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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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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退戈/腿毛太粗] 強勢逆襲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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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7 00:27: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章 被七年癢到的男人06

  方陽面色不善道:「你說吧,你跟他們聊了什麼。」

  「不重要。反正我會跟你說的就是段書書的壞話。」江璐攤手,「你不知道嗎?」

  方陽急眼:「你耍我?」

  江璐笑了下:「別生氣,脾氣收一收。所以男人跟只會應承自己的女人在一起,真的會越來越糟糕。」

  方陽揉了把額頭:「如果你沒話說,就出去。」

  江璐說:「事實就是這樣。兩年沒見,工作上的事情我們沒法交流。我手上沒有股票,又沒有公司職務,他們跟我聊天會避開敏感的內容。還是你覺得我這麼有魅力,可以輕易策反你手下的管理層?」

  江璐歎道:「其實這個世界上最有魅力的是錢,他們在江源已經做到了頂層,居安思危就可以。只要你不是太無能,根本不用防備我。憑段書書沒有眼界,她懷疑很正常,你也跟著焦慮的話,就不正常了。」

  方陽轉過身整理桌上的文件,轟趕道:「沒事的話你就可以走了。」

  江璐說:「不過聊的時候,的確知道了一些事情。估計是你不想聽的。比如他們對你跟段書書頗有怨言,幾次想找你吃飯談業務,都被段書書以行程已滿給推了。事後一查行程,才知道原來只是你們兩個人的二人世界。」

  「這樣的事情傳得滿部門都是。段書書對此還引以為豪。你的不作為跟縱容是不是過分了?工業型企業都在想著轉型,你卻想著怠惰。連老闆都不關心正事,你的態度已經嚴重影響到公司中下層的氛圍。一群人懶懶散散混吃度日。」江璐搖頭,「算了。我的勸告你從來不聽。你最不喜歡我總是管你。你的叛逆期到現在都沒好呢。」

  方陽動作頓了下,似乎有些懊惱。

  江璐:「我看了下你的報表。這兩年你連續增發股票,你確定手裡的股權還安全?你圈完錢之後,錢都到哪裡去了?」

  方陽爭辯說:「前期研發投入而已。」

  江璐問:「手遊?」

  方陽似有似無地悶哼一聲,不樂意回答。

  「行,我不問。」江璐說,「你放心好了,我也沒什麼興趣。不過既然是機密的話,我希望你也能看好公司裡的員工,既然是大項目,別被你帶進來的某些人給賣了。」

  方陽:「你什麼意思?」

  江璐:「提醒你一句而已。夫妻都是同林鳥。你能背叛我,別人也能背叛你。」

  方陽:「出去!」

  江璐頷首起身。

  走到門邊的時候,她轉回身,補充了一句:「方陽。如果你邀請我回公司的話。我或許能給你一個機會。」

  方陽像聽到了一個笑話:「不用你操心。我們很快就沒有關係了。到時候我不希望再每天看見你。」

  江璐點點頭:「有道理。」

  ·

  江璐出了方陽的辦公室,往前走出一段,就被一人攔住。

  對方緊張問道:「江總,方董是什麼意見?那個方案究竟能不能斃掉?」

  江璐遺憾說:「我的話他不大想聽呢。您還是自己去跟他說吧。實在是不好意思。」

  對方大感頭疼:「好的。」

  「您好好說的話,我想他是會聽的。他現在對段秘書也有點意見。您將利弊跟考量都跟他分析清楚,他應該知道什麼樣的營銷方案適合新產品。」江璐拍肩道,「產品優秀才是關鍵。到了這一步,營銷已經不是最關鍵的。我很期待你們的新產品。」

  對方笑了下。

  江璐回到車上,將車門關緊。拿出手機處理未接來電。

  對面的人喊道:「江姐。你再不回來我就帶人跳槽了啊!」

  江璐說:「你過來,我有事找你。記得做得好看一點。」

  對面人聲音都高了八度,興奮道:「好嘞!什麼事?」

  江璐想了想,又說:「算了不要你。我自己聯繫。你好好工作,別整天瞎跳。」

  對面的人沉默許久,幽怨而大聲地「哼」了一句,掛掉電話。

  江璐點開車裡的音樂,翻出一個號碼,把段書書的手機號報過去。

  「不是沒有研發資金嗎?拿著剩下所有的資金,去給我撬這個人。」

  「哪位大神?」對方大驚,又很快冷靜下來:「那也還是不行的。小廟供不起大佛。我選擇自己研發。」

  江璐笑道:「這位是財神。」

  ·

  段書書坐在外面的秘書室。

  從江璐走出去以後,方陽就把自己關在辦公室,沒有聯繫她。反倒打電話,叫了另外一名秘書進去跟他核對行程。

  這顯然不正常。他在排擠自己?

  段書書走到窗外小心看了眼,發現方陽坐在書桌後面認真看文件。愁眉緊鎖,不時還在電腦上點動。

  中午的時候,忘記時間沒有出去吃飯。直接叫人點了外賣送進去。

  段書書坐立不安。趁機從別人手裡搶了飯盒,主動敲門進去。

  方陽見她進來,似乎皺了下眉,不是很高興的樣子。段書書正好在仔細觀察他,沒錯過他的這個微表情,心頭猛跳,努力保持燦爛的微笑。

  「陽哥,你應該照顧好自己呀,總吃外賣,怎麼能讓人放心呢?」段書書身體前傾,長髮的髮梢垂落到桌上:「我去訂一家餐廳,您想吃日餐還是西餐。」

  方陽說:「公司最近的事情很多。不要在這種地方浪費時間。」

  「好的。」段書書又立馬道,「那陽哥,今天的行程,再核對一下嗎?您怎麼一直沒聯繫我呀?」

  方陽說:「最好還是避嫌。你沒事不要往我辦公室跑,容易引起別人議論。」

  「避嫌?」段書書愣了下,強顏歡笑道:「我們需要避什麼嫌?我是你的秘書啊,秘書跟老闆不就應該保持聯繫嗎?」

  方陽拆開筷子,心不在焉地吃著:「我暫時沒什麼需要你幫忙的,有事情再通知你。你可以出去了,我想要安靜做事。」

  段書書張口欲言,還是退了出去。

  她離開沒多久,之前跟在她後面做事的一位男秘書走了進去。

  段書書不知道他們在談什麼,反正男秘書行色匆匆地離開,似乎很急。

  又過了半個小時,方陽宣佈再次召開會議。而組織這場會議的人,竟然不是她。

  她甚至都沒接到通知。

  段書書如遭雷劈。

  方陽竟然真的把她排離在外了。

  這是怎麼回事?

  本來好好的,只是江璐進去說了會兒話,方陽就性情大變。江璐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嗎?

  她……她可能還真有。

  段書書萬分忐忑。

  方陽當年畢竟是選擇跟江璐結婚的,多年相處下來,真的沒有感情嗎?即使沒有感情,也應該有信任。尤其是在工作相關上。

  她實在不敢保證,方陽是否還喜歡他。男人的心,根本靠不住。

  不僅是她發現了方陽的異常,公司裡其他人也有所察覺。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不同眼神。

  ——幸災樂禍、同情、好奇、詢問,各式各樣的意味都有。

  她是個性格敏感的人,輸不起,當然只能更加小心。她已經沒有第二次的青春,再去等一個男人。

  她要成功,她要錢,她要臉面。

  她覺得自己需要確認一下方陽的狀態,可又不知道該怎麼入手。正在左右權衡時,安靜了一個早上的手機終於響起來。

  段書書立即拿起,一看號碼,卻是未知來電。

  心情跌回失望。段書書歎了口氣,扭捏地接通,回應道:「您好,這裡是江源。」

  對方應該是一個中年男性:「喂你好。我有一個生意想找你談談。」

  段書書挺直腰背,拉出鍵盤道:「是廣告策劃嗎?請問是什麼要求?我現在幫您聯繫相關部門的負責人。」

  「不,我是找你,你個人。請問你是段書書是吧?」對方低笑一聲,「我這裡有一單跟江璐有關的生意,我想你應該會很感興趣。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出來聊一聊?」

  段書書手指按上鍵盤,戒備問道:「什麼生意?」

  對方說:「這個需要面談,有些事情不方便在電話裡講。跟江璐,以及江源的未來發展有關。」

  ·

  一個小時後,段書書出現在一家咖啡廳門口。

  有些好笑,她覺得自己現在的行為毫無意義。

  段書書安慰自己,就當是為公司排除隱患,然後昂首挺胸走進去。

  約好的座位上已經有人等待。一個戴著眼鏡,梳著背頭,像學者而不像商人的男士。

  段書書在裡面的空位上放下包,懷疑道:「你認識江璐?」

  「您好段女士。」對方笑起來,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推過去一張卡片:「這是我的名片。我叫肖侯。」

  他兩手交叉放在桌上,面帶微笑,人畜無害地看著她。

  段書書眉頭輕蹙:「你也是互聯網公司的?」

  還是沒聽過的一家公司。

  「您可以上網查我們的公司。我們是一家正經的新興企業。網絡上有完整的備案信息。包括法人和公司宗旨,產品介紹跟發展歷程。」肖侯抬手推了下眼鏡,「準確來說我們是一家大學生自主創業成立的公司。目前規模不大,還沒有融資上市。當然影響力是還比不上江源的。」

  段書書覺得自己被騙了,已經想走。

  她冷聲問道:「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肖侯說:「其實我們公司雖然起步晚,但底蘊不低。創始人都是非常有前途的畢業學生。還有高考狀元。未來的幾年裡,這家公司肯定是行業裡的黑馬。」

  段書書:「你該不會是想讓我們投資你吧?這不是我管的。」

  肖侯搖頭:「我告訴你這些,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們不是一家鬧著玩兒的公司。我們有錢。」

  段書書:「你們不是還沒上市嗎?撐過哪輪融資了?」再有錢也比不過江源。

  「我們的確是新公司。」肖侯笑道,「但前期發展的不錯,暫時不缺錢。」

  段書書打斷他說:「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不是這麼說的呀。你不是騙我呢吧?這跟江璐有什麼關係?」

  「不要急,我正好要跟你說這件事。」肖侯說,「不好意思行業病。我說話喜歡按程序來。實際上,我們公司現在已經有完整的商業模式。目前正在研發新的產品。有了設計,只需要攻克技術難關。可惜大筆的資金投入之後,一直沒有結果。我們現在已經撐過了A輪融資,正在關鍵時刻。想要在B輪融資拿到錢的話,最起碼要推出一款有市場佔有率的產品給投資者信心。然而公司目前還看不到成果。時間已經不多了,公司每天運營都是消耗。再拖下去的話,很可能會拖垮前期的投入。也就是說,我們急缺成品。」

  段書書已經知道他們要說什麼了。為此冷笑一聲。

  肖侯:「聽說江源最近正在研發一款手遊……」

  段書書:「想都別想,我不會幫助你們!」

  肖侯被她打斷,也不惱怒,繼續說道:「其實我們剛開始找的是江璐女士。」

  「什麼?」段書書怔了下,「她答應了?」

  肖侯遺憾歎了口氣:「是的。她答應了,但是我們這邊還沒決定。的確是一個大型手遊,但是她竟然給我們出價五千萬。一個簡單手游才多少錢?五千萬都足夠我們重新研發一個大型遊戲了。那融資還有什麼意義?」

  段書書腦海風暴,沒有馬上給出回答。肖侯也不催促。

  「我聽說您跟江璐女士有些矛盾。」肖侯端起桌上已經涼掉的咖啡,小小抿了一口。嫌棄放下。繼續說道:「江璐女士是一位聰明人,體現在方方面面。她比大多數的商人都要精明,也會為自己打算。這一點,我覺得段女士您真的應該向她學習。」

  段書書換了個姿勢,說道:「研發是需要時間的。對於網絡跟遊戲來說,時間跟技術同樣重要。何況你們還在等投資,那就更不用說了。江源裡有一批優秀的研發員跟美工,這些人才是你們小公司沒法比的。對吧?他們基於多年經驗做出的產品拿給你,肯定是你們賺了。」

  肖侯:「的確是。但江源以前也不是做遊戲的,屬於半路出家。我對它的遊戲質量說實話還是有些懷疑。坦誠來講,我們的預算是兩千萬以內,這是極限了。」

  段書書:「所以對江源來說,這款遊戲的發行同樣重要。他們需要用它來強佔新市場。我們公司投入了不少人力物力,沒有出售的打算。你們去說服江璐,沒有用的。」

  肖侯苦笑道:「您是聽不懂。還是跟我們打太極呢?這裡就跟兩個人,沒有必要的。」

  段書書:「不是嗎?那我怎麼聽不明白。你們不是想跟江源購買軟件開發文件?」

  肖侯說:「B輪融資之後就是C輪,C輪過後我們會準備上市。我們公司的前景無須懷疑。其實是這樣的段女士,與其把這筆錢交給江璐女士,不如您自己收進囊中。又不會有人知道。有了錢之後什麼都好做,我相信沒有人會拒絕這麼一大筆錢。人總要給自己留下點什麼。尤其是在江璐與方陽離婚之後。江源的未來發展,還是一個謎團。」

  段書書站起來:「你說得話有點危險。我沒什麼想聽的了。再見。」

  肖侯也不勉強,只是客氣道:「您好好考慮。我等你的消息。如果您成為公司發展的功臣,我們內部也不會虧待您。公司還有許多職位空懸,您有興趣的話,可以過來看看。」

  段書書頭也不回地離去。

  ·

  江源公司內部的氛圍最近明顯緊張起來。方陽嚴抓效率。平時閑的沒事就會去各部門逛一圈蕩一蕩。抓到一個就扣罰獎金。

  不出幾天,人事部那邊的名單就記下了一連串。

  員工嚴重懷疑是公司發不出獎金了才故意用這種方法來削減開支。

  軟件研發並測試完畢之後,要做的就是等號。在號下來前,他們還得考慮營銷問題。

  但新產品的推出不是公司裡最大的事,對於江源的員工來說,每天工作最幸福的時刻,無外乎是看江璐跟段書書撕逼。

  江璐跟段書書已經杠過好幾個回合,尤其是在不久前的廣告選擇上,段書書簡直被群起而攻之。

  段書書拿給方陽簽的文件裡,有一則商業廣告的合作請求。

  那是一家老客戶,因為之前的合約到期了,這次準備續長約。

  然而公司內部其實都不大看好這次合作,是不大願意繼續接這個廣告的。

  送文件去的人特意叮囑過段書書,讓她跟方陽說清楚利弊,再確認方陽的意見。他們還在後面夾了一張分析,希望能讓方陽警覺。

  結果段書書直接把文件丟了過去,方陽也沒怎麼在意。他平時每天要簽上百個名字,除了大事件,基本是秘書確認無誤後直接讓他簽的。這次同樣沒留意。

  等把任務安排下去,策劃已經開始做廣告,安插位置的時候,江璐在營銷部門裡閒逛,聊到這件事,才知道後期發展。

  江璐勃然大怒,在部門裡大罵一頓。然後拎著包,直接去找了律師,告訴他們這次合約寧願毀約也不會續約,讓人去跟對面談判。

  段書書得知後同樣大發雷霆,跑方陽的辦公室哭著鬧了一頓。認為江璐是刻意針對自己,在公司那麼多人面前下自己面子,讓自己難做。

  而且太多管閒事,沒有公司職務憑什麼插手公司的事情。

  方陽一時頭大,完全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段書書哭道:「我只是轉達一下文件,擬文件的人不是我,談合作的人也不是我。江璐口口聲聲罵的都是我一個人,為什麼呀?公司裡的人現在看我的表情都不對了。陽哥,你總要為我說一句公道話吧!」

  方陽:「到底是哪個文件哪個公司,你能先把事情說清楚了嗎?」

  段書書說:「就是之前合作過的食品公司,以前也是江璐簽下來的,都做了五年了。現在合作到期,讓我們繼續營銷。怎麼她簽就可以,我拿個文件就是錯的。在她眼裡我什麼都是錯的!」

  方陽揉額頭。

  段書書:「陽哥,你也相信她不相信我?你看看公司裡,現在對她的評價是什麼,她分明是在分裂人心啊!她就是記恨我呢!」

  方陽說:「江璐在公司裡那麼多天,沒見對哪件事情指手畫腳。你重新把文件翻出來給我看一下,我要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行嗎?」

  段書書說著又要哭。

  「我不是都跟你說清楚了嗎?!」

  這時候江璐帶著兩位部門經理殺了進來。

  「你哭個屁!」江璐直接罵道,「那家公司我簽的時候,人家口碑正常。當時江源可沒現在的規模和輝煌,我那是簽約是理所應當。現在它們出了食品安全問題,所有合作商都對他們敬而遠之,你特麼還非貼上去。貼上去也就算了,你收費合理嗎?你是蠢嗎?」

  辦公室的門就那樣開始,江璐的聲音傳出去老遠。她根本不給留面子。

  段書書面紅耳赤:「我也是為了公司業務啊!」

  江璐嗤:「是啊為了業務!你賺錢了嗎?你提價了嗎?那個人明確告訴你讓你請方陽確認一下合同細節,你連個屁都不放!你除了會叫陽哥你還會說什麼?」

  江璐拍桌道:「這種口碑已經跌落谷底的產品,你還接他們的廣告,你是想帶著江源的口碑一起掉嗎?你們是只看錢不看未來嗎?那公司請你們還有什麼用?直接掛塊板子,請個小學生來錄入就行了。不就是要你們辨別分析的嗎?」

  江璐說完又對著方陽道:「段書書根本就沒有工作經驗。以前也不是做這一行的。你把這麼重要的崗位交給她,我看你也是瘋得差不多了!這次是我意外知道,鬼知道在哪些地方,還有什麼蠢招。江源是給你們這麼敗壞的嗎?」

  方陽簡單有口難言:「我……」

  跟在後面的兩位部門經理跟著道:「在營銷推廣這方面,我覺得還是可以聽江總……江女士的意見。口碑對於現在的江源來說,非常重要。我們每年花那麼多錢改善自己的形象,不能到細節反而自爆了吧?還有就是關於遊戲推廣的事,剛才江女士給我們提出了很好的方案,我覺得可以參考著做做修改。她雖然不在公司任職,但也是自己人。總不至於會因為個人感情,來害公司吧?」

  江璐深吸一口氣。

  眾人齊齊盯著方陽,要他給出決策。

  方陽思忖許久,說道:「書書,你先回家休息兩天。等這邊的事情有了頭緒你再來。手上的工作交接一下。我會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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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7 00:27: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一章 被七年癢到的男人07

  段書書深受打擊,直到被推出公司,整個人還是渾渾噩噩的。

  她回頭看了一眼江源的辦公樓,建得巍峨高大,裡面更是設備齊全目不暇接。最為一家互聯網企業來說,因為起步晚,論影響力跟資產規模還遠比不上行業龍頭,可這兩年在各項目的研發上,已經投入巨額資金。如果遊戲類的業務開發成功,拿下版號,借由公司自己的宣傳渠道,應該能彌補前兩年投入的虧損。之後就是盈利。

  可以說江源是一家前途無量的公司。

  而她差一點,就能成為江源的董事長夫人。

  真的只是差一點!段書書恨恨咬牙。

  方陽已經要跟江璐離婚了,他們兩個正在甜蜜同居。公司內外、周邊好友誰不知道?

  方陽還答應等她再做一段時間的秘書,熟悉完公司的內部業務,就讓她接管管理層的工作。

  然而一切都只是打算,在出了今天這樣的事之後,估計短時間內沒有實現的可能了。

  段書書回憶自己踏出一樓電梯的那一刻,前臺的兩個小妹還對著她的背影笑了兩聲。

  她對那種探究中帶著嘲諷的視線很是敏感,猛然回頭,那兩人又立即捂住嘴,裝作若無其事地開始整理桌上的名單。

  虛偽。

  段書書腳步倉促地去了地下車庫,躲進車裡。

  封閉的空間才能給她帶來安全感。

  其實就算沒聽到她們的對話,段書書也能猜到她們在說什麼。無非是什麼被江璐趕出公司,麻雀飛上枝頭也變不成鳳凰,是妖精終究還得現形。

  諸如此類的酸話,她聽得多了。

  江璐越成功,她就越頹廢。她們兩個人永遠不能光鮮地出現在同一個地方。

  但沒有關係,不用急。只要把江璐趕走,公司就還是她的天下。

  誰管你現在張揚,只看未來長久。

  段書書深吸兩口氣,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握著方向盤往前開出。在即將駛入停車場出口的一條直行通道時,江璐在她的面前走了過去。

  段書書下意識地踩下剎車,將車減緩速度。右手已經握上了變速杆。

  她透過玻璃,仔細觀察江璐。

  對方依舊帶著清高自傲的氣場,從走路的姿勢來看,心情應該很不錯。

  看見江璐,段書書反倒覺得奇怪。

  樓上的事情處理好了?難道她的目的只是將自己趕出公司,剩下的就當賣方陽面子不做追究?

  可能還真是這樣,否則她不會這麼迅速地出現在停車場。

  段書書踩下油門,準備從她身邊超過去,這時另外一輛車從旁邊飛速插到她的前面,然後帶上一個急剎,將距離保持在江璐身側。同時鳴了兩聲喇叭。

  段書書惱怒不已,又不想讓江璐發現自己,轉向從旁邊的通道率先離開。

  ·

  江璐順著動靜偏頭一看,正好車窗降下來,讓她能夠看見駕駛座上的人。

  有點眼熟,但是不認識。

  江璐腦海中出現答案,沒有在意,繼續去找自己的車。

  結果那個男人再次跟上,並長按鳴笛。

  江璐彎下腰,與周涵對視:「你是找我?有事嗎?」

  周涵笑著問道:「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嗎?」

  長得是挺帥的,但江璐正對長得帥得男人有點心理陰影。她淡淡回了一句:「沒有,謝謝。」

  周涵說:「我那天看見段書書跟另外一家公司的人見面。那家公司跟你們應該算競爭對手吧?雖然還不成氣候。你們是不是要小心一點。」

  江璐警覺,心臟都加速了一拍,她再次彎下腰道:「這也能讓你看見?」你特麼屬電子眼的嗎?

  周涵面帶驕傲,但語氣謙虛道:「類似的事情發生的太多了。我覺得這世上最不可靠的就是情人關係。她們既然沖著你的錢來,也可以沖著別人的錢走。可惜愚蠢的男人自己付不起代價,總是會連累身邊的其他人。所以我稍微關注了一下。」

  他挑了挑眉,意思是說算不上什麼,你不用感謝我,但如果真的要感謝我,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等等。」江璐道,「可是我江源跟你有什麼關係?你還關注段書書?」

  周涵沒察覺出她語氣中的厭煩:「我只是想給你一個提醒。畢竟江源是你一手創辦的,我想你應該不希望看見它敗壞在方陽的手裡。」

  江璐:「……」

  我可去你的吧!

  周涵笑得一臉燦爛:「上車嗎?我請你吃飯。」

  江璐想了想,拉開車門進去,問道:「這件事情你沒跟別人說過吧?」

  「暫時沒有。我為什麼要告訴其他人?我的時間也很寶貴。」周涵說,「如果你想親自解決,我不會插手影響你的心情。我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現,你看可以嗎?」

  「很好。」江璐點頭。

  周涵:「那你想吃……」

  他話沒說完,就看著江璐側身打開車門,並用力甩上,冷豔地轉身離去。

  周涵:「??」

  不對,是哪裡出了錯?

  ·

  段書書在家裡待了幾天。這幾天方陽回來過兩次,可都是一回家就去書房,工作完之後直接睡覺。跟她說的話加起來都不超過十句。

  哪怕自己只是詢問他今天宵夜想吃什麼,沒有任何打探或提到公司的詞語,方陽也會露出不耐煩的表情,說自己很忙。

  他忙什麼?他總不會真的認為問題是自己造成的吧?

  段書書心有怨懟,但看他的確忙得焦頭爛額,暫時壓下火氣,忍了。

  又過了兩天,方陽還是沒有叫她回公司的跡象,段書書就是再強的功力也有點等不住了。要知道江璐可還在公司裡呢,誰知道這幾天會有什麼風雲變化?地位跟人心一旦被拿走,就很難再豎起來。她以後可怎麼管理手下的人?

  段書書找了個休息時間,準備好腹稿打給方陽。方陽被幾位經理纏了一個早上,有點火氣轉頭就對她發洩出來。

  段書書話還沒說完,方陽就拒絕道:「現在這件事情都沒有解決,決定解約,可對面正在鬧,說我們沒有契約精神,要告我們違約賠償,我們在討價還價。你現在回來也沒什麼用,不如在家裡多待兩天。錢不夠用了再告訴我,反正做秘書也沒多少工資。可以嗎?」

  段書書說:「可是我想待在你身邊啊。」

  方陽嚴厲道:「可是我想安心。」

  段書書:「你覺得我就那麼沒用,在你身邊只會給你惹禍嗎?」

  方陽疲憊道:「這種時候你不要無理取鬧了好不好?江璐整天在公司裡面給我找麻煩,我應付她一個人已經很累了,她還老慫恿其他人過來給我談判,你也要跟他們一樣嗎?」

  段書書準備好的話一句都說不出來。她也知道自己現在賣慘的話會更惹方陽討厭,下一步似乎無路可走。

  方陽或許自己都沒有發現,他變得越來越沒有耐心了。而當一個男人對你失去耐心的時候,你還有什麼辦法呢?

  段書書抓過抱枕,用力撕扯上面的絨毛。

  手機再次響起,是一個未存儲號碼。

  段書書直接無視。

  結果對方鍥而不捨,連續給她打了十幾分鐘。段書書冷笑一聲,才接通電話。

  她冷淡道:「喂?」

  「你好段女士。」對方說,「我是肖侯,你還記得我嗎?」

  對面的人低沉笑出聲的時候,段書書就知道他是誰了。腦海中緊跟著浮現出一個戴眼睛的男人形容。

  誠然來說,肖侯的外觀條件在她見過的諸多男性中頗為出色的,尤其是那種學者的氣質,在商業環境裡並不多見。

  段書書:「又是你?」

  肖侯:「之後您一直沒有回復我的消息,所以我才打來問問,不知道您考慮的怎麼樣了?」

  「沒什麼好說的。」段書書說,「我以前又不認識你,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騙人?」

  肖侯也不生氣:「不如我們再約一次出來聊一聊?我想您現在的心情應該需要一個人傾訴。或者說您想喝酒?」

  段書書遲疑了。

  肖侯體貼道:「這樣好了,我現在訂好輝洪的包間。我會等您到下午四點,您可以選擇來,也可以選擇不來。就當交個朋友,如果您不想提工作上的事情,我可以不提,您不需要有壓力。」

  他說著報了房間號碼過去,就主動掛掉電話。

  ·

  段書書掛掉電話後午睡了一會兒,下午兩點半,還是出現在了肖侯訂好的包間裡。

  肖侯很是驚喜,喊服務員上菜。上前拉出凳子,請段書書入座。

  肖侯一臉很遺憾的表情說:「段女士,我已經聽說你們公司發生的事。對你的遭遇深表同情,你現在還好吧?」

  段書書嘴角抽搐,臉上出現窘迫,身體也僵硬起來:「你怎麼知道?」

  「我還在跟江璐女士保持聯繫,畢竟這麼長時間以來,你並沒有給我回復。為了公司考慮,我們還是需要做兩手準備的。」肖侯說,「而且這件事情,雖然是你們公司內部發生的,但已經傳出去了。」

  段書書驚道:「什麼?!」

  「是的。似乎有人故意將它傳揚開了。」肖侯歎說,「我已經在不同的兩個地方聽到了關於你的事情。雖然都打了匿名,但是參與討論的人中不乏有知情人士。圈外人或許不知道,但有心人的話,應該能打聽得出來。」

  段書書臉色發白,神情慍怒。

  肖侯又連忙說:「當然,可能是因為我正在關注你,加上從事的是互聯網相關的行業,信息比較雜亂發達,所以才頻繁看見。或許是我多心了,其實只在圈子裡小範圍地傳播而已。」

  段書書並沒有覺得被安慰。

  圈子裡傳開還不夠要命嗎?

  「不知道是誰做的,顯然那個人的關係跟你不好。」肖侯端過桌上的茶水,給段書書倒了一杯。

  「您放心,我並不認為這是你的錯,很明顯它是一盆髒水。圈子裡有點經驗的人,應該都是這樣認為。」

  肖侯說:「本來這種合約問題,跟秘書的關係就不大。我們都是從基層做起的,知道有些時候,不得不為老闆背鍋。段女士您做得已經非常好了。」

  段書書:「你不用恭維我,這樣是沒用的。」

  肖侯:「其實我這次選擇主動聯繫您,主要還是因為江璐女士的原因。」

  段書書:「跟她又有什麼關係?」

  「她跟我提起您了。我最早就是在她那裡知道的事情經過。」肖侯搖頭同情說,「她還告訴我,她要將你趕出公司。只要你回去,她就能抓到你工作上的把柄,然後不停找你追責。」

  段書書被他畫中描述的場景激怒,不屑「呵」了一聲。

  肖侯繼續道:「江璐女士雖然離開江源兩年,但跟幾位管理層依舊保持著聯繫。加上您因為工作原因,跟幾位主管產生過摩擦,他們如今很樂意幫助江女士。經過這一次的事情,我想您應該有所察覺了吧?公司裡所有人都在排擠您,那不是努力可以改變的環境。換句話說,江源並不適合您。」

  見段書書沒有接話,肖侯自顧著說下去。

  「江璐女士的想法是這樣的,一面用工作將方陽絆在公司。一面借由管理層找您的錯處。這樣時間久了,你們二人的感情就淡了。再因為公司各種雜事和壓力,方陽或許會認識到離婚對公司帶來的負面影響,從而打消離婚的念頭。」肖侯攤手說,「到時候,唯一一個受到傷害的,只有您了。您還是應該多為自己考慮。肺腑之言。」

  段書書懷疑道:「可是,如果她不想離婚,怎麼會幫你們拿公司正在研發的重要項目呢?」

  「您錯了。如果這種時候公司出了大事,作為主管的方陽必然會受到股東和管理層的質疑,加上他的確沒有類似的經驗,您認為到時候,董事會會找誰來幫忙呢?對於股民來說,江璐這個名字還是很有穩定市場的作用的。他們還想利用輿論將江璐營銷成類似喬布斯於蘋果那樣的關係。如果成功,那江璐的地位就真的不可動搖了。」

  肖侯說,「一個項目,或許會有風波,但動搖不了江源的根基。如今江女士的狀況,完全值得破釜沉舟一試,反正不會變得更糟糕。」

  段書書慢慢被他說服,覺得很有道理。

  「江女士的手段跟心機,一般人真的比不上。我跟她其實已經有過好幾年的合作關係,從她開始創業我們就認識了。如果不是因為我受聘於另外一家公司,我還真的不願意這樣得罪她。」肖侯仔細觀察著段書書的細微表情,穩健地拋出誘餌道:「她已經準備同我們交易項目,但公司內部還是有些猶豫。畢竟五千萬,如果失敗的話,我們的小公司會直接面臨破產。段女士您看……」

  服務員開始上菜,端上來第一道熱菜。

  段書書卻沒心情吃了,她站起來急著要往外走:「我考慮考慮。下次再說吧。」

  肖侯禮貌起身相送:「好的。慢走。」

  段書書離開沒多久,肖侯又打電話叫了江璐過來。

  這滿滿一桌子菜,不能浪費的嘛。

  江璐神神在在坐到對面,問道:「談穩了?」

  肖侯說:「穩了。」

  江璐:「確定?」

  「八成以上吧,她已經動搖了。再給點餌,應該沒問題。」肖侯頓了下,說道:「但是這個項目拿過來我們也不能用啊。」

  就算他們騙到了文件,可是要論申請遊戲版號的速度,肯定是比不過江源的。何況原版的研發過程,他們公司內部肯定有記錄,到時候把記錄一發,他們這邊就是竊取實捶。

  論影響力他們怎麼也比不過江源,何況還是如此劣跡。會惹上官司不說,名聲基本全毀了。這不是找死呢?

  欺客那可是大店的專有權力。

  「沒事。不會虧的。」江璐笑了下,手指抵著下巴沉思道:「既然這樣,那我得讓她趕緊回公司。你記得到時候配合她,她腦子不大好,你得給她設計一個足夠安全的方案,以免中途露餡。有需要幫忙的話,告訴我,我現在應該能說得上幾句話。」

  肖侯揉著額頭道:「江總,說實話,這些都不是我的本行工作。您的指示已經超標了。我也沒有要向演藝圈發展的意圖,請儘快結束這件事情。」

  江璐按住他的肩膀,鼓勵道:「公司會銘記你的貢獻的。加油!獎金在等你。」

  ·

  江璐回到公司,就想著要怎麼讓段書書回江源上班。

  隨便排除一下公司目前的人手,傻子都能知道,現在唯一一個會想在公司裡見到段書書的人,就是方陽。

  可這個男人不大靠譜,竟然硬生生憋了將近半個月不提自己的小情人,讓江璐簡直刮目相看。

  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把人逼得太緊,導致他燃起了一股熊熊的事業心。

  江璐總不能讓他繼續下去,所以主動跟他提起了段書書的安置問題,也給他一個臺階好下。

  方陽不見驚喜,反而有些顧忌:「你怎麼忽然要她回來?你不是看不慣她嗎?」

  「我再不讓她回來,公司裡的人說成什麼樣了?說我嫉妒她,說我故意打壓她,說我對你餘情未了。可別了!我只想公事公辦,你趕緊讓她回來,把這些事情給我處理了,別把我推前面去。」江璐一副煩不勝煩的表情說,「我跟你現在最好保持距離,以免讓人誤會。這樣一想,她在公司裡的作用實在太巨大了。我麻煩你趕緊把她調回來,一個董事長怎麼能夠沒有貼身秘書呢?」

  方陽自尊心強烈受挫:「什麼?我跟你的緋聞,讓你很丟臉嗎?」

  江璐沉著臉道:「是啊,我非常在意。都已經要離婚的人了,再出現這樣的謠言,顯得我在倒貼。我沒那麼廉價。」

  方陽憤怒拍桌:「你就不能在我面前說句人話嗎?」

  江璐:「話說完了。該怎麼做你自己決定吧。最近這段時間我不會再來公司,你們兩個可以繼續親熱,不用擔心我從中作梗。」

  方陽抄起桌上的雕塑,憤而砸到地上。

  「你有本事,公司的事情你以後都別管!一面自己過來指手畫腳,一面又說跟我扯上關係壞了你的名聲,你有病啊?!」

  江璐低頭看著殘骸,歎著提醒了一句:「很貴的。」

  然後踢了一腳,徑直離開。

  方陽摔回座位,抬手捏住鼻樑。

  他回憶起來當初跟江璐一起創業的時光。

  那時候他們有說不完的話,對於公司的前景發展跟未來展望,有各種不同而新奇的見解。任何一點成就就能讓兩人欣喜若狂。

  就算沒有愛情,他也很確定,兩人是最無話不談,互相間最親近的朋友。

  他曾經以為他們真的能夠走到最後,可是在事業逐漸發展後走向了另外一個歧途。他很清楚,夫妻感情的破裂,並不是因為段書書的再次出現,那是一種緩慢的消磨。

  男人不能沒有事業,可江璐過於強勢,他總是能體會到自己的無能,所有的爭吵跟分歧,都是從工作上衍生出來的。

  方陽睜開眼。

  現在的情況,跟當初不是很像嗎?他對段書書的工作產生不滿,然後逐漸疏離。

  段書書會成為第二個江璐嗎?

  方陽渾身一個激靈,覺得那實在是太可怕了。

  冷靜反思,最近確實對段書書過於冷淡。

  他腦海中還保留著段書書委屈又可憐的嚶嚀,自動回放一遍,心跟著軟下去。

  段書書跟他的感情長達十幾年,比江璐還久。一個女生不求名分地跟著他,他心底是有愧疚的。

  而且準確來說,這件事情不能完全算段書書的過錯,分明是江璐影響了他的判斷,導致他怒火升級,才波及到段書書。

  方陽自嘲一笑。

  他真是傻了,竟然讓江璐牽著鼻子走。

  段書書才是要跟他過一輩子的人啊。

  方陽拿起手機,找到那個熟悉的名字撥過去。

  ·

  第二天,段書書就回到公司上班。

  然而回來並不意味重新開始,有了之前江璐的事情,她在公司裡過得非常不快。

  方陽這樣大男子主義的人,沒有利益需求,不會為一個女人花費太多心思,自然注意不到她的處境。段書書又對方陽寒了心,不再跟他抱怨惹對方不快,只小心翼翼地伺候。

  女人要變起心,也很快的。

  又過了兩天,肖侯第一次接到段書書主動打來的電話。

  段書書問:「你們既然已經商談到這種地步,應該有證據吧?」

  肖侯愣了下,然後才明白她的意思,說道:「江女士非常小心。」

  段書書:「所以呢?」

  果然肖侯推了推眼鏡,神秘笑道:「但我們做科技公司的,還是會留有一些記錄。她是一位聰明警覺的商人,但未必是一名優秀的技術員。」

  他說:「如果您可以為我們省下三千萬的話,我們可以送您一些贈品。保證客戶的安全,是互聯網公司最重要的服務。您說是嗎?」

  段書書沉默許久,問道:「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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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7 00:27: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二章 被七年癢到的男人08

  肖侯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對身邊的人招了下手。

  之後半個月的時間裡,肖侯一直指導段書書。

  事情超乎尋常的順利。

  江源公司內部雖然有完美的防火牆,然而比網絡不靠譜的安保管理,給了段書書足夠的行動空間。

  加上江璐時不時會回公司,替她引開值班的人群,還跟技術部的經理打好了關係,很容易找到漏洞下手。

  肖侯拿到文件後做了確認,的確是未上市的遊戲。且看畫面精良跟文件大小,絕對是一個大投入的遊戲。只不過他們公司的條件,可能還無法運營。

  肖侯立即打給江璐,給她彙報這件事情。

  「確認無誤,是真的。」肖侯摘下自己的眼鏡舒了一口氣,問道:「然後呢?這塊燙手山芋要怎麼丟?」

  江璐說:「還是要麻煩你們。現在開始,慢慢放出消息,說自己從江源的手裡買到了一款成品遊戲,是江源經過長期研發後成功但尚未上市的產品。你們將會用在取得許可後,先進行試運行或者內測,確認能吸引到足夠玩家。同時申請正式運營的版號,然後準備B輪融資。」

  「B輪融資的話,我們是不是太冒進了一點?其實我們可以再穩健一點,等到公司有底蘊了,再做後面的準備。尤其是近來市場行情不好,貿然投入太多的研發,可能會出現問題。」肖侯遲疑道,「而且我們要怎麼應對後面的事情。」

  江璐:「你放心吧,目前沒有資金進行自己產品的研發,但很快就會有了。」

  肖侯:「好的。那我就等江源的人過來談判。」

  江璐:「不,我估計他們不會開始相信。你可以大力營銷,蹭江源的熱點,引起對方惱怒,發佈聲明否認。等他們做出應答後,你把遊戲相關的紀錄片放出來。」

  肖侯笑道:「好。那我最近還可以給兄弟們放個假。」

  「好好休息吧,過段時間可要忙起來了。」江璐也笑,「獎金先欠著,等到時候我給你們雙倍補發。」

  ·

  這段時間,江璐逐漸減少去公司的次數,當作自己對公司事務失去興趣。段書書再次成功上位。

  然而段書書並沒有感受到壓力減輕,手上工作的開展一直不順利。跟方陽的感情同樣遇到了瓶頸。

  當然最鬱悶的還是數方陽。江璐留在公司,被人指指點點的是他。江璐離開,被人指指點點的還是他。

  他深刻體會到了一句話:連哭都是我的錯。

  尤其是段書書,讓他發現自己真的完全不瞭解女人。

  以前的解語花,體貼的紅顏知己,最近不知道為什麼對他變得極其冷淡。喜怒無常不說,還總是心不在焉,態度敷衍。

  用一個字來形容的話,就是「作」吧。

  雖然他以前也沒有刻意去猜測討好過段書書,對她的瞭解全都是對方願意表現出來的,可畢竟朝夕相處過一段時間,態度大幅轉變,他還是能感受得出來。

  方陽本來以為是因為自己讓她待職在家,造成了她的不愉快,所以跟自己耍小脾氣,跟段書書聊了兩次,送了她幾件禮物,對方都沒有好轉,他就沒耐心了。

  愛咋的咋滴,他也沒那麼多時間用來浪費。

  天氣慢慢轉涼,暑假檔的熱潮即將過去。各大企業都還在想辦法推出新功能,搶佔用戶流量。

  網絡上突兀地出現一股風聲,說是一家叫涅槃的公司,從江源手中買到了一款成品遊戲,準備等待發行。

  江源以前哪有做過遊戲?唯一的一款還在等待審批,未正式發行。作為處女秀的作品,怎麼可能出售給一家小型企業?

  關注公司動態的人,都是知道這則消息的荒謬,對此嗤之以鼻。

  你說要炒作總歸選個可信點的公司,這種程度的人家都不屑得反駁。

  然而本來以為這個消息是說著玩的,卻沒想到它並未沉寂下去。還越炒越熱,隔段時間就會在各大遊戲論壇和社交網站出現廣告。吹得天上有地上無,直往大製作大規模的方向上推。

  這明顯是買了營銷,有水軍的痕跡。如果是無中生有,為什麼要花這麼一筆龐大的營銷費?

  相同廣告出現的頻率過快,快速擴散出去。圈外人都因為江源進而知道了涅槃的名字。

  還有不知情的人問江源為什麼不自己先推行遊戲,連原先不以為然的人都開始動搖。

  看著畫風被帶偏了。

  方陽迅速警覺,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一種強烈的危機感。讓段書書叫來負責營銷的兩個部門,以及法務相關的同事,一起商量處理這件事。

  段書書說:「一家小公司而已,玩點小把戲,對江源產生不了什麼影響吧?」

  市場部經理嚴肅反駁道:「江源發展到今天,每一步都不容易。這種時候還保持沉默,會讓外界認為公司在表示默認。如果部分投資者真的相信了怎麼辦?而且這個項目我們開展了好幾年,在手遊之外還有端遊,如果被他們影響了前期口碑,會造成多大的損失根本無法估量。」

  另外一人贊同點頭:「如今信息傳播太快,我們自己就是做互聯網的,知道輿論謠言的影響力。任何小事都不能疏漏。」

  段書書:「可是股價還沒跌啊。」

  經理無語說:「在我們沒有做出正式回應前,反應都是緩慢的,它又不是會馬上體現。」

  方陽沉吟道:「我覺得可能是有人在針對我們。只是我還想不出對方的目的。」

  江源本身就有不少競爭對手,如今草木皆兵的情況下,很難不讓他多想。

  方陽說:「我查了這家公司的背景,跟我們幾乎沒有任何往來。管理層也都很陌生,為什麼選中我們做營銷?」

  這種公司一直不少,在上市之前,都是倒了開開了倒,風險很大,跑路的不少。他現在懷疑是有人在幕後主導這件事情。

  方陽敲著桌面說:「先讓法務部去發個聲明。看看對方要怎麼辦。如果還是不依不饒,我們也要及時做澄清才行。」

  幾人點頭。

  ·

  過不了兩天,那是一個下午,還是午休的時間。

  方陽辦公室的窗簾拉著,室內一片昏暗。

  冷色調的環境讓他昏昏欲睡。

  技術部的員工捧著電腦,不顧外面秘書的阻攔,直接衝到他的辦公室,將電腦重重擺在他桌上,轉了面,把屏幕對準他。

  「方董!怎麼辦!」那員工激動喊了一聲,然後緊緊盯著他。

  方陽驚訝,睏意瞬間消除,皺眉道:「你這麼看我做什麼?」

  「我不是看你我是想讓你看這個!」那位技術工將手越過去,點了下空格鍵。被暫停的視頻正常播放起來。

  方陽神色凝重,立即端正坐姿,沉默地看完了這個只有90秒的劇情片。

  看完之後,拉著進度條到最前面又看了一遍。

  幾人屏息,辦公室裡只有視頻自配的背景音樂。

  青年急地按下暫停鍵是,說道:「就是它!再看也變不出花啊!」

  方陽失神地捂住嘴:「怎麼回事?怎麼跟我們準備推廣的遊戲這麼像。」

  「不是像,它就是阿!」技術工用力指著屏幕,因為過於用力,屏幕上出現了一層灰白色的光圈:「這個原畫,這些場景,還有這幾張圖,全都是我們做的啊!涅槃,你看這家公司,就是他們之前說買到了我們公司的遊戲!」

  方陽「噌」得站起,厲聲道:「他們放屁!」

  青年氣得跺腳:「文件是怎麼洩密的?我們被爆了!」

  這是他們多年的心血,他們團隊的成果。無數人等待著它推行後的成功,沒想到被人捷足先登。

  任誰也無法接受。

  方陽抖著手,點開視頻下方的評論。

  「666!看製作不錯啊!」

  「人物模型漂亮,看劇情片也很流暢,不是小公司會有的投入跟技術,不會真是江源賣的吧?」

  「臥槽這種大製作江源賣給小公司?瘋了吧?能賺得回本嗎?」

  「說吧,幾個億?這家小公司也忒有錢了吧?說吧,哪家大佬的試水之作?」

  「江源不是說發聲明說過沒有嗎?」

  「如果是江源做的卻不承認,對得起那些技術員跟美工嗎?」

  方陽啞聲問:「除了這個,還有別的嗎?」

  「沒了,暫時只有這個短片。遊戲最關鍵的劇情跟設定還沒有曝光。」青年不知道此時應該慶倖還是可笑,「我們現在趕緊聯繫涅槃,讓他們停止發佈任何內容。如果不行,就只能告他們竊取機密了。」

  方陽站直,聽見自己冷靜吩咐道:「馬上召集公司管理層進行開會。你去逐一統計所有接觸過遊戲,或有機會接觸到遊戲的人,還有,翻查所有監控錄像。首先必須確認信息洩漏的來源。」

  青年問:「不先報警嗎?」

  方陽遲疑片刻,抬手阻止道:「先聯繫涅槃,問清楚情況。穩住局勢,等熱度降下去一點,再報警處理。」

  青年應了一聲,抱著電腦回去通知。

  ·

  涅槃發佈視頻後,遊戲愛好者,以及江源的股民關注到了相關事情,但影響不還算廣。

  江源公司內部已先是一陣動盪。

  有位經理不安中,偷偷給江璐報信,請她回來主持大局。江璐樂了會兒,擺正表情,提著包快速殺到江源。

  平時還充滿活力的一家公司,此時異常安靜,從走道一路過去,都聽不到幾句說話聲。

  江璐推開會議室的大門,裡面或站或坐地擠滿了一房間的員工。她把包甩到桌上,冷聲問道:「所以,到底是誰洩漏了文件?」

  她目光從所有臉上掃過,帶著淩厲與殺氣,最後停在方陽臉上,

  方陽喉結一動,心虛地低下頭。

  一位中年男人道:「江總,目前我們也在討論。」

  江璐冷笑:「你們討論不帶涅槃的人嗎?浪費什麼時間,直接讓法務部去涅槃問出名字不就行了嗎?有企業公章嗎?有正經交易的文件嗎?是買賣合同還是竊取機密不是一目了然?」

  「問了,可是他們表示是商業機密,不予告知。除非報警,走法律程序,才會配合。」

  江璐叉著腰深吸一口氣,皮笑肉不笑道:「所以大家坐在這裡喝西北風,商量一些沒用的事情。嫌事情不夠大,還給它點時間發酵是嗎?」

  方陽說:「大家都在這裡想辦法,你不要過來奚落了好嗎?」

  江璐一隻手撐在桌面上,看著他一字一句道:「我在給你提最有用的建議,報警。破案你不是專家,時間越久,對我們越不利!」

  「我們正在抓內鬼。網絡科技公司卻出現了重要數據被盜,無法不能自查,可能會引發股價恐慌性下跌。」

  「抓什麼內鬼?都什麼時代了,還想用利益排除法嗎?」江璐罵道,「報警,找銀行拉一下單子,看看最近誰的帳號上最近有異常大額資金流動,或者涅槃的財務給誰打過巨額款項。這些都是無法清除的痕跡。靠公司自己,能做得到嗎?要查到多久?」

  方陽說:「如果對方真的這麼做,怎麼可能考慮不到這些細節呢?單查員工就是大工程,難道還要包括員工的親朋好友嗎?而且敢這麼做的人,應該知道要怎麼處理來向未知的資金,總不可能一次性全走銀行帳目吧!」

  江璐:「如果涅槃不想沾上刑事案件,那他們的帳目一定要做得明明白白。總有線索可以找得到吧!」

  在座眾人也很猶豫。

  一部分是覺得可以報警的,還有一部分又覺得應該先進行內部處理控制未來損失。但誰都不敢堅定地認為應該選擇怎麼做。

  因為無論選擇哪一種方法,公司的損失都太巨大了。

  如果報警,股價進入恐慌性下跌的階段,那就不是一兩個跌停的問題。可能在查出真凶之前,都會一蹶不振。何況互聯網公司沒有太多的固定資產,市盈率太高了,在加上大盤影響,有三分之二以上都是跌的空間。

  太可怕了,多少大型企業都是被這樣擊垮的。

  江璐見此無奈歎了口氣,按住自己的額頭。

  段書書插了一嘴說:「你這麼激動,是不是知道些什麼事情?」

  江璐白她一眼,不客氣道:「我現在沒心情跟你吵,要說就直接說,別特麼拐彎抹角。」

  現場眾人都安靜下來,將目光聚焦在段書書身上。

  段書書臉色漲紅,氣血湧了上來,一時激動,脫口而出:「出入過公司的所有人都有嫌疑!尤其是你,在你回到公司之後,我們才出現了被……」

  江璐不等她說完,直接一把揪住她的衣領,拽到眼前。陰沉著臉道:「我?江源就是我自己一手拉拔起來的公司,我要說在座沒有人比我更看重它,我為什麼要害它?我還沒離婚呢,現在是它的利益相關者,能得到什麼好處?任何腦子沒有糊屎的人都猜不到我頭上吧。段書書,你是這種時候還不忘記針對我,還是你心裡有鬼,故意甩到我身上?」

  段書書比她矮上一截,掙脫不開她的手勁,又怕把襯衫撕碎,只能被動地墊起腳尖,說道:「只有江源遇到困境,大家才會請你回來!你現在不就回來了嗎?你為了逼方陽下位,什麼事情做不出來?一點犧牲而已,當是給自己拉攏人心了。」

  方陽抬起頭,看向她們這邊。

  江璐正對著她的臉警告:「我怎麼弄不懂你的邏輯?你是傻子嗎?你知道一個遊戲研發需要多長時間嗎?三年、五年、七年,甚至更長。我需要做什麼才能彌補得了公司的損失?還拉攏人心,誰會靠一地爛攤子拉攏人心?你知道互聯網行業競爭有多激烈?慢上一步意味著什麼嗎?!」

  另外一人跟腔點頭:「不進則退。無法挽留客戶,流量是會被吸走的。我們很難在保持競爭力的情況下,再用幾年的時間,去開發一個全新的項目。我不相信江總會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段書書:「你放開!」

  江璐收回手,開始挽袖子:「查吧,就從段書書開始。」

  方陽站起來喝道:「大家都冷靜一點,這種時候不要再內亂了!段書書你不懂事就給我出去!」

  「等等!」江璐一把掐住段書書的手臂,將她拽回來:「現在誰都不許走。」

  段書書趔趄站穩:「你什麼意思?」

  江璐問:「誰告訴你的?」

  段書書:「什麼誰告訴我的?」

  「誰告訴你我會用江源遇到困境讓自己回到公司?」江璐嘲諷道,「你想得到嗎?」

  段書書:「你是在羞辱我?」

  「你就當我是在羞辱你,老實一點。」

  江璐說完不再看她,「能接觸得到完整文件的人現在應該就在這房間裡。在我報警出結果之前,我希望他能主動站出來。」

  沒人出聲。

  段書書扯著衣領輕呵一聲。

  江璐掏出手機:「既然如此,那也別怪我不留情面。」

  方陽驚喜道:「你有辦法嗎?」

  江璐:「我叫了一位涅槃公司的人過來,他應該很快就到了。 」

  段書書立馬叫道:「你還認識涅槃的人!」

  江璐:「我認識怎麼了?我又沒有隱瞞。認識幾個業內人士有什麼奇怪的?簡直好笑!」

  段書書也發現自己有些過於激動。

  方陽離開座位走過來,激動道:「他願意主動說出來?他什麼層位的員工,知道多少事情?涅槃真的不是在故意針對我們嗎?你知道他們背後是哪家企業?跟江源有什麼糾葛?」

  「我才剛知道消息我能做什麼準備?我只給他打了個電話,具體細節什麼都沒聊到。」江璐不耐道,「等人來了再問不行嗎?好過你們坐在這裡大眼瞪小眼吧!」

  方陽舔舔嘴唇,又坐了回去。

  半個小時後,肖侯西裝革履地走進會議室。

  段書書看見他,略微低了下頭,控制住表情,當作自己不認識他的模樣。

  「人好多呀。」肖侯推著眼鏡笑道,「看來大家今天很忙,都在會議室裡呢。」

  方陽乾笑。

  肖侯抽出自己的名片,就近推到會議桌上:「我是涅槃的營銷總監,很高興見到江源的幾位。江源可以算是我們行業的龍頭,受到這樣的歡迎,實在是太榮幸了。」

  沒人敢接那張名片。

  肖侯又轉過身對江璐道:「江姐,好久不見。」

  「肖先生真是沉得住氣,看我們一群人在房間裡幹跳腳,你還是這麼淡定。」江璐沒什麼好氣道,「我就直說了吧,我們也認識這麼多年,你這事兒做得不厚道。而且真報警的話,江源血厚撐得住,你們算什麼?」

  肖侯說:「諸位請冷靜一點。涅槃並沒有要盜取江源機密的目的,說實話,我們目前的技術跟硬件,還支撐不起那麼大的遊戲。」

  「那你們發什麼劇情片!還到處說什麼江源賣遊戲給你們了,分明是早有預謀!」

  方陽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脾氣:「請肖先生說清楚,涅槃究竟是個什麼態度。」

  肖侯還是不溫不火道:「營銷手段嘛,畢竟花了那麼一大筆錢,雖然不能用,也要榨取一些殘餘價值,才不虧是吧?涅槃的態度也很明確,諸位放心。不會進一步發佈洩漏秘密的劇情片,但是在此之前,還是想要拖延時間,推廣一下企業的知名度。我是看在江總的面子上,才過來給幾位提前做個解釋。」

  段書書隱隱覺得肖侯的態度有些不對。當時明明不是這麼說的。

  方陽道:「你口口聲聲說是自己買的,不是什麼合法的途徑吧?這可不是你說了算。」

  肖侯豎起手指道:「我們的確是正經買的軟件,公章合法。兩千萬。」

  技術部的人已經跳起來道:「什麼兩千萬,你再加個零都不夠!我們項目做了多久,畫了多少場景,你自己做公司的,兩千萬買這種質量的遊戲,你裝什麼傻呢!」

  肖侯也不惱怒,將隨身的手提箱放上桌子,打開後露出裡面成遝的文件。

  方陽一步上前,拿過最上面裝訂好的文件。

  全部都是複印件,密密麻麻寫著關於收購遊戲的條款。

  方陽直接翻到最後面,果然印著自己的簽名,還有好幾個企業的印章。

  他確定自己絕對不可能簽這樣的文件。當即叫道:「你們偽造印章,還假造文件!」

  肖侯無辜聳肩:「反正……這是你們公司內部的人交給我的。我們也一直在和你們的負責人談。如果你說這是假的,那我們也是受害人。我們需要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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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7 00:28: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三章 被七年癢到的男人09

  肖侯說完,眾人便下意識地看向方陽,方陽又下意識地看向江璐。

  「我可不是你們公司內部的人,也不是你們公司的負責人,搞清楚啊。」江璐忍不住抽出一根煙,沒有點燃,只是夾在手指裡過個癮:「用不到的時候喊江女士,用得到的時候喊江總,弄得我很惶恐啊。算了,還是直接喊我江璐吧。」

  方陽:「肖先生,你既然都開口了,就請麻煩直白地說清楚,別光看我們在這裡互相猜忌鬧笑話。」

  肖侯於是含笑看向段書書。

  段書書渾身一顫,握緊自己的小臂:「你看我幹嘛?你該不會要說是我吧?」

  肖侯沒有應答,在座眾人卻是直接信了大半,都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肖侯上前將自己的箱子合上,鎖扣扣緊,才說道:「事實上,因為銀行的限制,雖然你讓我用不同的帳號,以不同的名義,分批打到你提供的多個賬戶上,但出於公司利益考慮,其實我都是用公司或相關帳號,打出款項的。所有流水皆可查證。」

  方陽一聲厲吼:「段書書!」

  周圍人俱是震了一震。

  江璐不由笑出聲:「跟技術人員玩心眼,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段書書你真是有意思。」

  段書書嘴唇張了張:「你們騙我?」

  肖侯遺憾道:「很抱歉,我們是合法經營的企業。對於你的某些要求,實在無法滿足。商人看到的不止是利益,還有風險。請您諒解。」

  方陽箭步過去,抓住段書書,那真是一個咬牙切齒,嚇得段書書面如土色。

  段書書手臂被掐得生疼,似乎被掐住了經脈,小臂已經是一陣發麻。又不敢叫屈,怕激化方陽的怒氣。

  「他騙你們!他跟江璐是一夥兒的!你們相信我!」段書書爭辯道,「是江璐,是江璐先答應五千萬賣項目,他們才來找我!他們哪個都不乾淨!」

  眾人像看跳樑小丑一樣地看著她。江璐兩手環胸,嘴邊扯出一個諷刺的弧度,張開嘴唇含住香煙。

  段書書覺得頭重腳輕,牆壁在模糊轉動。一股憤慨強烈湧了出來。

  「你們不相信我?」她指向江璐,控訴道:「對,你們只相信江璐,但你們不知道這個女人有多惡毒!你們相信她,所以個個幫著她欺負我,你們敢說自己是為了正義,還是為了錢!」

  江璐淡淡道:「借著我的名號,招搖撞騙不大好吧?」

  不知道是對肖侯說的,還是對段書書說的。

  肖侯主動解釋說:「我只是跟段女士說,想跟您以五千萬購買遊戲,但並沒有達成合作關係。不然我也不會跟段女士進行交易了。其餘的,並沒有描述太多。不管段女士是出於什麼原因,選擇跟我們合作,這種會帶來巨大利益的合作,我們當然不會選擇。可我們公司從始至終,都在說購買遊戲。如果段女士產生了什麼誤會,我也只能很無奈地說一聲遺憾。」

  段書書:「你騙人!你這個文件根本就是假的!什麼合法?你們打從一開始就是做的非法的名義!」

  肖侯淡淡道:「是嗎?」

  段書書愣了下,又趕緊解釋:「不是,你這個文件跟我沒關係,根本不是我給你的!我沒有!這是你自己造假的!」

  她轉身抱住方陽,哭訴道:「楊哥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造假這份文件,我也沒讓你簽過字。你想想,你想想你真的沒有簽過這份文件,他是在誣陷我!我怎麼可能留下這麼一份證據呢?」

  方陽無動於衷,問道:「那公司項目到底是不是你偷的?」

  段書書一怔。

  就是那片刻的遲疑,讓方陽確認。事情就是他想得那麼糟糕。

  方陽深吸一口氣,將她踹開。

  「我對你真的太失望了!段書書啊段書書你的無恥連多裝一會兒都受不了了嗎?你有那麼缺錢嗎非要做這種事,我跟你是有多大仇你非要逼死我!!」

  段書書搖頭:「他們不乾淨,是他們一步步教唆我,拉我下水的!你也知道,我對計算機根本不懂,都是他們教我做的。他們狼子野心,從一開始就居心不良,他們說的話你們不能相信啊!」

  方陽又一次將貼過來的段書書推開:「你走開!你閉嘴!」

  段書書嗚咽哭泣道:「陽哥,我是愛你的。我不想背叛你,我怎麼會做那麼蠢的事呢?可他們拿江璐來騙我,一次次地哄騙我上當。你又冷落我,公司裡的人更不把我放在眼裡,我壓力好大。我不是為了錢,也不是想出賣江源,我只是想讓江璐倒黴。我就是一時腦子轉不過來,但我真的沒想害你啊,陽哥你相信我!」

  一位管理層聽不下去,說道:「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你的責任能甩得開嗎?不管你愛不愛他,是什麼理由,損失的都是我們所有人的權利!方董,你不會告訴我們就這樣算了吧?」

  不管這份公文是誰造假的,是段書書,還是涅槃,現在都沒有證據可以證明。

  唯一能確定的是,段書書盜取了江源的機密文件,成了一切爭端的源頭,這是無可否認的犯罪事實。

  段書書還在道:「一切都是他們的陰謀,你們就算不相信我,也不能相信江璐。他們一個設局一個挖坑,就故意等我跳下去,他們兩個肯定是早就商量好了利益,一丘之貉。我實說了,全說了。本來開始的時候,涅槃還答應說用江璐來替我頂罪,他們說自己手上有江璐跟他們交易的證據。結果一出事他們就改口了,這根本是陰謀啊!」

  她說得似真似假,還真有那麼一點道理。

  肖侯站在一旁,不澄清也不附和,彷彿整件事情跟他無關。他這看好戲的態度,反而打消了眾人的疑慮。

  江璐冷笑道:「我不動手打你,是因為現在看著的人多我不想惹上官司。但你這種自己掉進糞坑也非得拉我進去的毛病是哪學的?你確定我不會踹你一腳,讓你連後悔是什麼都不知道?」

  段書書轉頭,紅著眼睛瞪向她:「江璐,你比我狠!你自己經營不好婚姻,就恨不得讓我死?」

  江璐:「你自甘墮落,跟我何關。」

  肖侯在這時打斷道:「幾位,那現在是個什麼情況?我們不應該聽兩位女士在這裡繼續爭吵吧?」

  眾人重新看向他。

  肖侯一身正氣,嘴裡冒出的話卻很無恥:「就算文件是假的,目前項目相關的機密文件,還存在我們公司裡。出於雙方未來的關係考慮,我是可以下令不許外傳,但我們的員工也不少。如果一不小心,爆出點什麼,我真的很難保證。」

  方陽沉住氣,繼續應對肖侯,問:「你想怎麼樣?你能代表涅槃進行決策嗎?」

  「我可以進行轉告。如果你們能說服我的話,那我也有信心說服我們的管理人。不過其實,我們已經出好條件了。」肖侯說,「五千萬,或者一個億。從此一刀兩斷。我們公司接觸過文件的人可以簽保密協議,不會再透露任何與項目相關的內容。同時作為附加服務,還能為這件事情發表聲明,協助江源穩定股民情緒。」

  有人暴跳如雷,叫道:「呸!你特麼兩千萬買走的東西,這才幾天過去,現在賣還給我要一個億,你怎麼不去搶呢?你特麼摸摸自己的臉,敢說那項目是你們的嗎?拿著騙來的東西,也好意思說得那麼坦蕩!」

  肖侯無辜道:「買賣自然是為了溢價啊,否則誰做高風險的生意呢?你們也可以選擇不買,我只是給出了建議。而且你不是說,這個項目價值兩個億以上嗎?」

  「我……」

  方陽問:「什麼叫五千萬或者一個億?」

  肖侯指向兩個人:「五千萬,以後由江璐女士任江源的首席執行官。一個億,方陽先生繼續任執行官。」

  段書書耳朵一動,叫喚道:「聽到了嗎?他要江璐做CEO!他們根本就是一夥兒的!他們早就認識了,這就是江璐的目的,不能讓他們得逞!」

  江璐好笑:「瞧你樂的,至於嗎?」

  肖侯冷靜解釋:「江源畢竟是個大公司,而我們涅槃還只是小螞蟻。如果將來江璐女士任CEO,我想她可以理智地處理兩家公司之間的關係。可如果是方先生,嗯……我們不得不考慮未來的損失吧?除了江女士,我想江源應該找不出第二個合適又服眾的人選吧?」

  段書書氣得牙關發抖。嘴裡呢喃道:「你騙我。你們合起夥來騙我……」

  肖侯看向段書書道:「對了,還有一個附贈的好處,對方董來說應該是。如果貴公司願意回購項目的話,那涅槃可以當作什麼都不知道。江源內部任何人員的處置,我們不會過問。這件事情也可以簡化成一個普通的誤會,最終定性為合法交易。」

  財務經理出聲:「兩千萬賣出再一個億買入,報表上要怎麼做,才能把它美化成一個合法交易?你唬誰呢!」

  這不明擺著告訴證監會,你好,我正在轉移公司財產嗎?

  「如何操作不是我的事情。我是涅槃的員工。」肖侯說,「另外,如果方董需要的話,我們公司其實接受股權抵債。不過鑒於江源公司未來可能發生的股價變動,折價70%收購。」

  也就是說如果方陽個人為段書書的行為買單,那就當一切無事發生過。

  方陽與眾管理層集體沉默了。

  「其實江源也不算是毫無所謂,起碼就此可以知道兩件事情。一是公司安保系統有待提升,二是人事考核有待加強。」肖侯忍不住又嘴賤了一句,「道理總是最珍貴的。」

  江璐怕他在敵營如此囂張會被打死:「還有事情嗎?」

  肖侯拿過桌上的箱子,朝幾人微微鞠躬道:「我的話已經說完了,幾位再見。考慮好了請聯繫我,最好是在本月以內出結果,否則條件會發生小幅變動。隨時恭候。」

  肖侯轉身離開,如他來時瀟灑,傲然離去。

  沉重的大門再次合上。

  會議室裡壓抑久了,爆出一聲怒駡。

  江璐將煙放到桌上,拿起手機道:「人既然已經抓到了,那我就報警了。」

  段書書終於反應過來,撲過去抓住江璐的手:「不行,不能報警!求求你別報警!」

  她想了想,又去求方陽道:「陽哥,我錯了,你救救我,求求你!我會還的,我會慢慢還,兩千萬我還沒有用,都拿出來好嗎?你們放過我吧。」

  方陽低頭沉沉呼吸。

  項目肯定是要買回來的,涅槃的意思是,只要項目買回去,那段書書怎麼樣他們都不管。

  要不要報警,送段書書進監獄,純粹是看江源高管和股東想不想用她出口氣罷了。

  「看來你們還有話要說。」江璐放下手道,「方陽你現在是董事長,可以做決定。可是在出口之前想一想,怎麼跟其他人交代。公司沒有必要,為一個段書書的行為買單。」

  方陽低聲說:「涅槃是釣魚執法,那本來就是……」

  江璐:「不用多說。簡單點。你要是自己把錢補上,是你個人的事,你自己處理。你要是用公司的錢去補,那就是公司的事。怎麼處理大家都有發言權,是吧?」

  眾人點頭。

  江璐說:「既然沒事我就走了。」

  她身邊最近的一人連忙挽留道:「江總你不能走啊,公司現在需要你來穩定人心。」

  眾人紛紛應和。

  江璐面無表情地往門口擠:「算了吧,我力有不逮,你們還是另謀高就。段女士不是說了嗎?這是我跟涅槃合夥的陰謀。我江璐也沒非要淌這趟渾水,不如求個乾淨。另外——」

  江璐停下腳步,轉向方陽道:「我還是提醒一下方陽先生,今天會議室有不少人,公司內部跟外界更是已經猜測紛紛,消息要封鎖是不可能的,請做好股價會跌的準備。如果要跟涅槃進行交易的話,還是越早越好。再見。」

  ·

  如江璐所料,文件被盜的消息很快傳出去,幾個不正規的傳媒新聞都做出了報導。股民是被坑怕了,立馬做出反應。

  因為沒有官方的確切消息,近來這種捕風捉影的假傳聞更是數不勝數,所以跌得還算委婉,只意思意思地跌了五個點。

  如果這還不算什麼,緊跟著傳出的江璐要與方陽離婚的消息,成功將江源股價帶向跌停。

  股東如今已經對方陽的管理能力產生強烈質疑,聽說方陽要將江璐趕出公司,獨掌江源之後,不客氣地又附送了一個跌停。

  還好當事人雙方都沒有回應,評論區大多不知情人士依舊持觀望狀態。還有人正在嘲笑被風向帶偏的散戶,積極入場抄底。

  連續兩天跌停,加上負債累累,為了避免形勢繼續惡化,申請暫時停牌一天。

  內部管理層卻不敢鬆懈,因為他們知道這都是真的啊!

  如果兩件事一起被證實,又同時發出,那就太可怕了。說不定真能迎來最糟糕的局面。

  手中持有股份的人,已經開始做好秘密減持的準備了。

  方陽在這種時候才發現自己有多被討厭,不由苦笑。他主管經營的決定竟然也能成為帶跨上市企業的導火索。

  在停牌當天,他被手下幾位主管催促著去拜訪江璐,請她出山接手。

  方陽知道躲不過去,穿上正裝,選了早上開車過去。

  ·

  江璐現在的住所的確是租房,地處比較偏僻,但面積很大。房東改裝過,看得出原先是個很享受生活的人。

  她打開門,讓方陽進來,並沒有過多為難。直接請他坐到陽光廳裡,然後拎著養生壺繼續煮水果茶。

  方陽盯著上下翻滾的沸水,一言不發。

  五分鐘過去了,還保持著來時的樣子。兩手放在膝蓋上,正襟危坐。

  江璐忍不住道:「你有本事說話啊。我放你進來當雕塑的嗎?」

  方陽終於動了下,開口道:「你應該知道了,我想請你出任公司的總經理。兼任CFO。」

  江璐:「知道,每天都有幾十通電話打給我,所以我關機了。」

  方陽:「我會自己出五千萬,作為購回項目的資金。」

  「嗯,意料之中。你要保段書書啊。」江璐按下開關,拎著茶壺倒到方陽面前的杯子裡:「看來你也沒我想得那麼冷酷無情。倒也還好。」

  「你的生活倒是很愜意。」方陽喉結滾動,「我還以為你會生氣?」

  江璐:「你總是這樣,優柔寡斷。我看著好累。生氣倒不會,因為跟你生氣更累。」

  方陽兩眼猩紅,用力抹了把臉。

  他說:「反正不管我怎麼選,我也不可能再做首席執行官不是嗎?」

  「你本來就不合適。說句難聽的,江源能活到今天靠得是我打的基礎。」江璐說,「我從來沒有害過你,可你總是防備我。我說的明明是實話,你卻總覺得我在騙你。也就段書書總捧著你,你才覺得開心。現在體會到被捧殺的快樂了嗎?」

  方陽不舒服坐在過矮的椅子上面,聞言竟然笑了一聲。

  他舔舔嘴唇,說:「我知道她是為了錢。或許有一點點感情。我不是認為我和她之間的感情值五千萬,我是覺得,她是我招進來的,發生今天的事情是我的責任。」

  江璐看著窗外景色,忽然問道:「你還記得我為什麼要把股權轉讓給你嗎?」

  方陽目光的焦點開始渙散,太過久遠,他已經很少去想為什麼了。

  「最早的時候,我轉了你一半。那時候江源還是個剛成立的小公司。我爸媽沒什麼意見,是你父母一直堅持,吵得家裡雞犬不寧。我覺得夫妻嘛,無所謂,你當時看起來的確很不開心的樣子,那就分你一半唄,反正我們又不離婚。」江璐回憶起往事笑了起來,「那段時間,你變得特別好。整個人青春有活力,好像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說不完的話。我在你身上看見了陽光、希望、夢想。你站在最光明的地方,視我為夥伴。那是我認識的方陽。讓我覺得這段婚姻很值得。」

  方陽呆愣愣地僵住。

  他記憶裡有關於創業時期的回憶都是辛勞,黏著令人發澀的汗味,頂著千斤的重擔壓在肩上的逼迫感。如果說唯一值得他反復回味的,就是不知疲憊的青春跟體力。

  年輕真好。

  除此之外,沒有了。

  他不知道在江璐心裡自己是那個模樣,甚至聽著她的描述,連自己都覺得過去的人生添上了幾分可愛的面貌。

  「後來呢。我一直認為我們的關係惡化是因為你父母的原因。任何夫妻都要面對這種問題。但你的確變了。你變得市儈,變得自私,變得冷漠。你成為了更光鮮的成功人士,也成為了我更討厭的人。走到那一步,我依舊想挽留。」

  江璐聲線低緩而沉穩:「你暴躁地跟我抱怨,我也和朋友商量了一下。她們說女人不能太強勢,我就懷疑真是我的錯嗎?難道是因為我在公司的絕對地位,讓你抬不起頭,讓你無處施展,所以是我侵佔了你的人生空間嗎?在我出意外之後,我決定給你一個機會。我把另一半股權也轉讓給你,讓你有資格、可以正大光明地壓下其餘管理層,出任首席執行官。」

  江璐直直望向方陽的眼睛:「明白嗎?我當時不是輸給你,我是在買你的夢想。可你的報答讓我太失望了。你的眼裡只有錢,甚至連感激都沒有。」

  江璐問:「我住院的時候,你來看過我幾次?晚上夜不歸宿的時候,你又跟誰在一起?你父母偏頗不講理的時候,你到底在想什麼?」

  方陽動容,抓住江璐的手,握在手裡。

  江璐下一句話卻打得他體無完膚。

  「你跟段書書,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其實很像。對於你們來說,排面,比真情要實用。感情這種沒用的東西,作為調劑,拋就拋了,不用心疼。」

  他的手像被燙了一下。

  江璐順勢將手抽回來。

  「你說得對。」方陽說,「我可以改。我們一起十一年了,你再相信我一次好嗎?」

  江璐說:「算了吧。我已經不再是慈善家了。我跟你回憶過去,不是想跟你重新開始。如果你真的悔過,不如來點實際的。」

  她把從茶桌下拿出一份文件,擺到桌上。眼神示意方陽拆開看。

  方陽攥緊手指,有了心理準備,將文件拆開,果然是一份離婚協議書。

  「婚內完成無償轉讓,然後離婚。作為回報,我可以給你後期的股票分紅。你現有的財產的房產我不予追究。這是你給我開出的離婚條件,現在反一反,你答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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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7 00:28: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四章 第五單元完

  江璐淡然坐著,靜靜等方陽的回答。

  方陽顯然很是錯愕,他看著江璐,一臉的不可置信。

  「你給我開出這種條件?」方陽說,「你真要做到這地步嗎?」

  「你這說的,可真奇怪。這可是你自己提出來的。你當初說,你不能失去江源的管理權,但現在看來,江源並不需要你來管理。我是它的創始人,目前來說,也是它的救星。我要拿回江源的股權,不管怎麼說,都有比你更合理的解釋吧。」江璐抖著腿問,「怎麼了?還是你覺得有哪裡不合理?」

  方陽將文件放下去,放低姿態道:「江璐。江源是你的心血,的確因為我的一部分原因,現在正面臨困境。但在這種時候你跟我離婚,會造成什麼樣的困境,你難道不知道嗎?我們都冷靜一點行嗎?」

  江璐低頭笑道:「真是風水輪流轉,還能聽到你說出這樣的話。當初還認為我賴著不肯離婚,現在,就要扒著我不放?是誰在鬧呢?」

  方陽面色發紅,的確有些羞愧。

  「不然你想怎麼樣呢?讓我幫你渡過難關,為你賺錢?將你從泥足深陷的沼澤裡拉出來,再跟我作對?你想都不用想。」江璐低笑出聲,「方陽,就你還想算計我?我就直說了吧,我現在的心態,與其讓你沾到好處,不如讓別人咬上一口。」

  方陽說:「你現在太激動了江璐。你根本沒有思考的能力。」

  江璐:「我還真以為你要跟我談感情,仔細想想才發現你跟我之間根本沒什麼感情好談。」

  方陽:「不是的。我想跟你談,是你在跟我賭氣。」

  江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裡面的水還是滾燙。

  她嘶嘶吸氣,接著說道:「當初你以為我處於弱勢,所以你讓我以不公平的方式退出。現在你自己處於絕對的劣勢,卻不肯讓出原本就不屬於你的股份。」

  江璐說:「如果你真的是為江源考慮,那你現在應該把股權和管理權轉讓給我。如果你還有是非評判的觀念和些許的愧疚,就應該同意面前的這份離婚協議。但其實你兩個都不是,無非只是——」

  江璐把杯子用力往桌上一頓:「錢。」

  方陽盯著灑出去的水漬發愣。

  「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過我最後再提醒你,你最好儘快放棄,不要等著股票貶值,消磨乾淨我的耐心,最後還得一個人人喊打的局面。」 江璐站起來送客。

  方陽抬起頭:「你什麼意思?」

  江璐:「意思就是,你不答應這份離婚協議書,我就不答應接管公司。你準備一個億,應對涅槃的官司吧。」

  「既然說出來了我就再說一句。我不是威脅,我只是敘述實情。」江璐說,「就算你非要帶走江源的股份,也未必代表著成功。我有的是辦法,在以後把你的錢給壓榨乾淨。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人生陰影,想擺脫我,你得付出代價。我建議你放手,別給自己豎立一個這麼強大的敵人。是吧?」

  江璐過去打開門,示意他可以走了。

  方陽迫切道:「我們明明可以有一個更好的機會。江璐,我保證這次我會跟段書書劃清界限。我可以把一半的股份轉讓給你,前提是你不離婚。其他的事情我都不勉強你,只有這一件事情。你仔細想想,好嗎?」

  江璐深吸一口氣,將門又開得大了一點,說道:「我現在急需離婚,需要劃清跟你的界限。如果媒體再次詢問,我會告知具體情況。就算你不簽離婚協議,我也會直接向法院提交申請。準確來說,你跟我分居已滿兩年,目前剩下的工作只有財產分割。」

  方陽肯定道:「你不會!」

  江璐笑了下:「祝你好運。」

  她將方陽推出去,然後重重鎖上門。

  第二天,江源停牌後再次開市。集合競價期間爆出江璐要離婚的消息,並且江璐表示協議步驟中自己所佔優勢並不大,方陽不願意出讓股權。

  消息確認為重大利空。各大交易軟件評論區一片哀嚎,全是關於唾駡詛咒的屏蔽詞。

  一條筆直的地板線。幾十萬單的壓量,掛在跌停價上,是條連蹦都蹦不起來的死鹹魚。

  方陽簡直不敢相信。

  當天收牌之後,方陽不僅在網上被罵到物種七十二變,更是被股東和管理層的人罵到頭掉。

  讓他去找江璐談判,結果好嘛,談到對方親自出來說離婚。特麼這有毛病沒有?!

  股民們……股民們沒有去跳樓。但憤怒也是無可抑制的。

  沒過兩天,就聽說方陽被人截在某個無監控的地方狠狠揍了一頓,並送進醫院。

  全是皮肉傷,倒是沒有生命危險,但方陽還算聰明,選擇躲醫院裡龜縮不出。

  江璐才沒空管他,盯著江源的股票價格,等待再低一點,開始慢慢收購散股。

  幾天後,肖侯帶來一個壞消息。

  「江源被人狙擊了。」肖侯說,「這跌幅氣勢如虹。資金流出量太明顯了。換手率和交易量都創了新高,明顯有人在低吸。」

  江璐問:「誰?」

  「很多啊!好幾家公司都在收購江源的散股。就不知道目標是多少。是想拓展一下互聯網的行業,還是因為未來看漲。」肖侯說,「不過上面應該很擔心這麼大一個公司貿然倒閉。如今負債累累,如果有新的資金願意接手,應該是樂見其成。」

  江璐猶豫:「可是現在還沒跌到我的目標價位。他們倒是比我有信心嘛。」

  肖侯嘖嘖道:「江源有方陽這麼一顆老鼠屎一樣的大股東,不下手真是虧了。」

  江璐頭疼地揉額頭。

  「現在有點危險。不只我們盯上了這隻肥羊,競爭對手不少。偏偏其他的人血應該比我們厚,我們唯一的優勢是您跟股東的關係。」肖侯調出數據說,「有機構介入的話,我估計之後會有一波小反彈,再之後逐漸企穩。可是按照目前的股價,我怕錢還是不夠。你跟方陽的離婚官司還要拖上一段時間。如果被別人占得先機,我們就麻煩了。」

  江璐打定注意,說:「你去找方陽。買他手裡一半的股票。依舊按照現價的70%購買。我還沒有離婚,名下不好存資產。但我可以幫忙牽線,帶你們去找其他股東收購股票。再去拉攏幾位股東,他們應該會支持我。現在不管自己能買到多少股權,先保證其他人收不到35%的股權就行。後面的都好說。」

  肖侯遲疑道:「方陽他會賣嗎?他已經拒絕過你好幾次,股票對他來說,應該很重要。」

  江璐:「方陽他愛面子。不,是非常愛面子。董事會已經不可能讓他繼續管理公司了,他如今又是個人人喊打的局面。如今這樣的生活,他受不了的。現在股價跌得那麼厲害,有錢拿肯定拿,還不至於蠢到分不清形勢的地步。你放心吧。」

  肖侯:「好吧。可錢還是不夠吧?」

  「錢,我想想,該找誰借……」江璐咋舌道,「你順便催他把那一個億給我付了,記得帶上利息。」

  肖侯比了個明白的手勢。

  方陽不知道是腦子被打通了,還是被罵清醒了。從被人圍堵過一次之後,就躲進醫院避難。

  臉上的青腫一時半會兒消不掉,他每天都拿著手機刷新聞刷股市,看網友跟股民對自己的評價,然後把自己氣得呲牙咧嘴,懷疑人生。

  住在醫院裡的時候,段書書出現過幾次,為的是懇求他向江璐求饒,求他救救自己。因為方陽還沒有支付涅槃說好的一億元,江源內部已經開始蠢蠢欲動地準備報警。

  段書書變成了三觀端正的社會好青年。

  她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勸說方陽放棄手上的股份,告訴他人生可以重新開始,而最難得的是心安。不是他的東西,就應該原樣歸還。自己會陪他走過接下去的黑暗時刻。

  方陽只有一句「我去你X的」可以送給她。

  他算是徹底看清了這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姑娘。全都是騙人的。

  對比之下江璐的耿直跟暢快,簡直是一種閃光的優點。估計當時自己就是被閃瞎了眼,才會認為段書書的嬌柔是一種真性情。

  等段書書再次前來探視的時候,他直接讓護士把人趕走,見都不想見。

  隨後他的父母也過來一趟。

  方陽並不想驚動他的雙親。這兩位老人從農村出來的,他成才的時候,年紀已經大了。觀念無法改變,行事風格還保留著舊時的習慣,給他惹過不少麻煩。

  方陽一直認為那是他的爸媽,所以很是縱容。大多數時候出了什麼問題,都喊江璐過去解決。然而二老對江璐並不待見,認為她不夠傳統也不夠賢惠。導致江璐跟他們爭吵不斷,還發生過不小的爭執,到後來乾脆搬出去獨居了。

  方陽仔細想想,也覺得震驚。自己以前竟然沒覺得父母不對,還站在他們的立場和稀泥。大概說最不合格的丈夫,就是他這樣的了吧?

  這次二老出現,給了方陽很大壓力。

  他們並不知道段書書的事,只聽人說了江璐要離婚,導致股票連續大跌,還讓他們兒子被暴徒毆打送進醫院。

  在病房裡粗魯地大罵了一頓,最後被護士趕出去。

  至於其他管理層、董事會成員、合作夥伴,平時叫得親熱的上下級同事,全都沒了聲息。或許還在背後等著看他笑話。

  方陽覺得很淒涼。

  他這圖的都是什麼啊?怎麼就走到了今天?

  看他身邊,一個真正關心他理解他的人都沒有。要麼都在等著看他笑話,要麼都在等吸他的血。

  唯一一個為他付出,對他坦露真心,全心為他考慮的人,現在也要離開了。

  被他親手扼殺的感情,以後可能再也不會出現。

  這天方陽自虐般地看完股票,準備休息,平靜的病房又迎來一人拜訪

  肖侯依舊拿著一遝厚重的文件,坐到他對面。

  「方先生,如今的情況您應該知道。您手上繼續持有股票,只會不斷貶值,還會不斷遭人記恨,黑了自己的名聲。不如及早售出,追求利益。有首歌其實是這麼唱的。」肖侯推著眼鏡,一本正經地唱道:「『我也放你一個人生活,請你雙手不要再緊握,一個人……』」

  方陽冷不丁冒出一句:「這是夫妻共同財產,我不能擅自處置。」

  肖侯沉默半晌,後知後覺地露出一個略帶誇張的震驚表情:「原來這是夫妻共同財產嗎?」

  方陽對他的語氣深表不滿:「你這是什麼意思?如果是要來嘲笑我的話,現在就可以離開了。」

  「既然您開口說了,那我也直白地說一句。」肖侯說,「從實際來看,它更多的應該屬於江女士。從您的立場來看,您完全將它看作是自己的個人財產。所以在婚姻財產分割的時候,出現了如此極端的兩種境況。您根本沒有把它看做共有財產吧?」

  「你不用說了。反正我不會賣的。」 方陽黑著臉說。「而且你們涅槃買我們公司的股票,分明是居心不良。想都別想。」

  肖侯抽出一份文件,說:「如果您要以江璐女士的名義為藉口,堅持繼續持有股權的話,我這裡其實還有一份江女士的委託授權。」

  方陽立即坐正,從他手中奪過。目不轉睛地翻了兩頁,問道:「江璐這是什麼意思?」

  肖侯說:「您看不懂期權合約嗎?您可以先將股票賣給涅槃,等江女士跟您離婚之後,再以約定的價格從涅槃處買回江源的股票。雖然這樣一來就無法避免巨額稅費和股價波動損失。但這已經是她目前想到的最合適的方法了。畢竟您既不同意離婚,又不同意轉讓。」

  方陽:「所以我問她這是什麼意思!」

  肖侯頓了頓,才繼續道:「意思大概就是,她不指望您能良心發現,歸還股份。然而公司現在的形勢已經迫在眉睫。她認為花大量的時間跟你打官司得不償失,所以同意您先行售出自己部分相關的股份,也就是一半。希望您採納,勸告你不要拉著所有人同歸於盡。」

  肖侯指著一小行字說:「她認為涅槃是一家值得信任的公司,未來也有足夠的前景。將來如果有機會的話,也會投資我們公司。如果您也興趣的話,我們也很歡迎。哦對了,別忘了您還需要支付一個億。同樣可以以股權的形式來交易。」

  方陽捏著文件的兩隻手不住顫抖:「她……真的這麼說?她對我就沒有任何信任了嗎?」

  肖侯見他魔怔,用手在他面前揮了揮:「方先生?」

  方陽放下文件說:「我想跟江璐談談。」

  「她最近很忙呢。」肖侯似乎早有所料,「她讓我告訴您,她不喜歡被人威脅,她提出過的要求,沒有商量或退讓的餘地。如果你還有話說,我可以直接幫你轉達。」

  方陽說:「那你幫我轉告一句話……」

  肖侯把文件擺到江璐面前。江璐把銀行卡推過去。

  江璐道:「怎麼去了那麼久?你再不回來我都以為你去跟人打架了。」

  肖侯說:「您的錢看來能用到別的地方了。方陽並沒有開價出售。」

  江璐翻開文件,發現是股權轉讓書。

  用於賠償之後,剩下的股權全部轉給了江璐。

  「真的假的?」江璐不可置信道,「他同意無償轉讓給我?之前那樣的情況都不同意,我還以為他會裝傻到底。怎麼忽然之間就改變主意了?」

  肖侯用力喝了杯水:「反正他是簽字同意了,還說等手續過完,就能跟你離婚。具體怎麼樣,要跟你親自談。」

  江璐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沉思道:「難道他在詐我?」

  「反正股權到手了就行。」 肖侯說,「那現在,我們的持股比例已經超過35%了。繼續收購散股。等正式離婚,就可以準備發佈聲明。」

  江璐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

  肖侯見狀說:「沒有問題,是正規合約。我親眼看著他簽字蓋章按手印的。為了保險起見,我還錄像了。」

  江璐招手:「那我看看錄像。」

  肖侯拿出存儲卡,插進電腦,調出視頻給她看。然後出於禮貌地退了出去。

  畫面中方陽乖順地簽完字,把筆放到小桌子右上角,然後直勾勾地看著屏幕。

  江璐正覺得有些滲人,準備快進,就聽方陽低沉開口道:「江璐。你說你當初轉讓的股權不是因為輸了,是為了買我的夢想。那我現在將股權全部還給你,一是因為輸了,二是想買一個讓你原諒我的機會。我知道你不會再相信我,我也不會再毫無表示地讓你付出信任,但我……」

  江璐:「……」

  她俐落按下紅色的叉。

  開什麼玩笑。

  等待證監會那邊審核,確認股權成功轉讓之後,江璐就去跟方陽辦了離婚手續。

  從民政局出來的那一刻,她整個人洋溢在輕鬆之中,似乎多年困擾的頑疾被一夜拔去,就等著煥發生命力。

  方陽終於等到機會,想跟她聊兩句。

  江璐看出他的意思,說道:「看在你主動轉讓股權的份上,我可以替你解惑,問吧。」

  方陽有挺多問題,但又好像沒什麼值得波動的。良久沒有開口。

  江璐道:「我倒是很驚訝,你竟然會在最後的時候懸崖勒馬,同意把股權無償轉讓了。挺好的,省了很多功夫。」

  方陽問:「如果我不,你真的會跟你說的一樣,跟我追究到底嗎?」

  「你說呢?你覺得我不會嗎?」江璐看著他說,「方陽,你真的太天真了。從我認識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很天真。我以為你應該也知道,你玩兒不過我的。」

  方陽:「我認真地說,我反思了一遍,我的確有很多對不起你的地方,我……」

  「方陽,你只是落魄了,不是因為你發現你喜歡我。你喜歡的是可以依靠別人的感覺。畢竟那可以讓人覺得輕鬆而快樂。」江璐回味道,「不止你,我都覺得我會愛上我自己。」

  方陽:「……」

  江璐問:「你的段書書呢?前兩天她還來催我離婚,說你們好事將近。恭喜你們了。」

  方陽表情一黑。

  之前方陽在醫院將段書書趕走,讓段書書誤以為方陽反悔,不想再管她的事情。

  雖然涅槃那邊沒有催促,可江源這邊的管理層卻不好說話,因為股價連連跌停,怨氣深重,全撒到了段書書那兒。

  段書書被恐嚇得不行,找不到人傾訴,想著自救。腦子一抽,做了蠢事。

  方陽的確不想再管她,結果段書書覺得身體不舒服,進醫院一查,才發現自己懷孕了。直接跑去找方家二老。

  江璐跟方陽結婚七年都沒生孩子,二老都快絕望了,如今冒出個段書書,欣喜若狂,不停催促著他跟段書書領證。

  段書書的出現打亂了他的全部計劃。

  方陽又不能在這個節骨眼說段書書的壞話,他的面子也讓他拉不下臉去數落一個女人,何況他們真誠地好過一段。

  而且,他曾經期待過孩子的誕生。

  可是段書書現在還不知道他的離婚協議,已經放棄了全部股權。股權轉讓的公告,也還沒有正式公示。或許她知道後,會後悔跟自己綁在一起。

  方陽自己都在猶豫,是不是應該跟段書書結婚。

  方陽見江璐要離開,追問了一句: 「婚姻對你來說是什麼?」

  江璐回頭道:「是不值一提的過去。」

  方陽抿著唇,對她這個回答頗感傷心。

  兩人相繼走下階梯,肖侯打著一把遮陽傘,從樹後一個盲點走出來,朝他鞠躬示意。

  方陽腦海電光火石地一閃,都快聽不清自己的聲音:「涅槃難道是你的公司?!」

  江璐點頭:「開著玩的。閑不下來,畢竟,江源被你搶走了嘛。結果幾位小將給了我預想之外的驚喜。你驚喜嗎?」

  方陽瞳孔放大,臉上是恍然,甚至還來不及閃過憤怒:「所以公司項目其實真的是……」

  江璐手指一揚:「再會了先生。祝你好運。」

  「江璐!!」

  由於各種重大事項披露,江源股票斷斷續續地停牌。導致大批散戶被困其中無法脫逃,還有一些人是硬咬著牙想試試能不能起死回生。畢竟江源持續跌停主要是因為負面影響,而不是業績不佳。

  省下了從方陽手裡購買股權的資金,江璐陸陸續續從小股東手裡買下了一部分股權。

  隨後,江源以35%的股權,交換涅槃100%股權。

  至此,涅槃擁有江源的實際控股權,可以實現借殼上市。

  涅槃將自有資源投入江源,江源繼續公示停牌,需要整理資產,具體開牌時間等待通知。

  照目前情形來看,開市後應該是有一波漲停。能否超越原有價格尚不確定,還需要看企業後期經營走向。

  江璐預測,應該是不會跌到哪裡去。

  她下一次看見方陽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月後。

  他跟段書書在公司樓下拉拉扯扯,最後段書書哭著被方陽拽走。

  江璐坐在對面的咖啡廳裡,看著他們爆發爭吵,評判了一下,覺得比自己當初還要慘烈一點。

  「可惜了。」

  江璐回過頭:「周涵?」

  周涵點頭。

  江璐「哦」了一聲。

  周涵在她旁邊坐下:「你怎麼不問我,哪裡可惜了?」

  江璐:「哪裡?」

  「我本來以為你會遇到麻煩,方陽不會痛快地還你股權。那你說不定就會來找我幫忙。」周涵說,「別人的幫助,你應該不會拒絕吧?」

  江璐說:「不一定呢?高利貸我肯定要拒絕。如果是信用貸,還可以考慮考慮。」

  周涵:「那你最近還有麻煩嗎?」

  江璐攤手:「我最近特別好。」

  周涵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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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7 00:28: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五章 今日之星01

  季知益站在廁所的半身鏡前,看著鏡面裡那個削瘦的自己,沉沉吐出一口氣。

  鏡中的人一頭略帶枯黃的短髮,眼下青黑,唇色發白,表情陰沉,看起來很是虛弱。胸脯正緩緩起伏,證明她還頑強地活著。

  她壓低上身,更靠近了一點。抬手摸上自己的臉,順著熟悉的眼眶,一路到唇角,然後摸了摸腦後的頭髮。

  手臂上沒有血斑傷口,自己禿掉一半的頭髮此刻也長回來了。眼睛旁邊原本有一塊被玻璃劃出的傷口,已經不見蹤跡。

  無神的瞳孔同步地倒映出她的一舉一動。

  確認現在渾身乏力的狀況,只是因為營養不良加饑餓過度。季知益終於停止自己傻逼似的探索。

  她很難判定自己現在是幾歲。

  長期熬夜、無規律的生活,以及重油重鹽重細菌的外賣日常,讓她的身體早已不堪重負。好好一個正值壯年的女青年,變得像過了更年期的中老年女士一樣。

  這狼狽又憔悴的模樣,對她的年紀來說,的確是超齡了。

  季知益扶著洗手台走出去,在客廳翻了一遍,才找到自己的手機。點開軟件,先訂了一份外賣。也不看是什麼,只管按距離最近排列,能吃飽飯的就行。

  看見對方順利接單,季知益總算舒了口氣。感覺餓到抽搐的胃部被還是虛幻的外賣填補了一些,變得不是那麼難受。

  冒出這個念頭,她就知道自己真的快到極限了。

  季知益的習慣是一旦進入工作,為了保持狀態可以一天不吃飯。原本已經餓出低血糖,準備洗個澡去吃飯。結果在廁所被密閉的熱氣一悶,直接暈過去了。她現在也不確定自己暈了多長時間,反正沒餓死真是慶倖。

  這時手機一震,跳出一條短信提示。

  她的銀行卡餘額還剩3162.7元。

  季知益看著自己的手機,久久沒有挪開視線。直到指節發白,手部肌肉痙攣,才鬆開口,讓它滑到自己的腿上。

  她很確定,這是她的全部身家。

  季知益不覺得落魄,反而由衷笑了出來。仰頭靠在沙發上,無聲地咧開嘴大笑。直到濕潤的液體滑過她的臉龐,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臉,才慢慢冷靜下來。

  她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消化腦海中冗雜的信息。

  季知益深吸一口氣,呆愣地轉動腦袋觀察四周。

  目光掠過熟悉又陌生的室內擺設,視線再次模糊。

  ·

  這棟房子她十八歲時買下的。

  當年她作為一名幕後創作人員,意氣風發,名震業內。

  有多少人可以在十八歲就賺到數百萬啊?反正她當年做到了。還是在整個音樂行業陷入低迷,未來發展方向尋求無果的情況下。

  許多人都認為她是新一代紫微星降世,會繼續輝煌,包括她自己也是。

  然而她才剛剛起步,她的父母就意外去世了。

  這個噩耗給她帶來了巨大的打擊,很長一段時間她都無法從悲傷中抽離,情緒影響她的創作,原創出的歌曲充滿著黑暗的色調,在這個社會中處於非主流,無論是資本還是市場,都不買帳。

  之前積攢下來的名聲,很快被她的幾首新歌消磨殆盡。

  加上她只是一名幕後人員,又剛剛起步,沒有所謂的粉絲和公眾度,失去作品等同於失去市場價值,連觀察培養的必要都沒有。

  時代永遠是無情而快速更替的,她很快被人遺忘在歷史的潮流中。可能在浩瀚的世界裡,連朵水花也稱不上。

  季知益是一個內斂到有些孤僻的人,但又不是那麼清高,做不到寵辱不驚。

  外界的冷言或喟歎讓她接連遭受打擊,成功又失敗的巨大落差叫她漸漸失去本心,她想要冷靜。

  做下決定後,她拿著存款去學校裡低調進修,花錢購進各種設備,不停實驗又不停努力,一直到這個世界已經差不多遺忘她曾經的存在,她才重新開始。

  然而這個時候,她已經很窮了,也沒有什麼人脈跟資訊。

  她的精神狀態並沒有多少好轉。大概是失敗了太多次,她逐漸失去了年輕時的意氣跟自信,被自己虛構出來的壓力強困在貧瘠的天地內。

  畫地為牢大概就是說的她。

  她認為只要一次成功她就能擺脫困境。

  季知益自嘲似地一笑。

  真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

  這些無傷大雅的小挫折,跟她以後的那些經歷比起來,簡直算個屁。

  什麼懷才不遇,頂多叫孤芳自賞。什麼細膩敏感,根本就是不堪一擊。

  白瞎了以前的天賦跟夢想。

  是的。

  她重生了。

  十年後一敗塗地,橫死街頭,然後回到了現在。

  簡直就像夢一場。虛妄得讓人難以相信。

  季知益拿出手機看了眼,重新確認日期。

  9月23號。

  重生在她二十五歲,曾經以為是自己最低谷的一個時期。

  季知益閉上眼睛,回憶一遍之後會發生的事情。

  ·

  前段時間,季知益整理舊文稿,改出了兩首歌。

  她覺得這兩首歌寫得還不錯,旋律跟節奏朗朗上口,活潑明快,風格中帶點小清新。彈奏的時候能補出足夠的畫面感,閉上眼睛,一直有些抓不住的靈光在腦海中閃過。

  那種感覺太珍貴了,久違的得心應手,她覺得自己的狀態終於回來了。

  季知益決定將兩首歌拿去投遞,賣出後順便補一下快要捉襟見肘的生活費。

  考慮到如今自己的名氣,等同於一個半新人,在沒有熟人幫忙的情況下,給公司投遞很大程度上會被不合理拒稿,或者只能拿低廉的辛苦費。季知益想請人幫忙搭個門路,這樣比較好說話。

  因為長期不喜歡與人交流,季知益身邊能幫上忙的,只有一個舊時合作過的夥伴,叫湯米。

  湯米是她最初成名時認識的朋友,在她低潮時期也依舊跟她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雖然沒什麼實質性的幫助,但季知益還是對他很信任,創作完畢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

  大概是因為覺得熟悉吧,年輕時候的她總是潛意識地將熟人跟好人等同起來。其實這兩個之間根本沒有任何關係。

  她找了個時間,把新歌拿給湯米過目,湯米對著哼了兩句,不說好也不說壞,只是同意幫她試著投遞。

  季知益當時略感失望,還是大為感激。之後就聽他的囑咐,安心回家等待答覆。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9月末,她已經把曲子交給湯米了,而且應該距此已經過了將近一個星期。

  就是這個錯誤的決定,造成了她今後無可挽回的悲劇。

  季知益想起湯米那張臉,就忍不住憤恨咬牙。

  在她還在欣喜等待著結果的時候,最新崛起的一位流量小花,拿著她寫的歌,以創作才女的身份,發表了單曲。

  雖然那位小花唱歌的水準不怎麼樣,白白糟蹋了兩首歌,但經過大幅修音,她依舊火了。兩首歌被大範圍翻唱傳唱。

  正好一部電視劇熱播,因為歌詞貼合,被選作片尾曲,再次刷了一波熱度,打開國民熱度。很快兩首歌霸佔了各音樂軟件跟榜單的榜首,儼然成了當年的熱門歌曲。

  小花也借著創作才女的身份水漲船高,逼格點滿,之後又去進軍演藝圈。

  可惜那位小花真的沒什麼才華,一手帶王炸的牌,受到力捧後還是只吸到了一部分顏粉。過了兩三年,糊了。倒是幾首「經典原創歌曲」,給她保留了尊嚴,糊之後依舊呢哦路人津津樂道。

  事實證明季知益的感覺沒錯,那真是兩首出色的歌。

  ·

  她那時候太年輕,知道歌被偷盜之後,熱血上頭,以為可以蚍蜉撼樹,以為這個世界能保證公正,上網喊冤,聲稱兩首歌其實她才是原創。

  結果被粉絲衝到主頁憤怒攻擊,陰陽怪氣地咒駡。經紀公司緊跟著下場,各種營銷號和水軍帶路抹黑,倒打一耙,說她碰瓷。

  粉絲又翻出了她以前的歌,隨意找了幾首舊歌,來一段風馬牛不相及的比對,指證她以前就是抄襲。路人連歌都沒有聽過,跟著一起指證。

  社交軟件也在各方舉報運作下封鎖了她的帳號。

  那段時間幾乎是全網黑,季知益三觀破碎,大受打擊。

  這時候湯米請她去了酒吧,一面向她道歉,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跟她同仇敵愾地痛斥知名經紀公司的無恥,一面請她喝酒,表示會支持她繼續追責,還原真相,洗清名譽。

  季知益天真地沒有懷疑他。

  隨後警察上門,說有人舉報她吸毒,她才知道從頭到尾都是被湯米陰了。

  然而到這一步已經是絕路。

  毒癮根本戒不掉,尤其是新型的合成毒品。成癮性高,傷害大,對大腦產生的傷害不可逆,根本沒有完全戒斷的可能性。所謂的戒斷也只是身體脫毒,複吸率高達100%。

  她變賣家產,每天都在戒毒又失敗的過程中掙扎。

  事件爆出後,季知益更是被人恥笑,當作一個瘋狂跳腳蹭熱度的瘋子,看著小花和湯米走上人生巔峰。

  這場戰役持續了很久,唯一受到傷害的就是始終被當作反派的她。

  最後她在一次出門買東西,被粉絲認出圍毆的過程中,倉皇跑到馬路上,被車撞死。

  她以為自己死了,正覺得解脫,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浴室裡。

  就是五分鐘之前的情況。

  ·

  季知益握緊拳頭,打了個寒顫,渾身爬起一股酥麻。

  她頓時驚恐,然而那感覺飛速退去,又讓她冷靜下來。

  對,自己什麼事都沒有,現在一切都沒發生,更加不會有毒癮。

  季知益聽著自己沉重的呼吸,將手放在胸口感受還蓬勃的心跳。

  這時門鈴響起來。季知益擦了把臉,過去開門。

  「你的外賣。」送外賣的是樓下一個開店的年輕小哥,他往裡面瞄了一眼,問道:「你沒事兒吧?」

  季知益虛弱道:「沒事。」

  小哥把東西遞過去,當作沒看見她眼睛發紅,笑了下說:「哦。我就說你好幾天沒下來吃飯了。下次餓了可以打我們家的電話,沒什麼營業時間的。」

  季知益聲音沙啞,也扯出一個感謝的笑容:「謝謝。」

  有時候季知益覺得自己確實是挺幸運的,因為她身邊還有不少閃閃發光的人。

  後來她落魄到不敢出門,都是這個小老闆幫她買的東西。甚至有次被毒品折磨得想要自殺,也是對方率先發現不對,趕上來救了她。

  小哥收了錢,頂著滿頭大汗,轉身下樓。

  季知益摸著熱乎乎的餐盒,坐到飯桌邊上。

  她只點了一份蓋飯,但小老闆明顯給的是超大份,餓了那麼久,吃到後面還是有些發撐。

  而且西紅柿炒雞蛋,裡面的雞蛋看著比番茄還多,味道香濃,鮮紅的湯汁順著粒粒分明的米飯滲下去,叫人食指大動。

  季知益摸摸肚子,感覺身體恢復很多,腦子也開始轉動了。

  她在飯桌邊多坐了會兒,忽然想起來,自己竟然都不知道小老闆叫什麼。

  季知益咋舌,走到客廳裡。

  桌上散亂著許多的曲譜,一些是她的舊稿,還有一些應該是她昏迷前剛寫的。

  季知益看了會兒,下意識地伸手抓自己的頭髮。碰到熟悉又很陌生的觸覺,才想起自己的後腦已經不是光禿禿的地中海,立馬珍惜地把手收回來。

  好好保護。來之不易啊。

  她跑回房間戴了頂帽子,把頭髮藏住,重新跑出來,開始翻閱自己的庫存。看看能不能找出幾首不錯的歌進行修改,順便適應一下工作的感覺。

  哼了一會兒之後,全身都彷彿有奇怪的電流閃過,音符拼成各種零碎的畫面,讓她的心情越來越澎湃。

  季知益興奮得不能自已,恨不得長出三頭六臂,立即將所有的想法記錄下來。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年輕,無論是身體還是大腦。一種名為天賦的天賜之物再次降臨到她身上。

  就好比一台用了很久的廢棄車輛,有一天忽然更新了引擎,打磨了所有零件。原本擔心已經適應生銹零件的車輛無法快速運行,結果沒有!

  車馳電掣,反而有種從未有過的暢快。

  季知益隨手拿過一支筆,在紙的背面瘋狂塗改。寫到後面甚至快忘了自己是誰,身在何處。

  等到天色變黑,她眯著眼睛也看不清紙上的字,才悻悻作罷。

  從地上爬起來,過去推開大燈。

  她坐在地上,欣賞手上的成品,又完整地校對一遍,大大鬆了口氣。

  她還能工作!

  這個話在她腦海中不斷震聲回放,季知益眼眶甚至開始泛熱。

  大概很少人能理解她現在的感受,其實只是卑微的僥倖而已。

  季知益把稿子扯平,一張張擺在桌上。回房間搬來電腦,準備今天晚上就先整理記錄出一部分。

  她後來因為網絡暴力,患上社交恐懼,只能宅在家裡。

  二十四小時沒什麼事情做,就是不停地熬夜寫曲子,聽歌,看電視。

  可是因為毒品的影響,注意力無法集中,就算有靈感,也是一閃而過。加上偏執,口碑斷裂,再也沒有崛起的跡象。

  但她一直沒落下學習,好像只有不停地學習,能給她帶去一絲自我安慰的安心。

  知識確實是力量啊。

  遲到的力量,現在終於能派上用場了。

  後世出現過的流行金曲,她都仔細研究過,完整記在腦海裡。現在它們還沒有面世。但季知益並不打算借用。

  她太痛恨抄襲,痛恨尊嚴被別人碾壓踩低。被奪走的榮耀,就應該自己再奪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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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六章 今日之星02

  季知益將今天晚上改出來的兩首歌錄進電腦,用軟件電音播放了一遍,再對著曲子調整。來了興致,準備進行填詞。

  她仰頭看著天花板,把聲音調輕,以免影響到隔壁或樓下的住戶。她不喜歡戴耳機,因為聽一會兒耳朵就會痛。

  節奏響起的時候,隨著曲調的風格,她腦海中冒出幾句文藝的短句。

  先記錄下來,最後再進行串聯,看看能不能塞進曲子裡。

  她手指點著桌面,搖頭晃腦,偶爾低頭在白紙上塗寫著淩亂而潦草的字。直到手機上設定的時間提醒響起來,才發現已經午夜十二點了。

  季知益按掉鬧鈴,現在狀態很好,十幾年沒有這樣的感受。

  沒有包袱、沒有壓力,好像世界裡的一切都是輕快的。

  ……像今天晚上吃的番茄雞蛋蓋飯一樣完美!

  根本沒有睡意,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奮鬥!」,原本想再堅持一會兒,可轉念想到自己的頭髮,決定還是按照規律回去睡覺。

  洗完臉躺到床上,季知益才想起湯米那邊的事。勉為其難地分割一點睡眠時間到這破事兒上。

  她拿過手機,從通訊錄中找到湯米的名字,撥打過去。

  第一次對方沒接,季知益側躺著,堅持不懈地打。

  終於在第五通被掛斷之後,湯米沒好氣地接起來。

  「這麼晚了你打給我幹什麼?有事不能明天說嗎?」

  季知益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用儘量自然的語氣說道:「湯哥,就是我之前讓你遞的兩首歌,我不賣了。」

  湯米陡然清醒:「什麼?!」

  他聲音發緊,瞬間變得尖利:「你說了要遞的,怎麼能又反悔呢?為什麼不賣?你是找到別的賣家了?我不是告訴你交給我,這種東西最忌諱多投嗎?」

  他那邊窸窣一陣,應該是從床上爬起來了。

  季知益想到他驚慌的模樣,諷刺一笑,才緩緩說道:「不,我想自己唱。」

  「你的外貌條件不行!現在的經紀公司哪個不看臉?男歌星還好說,現在有個流行什麼醜帥,粉絲的眼睛能被忽悠瘸,女歌手那必須要有臉,否則你怎麼吸粉?」湯米連珠帶炮道,「而且你之前都是作詞作曲的,怎麼忽然就想走幕前了?你是不是覺得做明星賺錢?我告訴你你想得太簡單了,大家都不容易。現在歌壇的,只有最頂尖的一部分人靠各種綜藝續命賺錢,大部分人連票都賣不出去!」

  季知益淡淡道:「我是想的簡單。所以為什麼不試試?娛樂圈沒有誰的經驗能成為一家之談。」

  湯米氣急敗壞:「不是我奚落你,你真的應該去……唉你這樣中途反悔,是毀約知道嗎?」

  季知益困惑道:「可是我都還沒簽約,哪來的毀約啊?」

  湯米被噎了一句,才發現自己真是傻了。

  「你是沒毀約,但不是我幫你遞的曲子嗎?我剛送過去你就跟我說不要了,人家用心審核的算怎麼回事,這不是耍人玩兒嗎?壞了他們的規矩,這種是要被永黑的你知道嗎?」湯米冷聲道,「你是沒出面,但我是用人脈去找的關係,我怎麼辦?我拿你當朋友,你可別害我。做這一行最怕得罪人,你又不是第一天進這個圈子,不知道規矩嗎?」

  季知益沉默不語。

  湯米怕季知益提前洩漏歌源,鄭重警告了一句:「你不要想其他的事情,不可以另投它處,也不可以在公眾場合發表你給我的兩首曲子。我以後還要在這一行工作的,聽明白了嗎?」

  季知益覺得他說得對。

  那個流量小花的單曲還沒製作出來,如果這時候她公開兩首曲子,對方經紀人可以快速警覺,及時應對。直接把歌斃掉,然而再找其他的機會。

  但對於疑似戲耍他們的季知益和湯米,估計不會輕易放過。

  那家娛樂公司家大業大,手下有那麼多合作的營銷號跟水軍,整她一個沒落的音樂人簡直輕而易舉。

  季知益對他們顛倒黑白的能力心有餘悸,簡直稱得上心理陰影。深知不能在還沒有發言權的情況下得罪他們。

  而且就算對方追究湯米的責任,最多算什麼呢?沒有職業操守。甚至對方還會幫他隱瞞私賣他人原創歌曲的罪名,畢竟商人的眼中只有長期的利益。到時候轉為內部處理,湯米最多消停一陣,就可以繼續四處蹦達。然後這事兒被迫翻篇。

  那她經歷過的那些不能與人言的痛苦又算什麼?

  季知益眸光閃動,點頭道:「好的。」

  湯米舒了口氣:「你真的明白了?」

  「我懂的湯哥。」季知益一個個字從嘴裡擠出來,「那兩首歌,就當我送出去了。」

  「大半夜的打電話來嚇我……」湯米嘀咕了一聲,「還有其他事嗎?」

  季知益:「我睡了。」

  「以後再有這種想法,你記得要提前告訴我。」湯米眼珠一轉,忽然說道:「你要是真想做歌手,畢竟我也是你的朋友,這樣,我幫你牽個線,你簽到恒星娛樂來怎麼樣?」

  季知益:「呵呵,再說吧。我就睡不著隨便說說。晚安。」

  湯米總覺得她聽出了冷笑的意味。

  季知益掛掉電話,把手機塞到最外面的櫃子上。躺下翻了個身。

  她的嗓音條件不錯,音域夠廣,高低音都能唱。音色偏向中性,聲音很有力度。

  這種真的就是看天賦,沒辦法的。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喜歡唱歌,她不會走上這條路。只是她不喜歡在公眾面前露臉,像藝人一樣堅守各種人設,所以才選擇了走幕後。

  季知益權衡許久。

  粉絲如今在她心目中等同於核導彈級殺傷武器。可是幕後遠不能夠讓她有足夠的聽眾。

  她不需要粉絲,她只需要能夠認真聽她說話的人就行了。

  所以她還是要自己唱歌。

  小花都能唱出那種水平,何況是她呢?

  季知益亂七八糟地想了許多東西,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早上七點半,季知益準時醒來。踩著拖鞋下樓吃飯。

  勤勞的小老闆早已起床,此時站在門口叉腰狀,雙目無意義遠眺,一臉深沉神秘。

  身後是擁擠的食客,和忙到快要升天的服務員跟廚師。

  「喲。」小老闆主動對她點了下頭,把毛巾甩到肩上,問道:「吃什麼?」

  季知益說:「小籠包。」

  小老闆:「沒有。」

  「肉包。」

  「沒有。」

  季知益小心翼翼試探道:「……饅頭?」

  小老闆:「……」

  他走到旁邊,用力指了指立著的小黑板,一臉嚴肅。

  季知益調轉視線看過去,上面寫道:「今日早餐供應豆漿、煎餃、拌麵、餛飩、油條、煎餅……」

  反正就是沒有任何包子。

  季知益看向隔壁。

  那是一家專業的包子店,只賣各種包子。

  小老闆捏著毛巾尾部,危險地盯住她,好像只要她敢踐踏他早餐的尊嚴,就一毛巾甩到她臉上。

  「額……」季知益抖了下肩膀,「豆漿拌麵。」

  小老闆滿意走進去,從大銅鍋裡舀豆漿。

  季知益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點的東西很快上來。她哼了下調,拆開旁邊的筷子,準備吃早飯。

  小老闆站了會兒,忽然道:「唱歌挺好聽的。你做歌手的話,應該不錯。」

  季知益抬起頭說:「謝謝。」

  小老闆高冷應了句:「嗯。」

  ·

  季知益快速扒完麵,衝回家把昨天的歌寫完。

  如果頭髮能活動,此刻肯定一根根高高豎起直沖天際,因為季知益覺得自己就跟蒸汽機一樣,腦子裡正有一股氣在騰騰地向上冒。

  填完詞之後,她搬出家裡堆積的樂器,獨自一人開始錄伴奏,剪輯。

  這兩天又開始了閉關的修煉。

  由於設備不算好,音質依舊有些粗糙,有不少雜音。她也不管了,畢竟自己這裡不是專業的錄音棚。

  做完demo,她點開目前正在流行的十幾個社交軟件跟音樂軟件。不管是海外的還是本國的,有帳號的找回密碼,沒帳號的重新註冊,然後將歌曲傳上去。

  第一首歌,她準備用免費發行的方式來掙取流量。但她也明白,如今娛樂至上的社會,每天都有上百支新歌上傳,還有各種刷數據的,質量不能保證為王,曝光跟營銷才是。很難指望自己可以憑藉過人的幸運脫穎而出。所以傳完曲子之後,她就沒再看了。

  季知益可沒錢做營銷,不能閑下來。又激動地翻查所有家裡能找到的名片,同時通過社交軟件,搜索出各製作人或者音樂人的聯繫方式。

  她當初畢竟紅過,加了不少業內人的帳號,只是沒說過兩句話,連合作關係都稱不上。

  不管這群人現在是不是轉行了,將所有人加到同一個分類裡。編輯群發。

  「我出新歌了,附上網址。尚未簽約,歡迎聯繫。」

  她發完短信後,倒是蹲在地上等了許久。

  沒過兩分鐘,一人回短信問:「你是誰?」

  季知益笑了兩聲,沒有在意。

  又等了二十來分鐘,沒有其它希望得到的回復。

  雖然有所預料,還是不免失望。

  季知益放下手機,用力揉了下額頭。

  「機遇,」季知益喃喃道,「果然還是得自己創造啊。」

  她重新點開網站,決定還是老老實實照新人的路子找路子,這時手機再次震動。

  對方發來兩個問號,表示自己的困惑。

  季知益對著名字仔細看了很久,才恍惚發現她好像把外賣名片的號碼也給輸進去了。

  季知益看了眼時間,猶豫問道:還送外賣嗎?

  對方回:可。

  小老闆:有包子

  小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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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7 00:28: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七章 今日之星03

  這次小老闆出現得有點晚。大約半個小時以後,他端著兩層竹製籠屜按響季知益的門鈴。

  季知益將他迎進來,看著他把蒸籠擺到桌上。明明還站在他身後,呼吸間已經可以聞到空氣中的麵香,中間還夾著一絲竹子的清新。

  打開蓋子,白色的蒸汽瞬間升了起來,幾個色白麵肉、模樣精緻的包子,從濛濛水霧中顯出身影。香味也成倍放大,躥進她的鼻子裡。

  大小介於小籠包跟普通包子之間,收口整齊,每一條褶皺都近乎相同,一屜裡擺了六個。

  都還是滾燙的包子,只看一眼就讓人食指大動。在收口的邊緣點了湯汁。粗粗一掃都不大一樣。

  季知益隨手拿了一個,捏著手指小心拿起,一面被燙得呲呲抽氣,一面小心地咬了一口。

  汁水混在陷裡,比預想還要鮮濃的味道在味蕾上爆炸,嘴裡吞吐著白色的熱氣,感覺整個人生都要圓滿了。

  季知益瞪了下眼睛,朝小老闆點頭。

  小老闆甩了甩用來墊手的毛巾,說:「都是剩菜做的。這次就不收你錢了。」

  「等等!」季知益抬手擋住嘴,「我這麼多,吃不完的。」

  小老闆:「你可以當明天的早飯。用完把東西送下來。」

  季知益想了想問:「你聽歌嗎?」

  小老闆遲疑了下,說:「聽過。」

  季知益:「……」

  那肯定聽過,生活在人類社會,被動的也要聽不少歌。

  季知益問:「我新歌出來了,有空的話能請你聽一遍嗎?」

  小老闆:「哦,恭喜你。」

  他知道季知益成天鎖在家裡,就是為了寫歌。看來這麼多年過去,終於難產結束。

  他決定叫它哪吒一號。

  ·

  季知益沒想自彈自唱,畢竟效果不好。她去開了之前錄好的demo,在音響上播放一遍。

  小老闆之前已經聽過了,聽第二遍依舊很認真。

  等伴奏播放完畢,季知益按下暫停,問道:「老闆,你覺得怎麼樣?」

  小老闆一臉便秘狀,似乎想憋出幾句高深的形容來。可他對音樂的領域實在沒有研究,翻來覆去竟然找不出什麼高級又不易露餡的馬屁詞。

  季知益覺得自己在為難他。

  「好聽、尚可、一般、垃圾。哪個?」

  小老闆用力點頭,肯定道:「非常好聽!」

  季知益笑道:「謝謝。」

  季知益低頭,順便查看一下網站上是否已經有回復。

  客廳裡有點安靜。

  小老闆苦思許久,覺得現在應該是輪到自己說話了,再不開口場面就涼了。

  他問:「你要做藝人嗎?那個叫什麼,練習生?選秀?還是什麼?」

  季知益說:「不行的話,也可以從網紅做起。」

  「網紅怎麼做?」小老闆說,「找營銷公司?買數據,買曝光,創造網紅的那種?可他們並不能做音樂,而且合約很苛刻。」

  這種一般都沒有優良的設備跟團隊,只靠軟件調音,調到本人都聽不出自己的聲音。

  高標準的音樂人應該不會同意這樣的運作方式。

  季知益把盒子放回去,說:「對。先試著在網上拉到流量,刷一下新歌的排名。等進入經紀人的視線了,再開始找正規的娛樂公司簽約。」

  「有一些主播,會喜歡挖掘路人。可以去他們直播間裡蹲守。」季知益想了想說,「比如『去梨麼的緣分』。」

  歌手不像演員,在歌壇糊了大半又勉強回生的當口,反而是網紅發展得比普通歌手更好。甚至有些歌手,開始靠著知名度反走網紅的路線。

  而且她記得有好幾位實力歌手,都是從緣分的直播間裡起家的。緣分是現場點播,沒有修音,在各種路人鬼哭狼嚎的強烈對比下,實力高超的歌者倍受歡迎。

  「這樣……」小老闆沉思片刻,暗自點頭。

  他挺直腰背,認真地說了句:「我懂了。」

  季知益不明所以。她好像也沒說什麼,他懂什麼?

  ·

  「去梨麼的緣分」是一個很火的網紅。從創建帳號到現在已經有十多年。十多年穩坐一哥位置長盛不衰,在網紅圈裡最特別的存在。

  他的確是有實力的。將直播跟發視頻當作自己的職業,一直很用心地經營,幾乎不會請假,總是按時上線打卡。即使有廣告或者通告,也會用存貨補上更新。被粉絲稱做是巨產大神。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是真的喜歡這一行,對待直播的熱情也是他吸粉的一大原因。

  為了保持熱度,緣分什麼類型的直播都嘗試過,沒有脫粉,反而讓粉絲更加穩定。

  基本上他播什麼粉絲就看什麼,核心是沙雕,粉絲也很好奇他這貨還能幹出什麼事來。

  再後來緣分終於混成了一位名副其實的段子手。

  然而不管他的直播內容如何放飛,有一個環節固定了很多年,叫做「隨機點唱台」。

  在直播期間,觀眾可以報名,他會從眾多觀眾中隨機選取報名的人,邀請他在直播間裡唱歌。

  如果唱得好,觀眾大多數投票表示支持,他會給予一部分獎金作為鼓勵。

  不過網友的眼光一般不那麼專業。真唱得好,或者有噱頭、長得好、會講段子,都可以拿到大家的「666」。

  緣分紅包發得也很慷慨,反正就是個讓大家都能樂呵的環節。

  ·

  這天正好是飯點,店裡依舊忙得不可開交。

  緣分的直播間開始的提示突兀響起,小老闆直接放下手裡的鍋勺,將手擦乾淨,俐落走到一側的放映機後面,按上觸屏,進入指定房間。

  又失去一位壯年幫手的服務員吐出一口心竅血,在心裡吶喊:老闆也追星,真是要瘋了!

  以前他只是仗著手藝偷懶瞎晃蕩。現在好了,不做事還在旁邊打擾他們。

  怎麼會有這樣的老闆!

  白色的牆面上出現清晰的畫面,背景聲音也被調大,從各處的音響中傳出。

  小老闆一臉認真,環胸站在旁邊,一動不動地盯著牆面。上面是一個頭髮略微有點淩亂,但五官英俊的年輕男人。

  食客見狀,問了一句:「老闆你這麼喜歡這個主播啊?怎麼最近天天都是他?能不能換一個美女,就是看垃圾劇也好啊。」

  小老闆將手按在唇上,示意對方安靜。

  食客深感無語:「……臥靠來你這裡吃飯還不能說話呢。你這什麼服務態度?」

  小老闆保持高冷姿勢。

  幾人住在附近,都是這裡的常客,平時眼熟認識,會聚在一起談天說地。這下飯也忘了吃,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這主播是個男的啊,老闆竟然看得那麼認真。」

  「以前都是開放節目,讓我們自己點播的,現在設備被他用指紋鎖了,根本是居心叵測。」

  「可他自己看也就算了,幹嘛非要我們也看啊?這種明明可以偷偷看的吧?」

  「想讓全世界都知道,這個魚塘……不,這個主播被他嗯嗯了?」

  「真的是,他現在還設鬧鈴提醒了,你看他開店都沒這麼準時,又遲到又偷懶。早餐連包子都沒有。有問題!」

  「臥靠可是如果是真愛,沒見他打賞過啊!」

  「為什麼要談錢怎麼庸俗?他也是要吃飯的啊,這個我們得理解。何況這個主播明顯比他有錢,錢已經不能用來表達愛了。」

  「難怪每次直播快結束的時候,我都覺得老闆有點失望。」

  眾人贊同點頭。

  服務員端著餐盤走過來,將碗匆匆放下,忍不住多說了一句:「你們說的這都不算什麼!你們沒發現連音響都被換新的了嗎?!」

  眾人:(⊙⊙)!

  小老闆不為所動,只是淡淡瞥了眼服務員。

  那服務員將手插進兜裡,目不斜視,快步遊開。

  屏幕中已經滑過很多禮物。

  「謝謝老闆們!點唱台又來了!」去梨麼的緣分鬆了鬆肩膀,說:「今天我們能夠那麼幸運,抽到跟上周一樣的核武器歌手嗎?」

  他自己笑了下說:「大家可以先把聲音調低,等我確認沒有危險了,再告訴你們。沙雕城可貴,生命價更高啊。」

  緣分又跟粉絲聊了會兒,等旁邊的報名人數到達他心中預期,終於進入正題。

  手按在列表上,躍躍欲試道:「我抽了啊,我真的抽了啊!」

  小老闆表情越發嚴肅,還扭了下脖子。

  緣分拉著面板下滑一段,又拉了回去,最後停在一個叫「季知益」的ID上。

  「這個ID我已經看見好幾次了。最近幾乎每天都來,手速還很快,基本都在十名。」緣分撓頭說,「我是不是還沒點過她?那麼堅持的話,今天就點她好了。大家說行嗎?」

  他嘴上詢問,手已經快一步按了下去。

  屏幕中出現一個戴鴨舌帽的女士。眼睛跟鼻子都被帽檐阻擋,只露出一小截白皙的下巴。穿著一件過於寬大的衛衣,裡面是白色襯衫。

  小老闆一下站得更直了,暗自點了點頭。

  緣分將季知益的畫面放大,跟自己各占居一半的屏幕。

  緣分問:「怎麼稱呼?美女你為什麼室內戴著帽子啊?」

  季知益愛撫了摸了把頭髮道:「防禿。」

  「看你髮量還挺多的啊。」緣分幸災樂禍道,「禿頭啊,這個主要看基因。逃是逃不過的。我建議你吃好睡好,送它們最後一程。」

  季知益默不吭聲地把吉他搬上來。

  緣分正色道:「好的。那先例行拍一下房間,然後測試一下麥克風的聲音。我們要確定今天不能假唱哈。」

  季知益又照著他的要求,撥了幾個音,現場確定都沒有問題。

  緣分說:「手真漂亮。就是小姐姐好像不愛說話誒。」

  骨節分明且手指纖長,在鏡頭裡極為搶鏡的那種漂亮。

  季知益比了個OK的手指。

  去梨麼的緣分笑道:「那開始吧。我這邊關麥,請自由發揮。」

  季知益撓了下頭,把帽子摘下,放到旁邊。觀眾這才看清她的臉。

  稱不上多漂亮,但很有辨識度,是會讓人舒服的五官。

  季知益低頭。

  第一句,是清唱。

  她張唇輕聲吐字:

  「落月滿屋樑,猶疑照顏色。」

  這是一首古風歌,曲調帶一點憂鬱。第一句選自杜甫的《夢李白》,被她聲音瞬間帶出意境。

  她的音色很特別,低吟的時候,空靈如泉水叮嚀。用三個字形容的話,大概就是「開口跪」。

  「吼——」

  驚呼聲不是從直播間傳出來的,而是餐廳的食客們。

  此時直播間裡的緣分也是一臉震驚,大張著一張嘴,表情誇張地看著攝像頭。評論更是飛速刷新,閃過成排的花朵。

  要知道這可是沒修過音的效果。

  如果某節目被稱為網紅的照妖鏡,那緣分的直播間則被稱為歌手的五指山。

  沒實力的歌手,來一個壓一個,壓一個滅一團隊。

  小老闆滿意眯起眼。

  哪吒一號是真的很好聽。他覺得好聽的歌,肯定大家都覺得好聽。

  沒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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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7 00:29: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八章 今日之星04

  季知益現在唱的這首歌,是用她以前的舊曲子改的。

  這首歌寫自她父母去世不久。當時因為情緒太低落,做出來的歌也是類似的風格。整首歌曲調過於低沉,對女聲來講難度很大,極考驗功力。技巧不夠,一不小心就會唱得平淡,像在念詞一樣。

  也沒什麼所謂的高潮部分,全曲中音以下可以搞定。純粹是在秀音色。

  現在的女歌手,有這種實力的一般有獨立的團隊。零散向她買歌的,都是想短時間內能火的,陽春白雪就算了吧。所以它很快被斃了。

  季知益覺得它還有救,畢竟自己的音色,正需要秀一秀。

  ·

  去梨麼的緣分捂著嘴,趴在電腦前面,看季知益撥手彈起了吉他。

  很簡單而有節奏的伴奏,算不上多特別。

  他雖然對著屏幕,但視線焦點卻是虛虛落在桌角上。

  有的聲音開口聽很空靈,可真配上了伴奏,唱到副歌,就會變得泯然眾人。好像那種空靈是她們反復琢磨出來的,只有那一兩句。

  他還是要等副歌再做期待,以免到時候失望。

  緣分保持姿勢。

  配著伴奏,主歌部分飄了出來。一個字一個字極清楚地敲在他心口。

  緣分眉毛輕皺,這是他認真時的表情。

  好聽。

  這個好聽是指合他的胃口,甚至合得出乎意料。

  有的人即使高音渾厚,高音圓潤,歌聲裡也感覺乾巴巴的,讓人有種這個調唱上去了,這個調好聽。而不是這首歌唱出來的,這首歌的感情真充沛。

  好似捧讀詩歌一樣,用技巧去展示情感,讓人無法起雞皮疙瘩。

  但季知益不,她每一次開口都很輕鬆,臉上更是沒什麼表情,沒有賣弄什麼情感,聲音裡卻有股說不說的味道。那股獨特的穿透力和感染力,該用什麼詞去形容聽眾的感受呢?

  緣分用手煩躁抓了抓頭髮,眉角用力一跳。

  對,就像用玻璃的角在慢慢磨心口上的毛糙,磨到它變得光滑平坦,心頭就舒爽了。

  緣分關麥了,又不好打擾季知益,在屏幕上打出幾行字撫慰自己焦躁的內心。

  「氣息非常穩!」

  「低音好聽!」

  「中音也好聽!」

  「媽的轉調也好聽!」

  他把鏡頭調整回來,對著自己的臉做了個毛骨悚然的表情,用力搓手臂,又不停抓頭髮,表示自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跟戲精一樣動個不停。

  直播間內外都是一陣嚎叫。

  「我真的很久沒聽過這種類型的古風了!最近老流行什麼搖滾嘻哈魔性改編,連我喜歡的歌手唱歌也喜歡拉長音嗯來呃去,導致我最近都不聽歌了!」

  「這是原創歌嗎?好聽!此歌必火啊!」

  「聲音好評。」

  「比各大收費榜單上的歌合我胃口。不是拉踩,我指我個人感官。」

  「聽起來很舒服啊。」

  去梨麼的緣分敲著調子,用力拍下鍵盤道:「副歌了副歌了!大家安靜!」

  粉絲們翻白眼。

  他們只能發發評論,想不安靜都做不到啊!

  外面小老闆也閉著眼睛提醒了一句:「嗯,安靜。」

  眾食客打個哆嗦。

  他們看得太入神,還以為也是坐在直播間下的粉絲。被他一提醒,才想起來自己分明是食客。

  他們不是消費者嗎?消費者為什麼沒有被當成上帝對待?

  他再這樣早晚會失去顧客的。

  然而此刻誰也沒有吐槽,只聽到後廚翻炒的聲音都小了一些。

  ·

  季知益對原曲進行了大幅改編,保留部分歌詞,加快拍子,同時將音提高了幾度,讓它風格能更明快,帶上些許流行的色彩。類似於主題從緬懷憂鬱,轉向回憶希望。

  尤其是副歌部分,她全改了詞曲,加上一段真正的「高潮」。

  如果前段歌詞,唱得是山河灰敗,借景喻情,所以低緩。

  到了副歌,則是江水自流,一曲解愁的瀟灑不羈,所以痛快!

  開頭詩詞選自《夢李白》,後面倒的確很有李白的狂放。

  「好!!」去梨麼的緣分拍手稱讚,「這首歌的副歌太尼瑪的好聽了吧?我特麼能循環一百遍!」

  他畢竟是個糙男人,對於什麼傷感情歌,悲情古風的愛好實在有限。前面喜歡的更多是季知益的聲音,到了副歌的高音,他有種毛孔都舒展開的滿足。

  評論區同樣滑過淚流滿面的表情包評論。

  副歌過後就是尾聲。歌的最後一段用鼻音結束,漸遠漸輕,慢慢消至無聲。

  餘味還殘留中腦海中,帶著青蔥翠鬱的畫面感,下意識地讓人繼續哼唱。

  直到周圍全部安靜下來,服務員憋了許久的叫喊再次響起,才叫他們徹底回過神。

  食客們低頭看著碗裡已經算不上滾燙的菜色,趕緊扒拉兩口。哧溜哧溜的吸麵聲帶動其他人,餐廳裡全是碗筷撞擊的動靜。

  有人拍桌喊了句:「下飯!」

  「開胃!」

  「上酒!我要喝白的!」

  「來瓶啤酒再來瓶雪碧就可以了謝謝,下午我還上班。」

  雖然不知道這群人為什麼能開發出增進食欲的功能,但看效果應該是不錯的。

  小老闆默默走回到帳號後面,開始檢查評論區的畫風,做一位合格的觀眾。

  有惡意批評詆毀的——

  舉報!

  ·

  一曲終了,季知益放下自己的吉他,立在旁邊。

  去梨麼的緣分重新開啟自己的麥克風,第一個動作就是大力鼓掌!代表群眾送去表揚。

  季知益禮貌微微鞠躬:「謝謝。」

  「太棒了吧!」緣分語速極快,迫不及待地說:「我真的沒想到這麼好聽。她不是我請來的托哦,我發誓!我也沒收過她廣告費什麼的,當然她這種實力真來找我的話我肯定免廣告費。大家這首歌是免費聽的你們高興嗎?!」

  眾粉絲發出一串「……」,之前積攢的心情都讓他給破壞了。轉頭又開始吹起季知益。

  「支持小姐姐!」

  「小姐姐好看,缺聽眾嗎?會躺平喊666的那種!」

  「閃開!我不僅會喊666,我還會寫小論文呢!」

  緣分不管粉絲們,拉著椅子調整姿勢,繼續說道:「我忍不住了,我想代表我的觀眾們——對你們沒有拒絕的機會——從一個半專業的人士來點評一下!這是我第一次這麼認真地評價。真的,這真的是『隨機點歌台』這個環節從開辦到現在,我聽到過最好聽的聲音了。我覺得是我最喜歡的聲音,反正我的個人觀點不動搖。」

  「其實我之前開這個環節,是想往大裡做的,所以去找專業的老師學了一點。我可以打包票地說,小姐姐的唱功非常出色。在沒有修音的情況下,氣息平穩,高音遊刃有餘,對細節的把握和處理,可以稱得上是完美。我覺得單講技術的話,可能比當初教我的那個老師還要高一點。大家不要杠,我不是吹我是在陳述事實。」

  去梨麼的緣分掛著一臉欣喜的笑容,對屏幕招手:「嗨,有專業的製作團隊在我的直播間裡嗎?抓緊時間不要浪費啊,這樣的人才將來肯定能火的。你們招新還要培養還要訓練,這已經是產成品了誒。這是普通的小姐姐嗎?這完全是行走的RMB啊!」

  緣分盡情發洩了一通,終於想起來,問道:「問一下小姐姐,這ID……季知益,是你的名字嗎?」

  季知益點頭:「是。」

  緣分:「你有簽約嗎?是自由身嗎?你唱得這麼專業,應該以前有作品,能放出來聽一下嗎?」

  「我以前是在幕後賣的,以前寫過兩首歌,賣出去了。後來開始閉關,一直閉了七八年吧。」季知益說著頓了下,補充道:「我這個帳號的主頁上有發佈新歌demo。正在等待簽約。」

  「你這樣的條件,做什麼幕後啊?請你趕緊地站出來拯救我的耳朵好嗎?!」

  緣分叫了一句,拿過手機,埋頭在軟件上搜索她的名字。

  所有直播間的觀眾整齊劃一地做出同一個動作。

  「哇!季知益,是這個吧?《夏光》和《暫停》,這兩首歌當年很火啊,原來是你寫的!當年我們學校廣播站幾乎每天都放,放得我都快聽吐了。但我可以說它是一首經典歌,放現在聽依舊不過時!盤點必備歌曲吧?」緣分搜索出結果後,看起來比季知益還激動,快速地改了稱呼,說:「季老師你怎麼閉關那麼久啊?怎麼還沒簽約呢?」

  緣分順勢點進了她的主頁,揮舞著手高聲呼籲:「大家趕緊去支持一下季老師!你門愛不愛我都沒關係,但是你一定會喜歡這首歌!」

  「不過我真的有一個問題,季老師你怎麼……你怎麼混得那麼慘吶?你的帳號裡就一個粉絲……哦還是你自己。」

  這句話簡直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季知益沒有回答,只是淺笑了下。緣分也沒有追問,他純粹感慨而已。懷才不遇這樣的事又不少,沉迷不平毫無意義。

  觀眾在評論區瘋狂刷屏。

  緣分看著比他還激動的粉絲,反而冷靜下來。他拍著胸脯道:「對,我是伯樂!看見沒有,我跟你們說我雖然歌唱得不咋滴,但是我對歌壇真的做出了巨大的貢獻。這就是我每天蹲在攝像頭前面,跟你們一群小可愛們瞎JB扯的原因。以後這個環節,不應該叫隨機點唱台,應該叫造星場。」

  互相傷害的粉絲們刷了一排的shi。

  「成何體統!讓季老師看笑話了好嗎?」緣分板起臉,五指一抓:「收!這麼多年感情,給我留點面子好伐?」

  這時屏幕上炸開了藍紫色的煙花,緣分瞥見直播間屏幕的右側,飄出一個名字。

  「本店不賣麻煩的包子送了你一束紫色星光!」

  「哇——!土豪!豪哥!老闆!」緣分笑眯了眼,用力拍手道:「謝謝大老闆!謝謝包子大爺!相逢就是緣,你我在這個……」

  他話還沒說完,彈幕後半截話幽幽飄了出來。

  「送給季知益的,麻煩幫忙轉帳。」

  緣分笑容瞬間凝固,後半截話隨之哽住。

  「真的相逢就是緣哈哈哈!」

  「去梨麼的緣分!」

  「緣哥的ID名是起的真好。總能應上景。恭喜你再一次自打臉。」

  「我都差點忘了這個名字的由來哈哈哈!」

  緣分發了個痛哭流涕的表情:「你們為什麼總來傷害我。我雖然是男人但我也很脆弱啊!安慰安慰我好吧?」

  他那可憐又無辜的樣子將氣氛炒上了一個新的高度,網友們對他沒有絲毫憐惜,也習慣了這種不正經的打趣方式。

  緣分說:「既然土豪這麼喜歡季老師,那我們就再聽一遍剛才的歌。我看見季老師主頁裡上傳了demo,先放一遍那個好了。」

  他說完聳動著肩膀,一臉雞賊地笑起來。

  網友很配合他的演技,在下面指出來道:

  「明明是你自己想聽吧。【摳鼻】」

  「其實我也挺想聽。」

  「感覺我們這可能是見證歷史的一刻,有點小激動誒。」

  直播間的網友只是一點小激動,店裡卻是快沸騰了。

  因為大家都是親眼看著小老闆完成充值、轉帳、打賞、評論等一條龍操作的。

  那操作界面現在還掛在牆上,紫色煙花砰砰砰地彈跳,點亮了狹小的屏幕。

  一束星光,一萬塊的打賞。

  食客們全體扭曲,化身檸檬樹迎風搖晃。

  「豪啊!老闆我都不知道你這麼有錢!」

  「今天能免單嗎老闆?我被炫富炫瞎了,不要求賠償,只求免單。」

  「老闆你怎麼回事?你們家今天的菜怎麼那麼酸啊?除了酸我什麼味道都吃不出來。」

  「老闆我不知道原來你還追星,我現在去開直播來得及嗎?我現在去學唱歌可以嗎?我不要求那麼多,我求唱一次免單就可以了。」

  幾名食客從最初呆愣過後,鄭重說道:「老闆,你這樣不行的。你就算用這種方式引起主播的注意,也不會讓他對你產生好感。之前說打賞我們就隨便說說,你別放在心上啊。」

  服務員更激動,差點沒跳起來。

  「老闆你瘋了嗎?季知益是不是常來我們店裡的那個?你直接給她轉帳也行啊,平臺要扣一半費用的你造嗎?!」

  小老闆瞥了眼,繼續坐在旁邊,盯著直播看。順便無情提醒道:「吃完的可以走了。小花記得收錢。」

  眾食客懵了下。

  還真是打賞給季知益的啊?

  他們的腦補進行到一半似乎是破滅了。

  有常客奇怪道:「是嗎?我們小區還有這個人?我怎麼從來沒見過她啊?」

  服務員嘴角抽搐:「一個挺特別的人。每次下來都在餓死的邊緣。出沒時間基本不在飯點。你看她這瘦的。」

  眾人:「額……」

  服務員嘀咕說:「她點的外賣都是老闆送的。原來是在閉關啊。我說老闆,你要關心人家,就直接點嘛。」

  小老闆問:「你怎麼意見這麼多?」

  服務員哭喪著臉道:「有本事你也用金錢腐蝕我,那我保證閉嘴。而且我必須告訴你,你打賞一萬太浪費了,還不如免費給人家加點菜。」

  在她印象裡,季知益每次點的都是素菜,從菜單上最便宜的單品開始點起。

  後來因為客人多,他們店的外賣起點提價了,她的訂單都到不了他們的起送點,只是她不知道。所以一直是老闆自己送的。

  明顯是缺錢。

  為什麼,這愚蠢的男人,不知道,簡單粗暴點?

  仔細一想也對。

  閉關七八年,意味著七八年沒有工作,那不省吃儉用能行嗎?看這孩子都枯瘦成什麼樣了?肉眼可見的營養不良啊。

  尤其是藝術類的工作。這行業撲街就真的撲死了。

  捐款又不能捐款,聽說這類人自尊心高。那就只能打賞了。

  有食客吃完,抽過紙巾擦嘴,站起來道:「老闆,幫我打賞十塊,錢放這裡了!告訴季妹妹吃點好的!」

  另外一人跟著站起來,準備轉帳道:「我也打賞二十,已經轉過去了哈。」

  「一塊可以嗎?意思意思。」

  於是直播裡眾人還在聽歌的時候,打賞榜裡不斷閃過「本店不賣麻煩的包子」這個ID。

  從一塊到十塊不等,源源不絕,幾乎到了刷屏的地步,。

  後面的「給季知益,麻煩幫忙轉帳。」、「請她吃點好的。」、「讓她照顧好自己。」、「她需要再胖一點,太瘦了。」、「注意休息呀,我支持她,歌好聽不錯!」幾個字樣,深深刺痛了緣分的眼睛。

  他以前也是想走偶像路線的人。知道什麼叫偶像嗎?愛豆,就是被人捧在手心裡呵護,最愛,唯一,無可忽視的強光。

  這個包子怎麼可以這樣!

  忍耐著等歌放完,去梨麼的緣分立馬叫道:「不賣包子的這位大哥!你是在引起我的注意嗎?不要這樣對我好嗎?我不要求你呵護我,但能不能給點面子?」

  刷屏的速度慢了點,出現一小會兒的斷層。

  這次帶的字終於沒有了季知益的名字。

  「給你。不要生氣。」

  緣分暗搓搓地一喜,再興奮去看金額。

  高達一塊錢的打賞。

  緣分深吸一口氣。

  他不是歧視打賞,真不是。他感謝每一個支持他,喜歡他,給他麼麼噠的小天使。

  但他就是受不了這區別對待的委屈!

  「你這不是打賞是打發!我特麼哭了,結束這段孽緣吧,再見!」他撫額憂鬱道,「不愛了,心累。」

  他們這一鬧,反而提醒了其他粉絲。一時間眾人嘻嘻哈哈哈,分別給兩人打賞。

  眾人就見緣分從旁邊拿過一張紙條,面色凝重地到屏幕上,正好可以遮住打賞區。然後佯裝正經地說:「我覺得加了伴奏更好聽。這首歌可以下載嗎?」

  季知益說:「這首歌,我發在免費新歌榜上了。請大家貢獻一下點擊量。」

  去梨麼的緣分爽快道:「好嘞!大家聽到了嗎?」

  他也知道季知益是想借他的熱度給自己宣傳,但他並不在意。

  這是當然的,任何人在一件事上投入了精力和心血,都會想向別人展示自己的優秀。只是很多人有了實力,卻沒能有這個機會。

  對那些投機取巧,只想靠流量一步登天的人,他沒法指責,只能說是人的本性。可對季知益這種有真實力,卻因為遺憾未能出頭的,他不吝幫助。

  別人選擇自己的平臺,一方面也認為他有眼光不是?

  去梨麼的緣分覺得自己混到這份上,已經佛了。拿過手機說:「等等啊,我先幫你發個視頻。話說季老師,你閉關七八年,不會就做出來這一首歌吧?」

  季知益:「還有很多。我會慢慢發佈。」

  緣分兩手合十:「我支持我支持,請你趕緊發佈求求你了。」

  緣分撕掉開玩笑貼上去的紙,準備感謝打賞的粉絲。又一束星光從屏幕上掠過,冒出來的還是那個熟悉的ID。

  緣分面部一抽:「又送給季老師?」

  後面緊跟著飄出一串字:「給你。直播很精彩,人也不錯。」

  緣分簡直哭笑不得,大聲道:「謝謝老闆的打賞!既然老闆誇我了,又喜歡季老師。那季老師再唱兩首吧。我們這個點歌台,可以改成個人演唱會了。」

  季知益咳了兩聲,點頭表示可以。

  ·

  今天的直播可以說非常成功。這個是從感覺來說,感覺是從氛圍來說。

  而對季知益來講,是收益驚人。

  緣分的粉絲群體本身就龐大,加上他人有趣,腦子靈活,總會冒出些熱門的梗,是熱搜常駐用戶。

  這天直播還沒結束,兩個關鍵詞已經被網站的工作人員選上熱門。

  #給點面子#

  #季知益#

  無論哪個關鍵詞點進去,都有粉絲拿緣分做出的表情包,和季知益的新歌鏈接。一看就知道,這兩個關鍵詞是因為同一件事。

  有這麼誇張嗎?眾人第一想法都是這個。畢竟緣分好像還沒這麼真情實意地吹捧過誰。

  畢竟是免費歌曲,不明所以的網友懷著好奇被吸引過去貢獻點擊。評論區的數量更是層層刷過。

  內容褒貶不一,但誇獎在多數。

  季知益的新歌,飛速衝上排行榜前列,連幾首刷數據的歌曲都沒能追上。

  等她做完直播,回到自己的主頁,帳號上的關注人數成功破萬,並持續增長。

  季知益握拳興奮地低吼一聲,抓過靠背的小枕頭,當足球一樣拋到空中,然後踢了出去。

  她回臥室拿起禁音的手機,上面有幾十個未接來電,同時還有滑不到底的短信。都是之前她發過去問,而沒有回應的相關人。

  「季老師,出新歌了啊?好久不見,什麼時候出來吃個飯?」

  「季老師,我手上正好缺人,您要轉作歌手了?感情好,我們公司熱烈歡迎的。」

  「可惜我已經不帶新人了,但是我可以幫你介紹。」

  「銷聲匿跡這麼多年,終於出山了?之前都去哪裡了啊?好多年不見,已經這麼大了哦?」

  「賣歌嗎?我真的特別喜歡你寫的歌。我手上的歌手正好需要一首古風歌,你還有類似的存貨嗎?」

  「您好,我是瑞風娛樂的經紀人,如果您有合作意向的話,請聯絡我。」

  「現在才看見你的短信。當然支持。有時間出來面談吧。」

  各種寒暄或者打探都有,還有不少是之前沒理會她短信的人。

  季知益捧著手機笑了一聲,沒有馬上回復。

  昨天你對我愛搭不理,今天我讓你高攀不起。

  不,其實不是。

  她想等再發一首新歌,這次發收費板塊,看看具體銷量情況,再作為自己的資本,去找公司簽約。

  一首歌頂多只能觀望,靈感不可估摸,多首歌才能算做實力。

  有實力才有談判的資本,畢竟她現在還只能算是一個新人。

  如果成功的話,她想簽到情義公司——恒星娛樂的死對頭。

  恒星娛樂,就是那個小花所在的公司。明知是自己旗下的藝人搶了她的歌,卻還請營銷號跟水軍,顛倒黑白,將她逼到無路可走。

  季知益想起這個還是有些不平。用力揩了把鼻子。

  她在書房走了兩圈,忽然想起本店不賣包子的老闆,不由失笑。從眾多混亂的號碼中將他調出來,準備跟他說聲謝謝。

  編輯的時候遲疑了下,她覺得自己怎麼也該下去當面說聲謝謝才算得上意思。可她現在想先做新歌,不想換衣服也不想出門,而且更沒想好應該怎麼表示感謝。

  那還是口頭先行一步,屆時行動跟上。

  可以有。

  她發了一條短信過去。

  季知益:謝謝老闆!

  季知益:等我寫完新歌,再來請你吃飯。

  小老闆很快回復,只有一個單字:「嗯。」

  季知益對著那個字左看右看,莫名覺得安心。舒了口氣,覺得舒服多了。又操作者鼠標,給緣分發了條私信,把自己的手機號報過去,讓對方把錢打到賬戶裡。

  緣分直接給她打了五萬整,多餘的就算唱歌給的獎勵。

  去梨麼的緣分:「什麼時候發新歌啊?」

  季知益:「今天或明天吧。」

  去梨麼的緣分:「這麼快?!真的是存貨啊?不過趁熱打鐵也挺好的。」

  去梨麼的緣分:「行,你發了告訴我,我可以給你做個宣傳。」

  季知益:「謝謝。」

  去梨麼的緣分:「以後出名了別忘了提攜小弟啊。【拜託】」

  季知益:「……謝謝。」

  季知益抖擻起精神,決定趁著熱度,把第二首歌的demo做出來。

  她心裡已經有了具體的旋律,獨自唱響過無數回。

  這次不是舊曲改編,是在她最潦倒最落魄的時候,寫出來的一首不完整的歌。

  以前總有些地方讓她想不通,好像整首曲子哪裡都不完美。她想寫希望跟釋懷,可不公的遭遇、和正忍受的折磨,讓她無法真正地釋懷,好像一切只是個笑話。

  就在剛剛,她覺得自己終於可以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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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27 00:29:2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九章 今日之星05

  季知益用了一個晚上的時候,將曲譜完善。

  第二首歌最主要的問題是樂器,她沒有,且不會。屬於偏搖滾但又不算正宗的搖滾,與第一首恰好是截然不同的風格。

  季知益沒能像第一首歌一樣,一個個樂器親自錄,然後調音剪輯。她直接把樂譜輸入音樂軟件,選擇不同的樂器,設置好後進行錄製合成。

  這個科技發展的年代,只要會寫譜子,還怕什麼樂器合不出聲音?系統它不會失誤也不會跑調,還不需要保養跟調音。算不上完美,可與之相對的是便宜。

  大部分的功能性軟件如今都已經免費了,靠廣告跟資助來維持運營。

  雖然藝術人總是痛斥這樣的聲音沒有靈魂,但製作一個demo的伴奏而已,要什麼靈魂?

  錄完後,也沒怎麼修音,準備直接上傳。

  音樂軟件的收費或免費可以自選,但榜單不共享。收費歌曲有更多不同的榜單,軟件作為平臺,參與五五分成。

  但平臺上有曝光度的,大部分是自然榜,只看數據,新人新歌根本爬不上去。沒有公司幫你撕位置做宣傳,投到收費板塊的歌,很可能連朵水花都敲不出來,這也是季知益第一首歌選擇免費的原因。

  季知益按照提示往下設置。

  免費試聽次數,她猶豫片刻後敲了個十次。這個次數偏少,但她覺得自己能行。

  選擇非獨家發表,點擊上傳。

  季知益靠到電腦椅背上,兩手環胸,透過玻璃門看向遠處的陽臺。腳尖勾著桌腿,小幅地轉動椅子。

  五分鐘後,系統自動甄別完畢,確認與庫中其他歌曲沒有過高相似度,初步甄別無抄襲。然後跳出上傳成功的提示。

  她在搜索框搜索自己的歌名,點擊播放。

  流暢的音樂從音響裡傳出,她在旋律中閉上眼睛。

  過去的十年,走馬觀花般地從她腦海中閃過。

  那些責問、痛苦、不安、彷徨、悲傷……已經變得如此遙遠,卻已經清晰地鐫刻在她回憶裡。在那個滿是黑暗的世界中,她依舊懷著對未來的希望堅持了下來。

  未來是怎樣的呢?希望又是什麼?真相和夢想在哪裡?努力又有什麼意義?

  她自己都無法回答,可就是那樣,她還是找不到放棄的理由。

  那些都只是無趣的藉口。她心頭有個滾燙的熱度在告訴她,哪怕事事不如人意,也可以再走一步,一步就可以。

  現在,她以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卻真真實實地做到了。如今一腳已經踩中地面,剩下的是踏踏實實地往前走,再也沒有人能把她從自己的道路趕走。

  季知益笑了起來,抹了把糊滿眼淚的臉。

  「你超棒的,季知益。」

  季知益深吸一口氣,轉回到直播軟件的主頁,把歌曲所在的網址輸入進去,重新發了一條消息。然後又給去梨麼的緣分發去私信,告訴他自己新歌順利出爐了。

  緣分顯然還沒睡,可勁地熬夜糟蹋自己的頭髮。收到後很快比了個「OK」,樂顛顛地跑去聽歌。

  ·

  季知益站起來,由於起得太急,腦袋一暈。她扶著電腦桌穩了會兒,去廁所洗臉。

  本來想洗漱完就去睡覺,畢竟已經快到她調好的生物鐘了。可因為剛寫完歌,現在精神高度亢奮,估計躺到床上,也只能輾轉反側。

  季知益拿出手機,想了想發給小老闆。

  季知益問:睡了嗎?

  小老闆言簡意賅:熬湯底。

  季知益:送外賣嗎?

  小老闆:可。

  季知益問:吃什麼?

  小老闆那邊過了會兒,發來一張照片。是小老闆站在案板邊上,角度從上到下拍攝的。

  他腰間繫著一塊白灰色的圍裙,案板上空空如也。而照片的中心重點,似乎是他自己窄細的腰部。

  小老闆:你能看見我的胃

  季知益:看不見哦。

  小老闆接著發:想吃什麼嗎?

  季知益:……

  她手抖了下,差點把手機丟下去。

  現在的人打字都喜歡這麼大喘氣的嗎?!

  她手機又震了下。

  小老闆:我也看不見,

  季知益捂住胸口平復心情。

  不用認真地告訴我。謝謝。

  小老闆:你的胃

  季知益看見他後面沒有標點符號,就知道他還沒說完。趕在他編輯出來前,迅速發了一條過去。

  季知益:我想吃麵。剩下什麼湯頭就澆什麼,不挑。

  小老闆:哦。

  看起來似乎還有點失望。

  季知益覺得自己這樣會失去朋友,於是又安慰了一句:你做的飯都很好吃哦。

  小老闆那邊又過了會兒才回:不然?

  季知益:「……」

  行——吧。

  ·

  小老闆很快端著一碗麵上來。

  他把東西放下,轉身匆匆離開,說樓下還有火候要顧,讓季知益明天把碗還回來就可以。

  季知益捧著碗低頭一看,麵湯清澈,白色的手擀麵臥在碗底,上面加了幾片片成薄片的羊肉,一半浸在麵湯裡。

  小老闆還給她額外帶了一小袋醋和蔥,她把袋子撕破,倒了進去。

  季知益原本以為這是清湯,喝了一口才發現是雞骨和豬骨等吊出來的高湯。類似開水白菜的湯底,現在拿來煮麵了。

  正好是晚上,這樣的湯不油不膩,清香爽口,簡直再合適不過。

  她吃完麵,還坐在桌邊回不過神來。摸著肚子面壁發愣。

  世界上怎麼會有小老闆這樣做菜這麼好吃又體貼的人呢?

  季知益習慣性地又看了眼手機,發現已經自動開啟夜間模式。重新去刷牙,然後準備睡覺。

  第二天早上,手機信號重新接通,一人開始連環撥打她的號碼。

  季知益拿起來查看,發現是湯米。

  這幾天沒去找他問結果,他竟然主動過來找自己了。

  季知益按下綠色接聽鍵,又點開揚聲器。

  對面湯米接連幾句質問道:「你怎麼把歌上傳了?你到底在做什麼?前兩天打電話的時候不是剛跟你說過嗎?你為什麼不先告訴我?」

  季知益皺眉,靠近了手機,語氣不善道:「我唱的是自己的新歌,為什麼不能唱?我只是請你幫忙賣兩首歌而已,不代表你是我的經紀人,也不代表我跟恒星簽了賣身契。怎麼一次合作都還沒達成,以後就要次次報備呢?」

  「我不是那個意思。」湯米收斂了點,悻悻道:「你當初不是說就只有兩首歌嗎?」

  「是啊。當時是只有兩首歌。可是賣出去之後,我整理了下舊稿,覺得還是可以改進修補的。所以現在又出了幾首。」季知益說,「靈感這種東西,怎麼能用來做保證呢?」

  湯米問:「那你手上還有什麼歌?有幾首?我……」

  「我不賣。」季知益直接道,「我準備留著自己唱。」

  湯米急道:「做歌手不簡單的!你如果賣歌的話,現在有合作基礎了,我能幫你談個好價錢。季知益啊,明明有大好的路你不走,為什麼非要反其道而行呢?你是個優秀的詞曲人,可是你問問自己,適合做一個歌手嗎?」

  「反正人生不就是一個嘗試嗎?既然只能原地踏步,不如冒險。我自己都不能對我的人生說不行,你行嗎?」季知益笑了下,「沒有哪個風險,比我閉關七八年,潛心創作要大了吧?我不怕輸。」

  湯米被她噎了一句,忿忿道:「不聽勸告,算了!你們這些年輕人吶,做出一點成績就自以為是,我明明是在為你考慮。我之前就說了可以幫你跟恒星牽線,可你說再看看。你現在先發歌,恒星這邊程序上會有問題的知道嗎?」

  季知益說:「恒星?不,我已經決定要簽情義了。」

  湯米又是一驚:「你已經簽了情義?」

  「我正準備向他們投稿。」季知益說,「現在我也算有過往成績了吧,帶作品投稿應該不至於被直接刷下。我知道湯哥你跟恒星娛樂關係好,所以就不麻煩你了。」

  「呵呵。」湯米那邊陰陽怪氣地笑了兩聲,「大公司是想簽就簽的嗎?你看網上那麼多網紅,也唱出多少流行歌曲了,但情義簽了嗎?這種大公司有底蘊,不喜歡簽口水歌,要的是能長期發展的潛力歌手。你多大了?幾歲了?你的潛力足夠讓情義在你身上花巨額投資嗎?如果不行,你去幹嘛?」

  湯米吞了口唾沫:「而且你是哪裡看不上恒星?恒星一樣是國內大型娛樂公司,普通人擠破頭也進不去,根本不比情義差。我不能保證你的待遇跟簽約等級,起碼可以保證合約公平吧。」

  「我知道,可我更喜歡情義。」季知益用手指扣著碗沿的紋路,「情義簽約的藝人比恒星少。雖然要求高,但同樣待遇也好。我覺得我能做鳳頭。」

  湯米:「什麼鳳頭?是那麼簡單的嗎?多得是人寫出幾首知名歌曲之後就泯然眾人的音樂人了,那種經歷你不是也體會過嗎?你能保證自己那麼幸運,時時靈感爆棚?我說你得為未來考慮。不能只想著冒險,那叫中二,你都多大了啊!」

  季知益:「那也比在恒星做受人冷落的雞尾好吧?」

  「你說恒星是雞?!」湯米氣急,「算了,你、你自己別後悔!我懶得跟你說!」

  他說完快速掛掉電話。

  如今歌手這個競爭激烈且全民慘淡的行業,已經很難造出知名歌星了。

  他還真不相信季知益能在這行裡混出什麼名頭。

  先不說情義簽人的標準高,就算她真的簽了又能怎麼樣?她不能靠臉,又沒什麼綜藝感,沒學過演戲,無法多棲發展,加上還有宅屬性,怎麼紅?你說這怎麼可能紅?

  ·

  此時情義公司的會議室。一群人正召集在一起開會。

  為首的一位中年女性拿著文件夾大聲道:「我的建議是,為了下一個音樂類節目,需要邀請有國民度又有實力的老歌手獻唱。聽懂了嗎重點是有實力。你們手上有人的先報上來,沒人的就去聯繫,但是這種營銷咖就不要再拿給我了。當年她是怎麼火的你們不知道?就憑她那唱歌技術,先去把調找準了吧。我再說一遍,聽好了!我要的是絕對的實力派!」

  張方程別過身,將一隻耳朵背著會議桌,偷偷戴上藍牙耳機。手指在桌下按動。

  他隨手點開一個音樂圖標,熟稔地刷進排行榜,發現一首歌飄在新歌榜前列,赫然是昨晚剛發佈的新歌。

  他瞪大眼,仔細看清楚。

  前天他還在熱搜裡看見了這個創作者名字。

  季知益這名字不算陌生,他以前關注過,可惜後來人忽然就銷聲匿跡了。

  熱搜上放出來的那首新歌其實他不大感興趣,因為不是他喜歡的風格,但唱功的確不錯,只是無法還準確估測音域。

  他正猶豫著要不要簽下來,但考慮到季知益的經歷,和目前公司的人數,覺得上級可能不會同意,又給否決了。

  其實他對季知益是保持害怕的。

  你說人要是再一個不高興,閉關個七八年,臥靠簽她的傢伙皮都會被老闆扒下來吧?

  何況七八年就寫出那麼一首歌,說實話他是表示失望的。從風格和曲調中,看得出季知益已經有點心情陰鬱了。你說藝人最怕的是什麼,是沒自信沒進取心。藝人狀態不好,他做一個太監老催著活皇帝,心很累的!

  原來不止閉關出一首歌啊,那還好說,不至於他想得那麼廢柴。

  張方程隨手點了進去,開頭猛然敲響的鼓點讓他虎軀一震。原本還懨懨的神情,頓時精神了起來。

  正在發言的領導發覺他的異常動靜,危險挑眉道:「你有意見?」

  張方程用力搖頭:「沒有!」

  中年婦人不管他,扭過頭,繼續對著名單上的人進行訓斥:「我說怎麼回事?你們真的認真選人了嗎?真的聽過這些人的歌嗎?你們是審美有異常,還是故意敷衍我呢?」

  張方程聽著耳機裡的節奏,抬手捂住耳朵,同時加大音量,讓自己聽得更清楚一點。

  閉上眼睛,強烈的畫面在他眼前成型。

  這首歌歌名叫《未達之信》

  張方程第一眼看見這個名字,還以為這首新歌依舊是古風,寫的依舊是遺憾。心說季知益雖然有才華,但可能真的限於傷春悲秋中出不來了。

  風格被自己限制,可不就完了?現在根本不流行什麼傷感天后。

  張方程還暗歎了口氣。她以前的歌可不是這樣。

  等聽到伴奏,才知道不可能是。

  曲風很燃、很炸。

  他重新定睛,才發現下面還有一小行字。

  ——送給過去痛苦過、努力過、失敗過,也堅持過的自己。你超棒的。

  張方程無語。

  他嚴重懷疑是季知益原本的歌名寫不下了,才搞了這麼個文藝又不切合實際的標題。

  這是一首未來的「我」,寫給現在的「我」的歌。

  他也不知道這該怎麼形容這首歌的主題,初見時覺得有點荒誕。

  對過去的自己有什麼好說的?大家不都是對話未來嗎?你這要勵志,怎麼還先喪一波呢?

  然後歌詞唱了出來。

  「對不起,現在的我依舊沒能對得起你的努力。

   但是曾經那些關於夢想的回憶,

   卻依舊讓我激動到不能自已。

   我還是囂張乖戾,不懂怎麼接受怎麼放棄。」

  「……」

  「耀眼的陽光,酸澀不可言狀。

   我還在狂妄地追尋,毫無理由地選擇相信,就算遍體鱗傷。」

  好像每一句都敲在心頭,張方程的眉頭越皺越緊。

  「謝謝你,曾那麼熱愛這個世界讓我不捨得放棄。

   你站在街頭的陽光裡青春洋溢,

   可我看著你的笑忍不住哭泣。

   用了太長的時間,才終於學會了怎麼感激。」

  「……」

  「既然觸不可及,那就狂奔不息。

   從這裡才是開始,我的世界只有筆挺直線,然後一路走到底。」

  從震撼,從平靜,最後到一腔似強行壓抑的沸水,歌曲結束了。

  張方程摘下眼鏡,用旁邊的藍色方布小心擦拭。

  他抿住唇,抬手擦了擦眼角,鄭重地把眼鏡戴上。

  他明白為什麼這首歌會在新發行半天的時間裡,就迅速爬到排行榜首列了。那是一種無可替代的感動。那種感動或許幼稚,卻很真摯。真摯到生命當中獨一無二,是年輕時期的特有產物。

  他也會忍不住想問自己,現在的他,有什麼想對過去的自己說的嗎?

  失敗算是一種錯誤嗎?成功是一種愧對嗎?我感謝自己的努力了嗎?我有感激現在的每一天嗎?

  我還在為了自己的夢想努力嗎?

  我走的,還是以前那條日思夜想的道路嗎?

  前面的上級田姐還在指著人一個個發問,張方程忽然說了一句:「年輕的不行嗎?」

  正擺出用心聽講,乖乖學生狀的眾同事,齊刷刷轉過頭對準他。敬佩而感激地看向他。

  旁邊的兄弟擠眉弄眼朝他示意:

  瘋了嗎?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師太的標準高到多變態的地步!年輕人哪受得住她的荼毒?!

  田姐在手心拍著文件道:「你要是能找得出來,當然可以。」

  張方程拿出手機,點了外放。

  偌大會議室裡,只有歌曲播放的聲音。田姐的表情從生硬逐漸轉向舒緩,沒有出口打斷。

  還有人跟著節奏不停點頭。

  直到最後的伴奏結束。都沒人開口打破這沉默。

  田姐品味了很久,才正色肯定道:「這首歌能火。」

  張方程揉著鼻樑,沙啞道:「當然。」

  田姐又添了一句:「你在開會的時候聽歌這事兒,我也記下了。」

  張方程動作一僵。

  ……亞沒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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