似脫衣的動靜又傳了出來。

　　素秋有些激動，不由得捏緊了錦繡的手。心似要跳出胸膛外一般。雖然滿心期待著來捉姦，可是真正聽到這種曖昧的聲音，情竇初開的黃花閨女不可能無動於衷，臉頰也跟著發燙了。

　　彷彿那個正在做壞事對著主子投懷送抱的就是自己一般……

　　錦繡對這等動靜倒是頗為適應。陸文倫來沈氏這裡過夜，幾乎都是由她值夜的。因此，屋子裡正在發生的事情和傳出的曖昧聲響對她沒有多少影響。

　　見素秋仍然在紅著臉聽牆角，錦繡忙扯了扯素秋的衣角。

　　一次沒有反應，又反復扯了幾次，素秋終於反應了過來。羞紅著臉和錦繡一起出了屋子。

　　待走出幾步之後，微涼的晚風吹來，素秋發燙的臉頰總算稍微降低了溫度。

　　「老天，巧珍的膽子真大！」素秋不由得嘟噥了一句，語氣不自覺的透露出鄙夷和輕視，又隱隱的有些羨慕。

　　做丫鬟的，難免都做過這種類似的美夢。只是敢付諸行動的人少之又少罷了。

　　錦繡啞然失笑，不由得調侃了素秋一句：「看來素秋姐很羨慕巧珍啊！」

　　素秋咳了兩聲，正色說道：「不要胡說，我才不是那種不正經的女人呢！」哼，主動投懷送抱的都不是正經女子。只有最最輕浮的女人才會做出那樣的舉動來呢！

　　錦繡抿唇一笑，也不再多說什麼，三步並作兩步便到了沈氏的屋子裡。

　　沈氏直直的坐在那兒，臉色有些僵硬，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總之沒好看到哪兒去就是了。見錦繡和素秋回來，沈氏也有些微的緊張，卻強自鎮定：「怎麼樣？」

　　素琪和錦蓮一起看向素秋和錦繡這邊，眼裡滿是興奮和緊張。

　　素秋不肯吱聲。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沈氏知道這事情之後一定會很生氣。她才不想出這個頭呢！

　　錦繡只得上前一步，低聲的說道：「夫人，您還是早些過去吧！」此刻過去，便能抓個正著了。

　　錦繡的話語很含蓄，可足以說明一切了。巧珍的的確確就在陸文倫的屋子裡，果真背叛了沈氏……

　　沈氏的心徹底沉到了谷底。

　　之前還曾抱有一絲幻想，希望那只是眾人多心。希望巧珍根本沒做出那等背叛主子的舉動來。希望陸文倫能夠抵制住年輕貌美少女的誘惑……

　　現在，這一切都成了現實。

　　好個「忠心耿耿」的巧珍！

　　好個正義凜然的陸文倫！

　　你們便是這麼對我的麼？

　　一股抑制不住的怒火和羞辱在沈氏的心頭蔓延，雙重背叛的痛苦讓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豁然起身，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們都隨我來！」

　　她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可還沒等邁步，沈氏的身子便晃了一晃。

　　錦繡大驚失色，立刻搶上前去扶住了沈氏：「夫人，您怎麼了？」素秋等人也被這個意外嚇了一跳，忙上前一起圍住了沈氏。

　　沈氏臉色有些蒼白，半晌說不出話來。

　　沈氏身子本就虛弱，怒火一沖上頭腦，便有些撐不住了。只覺得雙腿都發軟了，再也站不住了。

　　錦繡擰著眉頭，扶著沈氏坐到椅子上。錦蓮快速的倒了杯熱茶過來，餵沈氏喝了兩口。素秋過來捶背，素琪過來按揉太陽穴。

　　折騰了好一會兒，沈氏才算恢復了些許精神。

　　錦繡柔聲勸道：「夫人，您消消氣。事情已經這樣了，您再生氣也是無濟於事。還是想一想接下來該怎麼做吧！您若是身子不適，要麼索性等明日早上再說吧！」

　　看沈氏這副樣子，估摸著也經不起現場捉姦的刺激了。好不容易休養好的身子，可禁不住這樣的折騰啊！

　　沈氏沒有心情說話，眼裡噴射出的怒火讓人心驚。

　　她一字一頓的說道：「不，我等不到明天早上。現在就過去。你們扶著我去！」

　　她怎麼可能等到明天早上？她恨不得現在就把巧珍揪出來……

　　錦繡不敢再勸，點了點頭，和素秋兩人一左一右，扶著沈氏往客房走去。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五百五十七章　捉姦

　　沈氏的腳步不算快，一步一步都那麼的沉重。

　　錦繡和素秋兩人承擔了沈氏大部分的重量，都覺得有些吃力。只是，誰也不敢出聲，默默的陪在沈氏身邊。

　　素琪和錦蓮兩個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沒有人敢說話，氣氛凝滯的可怕。

　　待走進客房，沈氏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她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那扇門，半晌沒有出聲。

　　一行五人，卻俱是靜靜的站在門邊，一點聲音也沒有，怎麼看都有點詭異。

　　那扇厚重的門也擋不住門那邊的屋子裡的動靜，令人耳熱的呻吟聲隱隱約約的傳來，如同針一般刺在沈氏的心頭。

　　沈氏的眼中流露出令人心悸的寒意，一字一字的從口中擠出來：「去敲門！」

　　撞開門效果更佳，只是總得給陸文倫留些顏面。總不能讓所有的丫鬟都見到裡面兩人赤裸裸的醜相……

　　沈氏咬咬牙，拳頭捏的很緊。

　　素秋只當做沒聽見沈氏的吩咐，裝聾作啞的攙扶著沈氏。素琪就更不用說了，眼睛一直看著地面，彷彿那裡有金子一般。

　　錦蓮膽子本就小，更不必期待錦蓮挺身而出了。數來數去，冷靜沉穩的自己果然是敲門的最佳人選。

　　錦繡心裡暗暗歎氣，振作起精神來。走到了門邊。然後不疾不徐的敲了敲門，唯恐裡面正「忙」的人聽不見，因此敲的很重，手有點痛。

　　聽到敲門聲，那細細的呻吟聲陡然停了。

　　接著，有些慌亂的女子聲音響了起來：「誰？」赫然是巧珍的聲音。

　　還沒等錦繡回話，就聽沈氏冷然的聲音響了起來：「是我，開門！」

　　這短短的幾個字無異於石破天驚。屋子裡響起了重重的抽氣聲。

　　雖然沒有親眼得見，可錦繡的腦海中卻浮現出屋內慌亂不堪的情景：赤著身子的巧珍慌亂驚恐的穿上衣服，手一直在顫抖。臉色慘白一片。陸文倫也難得的尷尬難堪，胡亂的拿起衣服往身上套……

　　沈氏卻沒耐心再等下去了，走近門邊。冷冷的說道：「若是再不開門，我就讓人撞了門進去了。」

　　那冷森森的聲音直直的穿過厚重的門，聽在屋內巧珍的耳中，無異於催命符。

　　門咿呀一聲開了，抖抖索索衣衫不整髮絲淩亂的巧珍羞愧的站在那兒。身子微微的顫抖著。連看都不敢看沈氏一眼。

　　陸文倫神情尷尬，穿著單衣坐在床邊。

　　床上被褥淩亂不堪，屋子裡充斥著濃濃的男女交歡的異味。

　　什麼也不需多說，什麼也不需多問了。

　　沈氏看也沒看巧珍，緩緩的走到屋子裡，淡淡的說道：「這麼晚還來打攪老爺。真是妾身的不是。妾身先給老爺道歉了。」

　　陸文倫咳了一聲，想說些什麼挽回顏面，抑或是想解釋些什麼。可又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這麼多年來，他納了左一個右一個姨娘，享盡齊人之福。不過，他並不是那種無節制的貪歡好色之人，從未對身邊的丫鬟下過手。

　　一來沈氏手段厲害管教極嚴。沒有丫鬟敢對他投懷送抱。二來，他也不願意做那種偷偷摸摸的苟且之事。

　　沒想到。難得一次的「走私」這麼快便被沈氏知道了，居然還逮了個正著……

　　沈氏只當做沒看見陸文倫的尷尬和僵硬，淡淡的吩咐道：「素琪，你替老爺收拾床鋪，重新抱一床被褥過來，伺候老爺睡下。」

　　素琪連忙應了，紅著臉上前收拾。陸文倫只得起身，坐到一邊的椅子上。

　　素琪看也不敢往床上多看，胡亂的將被褥捲了起來，然後又去高高的衣櫃子裡抱了一床嶄新的被褥出來。快速的鋪好。

　　沈氏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站在那兒，目光冷然。屋子裡的氣氛詭異的可怕。

　　待素琪把床鋪好了，沈氏才說道：「還請老爺安置了，妾身就不打擾老爺休息了。」

　　巧珍心裡一顫，心裡怕得不得了。看沈氏這等反應，一定不會輕饒了她。她下意識的偷偷瞄了陸文倫一眼，眼中滿是哀求之色。

　　陸文倫畢竟是大男人，這種事情雖然比較難堪，可不至於連句話都不敢說，他想了想說道：「你不要太過為難巧珍了，此事不全怪她。」

　　此言一出，忐忑不安無臉見人的巧珍悄悄升起了一線希望。

　　當然不全怪巧珍，一個巴掌拍不響，若不是他也有意，巧珍也不可能真的爬上床去……

　　沈氏冷笑一聲：「老爺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不妨說的清楚點，免得妾身處置下人不周到。」

　　後院裡的事情一直是沈氏掌管，平日裡陸文倫極少干預。如今居然為巧珍說情，沈氏的怒火蹭蹭的往外冒，再也克制不住心裡的怨懟。

　　話語裡的譏諷如此明顯，陸文倫當然一聽便知。也有些語塞了。

　　一直沉默的巧珍出人意料的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眼淚唰唰的往下掉，不停的磕頭求饒：「夫人，奴婢該死，求夫人開恩……」

　　幾個響頭磕的極重，巧珍的額頭處已經緩緩的滲出血跡。可巧珍壓根顧不上停，兀自磕個不停。

　　錦繡暗歎，巧珍見陸文倫肯回護她，便趁著陸文倫也在場之際磕頭求情。果然時刻不忘耍心機。

　　沈氏的臉色愈發的難看，冷言如刀般犀利：「你犯了何錯？何須來向我求情？老太太將你賜給了我，讓你為我分憂解難。你做的這麼周到，我該獎賞你才是。」

　　確實周到。都照顧到丈夫的床上來了。

　　巧珍不敢辯解，仍然不停的磕頭。額頭處的血跡越流越多，轉眼便模糊了一片，那血絲順著臉頰緩緩的往下淌，看來甚是嚇人。

　　錦蓮膽子最小，不敢多看，悄悄的往錦繡的身後躲。

　　錦繡不動聲色的將錦蓮護在身後，心裡沉甸甸的，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

　　她確實討厭巧珍，討厭巧珍的跋扈。討厭巧珍的精明，討厭巧珍的狹隘，討厭巧珍處處耍心機。更討厭巧珍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可親眼見到巧珍落魄如喪家犬的模樣。她又有些唏噓和不忍。

　　果然心太軟了啊……

　　沈氏既然不叫停，巧珍便不敢停。那悶悶的重重的聲響聽的人心裡很不舒服。

　　陸文倫微微皺眉，沉聲說道：「好了，巧珍。」再磕下去，血跡都快流滿整個臉了。

　　巧珍的身子頓了一下。揚起淚漬斑斑血跡斑斑狼狽不堪的臉龐，滿臉哀求之色的看向沈氏。

　　沈氏心裡的那口惡氣卻未出盡，一言不發，意思不言而明。

　　巧珍咬咬牙，繼續磕了下去。額頭重重的落到冷硬的地面上，痛的鑽心刺骨。她的頭有些眩暈。卻不敢停頓。也不知道究竟磕了多少個響頭。

　　陸文倫見沈氏如此不留情面給他，也有些惱火了，豁然站起身來：「你有什麼不高興。沖我來就是了，盡是折騰巧珍做什麼。巧珍，你連我的話也不聽了麼？不要再繼續磕頭了……」

　　話還沒完，就見巧珍軟軟的躺到了地上。竟然生生的暈了過去。

　　陸文倫眯起眼睛，有心上前查看一番。又覺得這種行為有失身份。畢竟巧珍是個丫鬟不是他的小妾……

　　錦繡連忙低下身子看了巧珍兩眼，然後稟報道：「夫人。巧珍暈過去了。」

　　暈的真是時候，若是再遲一些，陸文倫和沈氏難免吵起來了。

　　沈氏深呼吸一口氣，將心裡的火氣盡數壓下去，力持鎮定的說道：「老爺，妾身先回屋去了。」

　　說完，便轉身走了。

　　再留下來，吵架是必然的事情。她此刻沒有體力沒有精神也沒有心情和陸文倫吵架，還是先回去冷靜冷靜好了。

　　錦繡擔心沈氏的身子撐不住，忙上前攙扶了沈氏往外走。

　　素秋和錦蓮兩個一起把巧珍扶起來，巧珍軟弱無力的靠在素秋的肩膀上。

　　近距離看巧珍的淒慘模樣，素秋也覺得心裡瘮的慌。血腥氣味往她的鼻子裡鑽，讓人難受的緊。

　　錦蓮看都不敢看巧珍，低著頭撐著巧珍的一半身子，兩人一起拖著巧珍出了屋子。

　　陸文倫板著臉孔，心煩意亂。

　　素琪倒黴的留下來值夜，戰戰兢兢的守在一邊，靜候著陸文倫說話。

　　「出去！」陸文倫乾脆俐落的吐出兩個字。

　　素琪一愣，旋即明白過來這是對自己說的，連忙應了，快速的出了屋子，將門掩好。然後深深呼出一口氣。

　　老天保佑，今晚能安然度過不要觸怒了陸文倫……

　　沈氏在臥室外面的屋子裡停了下來，一直強撐著的腿立刻軟了下來。

　　好在錦繡一直有所防備，硬是將沈氏的身子撐住了，扶到了椅子上坐了下來。

　　素秋和錦蓮兩個氣喘吁吁的把昏迷的巧珍也拖進了屋子裡，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處置，自然的看向錦繡。

　　錦繡輕聲問道：「夫人，巧珍已經昏過去了，您看是不是先扶她到屋子裡歇著，明日再來處置她？」

　　沈氏冷哼一聲，恨恨的盯著巧珍：「把她扔到地上，我倒要看看，她能昏到什麼時候。」

　　素秋錦蓮依命而行，一齊鬆手。

　　巧珍的後腦勺撞到了地面，痛呼一聲，緩緩的醒轉。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五百五十八章　狠辣

　　巧珍先前昏迷，一半是因為磕頭磕的頭暈目眩，另一半則是心虛害怕惶恐緊張，這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很快便支撐不住了。

　　現下後腦勺又被重重的磕了一下，痛的鑽心。

　　巧珍齜牙咧嘴的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便是不遠處沈氏森冷的目光。

　　巧珍一驚，再也顧不得別的，掙扎著爬到了沈氏面前，痛哭流涕的著哀求著：「夫人，求您開恩，奴婢該死，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

　　沒有了陸文倫在一邊，沈氏再無任何顧忌，更不必隱忍任何情緒，毫不猶豫的踹了巧珍胸口一腳。

　　那一腳用盡了沈氏全身的力氣，把巧珍踹得翻滾了幾米，重重的撞到了桌腿上。

　　巧珍全身無一處不痛，尤其是心口處，更是痛的入骨。冷汗直冒，一時半會說不出話來。

　　沈氏獰笑著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巧珍身邊：「你這個賤婢，居然敢背著我做出這等事情來。還期望我能原諒你，你想的也太美了。」

　　巧珍眼前有些模糊，可沈氏猙獰的面孔卻清清楚楚的在上方，眼中流露出的狠絕之意讓人心悸。

　　巧珍費力的張口求饒：「奴婢知錯了……」

　　「哼，知錯了，你既然知錯，為什麼還要背著我勾引老爺？」沈氏咬牙切齒的罵道：「你個不要臉的賤人，枉我如此待你。你居然敢做出這等醜事來，我今日不好好的發落你難消心頭這口惡氣。」

　　又是一腳踹了過去，正中巧珍的小腹。

　　巧珍慘叫一聲，那聲音極為淒厲。她不自覺的彎曲了身子，抱成了一團，瑟縮著呻吟著，再也不敢開口哀求。

　　錦繡唯恐沈氏太過激動用力過猛傷到自己。連忙扶著沈氏的胳膊。

　　沈氏餘怒未消，面孔有些泛紅，急促的呼吸著，還待再親自踹兩腳一泄心頭惡氣。可體力卻是不支了。

　　巧珍的慘狀令人不忍目睹，錦繡也說不出推波助瀾火上澆油的話語來，別過了頭去不想多看。

　　素秋和錦蓮也差不多，雖然都厭惡巧珍。可親眼見到巧珍這等慘狀，又不免生出些許憐憫和感傷，紛紛移開了視線，不忍多看。

　　沈氏平生最恨身邊人背叛自己。一旦發落起來，絲毫不會手軟。

　　她冷冷的吩咐道：「素秋，去把院子裡所有的丫鬟和婆子都叫過來。記得讓婆子們帶上棍子過來。」

　　顯然是要殺雞儆群猴了。

　　素秋連忙點頭應了，一路小跑著出去了。

　　錦繡也不敢在這樣的時候多嘴，更不敢勸沈氏什麼。這麼多年來，錦繡極少看到沈氏的雷霆之怒。

　　當年的如夢事件，沈氏固然惱火。可對方畢竟是她的侄子。

　　這次倒好，男主角赫然是她的丈夫，讓她如何不加倍的惱火？

　　沈氏僵直著身子，冷冷的盯著地上哀嚎的巧珍，絲毫沒有心軟的跡象。

　　不知過了多久，就聽到急匆匆的腳步聲響了起來。

　　素娥第一個衝進了屋子裡。然後就是素荷素彤等人。幾個丫鬟見到屋子裡的情景，紛紛倒抽了一口氣，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春桃春杏春草年齡尚小。未曾見過這般淒厲的場面，嚇的身子一哆嗦。

　　素娥幾人卻是經過如夢事情的，一見巧珍衣衫不整髮絲淩亂的模樣便知道事有蹊蹺，沒人敢多問，一齊屏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出。各人腦子裡都動個不停。自動的演繹出諸多版本。

　　兩個粗使婆子來的稍微晚了些，其中一個拿著又粗又結實的棍子。另一個則拿了粗粗的繩子，肩膀上還扛著一條極寬的板凳。

　　朱嬤嬤也在府中，素秋自然不會忘了去給朱嬤嬤通風報信。兩人一前一後，最後踏入廳子裡。

　　沈氏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們來的正好，都給我好好聽著。巧珍不知檢點，做出了讓我蒙羞的醜事，今日我絕不會輕饒了她。你們也都看著，若是日後誰再敢犯此類錯誤，巧珍的今日便是她的下場。」

　　說完，冷冷的吩咐兩個婆子打巧珍的板子。

　　朱嬤嬤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也不多言，快步走到了沈氏身邊，默默的攙扶住沈氏的另一個胳膊。

　　沈氏平日裡極少發火，可一旦脾氣上來了，誰也不敢在她的氣頭上多說什麼。非得等到沈氏出了這口惡氣，才會有心情聽進各人的勸阻。

　　其中一個婆子多舌問了句：「夫人，不知要打多少板子？」

　　沈氏冷冷的瞪了過去：「給我重重的打，我不說停不准停。」

　　這卻是在讓她們往死裡打了。

　　巧珍嚇得身子都軟了，哭喊著：「夫人饒命，夫人饒命啊！」那聲音極為淒厲，客房離的不算遠，說不定就會傳到陸文倫的耳中。

　　沈氏皺起眉頭，看了錦繡一眼。

　　錦繡只得掏出身上的帕子，捲成一團，然後走上前去，塞到巧珍的口中。

　　巧珍想再喊也喊不出來了，眼裡滿是哀求和惶恐，直直的看向近處的錦繡。彷彿在祈求著錦繡為她說情。

　　求求你，救救我……

　　錦繡心裡惻然，狠狠心，扭過了頭起身，走回沈氏身邊。

　　誰敢在這個時候為巧珍求情？豈不是惹火燒身？她和巧珍一直不對盤，還沒偉大到這個地步……

　　兩個婆子俐落的把巧珍捆到了凳子上，巧珍嘴裡嗚嗚個不停，誰也聽不清楚她在說些什麼。

　　再然後，便動起手來。

　　那棍子極為結實，一棍落下來，便皮開肉綻。巧珍衣衫淩亂，穿的又不多，幾棍下來，背上的血跡便染紅了衣裳。

　　巧珍痛的使勁掙扎，可那繩子捆的極緊，壓根掙脫不開。

　　棍子落在人身上的沉悶的聲響，和巧珍嘴裡痛苦的悶哼聲，交織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旋律。

　　沈氏心裡極為暢快，冷冷的看著。

　　春草最是老實膽小，嚇的不敢多看。春桃和春杏也差不多。素娥素荷膽子稍大些，看了幾眼便不忍目睹，紛紛移開了目光。卻是沒人敢動彈一下。

　　錦蓮臉色有些蒼白，身子微微顫抖。

　　她是嘗過這棍子的滋味的，自然知道此刻有多麼的痛。

　　這兩個婆子本就身強力壯，沈氏又特地吩咐重重的打，自然不會留情。兩人替換著動手，不過片刻，巧珍已經奄奄一息，連喊叫的力氣也沒有了。

　　至少，也打了三十板子了。

　　朱嬤嬤掂量了一番，出言道：「等一等。」

　　兩個粗使婆子一起看向了沈氏，動手的那一個也停了下來。

　　朱嬤嬤婉言勸道：「夫人，巧珍確實該死，按說此刻就算打死了她，也不算什麼。不過，巧珍到底是老夫人賞給您的，還是先留著她這條賤命為好，也免得日後在老夫人那裡不好交代。」

　　為了一個丫頭惹惱了老夫人可就太不值得了。出氣可以，打板子也不算大事，可若是把人直接打死了，卻不大妥當。

　　反正，巧珍也被打的去了半條命，沈氏這口惡氣總該出了不少了。

　　沈氏心知朱嬤嬤說的都是實情，思忖了半晌，緩緩的點了點頭：「也罷，先留著她的賤命。待日後慢慢整治也不遲。」

　　接著，便吩咐婆子們給巧珍鬆綁。

　　沈氏看了一圈，目光落在素秋身上：「素秋，你做事最是穩重。巧珍便交給你看守，不得怠慢。」

　　素秋一愣，硬著頭皮接受了這份苦差事。想也知道，這可不是什麼美差。巧珍被打成這個樣子，還不知道要被關多久。天天對著巧珍，多憋屈啊！

　　朱嬤嬤跟著提醒了一句：「如果有什麼狀況，記得隨時來稟報。」巧珍暫時可不能死。

　　素秋聽懂了朱嬤嬤的暗示，點頭應了。

　　巧珍趴在凳子上，宛如死屍一般，素秋只得領了素娥素荷素彤將巧珍抬出去。待到近處一看，各人都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

　　巧珍的背上血肉模糊，看起來真是太可怕了。

　　素秋咽了口口水，狠狠心動起手來。巧珍早已人事不知，任憑各人擺弄，一直到被抬出去，依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朱嬤嬤指揮著春桃幾個小丫鬟把地上收拾打掃了一遍，可那股子血腥味卻是怎麼也掩蓋不住。

　　沈氏冷冷的笑著，居然有幾分痛快的感覺。

　　錦繡首次有點手足無措的感覺，這般狠戾的沈氏是她從未見過的。也讓她暗暗起了警惕之心。

　　她不能被沈氏平日裡的慈愛給弄昏了頭，這才是真正的心狠手辣的當家主母沈氏啊！對著貼身大丫鬟也能下的了如此狠手……

　　看著那抹殘忍的微笑，錦繡的心裡冒出了陣陣涼氣。忍不住慶倖著自己從未觸怒過沈氏。

　　沈氏暴怒過後，心情倒是平靜了不少。

　　朱嬤嬤主動走上前來：「夫人，老奴斗膽，今晚想多陪陪夫人。」她伺候沈氏多年，對沈氏的脾氣了如指掌。知道沈氏今晚定是睡不好了，便想陪著沈氏聊天談心打發時間。

　　沈氏不由得感慨，到底還是多年的忠僕貼心可靠啊！

　　沈氏點了點頭，在朱嬤嬤的攙扶下回屋子去了。

　　錦蓮緊張的扯了扯錦繡的袖子，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她都懵住了。簡直不知道要做什麼了：「我們要怎麼辦？」

力寶龍

卷四　一等丫鬟　第五百五十九章　同情

　　錦繡定了定神，低聲囑咐道：「有朱嬤嬤在，我們倆便回屋子休息會兒吧！」

　　巧珍半死不活的，素秋得負責看守巧珍。這麼算來，明天只有自己和錦蓮素秋三人伺候沈氏。又正值府裡忙碌之際，人手肯定不夠用的。得好好的休息才行。不然，可應付不了明天的忙碌。

　　錦蓮六神無主，只知道點頭。

　　錦繡懷著滿腔心事，和錦蓮一起回了屋子。

　　巧珍屋子裡的門開著，素秋幾人都在屋子裡，低聲的說著什麼。

　　錦繡忍不住走了進去，低聲問道：「巧珍她怎麼樣了？」

　　素秋看了床上一眼，搖搖頭：「一點動靜都沒有。」就像一具死屍似的，讓人看了心驚。

　　素娥心有餘悸的說道：「真是太可怕了。巧珍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了，怎麼會被打成這個樣子啊！」

　　巧珍和錦繡並列一等丫鬟，平日裡耀武揚威趾高氣揚，管理著一個院子裡的丫鬟，深得沈氏寵愛。若不是犯了極大的錯誤，沈氏也不會下這樣的狠手吧！

　　素荷和素彤也一起看了過來。

　　錦繡淡淡的解釋道：「巧珍主動『伺候』老爺，夫人很生氣。」

　　這個「伺候」的涵義，素娥幾人都聽懂了，面面相覷，有些不敢置信。

　　巧珍果然好大的膽子啊！竟然敢爬到老爺的床上去了……

　　這在陸府可是最最忌諱的事情，沈氏平生最厭惡的事情莫過於此啊！

　　錦繡上前看了兩眼，果然如素秋所說，巧珍趴在床上，後背血跡斑斑慘不忍睹。臉上毫無血色，滿臉的淚水血跡還未乾透，看起來甚是恐怖。

　　錦蓮看了一眼。便覺得胃裡不停的翻騰，跑到一邊乾嘔去了。

　　「素秋，我們替巧珍擦一擦身子換身衣服吧！」錦繡歎了口氣，淡淡的提議道，心裡不由自主的冒出一絲憐憫和同情來。

　　素秋默然，然後點了點頭。

　　素娥她們也不好意思走了，紛紛要求幫忙。

　　已經到小半夜了，廚房裡的婆子早就睡下了。好在每天都會備著一大鍋熱水。

　　素荷素彤兩人用大木桶拎了熱水來，素娥捧了燭臺站在床邊，錦蓮則去找了一身乾淨柔軟的單衣。

　　素秋和錦繡兩人小心的替巧珍脫去身上的衣物。

　　直到此刻。錦繡才知道巧珍被打的有多重。後背上早已皮開肉綻，腿部臀部也無一倖免。到處都是血跡斑斑。更糟糕的是，衣服也破爛不堪。甚至有部分黏在了皮肉上。

　　巧珍陷入深度的昏厥中，任憑擺佈也沒有反應。若不是鼻間能探到一絲熱氣，真讓人懷疑她是否還活著。

　　待將破碎的衣物全部脫下扔掉之後，錦繡和素秋都冒了一身汗。

　　再接下來，素荷素彤不停的擰毛巾。遞給素秋和錦繡兩人，為巧珍擦拭身子。

　　溫熱的毛巾落在各處傷痕上，巧珍終於有了些許反應。

　　「痛……」斷斷續續的囈語從巧珍的口中傳了出來。

　　仔細一看，卻發現巧珍根本沒醒，不過是身體太過疼痛，下意識的做出了反應罷了。

　　待將巧珍的身子擦了一遍之後。那一大桶的熱水早已變成了血水。

　　錦繡低聲問道：「誰的屋子裡有藥膏？」這麼重的棍傷，若是一點藥膏都不抹，日後就算恢復了也一定會落下滿身的疤了。

　　素秋抿著嘴唇。有些不太情願：「我那裡倒是有。我這就去拿。」若不是看巧珍著實可憐，她才捨不得將自己珍藏的好藥膏拿出來呢！

　　雖然都巴望著巧珍倒黴，可待親眼見到巧珍被打成這樣，各人心裡又都不是個滋味。忍不住就生出了同情來。

　　錦繡錦蓮都是如此，素秋又何嘗不是這般呢！

　　那盒藥膏是從府外最出名的藥堂裡買來的。效果極好，平日裡稍微有個疤痕什麼的。抹上幾日便能好。價格極貴，素秋自己也不太捨得用。

　　素秋邊為巧珍抹藥膏，邊念叨：「巧珍啊巧珍，我對你可算仁至義盡了。」換個位置，巧珍未必能做到這一點吧！

　　錦繡啞然失笑，手裡的動作更快了。

　　藥膏抹到傷口上，不免有些灼痛。巧珍低呼了幾聲，依舊沒有睜眼。

　　等把那件柔軟的單衣給巧珍換上，總算是忙完了。

　　素娥幾人先回去了，錦繡和錦蓮也得回房休息。素秋最是命苦，奉命得守著巧珍，只得勉強的擠在巧珍旁邊睡下了。

　　想也知道，這一夜大傢伙兒都沒睡好。

　　第二天淩晨，天還沒亮，錦繡便醒了。迅速的穿衣梳洗過後，便到了隔壁屋子裡看了看。

　　素秋還在睡，巧珍依然沒有醒轉。

　　錦繡也沒時間多待，匆匆的趕到了客房那邊看了看，素琪倒是已經醒了。

　　見錦繡過來，素琪三步並作兩步迎了過來，低聲問道：「巧珍現在怎麼樣了？」

　　錦繡歎了口氣，迅速的將昨晚後來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素琪聽的後背直冒涼氣，嘴巴張的老大。

　　錦繡囑咐道：「在老爺面前你不得多說，細心伺候就是了。」估計，陸文倫被沈氏氣成那樣子，又會多日不踏足這裡了吧！

　　素琪老實的點點頭。

　　錦繡急忙去了沈氏的屋子裡。

　　朱嬤嬤居然已經伺候沈氏穿戴整齊了。主僕兩個不知在低聲說些什麼，待聽到推門聲，一起看了過來。

　　錦繡一愣，連忙上前請罪：「奴婢來的遲了，還請夫人責罰。」

　　沈氏這一夜只睡了不到兩個時辰，精神倒是不差：「行了，不用多禮。今天忙得很，又少了巧珍和素秋，你得多辛苦了。」

　　錦繡點頭應了，順便問道：「夫人，奴婢這就去廚房吩咐準備早飯。您看，是不是現在就去請老爺起床過來？」

　　陸文倫歇在誰的院子裡，便在誰的院子裡吃了早飯再去衙門，早已成了慣例。

　　沈氏輕哼了一聲：「有什麼好請的，他愛來就來，不來也無所謂。」昨天晚上，夫妻兩個心裡都憋著一股火氣呢！

　　錦繡早習慣了沈氏的逞強好勝，不敢多說便退下去了廚房。

　　錦蓮也過來了，和錦繡一起端了早飯到了飯廳裡。

　　沈氏口中說的強硬，心裡卻抱著一絲希望，坐在飯桌邊沒有動彈。

　　素琪匆匆走來，卻是單獨一個人。

　　沈氏的心一沉，故作淡然的問道：「老爺人呢？」

　　素琪硬著頭皮說道：「老爺已經走了。」她倒是鼓起勇氣請陸文倫用過早飯再走，不過，陸文倫卻理都沒理逕自走了。

　　沈氏早已料到這個結果，可待真正聽入耳中，卻覺得莫名的羞憤。暗自咬牙，半晌才勉強恢復鎮定：「知道了。」

　　然後，勉強吃了幾口，便稱吃飽了。

　　錦繡決定今日一定要加倍小心做事。

　　沈氏的飯量和心情向來成正比，吃的越少，說明她心情越差。一不小心，就會被當了出氣筒。

　　錦蓮和素琪也是同樣的想法，做事出奇的勤快仔細。

　　沈氏足足忙碌了一個早上，先是喊來各管事婆子，命各人準備幾日後的宴席事宜。岳婆子得了命令，當天便去找了越劇班子。

　　方婆子得負責宴席食材採買事宜，絲毫不敢怠慢，領命去了。

　　朱嬤嬤任務也不輕鬆，內務安排都落在了她的身上。這事情最是繁瑣，朱嬤嬤雖然做慣了，也不敢懈怠，領了命令，便帶了院子裡的丫鬟去搭戲臺子等等。

　　錦繡忙的團團轉，恨不得多長兩隻手才好。

　　素琪和錦蓮也沒了休息偷懶的時間，半天下來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

　　沈氏吃午飯的時候，依舊沒有胃口，吃了兩筷子便不肯再吃了。

　　錦繡硬著頭皮勸道：「夫人，您這麼著可不成。吃的太少了，再多吃一些吧！」沈氏的身子還沒全好，身子可經不起這麼折騰的。

　　沈氏歎了口氣，滿臉倦怠：「我哪裡吃得下。」

　　不過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透露出沈氏的心境來。巧珍一事，給沈氏的打擊著實不小。

　　錦繡心裡酸酸的，忍不住勸了幾句：「巧珍做了錯事，夫人您怎麼處置發落都是應該的。這個節骨眼上，您更得保重身子才是。您可是陸府的頂樑柱，這府裡的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靠您操持呢！」

　　一提到巧珍，沈氏重重的哼了一聲，滿臉的寒意：「這次，我絕饒不了她！」

　　巧珍以前對著陸文倫獻殷勤的時候，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沒憑沒據的，她也不好說什麼。現在證據確鑿，她恨不得生生的將巧珍打死了事。昨晚若不是朱嬤嬤提醒了一句，巧珍早已一命歸西了。

　　錦繡不敢多勸，沈氏心意如此堅定，看來此次巧珍肯定是討不了好了。能留下這條小命已經算是萬幸了。

　　再一想到沈氏的雷霆手段，錦繡的心頭冒起了一絲涼意。

　　沈氏看了錦繡一眼，意味深長的說道：「錦繡，你不必害怕。我絕不會虧待了真心伺候我的人。」

　　前提是，你絕不能背叛我。

　　錦繡當然聽懂了沈氏的意思，挺起胸脯保證：「夫人，您放心，奴婢對您從無二心。」

　　沈氏默然，想起錦繡的點點滴滴，微微點了點頭。

　　若是連錦繡都靠不住，只怕這院子裡的所有丫鬟再無可信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