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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李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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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西方蜘蛛】強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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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26 17:30: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章 小土

高迎祥的探子?高迎祥的探子來這裏做什麼?

“說,一個字不漏的全說。”鄧長貴一馬鞭抽了上去。

探子慘叫一聲,怕極了鄧長貴,果然仔仔細細說了事情經過。

高迎祥接連打了十幾仗,雖然殺了明將湯九州,但自身也是損失慘重。尤其是流寇對付官兵騎兵,更是吃力。

在漢中和張獻忠會師後,說起信陽和潁州之戰,丁雲毅率領騎兵的威武,不但深深刻在了張獻忠的腦海裏,而且讓高迎祥和李自成更是吃驚不已。

一定要組建一支屬於“義軍”的精銳騎兵,以後在和官兵的作戰中才能不吃虧,這樣的想法深深的印刻在了三個流寇首領的腦海裏。

但是,到哪裏去弄適合戰場的戰馬?

大明沒有養馬場,每一匹合格的戰馬都被明軍視為寶貝,甚至到了雖敗而不放棄戰馬的地位。

因此,更加不用說流寇了。

這個時候,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傳來。“義軍”抓住了幾名從北邊來的客商,那夥客商偶然說起他們看到有一批戰馬,大約幾百匹的樣子,從遼東運送出來,正朝南方走。護送的士兵並不是很多。而且,行進速度也並不是很快。

盼下雨,甘霖到!

這個消息對這些流寇首領來說無異是一個巨大的刺激。

因此,流寇決定劫奪這批戰馬。這個探子,便正是被高迎祥派出來的。隻是這人不辨道路,居然迷路,最倒黴的是,連他騎的馬也被那些餓極了的災民搶去吃了,沒把他吃了已經算是祖宗燒了高香了。他隻能化妝成災民樣子邊走邊問,誰想到在這裏落到了官兵手裏。

戰馬?難道被流寇看上的居然是自己千辛萬苦弄回來的戰馬?丁雲毅第一反應便想到了自己從遼東弄到的那批戰馬。

他娘的,流寇居然把腦筋動到自己身上了。

丁雲毅陰冷著臉。朝那個探子看了看,猛然間,他想到了一個膽大絕倫的主意。很快抑製住了興奮:“你叫什麼名字?”

“韓......韓小驢……來人,把他給押下去。”丁雲毅一邊吩咐,一邊把皇甫雲傑和鄧長貴叫到身邊:“流寇看中的必然是我的那批戰馬。我沒有去殺流寇,他們反而動起了我的心思。”

皇甫雲傑笑道:“想來流寇不知道那是將軍的馬,不然借他們三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動。”

“既然他們打我的主意,我焉能放過他們?”丁雲毅冷笑聲:“我想設下一個圈套,讓賊軍自投羅網,給他們一個教訓。”

皇甫雲傑和鄧長貴麵麵相覷:“將軍,我們才隻有五十三騎,你難道要用這麼點力量打流寇?”

“對,就用這五十三騎!”丁雲毅的回答斬釘截鐵:“我要選一個地方,讓流寇無法動用大軍。同樣也隻能派少量兵力來。如此,五十三騎足以!”

將軍好大的膽子!皇甫雲傑和鄧長貴心裏同時冒出了這樣的想法。

如果換了一個人知道這一情況,隻怕早追上運馬隊伍,晝夜不停的離開危險之地了,可他倒好。不但不走,反而還想著打一個流寇。

可在度過了最初的驚訝後,皇甫雲傑和鄧長貴反而興奮起來。

他們都是武將出身,若是真的能被丁雲毅伏擊成功,那必然又是一場功勞,如此冒下險那也是值得的。

“我是山西人。知道有個地方可以伏擊。”鄧長貴忽然說道:“那裏叫墜龍溝,傳說有條龍曾經在那裏墜落。此處與陝西接鄰,易進難出,若是能把流寇騙到那裏,行至一半時忽然殺出,隻截出一半人即可,沒有進來的必然畏懼逃跑,剩下的一半就好對付了!此外,還可以對流寇說從山東遍布災民,官兵生怕戰馬被劫,隻能繞道山西!”

“好!”丁雲毅聞言大喜:“就按照你說的地方去打一個伏擊。隻是如何讓流寇相信?”

這才是所有問題中的關鍵。

丁雲毅沉吟著道:“需要一個人把這消息去傳遞給流寇,而且還必須不能引起流寇懷疑,隻是你們看看咱這些人,一出現在流寇麵前他們當即便會起疑心了。”

一句話說的幾個部下皺起眉頭。

是啊,若是那個探子韓小驢不回去,卻忽然回去了一個陌生人,流寇怎麼能不起疑?如果把流寇騙到墜龍溝,這才是關鍵中的關鍵。

“哥,你讓我去吧。”忽然一個聲音響起。

小土!

“你?”丁雲毅怔了一下,隨即連連搖頭:“別來瞎胡鬧,你一個小女娃子湊什麼熱鬧?”

“哥,你就讓我去吧。”小土卻表現得非常固執:“你讓我幫你做點事。我什麼都看過,爸媽死我也看過,我不害怕。”

“不成,不成,一邊玩去。”丁雲毅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這一要求。

“將軍。”皇甫雲傑忽然開口說道:“若論人選,實在沒有比小土更加合適的了。她一個小女孩,如何能讓別人起疑?而且小土身子瘦弱,若是給她換上災民衣服,反賊絕然不會懷疑。實事求是地說,我們中沒有人比小土更加能取得反賊信任。”

鄧長貴也在一邊接口:“是啊,若想成功伏擊流寇,小土去是最好的,她一個小女孩,隻要應對得當,殺了那些反賊也想不到小土居然是官兵派來的。”

丁雲毅有些遲疑了。

此時小土又說道:“哥,你放心,我會小心的。我就說說那個叫韓什麼驢的讓我來的,他被官兵給殺死了,然後……小土雖然年紀小。可居然已經把到了流寇那該說些什麼話都想好了。

“將軍,小土很聰明,隻要我們能為她想好逃跑路線,斷然平安無恙。”皇甫雲傑在邊上道。

丁雲毅咬了咬牙:“小土,你真的能行?”

“我能行!”小土用力點了點頭。

“好!”丁雲毅到了這個地步不再遲疑:“到韓小驢那,讓他把如何回去的路線都說清楚了,然後就地解決了他!對了。從他身上找一樣信物回來。”

“是!”鄧長貴匆匆而去。

丁雲毅又把皇甫雲傑和小土叫了過來:“皇甫,你快馬負責護送小土去,離流寇還有三十裏的地方。便放下小土,讓她自己去。小土,如果流寇問你是怎麼來的。你就說你是從山東一路逃難來的,在山西陝西交界遇到了韓小驢......還有,你得裝出幾天沒有吃飯的樣子……事無巨細,一一仔細交代清楚,正說著,那邊傳來了一聲慘呼,幾人知道,那是鄧長貴把韓小驢給解決了。

鄧長貴走了過來,手裏拿著一把短刀交給了小土:“小土,這是韓小驢身上帶的。想來那些流寇認得。”

“恩?”小土認真的收好了短刀。

丁雲毅讓人拿來幹糧,正想交給小土,沒有想到小土卻說道:“哥,我從現在開始什麼東西也都不吃了,不然我怕自己裝得不像。”

丁雲毅沒有想到小土會有這樣心思。摸了一下小土的頭:“小土,記得,一定要隨機應變,一旦有危險,千萬保住性命。哥這裏能不能成功不足為慮。”

“哥,你放心。我一定能成功。”小土人認真地說道。

小土和皇甫雲傑走了,可是小土是夠能夠成功?誰的心裏都沒有底……幾個流寇懶洋洋的在軍營外來回走動著,太陽曬在身上,讓他們昏昏欲睡。

“那是什麼?”一個人忽然舉手指著遠處道。

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個瘦小的身影正在跌跌撞撞的朝這裏跑來。

幾個流寇大是疑惑,等到那身影漸漸近了,這才看清楚是個孩子,臉上全是汙泥,身材瘦小,等到近了,才發現紮著兩條蓬亂不堪的辮子,不知道多少時候沒有洗過了,居然還個個小姑娘。身上穿的又髒又破,一看便是哪裏來的災民。

流寇還沒有發話,那小姑娘已經麵色慘白,聲音斷斷續續地問道:“這......這裏是高......高闖王的地方嗎?”

“找我們高闖王?你是誰?”流寇疑惑地問道。

“俺是韓,韓小驢叫我俺找高......”話音未落,小姑娘已經一頭栽倒在了地上昏迷過去……怕是幾天沒有吃東西,餓成這樣的了。”李自成走到了昏迷中的小姑娘麵前,看了下:“來人,弄點水來,把她弄醒,然後給她一點吃的。”

高迎祥皺了下眉頭:“奇怪,韓小驢怎麼會讓這麼一個小姑娘來?”

“等她醒來一問便知道了。”張獻忠在一旁說道。

小姑娘悠悠醒了過來,睜開眼睛,忽然看到麵前有個大白饅頭,雙眼放出亮光,一把搶了過來拚命的塞到了嘴裏,吃得直噎,雙眼直犯白眼,明顯就是餓得極了。

“別急,別急,慢慢吃。”李自成把水遞了上去。

有了一個饅頭墊進肚子,小姑娘的氣色恢複了不少,高迎祥這時候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俺叫小土,你呢?”

“大膽,這是闖王,什麼你啊俺的。”張獻忠在一旁呵斥道。

“你就是闖王?”小土從地上爬了起來:“是韓小驢叫俺來的。”

“韓小驢呢?”高迎祥順口問了一聲。

“他死了。”小土顯得有些難過。

“死了?”高迎祥失聲道。

小土忽然哭了起來,李自成在一邊安慰道:“別哭,慢慢說。”

小土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眼淚,一邊抽泣一邊說道:“韓......韓小驢俺看到的時候,他身上流了好多的血,很怕人,俺不敢靠近他,可他和你們一樣,給了俺一個大饅頭,俺才敢......他說讓俺把口信帶給一個叫高闖王的,他會給俺好多饅頭吃,好多好多……說的雖然語無倫次,但幾個流寇首領還是聽明白了,想來是韓小驢身份暴露,被官兵發現,他一路殺了出來,不過已經不行了,就用饅頭誘惑這個叫小土的小姑娘,想盡辦法讓她情報給送到這裏來。

“韓小驢叫你帶什麼口信來?”高迎祥不緊不慢的問道。

小土似乎在那竭力回憶:“他說什麼馬,山東好多災民,走不了,要從山西走,要經過,經過墜什麼的地方,俺真的記不得了。”

“墜什麼地方?”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同時走到了地圖前,在那看了好大一會,高迎祥脫口而出:“墜龍溝?”

“啊,對,就是叫這名字。”小土趕緊叫了起來。

“還說了什麼沒有?”高迎祥猛然轉身問道。

“說了,韓小驢說和馬一起走的,隻有三十來個人。”

李自成笑了下,來到小土身邊,朝她看了看,忽然一個巴掌扇了上去,接著一腳把小土踹翻到了地上,接過馬鞭對著小土接連抽了幾鞭:“我們這裏哪有什麼叫韓小驢的,說,你是誰派來騙我們的!”

小土被李自成抽得在地上翻來滾去,連聲哭著喊疼。

高迎祥和張獻忠互相看了眼,方才李自成還表現得和藹得很,可一轉眼為了試探,卻對一個小姑娘下了這樣毒手。

李自成這才停下手中動作,一把抓住了小土的辮子:“再不說實話,我現在就殺了你!”

小土臉上、身上全都是血,一邊哭著一邊喊道“別殺我,別殺我,韓小驢讓我來找高闖王的,你們不是,放了我吧,求求你別殺我。”

說著,竭力從懷裏掏出了一把短刀,害怕似的朝前一扔:“這也是韓小驢給我的,你們要給你們,疼,好疼啊,叔叔,你別殺我,你別殺我。”

李自成這才鬆開了小土,拿過短刀仔細看了一會,朝高迎祥和張獻忠點了點頭,麵色再度變得和顏悅色:

“小土,別怕,是叔叔不好,叔叔一會再給你饅頭吃,還給你大肉吃,官兵壞,叔叔怕你是官兵派來的。”

小土坐在地上挪動著連連後退,臉上表情像是怕極了這位忽善忽凶的“叔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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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26 17:30:1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一章 生擒高迎祥

高迎祥朝李自成和張獻忠看了下:“你們怎麼看?”

“官兵人少,又近陝西,我看可以劫。”李自成接口應道。

張獻忠也是一樣看法。

眼看兩名部下意見一致,高迎祥點了點頭說道:“這些馬匹對我義軍意義重大,若是能夠劫得,加以訓練,便有了對付官兵騎兵的本錢。我決意親自帶人劫奪!”

這話讓兩個部下吃了一驚,李自成急忙道:“闖王,千萬謹慎。劫奪一些戰馬,何勞闖王親至?李自成願意替闖王前往。”

高迎祥搖了搖頭,表現得非常固執:“我軍連番激戰,士兵們都已經非常疲倦了,我昔日曾經奪取過官兵的戰馬,最有經驗,這次若非我親往,絕不能夠成功。兩位兄弟不用再勸我了,你們把軍中戰馬都集中起來給我使用,我帶三百騎前往奪取,往來隻消幾日便可。”

見高迎祥已經決定,李自成和張獻忠也不再反對,隻是一再叮囑闖王一定要小心從事,若見不對,立刻回營。

“大哥,怎麼樣了?”

一出大營,部下劉宗敏早在那等得急了,看到李自成出來,急忙上前問道。

“回自己營再說。”李自成也不多說,徑自回到本營,這才搖著頭道:“張獻忠上次掘了崇禎祖墳,殺了那麼多的大官,聲勢大振。闖王怕他威脅到自己的名聲,故爾這次居然要親自出去劫奪戰馬,若是成功,便也是一段單騎劫營的美話,可是……李自成冷笑了聲:“哪有為了區區五百騎。主帥親自出馬的道理?萬一有失,這十幾萬的弟兄怎麼辦?若是我,派一個弟兄去便也可以了。哎,闖王一連打了十幾仗,雖然殺了不少官兵,也自身損失也不小。闖王有些急了。”

“那大哥不勸勸闖王?”劉宗敏有些納悶。

“勸?以闖王性格,勸有用嗎?”李自成目光陰晴不定:“算了,三百騎去打三十人,總也沒有什麼危險。闖王既然那麼愛出風頭,那也就隨便他去吧。隻是闖王把三百騎都帶走了。我義軍中已無機動力量,隻希望官兵這段時候不要再進攻才好。”

李自成雖然不滿高迎祥親自劫騎,但他也並不認為這有多大危險。可是這些流寇首領萬萬沒有想到,一個做事做令人出其不意的明軍將領已經張開了一張大網正在那裏等著他們……墜龍溝。

丁雲毅看起來有些著急,一會站到高處觀望。一會皺眉不展。他擔心的不是流寇會不會來。而是小土現在怎麼樣了。

自己突發奇想,要用五百匹戰馬做誘餌,誘騙流寇上當,然後一舉滅之,但卻沒有想到小土卻自告奮勇卻擔當了如此重大的任務。

冒險了,是有一些太冒險了……將軍。有一隊騎兵正朝墜龍溝而來。”皇甫雲傑快馬奔來。

丁雲毅立刻從沉思中醒來:“多少人?”

“兩三百人樣子。”

“好!”丁雲毅精神振作:“皇甫雲傑,你帶二十人埋伏。一旦流寇進入,立刻殺出。截住後隊,隻許放最多一百人進來。”

“是!”

“其餘諸人,都隨我左右。弟兄們,咱們雖然人少,但流寇烏合之眾,不足為慮,三十騎足以破一百人。你們都是天下無敵的關寧鐵騎,金虜都尚殺得,難道會怕區區百來人的流寇嗎?”

那些關寧鐵騎大笑:“參戎,我們殺過金虜,可還真沒有殺過流寇,今日願隨參戎一戰,讓刀也嚐一嚐流寇鮮血滋味!”

“好!”丁雲毅豪氣大發:“我丁雲毅的戰馬都敢劫,這些殺不怕的流寇,隻這一戰,我要讓流寇從此看到我的旗號就繞道而走!”

流寇實在是有些冤枉了,他們哪裏知道這些戰馬,是大戰信陽,浴血潁州丁雲毅的東西?

而丁雲毅也不知道,他不過是要以借殺流寇之機,讓自己的名字牢牢的印在那些流寇心裏,但卻機緣巧合的讓一條大魚遊進了他的包圍圈裏……前麵就是墜龍溝!”高迎祥一指前方:“諸位弟兄努力,搶在官兵到達之前埋伏,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流寇嘴裏發出了興奮的呼聲。

高迎祥轉頭一看,見小土騎在一頭騾子上,歪歪扭扭,不由笑道:“小土,這次你立下大功,我一定會好好賞你。打仗危險,你就不要隨我們去了,但這裏等著我們。待我殺了官兵就帶你一起回大營去,從此後你就是我的義女,再不用為吃穿發愁!”

“謝謝闖王!”小土嘴裏說著,心裏卻又是詛咒又是歡喜。

自己有哥,自己的哥是堂堂正正的官軍,自己要拜你這個流寇當義父做什麼?不過小土正在想著怎麼脫身,高迎祥卻把這機會送到了小土麵前。

“弟兄們,墜龍溝,衝啊!”高迎祥拔出刀來,大呼一聲,率先飛奔而出。

這三百騎人人精神振奮,跟著高迎祥一起朝墜龍溝飛奔而去。眼看到了墜龍溝,進去的道路有一大段非常難行,隻容兩三騎並肩通過,隊伍便漸漸的拉了開來。

而高迎祥親自帶領的一百騎剛進去,忽然兩側傳來無數吶喊,二十鐵騎已經衝出。

皇甫雲傑一馬當先,怒吼一聲:“認得浴血潁州的虎賁衛嗎?今日便為那些死難兄弟報仇!”

流寇忽見中伏,大驚失色,再一聽是浴血潁州的虎賁衛,更是人人驚慌。這“虎賁衛”三個字,一傳十、十傳百,早已在流寇心裏留下了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可怕印象。這時忽然見到虎賁衛在這裏出現,竟是仗未開打,人已大亂。

對方雖然騎少。但天知道在附近還埋伏了多少官兵?

“殺!”

皇甫雲傑爆發出一聲怒吼,二十騎兵也跟著一齊吶喊。流寇後隊有些心思轉得快的,居然撥馬就跑。這一來,剩下的人更是方才大亂。

以一己之名,便能如此,放眼整個大明。怕也隻有虎賁衛能夠做的。

二十騎殺出,流寇士無鬥誌,皇甫雲傑劈手從馬上生擒一個流寇,擲在地上,厲聲問道:“是誰帶隊?”

“高......高闖王……誰?”皇甫雲傑幾乎當自己聽錯了。

“闖王......高迎祥……皇甫雲傑大驚。隨即大喜,也再不管地上那個流寇,一轉馬頭,便朝墜龍溝內疾馳而去......

而此時在墜龍溝內,丁雲毅帶著的三十騎也是左右殺出。

高迎祥見忽然中伏。大驚失色。但見對方人少,稍稍放下心來。正想命令部下突圍,忽然聽到對麵一員官兵將領厲吼:

“虎賁衛丁雲毅在此!”

這一聲吼便如炸雷一般,在高迎祥和那些流寇的頭頂炸響。

虎賁衛——丁雲毅!

這個人的名字,便如惡魔一般,無時無刻不在伴隨著流寇。他們害怕見到這個人,甚至害怕聽到這個名字。

高迎祥眼看左右軍心動搖。不由大怒;“一個丁雲毅,難道便把你們嚇成這般模樣?我等都是義軍。隨我殺!”

“殺!”

高迎祥話音未落,丁雲毅已經在“殺”聲中奔到麵前。

那三十關寧鐵騎都是常年在邊關和金虜浴血奮戰的,人人精銳,個個雄壯,一入賊寇軍中,大砍大殺,吼聲震天。

“將軍!”

丁雲毅正殺得興起,忽然見到皇甫雲傑飛奔而來,嘴裏大叫:“高迎祥就在這裏!”

丁雲毅一怔,隻聽皇甫雲傑又大叫:“高迎祥,逆首高迎祥就在這裏!”

“高迎祥?”丁雲毅忽然放聲大笑:“好,高迎祥!你居然敢來奪我丁雲毅的戰馬,今天你的死期到了!”

他聲若洪鍾,每個字全都傳到了高迎祥的耳中,這個指揮著十幾萬流寇的逆首,麵色大變。再看周圍部下,竟然人人臉上都露出了驚慌。

丁雲毅看到流寇正中保護著一個將領模樣的人,料他必是高迎祥,一催奔霄,筆直挺出手中千軍槊:“高迎祥,你還不下馬手縛!”

奔霄馬踏沙場,千軍槊若疾風橫掃,丁雲毅所到之處,無一人敢於阻擋。

丁雲毅三十騎,高迎祥一百騎,可眼下局麵,卻好像官兵有千軍萬馬一般。

兩個流寇頭目眼看丁雲毅筆直朝闖王衝來,硬著頭皮迎上。丁雲毅快馬衝到,千軍槊卷起狂風,結結實實拍打在左麵流寇身上,隻看到那流寇一聲不吭,整個人都已被千軍槊打爛。

千軍槊就勢反手揮出,鮮血狂濺,正中右麵流寇戰馬,戰馬發出悲鳴,一下把背上騎手飛出老遠。

高迎祥和他身邊流寇,雖然早就聽說過丁雲毅的威名,但是今日卻是第一次親眼看到。這丁雲毅真的和傳說裏一樣。不,比傳說裏的還要可怕。

他這哪裏是在打仗,簡直就是屠殺!在他槊下喪命之人,死狀奇慘。而且聽說他還有一把可怕的魔刀,殺起人來更是慘烈無比!

丁雲毅衝到麵前,忽然勒住戰馬,麵色陰冷:“高迎祥,還不下馬投降嗎?我饒你手下不死!”

高迎祥環顧左右,見自己的一百多騎,在對方官兵那些精銳騎兵麵前,不過短短功夫,已是死傷過半,而剩下的人,畏懼丁雲毅的勇猛,早已全無鬥誌。

高迎祥知道這次無論如何不能脫難了,長長歎息一聲:“丁雲毅,你說話可能算數?不傷害我手下弟兄?”

“我隻要你高迎祥,餘者不究。”丁雲毅冷冷地道。

高迎祥忽然仰天大笑:“罷了,今天敗給了你,我高迎祥也沒有什麼冤的。”說完,扔掉了手裏的武器:“弟兄們,不要打了。”

“闖王,闖王,我們保著你一起殺出去啊!”

這聲聲音才起,忽然看到一條黑黝黝的東西閃電一般飛來,那口要保護高迎祥的流寇,根本來不及做任何準備,已是慘呼一聲被那閃電穿了個對穿過。

千軍槊!

可怕的千軍槊就紮在他的屍體之上。

丁雲毅緩緩拔出龍牙:“還有誰要為高迎祥死戰的?”

一槊之力,威猛如此,剎那間,再無一人敢發一言。

高迎祥默默的下了戰馬,站在那裏,仰首向天。

“把這逆賊給我綁了!”

曾經不可一世,指揮過幾十萬流寇的高迎祥,在這小小的墜龍溝裏,竟然成為了階下之囚。

高迎祥永遠也都不會想到,自己僅僅因為貪圖五百匹戰馬,最終會把自己的命都送了!

丁雲毅,必然將成為流寇一生一世的克星!

這時,在墜龍溝外的流寇,本來已是膽戰心驚,忽然聽到“闖王”被生擒了,再無鬥誌,撥馬便向陝西境內敗退而出。

“哥,哥!”

意氣風發的丁雲毅忽然聽到了小土的聲音,急忙朝外看去,小土,是小土回來了!

丁雲毅策馬朝著奔去,看看將到,一玩腰,把小土拽上自己戰馬,大笑:“小土,做得好,做得好。這次生擒逆首,你是頭功!”

猛然見到小土臉上有傷口,急忙追問,小土滿不在乎地道:“哥,不礙事,被那個叫李自成的人打了幾馬鞭。”

丁雲毅麵色陰沉:“我丁雲毅的妹妹也是能打得的?小土,你放心,將來我早晚都生擒李自成,他打你多少鞭子,你十倍的還給他!”

“恩!”小土用力的點了點頭。

皇甫雲傑從後麵過來:“將軍,抓了三十多個流寇,將軍既然想把高逆迎祥帶到京城去,這三十多人帶在身邊必然不便。”

丁雲毅一下就明白了部下心思。

他朝皇甫雲傑看了眼,皇甫雲傑默默的朝他點了點頭。

“去吧。”歎息聲中丁雲毅揮了揮手。

“哥,皇甫大人他怎麼了?”小土好奇的問道。

“哥剛才做了一件不講信義的事情。”

丁雲毅一邊策馬緩緩朝前走去,一邊低聲說道:“哥答應過一個人,但哥卻食言了。小土,亂世中做事當斷則斷,可要到了太平時節,卻不能夠這麼做了。”

小土雖然不太明白,但卻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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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雙喜臨門

“流寇禍亂,橫行不法,殺知州黎宏業、在籍禦史馬如蛟,連湯九州也死了。你們說,你們都給朕說說,現在該怎麼辦?”

文華殿上,崇禎麵色鐵青:“難道要朕禦駕親征?還是要等流寇再跑到鳳陽去再挖一次朕的祖墳?非要等流寇打到朕的麵前,你們才高興嗎?”

“陛下息怒,臣等有罪。”那些大臣齊聲說道。

“有罪,有罪,你們除了會說自己有罪還能做些什麼!”崇禎怒氣未消地道。

“陛下,遼東急報!”

一聽“遼東急報”幾字,從崇禎到大臣人人心裏產生不詳之感,難道遼東又吃了敗仗了嗎?

正在心煩意亂之間,隻見一個遼東將官奔入文華殿中,大聲道:“遼東總兵祖大壽啟稟陛下。崇禎八年十二月,金虜以固山貝勒多鐸為主帥,大犯邊關,我邊關將士於大淩河與金虜決戰,遼東前鋒右營參將吳三桂,台灣參將丁雲毅,二人驍勇善戰,於金虜萬軍之中九進九出,丁雲毅斬金虜悍將鄂勒順、蒙巴哈、何爾哈齊、哲瀚,吳三桂斬金虜悍將那爾布、程六十八、費哈喇思等共金虜名將十六員。我邊關斬首三千九百零八級,俘虜八百一十二人。大淩河大捷!”

“這......殺了那麼多金虜將領?斬了那麼多的首級?”崇禎一時沒有從巨大的喜悅裏反應過來,喃喃的不斷在那說著什麼。

“陛下,大淩河大捷啊!我大明威武,陛下威武!”那些大臣們齊聲而道。

“哈哈,對。大淩河大捷,大淩河大捷!大明威武,遼東將士威武!”崇禎終於醒了,那興奮之情根本無法遏製,自從陛下登基以後,大臣們從來沒有見陛下這麼高興過。笑聲中。崇禎忽然想到了什麼:“等等,你說除了吳三桂,還有誰九進九出?”

“台灣參將丁雲毅!”

崇禎有些發蒙:“丁雲毅中原剿賊之後,不是回台灣去了嗎?怎麼又去遼東了?”

“回陛下,丁參將為台灣挑選戰馬。故爾去了邊關,正逢二次大淩河之戰,祖總鎮用丁參將之計,詐敗三次,誘敵深入。丁參將二千騎燒多鐸大營。摧其糧草輜重。爾後無吳三桂吳參將合兵,衝突敵陣,大敗金虜!大淩河大捷之後,祖總鎮忙著打掃戰場,鞏固戰果,回報的晚了。祖總鎮請陛下恕罪。”

“他是有罪。”崇禎笑道:“這樣的捷報居然這麼晚才讓朕知道,朕要罰他痛飲三大碗酒。還有那個丁雲毅。跑到遼東去買馬,結果給朕立下了那麼大的戰功。朕要罰他喝掉一壇子酒!”

那些大臣人人臉上帶笑,可從來沒有見陛下開過這樣玩笑。

“捷報!捷報!”

這時殿外忽然又傳來了這樣的呼聲。

君臣一齊朝外看去,捷報?又從哪裏冒來的捷報?

“大捷,大捷!生擒逆首高迎祥!生擒逆首高迎祥!”

“呼”的一下,崇禎猛然站了起來,那些大臣們也都完全震驚在了那裏。

“難道,難道洪承疇終於抓到高迎祥了?”依舊還沉浸在遼東大捷興奮中的崇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陛下,不是洪督帥,是台灣參將、上輕車都尉、昭武將軍丁雲毅生擒高迎祥!”

崇禎和那些大臣們一下子就呆了,怎麼回事?究竟怎麼回事?丁雲毅才在遼東殺了金虜一個大敗,怎麼又跑去把高迎祥給抓了?

“丁雲毅抓了高迎祥?你沒有回報錯吧?”崇禎將信將疑地道。

“陛下,丁參將部下皇甫雲傑正在殿外侯宣。”

“快,快把他給朕叫進來!”崇禎在龍椅前連著走了幾步,又重新坐了回去,心神不寧,他擔心的不是別的,而是千萬不要弄錯了。

“臣台灣……好了,好了!”

皇甫雲傑話才出口,崇禎已經急不可奈地道:“不要那些虛禮了,快說說,究竟怎麼回事?真的,真的抓到高迎祥了?”

“回陛下。”皇甫雲傑朗讀聲而道:“丁參將五十三騎欲回台灣,途中抓獲流寇探子韓小驢,得知流寇欲劫戰馬,丁參將設下一計,以義妹小......邵綠春冒險潛入陝西流寇大營,成功誘使賊首高逆迎祥至山西墜龍溝,丁參將身先士卒,五十三騎破賊三百騎,又生擒了高逆迎祥,眼下正在押解至京途中,特遣臣來報捷。又恐路上有失,特請陛下增兵接應。”

“快,快,引五百禦林軍去接丁雲毅,斷然不能有任何閃失。”崇禎一下叫了出來,然後在那怔怔半晌,忽然落淚:“流寇掘我皇陵,朕深以為恨,無顏麵對列祖列宗,丁雲毅,丁項文,你幫朕,幫我大明報了這血海深仇那……落淚一會,忽然又放聲大笑:“丁雲毅,丁雲毅,朕沒有看錯你,你是我大明頂天立地的棟梁之才,你才是我大明不世出的名將!”

“陛下!”那些大臣一齊跪倒在地。

“起來,起來,都起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雙喜臨門,雙喜臨門。金虜破了,賊首被抓住了,你們不用跪朕,誰都不用跪了!”崇禎的聲音都有一些變得顫抖:“朕要見丁雲毅,還有那個他的義妹朕也要見,朕要好好的賞他們,他們要什麼朕都給他們!”

大臣們相視而笑,陛下今天心情如此之好,看來大家都有好日子過了。

“兵部右侍郎丁遠肇。”崇禎忽然喊道。

“臣丁遠肇在。”

崇禎喜動顏色:“丁遠肇,你生得好兒子啊。你一個兒子,便抵十萬雄兵。朕聽人說丁項文未娶妻,先納妾,你心裏很不高興是嗎?”

丁遠肇心裏一個哆嗦。陛下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趕緊道:“不敢欺瞞陛下,是有這麼件事。未娶妻,先納妾,原是壞了禮儀。”

“顧不得了,顧不得了。”崇禎笑道:“丁項文這樣的人。便是在禮儀上有些虧損,又有何妨?可惜他已經娶了江南大儒鄧家的鄧憐玉,不然這次朕要親自為他許親。他娶了兩個小妾,便為朕立了兩個如此大的功勞,要是他有了十個小妾。那天下旦夕可以平了。”

丁遠肇一句話也不敢說,崇禎身邊的王承恩也皺了一下眉頭,陛下今天大喜之日,怕是多少有些失態了。

“皇甫雲傑。”

“臣在。”

“丁雲毅何時能到京城?”

“大略明日便可以到了。”

“王承恩,丁遠肇。你二人代朕出京十裏。迎接丁雲毅!”

“臣領命。”

上朝時一天烏雲,下朝時滿室春風,這變化的如此之快,讓人很難適應。

下朝後的崇禎依舊未從興奮中回過神來:“王承恩,丁雲毅立下如此不世之奇功,朕想直接提他為總兵如何?”

“陛下。內臣鬥膽,內臣以為不妥。”王承恩出人意料地道:“丁雲毅這短短兩年多的時間。從一個巡檢一下被提到了參將,升遷速度之快已經讓人咋舌。再跳過一級升他為總兵。即便那些大臣當麵不說,久而久之,多少也會有些議論。”

崇禎漸漸的從興奮中冷靜下來,王承恩又接著道:“陛下前次擢升丁雲毅為參將,又升了鄭芝龍的官,本是因為福建遙遠,相互牽製,如此台灣便有張肯堂、鄭芝龍和丁雲毅的三股力量,如果忽然把丁雲毅升為總兵,那內臣擔心將來丁雲毅勢大愈大,便沒有人能夠克製得住他了,對朝廷反而不利,還請陛下三思。”

崇禎在那沉吟一會:“丁雲毅對朝廷還是忠心耿耿的,難道你認為他有不軌之心?”

王承恩淡淡地道:“丁雲毅是忠的,這點內臣確信無疑,但忠臣如果勢力大了,便也會有自己的想法,這點內臣確信無疑。所以陛下提他為副將,和鄭芝龍平起平坐,便也可以了。福建需要的是平衡。若是丁雲毅的官比鄭芝龍大了,恐怕鄭芝龍心裏不服那。”

崇禎微微點頭,忽然道:“王承恩,丁雲毅救過你的命,你說話居然不向著他?”

“內臣忠的是陛下,而不是他丁雲毅。”王承恩鎮定自若:“內臣的確欠丁雲毅一條命,但如果他丁雲毅有朝一日危害到了我得名,內臣取他首級,絕對不會眨眼。”

崇禎歎息一聲,似乎大是感慨:“朕的身邊真正的忠臣,隻有你王承恩那!朕知道,外麵對你的非議很多,說你心狠手辣,做事不擇手段,但朕一概不理,因為朕知道,即便真有那麼一天,所有的人都背叛朕了,最後一個留在朕身邊的人一定是你!”

“陛下知道內臣的心......”王承恩話裏透著感激,但隨即又恢複了鎮靜:“陛下讓曹化淳秘查溫體仁之事,已經有了結果。”

“哦,快說。”崇禎急忙問道。

王承恩定了下神:“溫體仁陰狠毒辣,對得罪過他的人一輩子也不放過。錢謙益被他排擠掉以後,一直閑居鄉裏,與當時一些文人儒士往來酬唱,日子過得倒也逍遙自在。一日,有個叫張漢儒的地棍找上門來,請求錢謙益幫忙辦一件私事。錢謙益知道此人品行不端,一口回絕。張漢儒對這件事懷恨在心,竟然跑到京城告錢謙益的黑狀,說他在鄉裏結交了一幫朋黨,整日散布怪論,誹謗朝政。溫體仁便借著這個機會逮捕了錢謙益等人……崇禎微微點頭,他知道錢謙益之前便是被溫體仁排擠掉的,這件事情上自己也有一定責任。

一朝天子一朝臣,崇禎即位之後,便大刀闊斧鏟除熹宗時的寵臣,他挖掉了以奸宦魏忠賢為首的閹黨集團,連坐者不下百餘人,為肅清魏忠賢的餘毒,崇禎下大決心更換朝廷官員,一時間罷免了大批官員,造成朝官嚴重缺員。

明朝內閣體製限定六名成員,稱做首輔、次輔、群輔。為了補充內閣成員,崇禎依照祖宗法規,先由九卿共同提名,選出六名以上候選人,再由崇禎帝親自抽簽決定,前一道程序叫做會推,後一道程序叫做枚卜。

魏忠賢被除後,朝中大權又鹿在中原,溫體仁認為時機已到,躍躍欲試,想加緊實現其竊取權柄野心的步伐,不料入閣無望。溫體仁豈肯善罷甘休,他盤算了一下,就去找禮部尚書周延儒。

周延儒深得崇禎信任,在皇上麵前也算是個紅人,但此次會推也未被提名,心中憤憤不平。溫、周二人“同病相連”一拍即合,私下裏共商陰謀,要合謀推翻內閣選舉結果,否定會推名單,排斥重臣,從而擠入內閣。

他們先做好幕後工作,在朝臣中拉攏親信,散布流言,不惜重金收買宦官做為內奸。他們選中名列會推名單之首的錢謙益做為突破口,吹毛求疵,大搞他的材料,由溫體仁首先發難,向崇禎呈交了所謂的“神奸結黨”疏。疏中惡語攻擊錢謙益,翻出陳年舊帳,借題發揮,專揀崇禎帝深惡痛絕的罪名扣在錢謙益頭上。

天啟二年,錢謙益受命主試浙江,考試後錄取嘉禾才子錢千秋為省試第一名。後來發現錢千秋的作文試卷中引用了一句俚俗詩:一朝平步上青天,不想這句詩觸動了朝廷忌諱,便妄加罪名,取消了錢千秋的會試資格,並遣戍邊地。錢謙益也因此受到牽連,先是被罰了俸祿,後被削職為民,遣回原籍。這已是六、七年前的舊事了,況且錢謙益早已被召回朝廷,官複原職,取得了天啟遞的原諒。

溫體仁在奏章中不僅舊案重提,而且誣以結交黨朋、營私舞弊、貪汙受賄、包藏禍心等不實之罪。這幾種罪名都是崇禎帝平生最憎恨的,看畢奏章,崇禎勃然大怒。

錢謙益再次受到罷免。

現在這些事情由王承恩提了出來,崇禎便一股腦的把責任都算到了溫體仁的頭上:“溫體仁如此可惡,妒嫉賢良,朕看你遇刺的事和他也脫不了幹係。這次又再次誣陷錢謙益,朕非要罷了溫體仁的官不可。”

“陛下聖明。”王承恩不慌不忙地道;“但這次朝廷大喜,暫時不宜對其動刀,內臣以為可以等丁雲毅離開京城之後,陛下再行動手。”

崇禎點了點頭,隨即又恨恨地說道:“朕,這次非要拿掉這老狗的腦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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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再入京城

遠遠的剛看清京城輪廓,便見到了一大隊官員正在那裏等候自己。

丁雲毅趕緊下馬,步行而去,等到近前,卻看到迎接自己的人中赫然包括王承恩和自己的父親丁遠肇在內。

“王公公,父親,怎麼敢勞動你們大駕。”丁雲毅趕緊說道。

王承恩卻麵無表情:“丁雲毅,上馬。”

丁雲毅一怔,王承恩卻又接著說道:“奉聖上命,丁雲毅騎馬入京城,王承恩為其牽馬。”

“這,這如何敢當。”丁雲毅急忙道。

王承恩臉上露出微笑:“項文,這是聖上口諭,領旨吧。”

丁雲毅這才上馬,朝父親看了眼,發現父親罕見的帶著一些讚許之意。

王承恩牽馬在前,一眾官兵隨行兩側,關押著高迎祥的囚車就跟在後麵。

才進了京城,隻見無數百姓已經湧上街頭,那些個百姓聽說赫赫有名的流寇首領高迎祥竟然被抓了,無不出來看個究竟。

一眼看去,最先進入京城的是個騎在馬上的少年將軍。料想便是大破金虜,生擒賊首的丁雲毅了,歡呼聲喝彩聲頓時從這些百姓嘴裏傳出。

丁雲毅之名,威震京師!

忽然幾個百姓當先攔住去路,隻見這些人手裏捧著酒碗,領頭的那個百姓大聲說道:“丁將軍,我們都聽說了,你在大淩河九進九出,殺死金虜名將無數。又生擒了作惡的賊首高迎祥,為我大明除害。今敬上美酒,以表我京師百姓感恩之心!”

丁雲毅正想下馬,那百姓又道:“將軍何必下戰馬!”

丁雲毅端坐馬上,一口飲盡美酒:“多謝諸位鄉親美意。但有禍亂我大明者,群起而誅之!”

頓時又是一片歡呼。

如果說之前京城認得丁雲毅的人還不多,但自這次之後,京城已無人不知丁雲毅之名。

等推著高迎祥的囚車到來,怒罵之聲四起。京城裏的百姓,對金虜和流寇之恨要遠遠的超過了其它地方......

......

“臣丁雲毅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丁雲毅。”崇禎的話裏滿是讚賞:“你為朝廷立下如此大功,來呀。看座。”

能在這裏坐下,也算是皇上賞賜給的極大榮幸了。

丁雲毅才一坐下,崇禎便道:“來人,把逆首高迎祥帶上來。朕要看看,這個逆賊長得究竟是何模樣。”

五huā大綁的高迎祥被押了上來,他自知必死,昂著頭一言不發。

崇禎仔細看了一會,笑道:“朕以為反賊的頭領總是三頭六臂。卻原來和我們都一樣,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高迎祥大聲道:“昏君,我既然落到你的手裏,不求生路。但求速死!總有我的兄弟會為我報仇,到時候必然將你千刀萬剮!”

“朕是昏君?”崇禎沒有動怒:“朕自登基以來。除魏黨、振朝政,兢兢業業。廢寢忘食,為了我大明勤勉有加,朕自以為和昏君差得甚遠。高迎祥,我大明年年災禍,百姓吃不飽飯也是有的,朕還聽說過易子而食的人間慘劇。雖然是天災,但恐怕朕德行不修惹來天怒也是未可知的,朕常以此而自責。”

不光是高迎祥,所有的大臣們都沒有想到崇禎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丁雲毅卻知道,崇禎不是在那假惺惺的作態。從他登基到大明亡國,他一生裏總共下了六次“罪己詔”檢討自己的不是,在曆代皇帝裏,這也是非常難得的了。

崇禎歎息了一聲:“下麵的官員貪汙賑災銀子,殘暴對待百姓,這些也是有的。朕為了此砍了不少官員腦袋。高迎祥,和你說句實話吧,你們造反,其實朕心裏還是有些同情你們的,所以朕也想著辦法要招安你們。可是你們隻想著造反也就罷了,為何要跑到鳳陽去挖了朕的祖墳?朕的祖宗並沒有招惹到你們那。”

崇禎語氣極為平和,高迎祥不由自主地道:“那是張獻忠做的。”

“朕知道是張獻忠做的。”崇禎緩緩地道:“但你們其實也是一樣,每到一地,必如蝗蟲過境,寸草不留。朕委任各地的官員隻要落到你們的手中,斷然沒有活路。殺人殺上癮了,便收不住刀了啊。還好,我大明出了丁雲毅這樣的人物,這才擒拿住了你。”

高迎祥恨恨的看了丁雲毅一眼。

崇禎聲音略略抬高:“朕本來想著赦免你,以顯示朝廷的寬宏大量,可是不行,你被擒,那是將士們拿鮮血生命換來的。丁雲毅以前告訴朕,對付你們這些流寇絕不能心慈手軟,朕想著有道理,因此,朕隻能將你殺了。”

丁雲毅曾經對崇禎說過這樣的話,崇禎也牢牢的記住了,因此從很大的意義上來說,高迎祥為丁雲毅所擒獲,也同樣是死在了丁雲毅的手裏。

“好了,朕也看過你了。”崇禎揮了下手:“來人,把高逆迎祥拖出去,他要千刀萬剮朕,朕便千刀萬剮了他。”

高迎祥在被拖出去之前,破口大罵:“丁雲毅,我便是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你必是我百萬義軍兄弟的死仇,你早晚都要死在義軍手裏!”

他的罵聲漸漸遠了,崇禎忽然問道:“丁雲毅,他說你變成了流寇的死仇,你害不害怕那?”

丁雲毅笑了笑:“我吃的是大明的俸祿,盡的是大明的忠,若是被流寇虛言恫嚇,難道賊便不剿了嗎?”

“你們都聽聽,你們都好好聽聽。”崇禎龍顏大悅:“什麼是忠臣?這才是我大明的忠臣!丁雲毅,你有大功。先殺敗了金虜,又把為禍本朝的賊首給生擒了,朕本來想那,升你當個總兵吧。可朕任命你的是台灣參將,你不在台灣好好替朕守著,一會跑到遼東去,一會跑到山西去,像隻猴子似的到處亂跑......”

大臣中發出了一些笑意,崇禎話裏聽起來像是責怪,臉上卻帶著笑意:“因此朕想狠狠打你幾板子,你說是認打那。還是認罰那?”

丁雲毅何等聰明,一聽便領悟了崇禎話裏意思:“臣認罰。”

“認罰就好,總兵就不給你了。”崇禎微笑著道:“朕擢升你為福建副將,加護軍。加授鎮國將軍,仍舊節製台灣、澎湖二地!”

“臣丁雲毅謝恩,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丁雲毅起身道。

這福建從此後便有了兩個副將,一個是鄭芝龍,一個是丁雲毅。而丁雲毅在經過此次升官後。終於一躍而成了和福建巡撫張肯堂和福建副將鄭芝龍平起平坐的地方大員。

崇禎不肯升自己為總兵,還是為了起到平衡互相克製作用。隻是若沒有這兩次大功,丁雲毅要想升到這張位置,還得等上幾年。

隻不過他萬萬沒有想到。崇禎本來的意思是要升他當總兵的,但卻因為王承恩的苦勸。這才打消了這個心思。

正如同王承恩自己說的那樣,他唯一忠誠的。隻有崇禎一人而已!如果有朝一日丁雲毅真的背叛了大明,那麼曾經被其救過的王承恩,一定是第一個想要殺死他的人!

“坐下說話。”崇禎讓他坐了下來:“如今金虜新敗,暫時不會再來侵犯,流寇的首領高迎祥又被朕給抓了,朕看這流寇也猖獗不到幾時了吧?”

大臣們誰都不敢接口,崇禎隻能把目光落到了丁雲毅的手上:“丁雲毅,你和流寇也打了不不少仗了,你說說看,這流寇明年開春能不能平了那?”

“陛下,如果要臣說實話,臣隻能說不行。”

丁雲毅的話讓所有人都感到了吃驚。

“為何?”崇禎皺了一下眉頭。

丁雲毅侃侃而談:“高逆迎祥雖然是流寇之首,號稱十三家七十二營流寇總頭領,但他手裏直接掌握的兵力隻有一部分,大部分的流寇隻是名義上受他節製。即便是高迎祥所部,真正的核心組成也是李自成、張獻忠、羅汝才這三個人。”

崇禎聽的非常仔細:“繼續說。”

“是。”丁雲毅應了聲:“高逆迎祥被擒,流寇必然陷入混亂,但這隻是短暫的,隨後便會有瘋狂的反撲浪潮。然而雖然如此,但我們的機會卻也就出現了。流寇名義上的總頭領死了,短時期內流寇同仇敵愾,能夠團結在一起,但時間一長,必然陷入爭權奪利,分家當分田產的矛盾之中,甚至會為了那點家當田產大打出手......”

聽丁雲毅把流寇比喻成了分家的,崇禎臉上也不禁露出笑意。

丁雲毅一點都不覺得好笑:“如此,趁著流寇反目,我官兵正可以趁勢進剿,一舉鏟除這些朝廷的心腹之患,千萬不可心慈手軟,以免養虎為患,讓其東山再起。萬一到了那個時候,局勢便一發不可收拾,我大明可就真的危險了。”

崇禎頻頻點頭:“丁雲毅說的每一句話,都甚合朕的心意。但流寇究竟是流寇,這次高逆迎祥被擒,決然讓其方寸大亂。傳旨,三邊都督洪承疇,應趁此良機,全力出兵,不使流寇得到喘息之機!”

說到這,朝丁雲毅看了看:“今日就到這裏,朕本來想擺個慶功宴的,但流寇還未鏟除幹淨,暫且放一放吧。等到李逆自成、張逆獻忠、羅逆汝才的首級都送來了,朕自當大宴群臣。諸位也都累了,除丁雲毅,都下去休息吧。”

說著散朝,丁雲毅隨著崇禎一起來到西暖閣中。

崇禎也有些餓了,讓人找來一些糕點,自己吃了一塊:“項文,在朕這裏不要拘束,吃些墊墊肚子。”

“謝陛下。”丁雲毅嘴上這麼說了,心裏卻想著在你皇上麵前吃東西那是斷然吃不舒服的。

崇禎吃了小半塊糕餅,忽然道:“聽說你的錦州差點生擒了皇太極!”

“此事引為雲毅心中之恨!”丁雲毅恨恨地道:“臣久在台灣,不識皇太極,若當日知道那人便是虜酋,便是拚了性命也要取了他的首級!”

“可惜,可惜。”崇禎也是連聲歎息:“不過想來凡事都有注定,那皇太極還命不該絕吧。朕現在有了你,又有了吳三桂,早晚會拿下皇太極的腦袋。”

隨後話鋒一轉:“朕還聽說你和皇太極多有交流。這個皇太極膽子也真大,居然敢一個人跑到錦州去。項文,你說朕和皇太極相比如何?”

丁雲毅正想說話,忽然看到崇禎身邊的王承恩連對自己使眼色,趕緊道:“皇上乃是天下至尊,真命天子,又雄才大略,那皇太極不過是個蠻荒之地的虜酋,他哪有什麼資格可以和陛下相提並論的?”

“你這話隻怕不是心裏話。”崇禎卻淡淡的笑了笑:“皇太極如果沒有本事,也不會對我大明構成那麼大的威脅。皇太極如果沒有本事,也不會一個人跑到錦州去了,起碼朕就沒有這個膽量去金虜的腹地看看......”

丁雲毅背後的冷汗下來了,崇禎這話怕是有所指。隻聽崇禎又說道:“你是忠心的,這點朕不否認,但你和其他人一樣,也不敢和朕說幾句心裏話那。朕想聽你們掏心窩子的和朕說些實話,可難那,真的難那。你們怕一句話說錯了,惹怒了朕,不但烏紗帽不保,恐怕連自己的小命都得丟了,是不是啊?”

“皇上英明。”丁雲毅隻能這樣回道。

“英明?隻怕你心裏現在怕得要命。”崇禎笑了:“你也學會拍馬屁,和朕繞圈圈了。項文,你是個武將,不要學那些文官一樣的虛偽。”

“臣知道了。”丁雲毅現在唯一的心思就是崇禎讓自己趕緊離開,要不然再這麼下去,不定他還會問出什麼讓自己無法回答的問題出來。

“算了,你一路奔波,也累了。”崇禎終於說道:“還有兩天就過年了,回去過完年再走。哎,朕今年究竟可以過個略略舒心的年了。”

“隻要我大明文武上下一心,陛下每年的年都能過得如此舒心。”丁雲毅如釋重負。

崇禎點了點頭道:“去吧,別讓家裏人等得急了,還以為你在這把朕給惹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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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伴君伴虎

“項文,其實原本聖上是準備升你為總兵的。”

來到西暖閣外,王承恩慢吞吞地說道:“後來,是公公苦勸皇上不要把你升得那麼快的。”

丁雲毅怔了一下:“公公但說無妨,可為什麼要說給我聽?”

王承恩傲然道:“公公我做事情從來不瞞任何人,我做得,便不怕別人知道。就算你恨我,公公也一樣要和你說。”

“公公,我不會恨你的。”丁雲毅平靜地道。

“知道公公為何要這麼做嗎?”

丁雲毅搖了搖頭,王承恩朝前走了幾步,停了下來:“公公一來是為皇上考慮,想來你也知道,你升官鄭芝龍也升官,就是兩個字,‘平衡’!”

丁雲毅默默點了點頭,這原是他知道的,也難得王承恩一點都沒有反對。他仔細聽著王承恩說道:“可還有一個,你官升得太快了,你眼下立有大功,自然沒有人說你,可一雙雙眼睛都在那盯著呢。總兵是什麼?那是手握大權的一方諸侯,我大明才多少總兵?那些總兵都是一步步熬過來的那,你今年才二十一歲,難道便能當上總兵了?難道便沒有人嫉恨了?不,嫉恨你的人多的是,隻是你遠在台灣,看不到!你知道皇上看到多少和你有關的折子了嗎?無非就是說你年紀太輕,還不堪當此鎮守一方重任……丁雲毅聽的有些心驚。他萬萬沒有想到朝廷裏居然還有這些對自己不利的折子。

王承恩表情凝峻:“皇上還是信任你的,沒有理會這些折子。可你若升得太快。那些總兵一個個上折子,皇上難道便會真的不考慮了?所謂三人成虎那。就算現在升你為副將。在公公看來還是太快了些。在我大明,做官還是得要循序漸進。”

丁雲毅“恩”了一聲,心中隱隱已經有了一些想法。

“好了,該說的公公也都說了,你自己回去好好的想想吧。”王承恩停了下來:“你還年輕,也不急。耐心熬上幾年,再為朝廷多立一些功勞,早晚總會當上總兵的。眼下你已經是一方大員,不小了。不小了……回去的這一路,丁雲毅腦子裏一直在轉著王承恩的話,小土在邊上說些什麼他也沒有聽清。

小土是第一次見到皇上,皇上還著實的誇獎了她幾句,惹得這小姑娘高興到了現在。

讓皇甫雲傑、鄧長貴幾人帶著弟兄們到官驛休息,自己帶著小土回到了家中。

丁雲毅回來,這丁家可又一下子熱鬧起來了,尤其是這次大不相同,丁雲毅已經是從二品大員,離他老子就差一步了。

他目前丁陳宛荷更是高興。隻覺得沒有白疼這個兒子。丁碧薇也是一樣的為弟弟驕傲,還順便數落了自己丈夫王清衡一番,你看自己弟弟丁雲毅,這才多少時候已經是從二品大員了,可你還是在那原地踏步,還有資格說別人?

再一看到跟著丁雲毅一起來的小土,丁陳宛荷和丁碧薇更是喜歡,尤其是丁陳宛荷,一直握著小土的手在那說個不停。

一聽小土認了自己兒子當哥。丁陳宛荷問道:“小土,你知道我是他的誰嗎?”

“當然,你是哥的媽媽。”小土覺得這問題問的很奇怪。

丁陳宛荷笑了:“那你叫我兒子是哥,該叫我什麼啊?”

丁碧薇一聽這話,趕緊不停的拱著小土,小土也聰明,“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咚咚”的磕了幾個頭:“爹娘在手,小土給你們磕頭了。”

丁陳宛荷笑得眼都眯成了一條縫,就連丁遠肇居然也笑得非常開心:“啊,既然認了女兒了,趕快封個紅包,要大的。”

丁陳宛荷手忙腳亂的封了個紅包,紅包拿在手上,小土的眼淚卻“撲哧撲哧”的落了下來。丁陳宛荷急忙問道:“怎麼了,小土?”

小土一邊抽泣,一邊說道:“俺爹俺娘俺奶奶俺弟弟都沒了,可現在俺又有爹娘,還有哥哥姐姐,還有姐夫……丁陳宛荷一聽自己的眼眶也紅了,一把摟住了小土:“小土,乖,以後你就是俺的新閨女。”

丁碧薇“噗嗤”一聲笑了:“媽,你怎麼也說起‘俺’來了。”

說著從母親懷裏抱過小土:“小土,以後姐姐教你說官話,你是丁家的女兒了,可不能總俺啊俺的。”

幾個女人在那說了會話,飯菜已經準備好了,一家人圍坐在桌旁,說不出的熱鬧,隻可惜少了葉原先和丁碧月兩口子。

丁遠肇看來對兒子去了台灣後的表現非常滿意,忍不住道:“雲毅,你自去了台灣,先是聽調,信陽、潁州大戰反賊,現在又立了如此大的兩個功勞,也算是沒有辜負我對你的一片期望。”

能從自己老子嘴裏聽到這話,當真罕見。丁雲毅唯唯諾諾的應著。

“隻是你為何自作主張,先納妾,後娶妻,又不對父母稟明?”丁遠肇忽然就把臉色沉了下來:“而且即便娶妻,父母居然也不在場?這傳了出去成何體統?”

問到這個問題,丁雲毅便覺得有些頭疼,丁陳宛荷趕緊道:“做都做了,還能怎麼樣?難道休了她們了嗎?再說,項文不是也取了那個大儒的女兒了嗎?鄧牧之也專門派人來京城來說過此事,當時台灣情況緊急,項文實在沒有時間……慈母多敗兒。”丁遠肇鼻子裏“哼”了一聲:“你當我是為了這些事情氣惱?雖然這事於我丁家名聲略有損害,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麻煩的是。聖上如何看待!”

丁雲毅一下集中起了注意力。

“你知道在你到京城之前聖上是怎麼說的嗎?”丁遠肇也不要兒子回答,自己答道:“聖上當著那麼多大臣的麵說。‘丁項文這樣的人,便是在禮儀上有些虧損。又有何妨?可惜他已經娶了江南大儒鄧家的鄧憐玉,不然這次朕要親自為他許親。他娶了兩個小妾,便為朕立了兩個如此大的功勞,要是他有了十個小妾,那天下旦夕可以平了。’”

丁雲毅沒有感覺到這話有什麼不妥。

王清衡在邊上歎息一聲:“一個皇上,焉能當著如此多大臣的麵說出這樣的話來?聖上太高興了。便有些忘形了。若是放到別的皇上身上倒也罷了,但聖上自從登基以來,一向威嚴有加,從來不苟言笑。可他卻說出這樣的話來。當時聖上不會覺得有什麼,可事後冷靜下來想起,便會覺得大是不當,損害了自己在群臣麵前形象。若是沒有人提起便也罷了,有人提起,便成了聖上心裏的一個結……丁雲毅聽的有些不知所措,難道當皇帝的連這樣的話也不能說嗎?

“這還罷了。”丁遠肇眉頭緊鎖:“更加讓人擔心的是,一旦將來有人彈劾項文,那項文先納妾、再娶妻便成了罪名一條。項文,你不要以為聖上金口玉言。說你禮儀上虧損不算什麼,可真要想治你的罪,治得會比任何人都狠!他就算不治你的這項罪,也會從別的相同罪名上狠狠的懲罰你。為什麼?因為聖上要借著如此,來挽回這件事的影響,來樹立天子的無上威嚴!”

這......是不是自己老子和姐夫想的太多了?丁雲毅真的有些蒙了。這實在算不了什麼。

“還有一樁,更是厲害。”王清衡分析道:“聖上說,要是你有了十個小妾,那天下旦夕可以平了。難道我大明朝廷就靠你丁項文一個人嗎?難道那些尚書、總督、總兵便都是擺設嗎?這話。聖上很快也會覺得不妥的……丁雲毅低著頭喝了口酒,難道父親、姐夫,還有那些大臣,平時一下朝便會研究這些事,研究皇上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嗎?如果真的這樣,那當這個官還有什麼意思?

或許崇禎隻是隨便那麼一說,事後早就忘記了呢?不過再仔細想想,父親、姐夫當官的經驗遠遠勝過自己,也許他們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要不然,王承恩也不會對說那些話了。

都說伴君如伴虎,現在仔細想想,在皇上身邊為官,可比在一頭真的老虎身旁要危險多了,一個不小心,這腦袋就得落地。

“項文是個武將,又久在台灣為官,不像我等,日日伴君,終究對朝廷裏的事情,還是要比項文多了解一些。”王清衡搖頭晃腦地道。

丁碧薇是個女人家,一聽這話便慌了:“那你倒是拿個主意出來啊。”

“無妨。”丁雲毅微微一笑,既然已經如此,再急有什麼用?難道現在急了,將來真的如他們說的一樣出事,崇禎便會放過自己?

再者,他的心裏在和王承恩說話的時候已經有了計較。

見兒子不慌張,丁遠肇頗有幾分讚賞,問了一些福建情況,一聽便皺起眉頭:“福建現在居然如此之亂?表麵平靜,暗裏卻波瀾起伏?難道張肯堂巡撫一省,還無法鎮住鄭芝龍嗎?”

“何止是鎮不住鄭芝龍,他便連我台灣、澎湖二地官兵百姓也不服他。”

“混帳!”丁雲毅這話才說出來,丁遠肇已經沉聲呵斥:“張撫帥乃是朝廷親自任命的,你有何本事敢不聽他的?”

“父親。”丁雲毅仔細說道:“當日父親和鄒撫帥在的時候,連番和紅夷廝殺,都有戰功,鄭芝龍對父親和鄒撫帥還是有些畏懼的,但你們一走,事情可就不太一樣了。張肯堂想管住鄭芝龍和他的水師,但鄭芝龍如何肯?這來爭鬥便起了。兒子的遭遇和鄭芝龍一樣。說句不好聽的話,我們能有如此局麵,都是弟兄們一刀一槍拿命換來的,張撫帥卻忽然想全盤接手,你說他們焉能肯?又焉會聽他的命令?”

原以為父親還會生氣,卻沒有想到丁遠肇反倒沉默下來,過了會才說道:“張肯堂本事還是有的,而且為官清廉剛正,但卻太剛了一些。要知道,鄭芝龍是海盜出身,桀驁不馴,便是我和鄒撫帥在的時候,也多以安撫為主,張肯堂驟然想要大權在握,急了,急了。隻是項文,你千萬不可牽扯其中那!”

丁雲毅苦笑了下,現在可不是自己想牽扯其中,而是自己即便想獨立於世外那也是不可能的了。

說到了鄒維璉,丁雲毅順口問道:“鄒撫帥現在如何?”

這話一出,丁遠肇和王清衡互相看了一眼,歎息一聲:“一回來,便被革職了,如今已經仙去了。”

“革職?”丁雲毅吃了一驚:“他在福建立有大功,怎麼會被革職?”

丁遠肇苦笑幾聲:“還不是因為得罪了溫體仁?鄒撫帥這個人太剛正,從來不會溜須拍馬,記得萬曆四十三年,鄒維璉從延平調京待命。此時,有位愛財如命的上司,要下屬向鄒維璉透風,說是某上司要提拔他,需帶厚禮去投拜 。鄒維璉聽罷,拍案大怒道‘我寧可失去當官的機會,也決不能失掉我的氣節’,隻此一句話,得罪了上司。在京閑置了一年,到第二年才授以六品官階的南京兵部主事。他回到京城後,對溫體仁的態度也是如此,結果被溫體仁上了一本,於是便被當廷罷官。”

王清衡接口道:“後來新任福建巡張肯堂撫呈奏疏,力陳鄒維漣撫閩時蕩冠大功,皇上方知被人蒙蔽,後悔不已。親筆寫下“‘下第一清忠’的匾額賜予鄒維漣,並下令加升三級任兵部左侍郎。可惜鄒維漣還未動身上任,便病死在家中。”

丁雲毅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鄒維璉在福建時候,兢兢業業,克勤克懇,為了抵抗紅夷,親臨戰陣,血戰八天八夜,中左全境收複,把紅夷一路追殺到了扶桑國一代。

“公一出兵,擒獲夷王,殲滅群醜,收複失地,僅兩個月便建大功、士氣不衰,財帛少費,此閩省二百年所未有也。”

這是福建百姓對他的讚美。

可這樣的好官,居然被活生生的氣死了,這算是什麼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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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馬屁精

如今的丁雲毅,在京城也算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了。

轉天便是新年,大街上人來人往,熱熱鬧鬧。丁雲毅還真沒有在京城裏好好逛過。

先是到官驛看了下兄弟們,拿出一錠皇太極留下的大金元寶,讓人去拆換成了銀子,分了給弟兄們,讓他們自己盡情的到京城去逛逛,好好的過一個年。

皇太極的腦袋有機會拿是一定要拿的,可皇太極的金子不用那真是腦子有問題了

弟兄們人人歡呼,跟著這位參將,不,副將果然大有前途,非但能夠殺敵建功,而且還有白花花的銀子使。

丁雲毅自己帶著小土,隨處閑逛。小土什麼都覺得新鮮,什麼都覺得好奇。尤其是京城裏的那些小吃,更是讓小土歡呼雀躍不止。

這一個上午,也不知道小土往肚子裏塞了多少吃了。她這是餓怕了,能夠把肚子塞得十分飽絕對不塞九分。

到了中午,丁雲毅找了家飯店吃了點飯,小土卻肚子實在撐得厲害,麵對著一桌子她哥專門幫她點的佳肴,幹流口水,卻一點也都吃不下了。

從飯館子裏出來,小土還是一臉的懊喪,不停的責怪丁雲毅,她嘴讒的時候怎麼也不知道阻止一下,害的剛才那麼多好吃的一口都沒撈到。

丁雲毅“哈哈”笑著,看到前麵有個茶樓,一拉小土的手:“走。喝口茶。清清腸胃去,一會等你餓了,哥再帶你吃好的去。”

小土一聲歡呼,倒過來拉著丁雲毅就衝進了茶樓。

一進茶樓,小二殷勤的上來倒了茶,丁雲毅拿出兩個大錢賞了,小二便拉著嗓門叫起:“xx桌客人賞錢xx。”

聲音清脆幹淨,既能讓茶樓裏的人都聽到,又不會嚇到了客人。

在那喝了幾口茶,就看到一個說書的走到台上。驚堂木一拍:“各位客官,今兒給大家說段什麼?不說劉關張桃園三結義,不說侯秀才西天取真經。單說一段‘丁雲毅大戰信陽城,虎賁衛浴血潁州郡……下麵一片叫好之聲。

丁雲毅倒沒有想到自己信步進的茶樓。說的居然是自己的故事。小土一聽是講自己哥的,也大是興奮。可又有些不懂:“哥,什麼是劉關張?什麼是侯秀才?”

“劉關張是三國時候了不起的三個英雄,那個侯秀才嘛,還有個名字,叫孫悟空。”丁雲毅笑著低聲道。

這“西遊記”的故事,本是從一個侯秀才保著一個和尚取經的故事演化而來,最後由最早的六回本口口相傳,便有了個一相對完整的西天取經故事。

台上已經開說起來。

那個說書先生舌燦蓮花,按照一般套路。先說丁雲毅乃天上二十八星宿中的尾火虎轉世投胎而來。才生下來便能口吐人言,五歲便掄得六十斤大刀。後來偶遇紫陽山紫陽洞紫陽真人,真人傳他一身好武藝,又授他一口神刀......

那些茶客聽的津津有味,小土也是張大了嘴,丁雲毅卻聽得目瞪口呆。

老子才生下來就會說話?五歲能掄得動六十斤大刀?難道老子從小就是妖怪?這些事情老子自己怎麼不知道?還有那個紫陽真人是誰?

此時說書先生很快說到了丁雲毅信陽、潁州故事,更是誇張。什麼丁雲毅被十萬賊軍包圍,丁雲毅一口左麵一掄,殺死五千賊軍,右麵一掄。又殺死五千賊軍。

***,老子不是將軍,老子是個神棍。丁雲毅聽得哭笑不得。

“這位先生,此桌尚有空位,可否讓小可在這稍坐?”忽然傳來了一聲不倫不類的說話。

丁雲毅抬起頭。見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長得倒還算眉清目秀。身上穿得衣服早洗得發白,腋下仔細看還有一塊補丁。

“啊,坐吧。”丁雲毅順口道。

可這時小二來了,看到這位客人一臉的不耐煩:“公孫秀才,不是我駁您麵子,這我們開茶館也得賺錢不是,您天天來,就這麼幹坐著,還霸占了位置。你看這位少爺,那是有錢的主,您也配和他坐一桌?快走,快走。”

這些小二最是勢力,再看這位公孫秀才,任憑小二如何譏諷,坐在那就是不走。

丁雲毅心想這是位窮秀才,隻怕喜歡聽書,眼下大過年的,圖個心情好,當時拿出兩個大錢給了小二:“這位先生的算我的。”

“哎喲,我可謝謝您了。”小二趕緊換了一副臉色,陪著笑臉對丁雲毅說道,接著又瞪了公孫秀才一眼:“今天您可算是燒上高香了。”

“在下公孫嶽,字離文。”那公孫秀才倒是一點也不客氣,先做了個自我介紹,接著忽然放低聲音:“今日多謝丁大人了。”

丁雲毅一怔,上下打量了一下公孫嶽:“你認得我?”

“是的,是的。”公孫嶽連聲道;“丁大人生擒高逆迎祥,進城時候,小可也曾隨著百姓一起觀看,大人英姿勃發,威武非凡,往那馬上一坐,便若天神一般。氣宇軒昂,威風凜凜,那是讓人看上一眼邊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這......雖然明知道他是在拍馬屁,不過聽在耳中還頗是受用。

小二倒了茶,公孫嶽又接著道:“不瞞大人說,小可本來有個失眠的毛病,可自從那天見了大人,您猜怎麼著?夜裏便覺得神清氣爽,一上床便睡著了。這一覺睡到大天亮,絲毫沒有驚醒,小可覺得奇怪,便去問了大夫,大人前後經過一問,便告訴小可,大人那是貴不可言。遠遠看大人一麵。那是什麼毛病都能好了大半的。”

丁雲毅正喝了口茶,一聽這話,差點把滿口茶水噴了出來。好不容易忍住,憋得滿臉通紅,連聲咳嗽。

“大人需得注意,天氣寒冷,不要凍著了。需知大人的身體不是大人一個人的。大人若是病了,那我大明如何辦?我大明的百姓還能依靠誰去?”公孫嶽一臉嚴肅。

你大爺的!丁雲毅一邊擦了下嘴,哭笑不得。看老子一麵還能治失眠?能治便秘不?

“大人……眼看著公孫嶽還要說下去,丁雲毅自己都實在不聽了了。趕緊阻止:“公孫秀才,你要做什麼?是不是要銀子?我這有點散碎銀子。”

他是真怕了這位秀才了,再這麼任憑他說下去,不定還要說出些什麼讓人受不了的惡心話出來。

“大人為何如此小看小可?小可那對大人是一片敬仰。”公孫嶽似乎覺得非常委屈。隨即忽然說道:“小可隻想侍奉大人左右,為大人端茶送水,做牛做馬,粉身碎骨,那也是小可的榮幸。”

這樣的人跟著我?做什麼?天天聽他拍馬屁嗎?丁雲毅想都不想:“公孫先生,我軍中都是一些大老粗,那是要上陣打仗和敵人拚命的,先生似乎這方麵差了一些。”

這話已經說得相當委婉了,不想公孫嶽立刻道:“大人,小可雖然不能上陣打仗。但卻可以給大人和眾將士擂鼓助威,也當激勵士氣。閑來還可傳頌大人事跡,讓大人之名播於五湖四海。”

馬屁精,馬屁精!這是個十足的馬屁精!

小土在那聽書聽得津津有味,轉過頭來喝了口茶,公孫嶽一見之下便一聲驚呼:“哎呀,這位姑娘不是凡人。長得如此美貌,莫非是丁大人的嬌妻嗎?”

小土啐了他一口:“我是他妹妹。”

可有人誇自己漂亮,心裏總還是美滋滋的。

“果然和大人長得一模一樣。”公孫嶽一豎大拇指:“我看丁姑娘將來早晚是要被封為一品誥命夫人的!”

丁雲毅這一輩子就沒有見過公孫嶽臉皮厚成這樣的。自己和小土長得哪裏像了?

“我不姓丁,我姓邵。”小土笑著說道:“哥。這人好有趣,他要跟你,就讓他跟了你吧。”

自己手下哪裏需要這樣的人?怕是除了拍馬屁一樣不會。正想拒絕,忽然心思一動:“你真的想跟著我?”

“是,是。”一看有了希望。公孫嶽趕緊道:“小可仰慕大人,若……丁雲毅生怕他再說出什麼肉麻的話來。忙著打斷:“你先告訴我,你今天是不是故意找到這裏來的?”

原以為公孫嶽會否認,要說什麼巧合之類,沒想到公孫嶽卻說道:“大人目光銳利,何其英明?小可自從那日見到大人,便一心想要追隨大人,以效犬馬之勞,於是日夜都在大人宅門外守候著。見到大人和邵姑娘出來,便一路尾隨。正好見大人進了這見茶樓,小可以前也常來這裏,便冒昧前來打擾了。”

這人倒也沒有隱瞞,丁雲毅點了點頭:“你要跟著我也可以,但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

“大人放心。”公孫嶽拍著胸脯慷慨激昂:“大人便是要小可粉身碎骨,小可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你沒有那麼大的膽量。”丁雲毅不客氣的打斷了他的話:“我用你,就用你這張嘴!”

公孫嶽雖然不解,但卻是大喜過望。雖然混了個秀才出身,但其實自己什麼本事也都沒有,就一張嘴會溜須拍馬,日日研究如何討好他人,可惜自己窮酸秀才,也沒有機會去認得什麼達官貴人,白白的辜負了這一副伶牙俐齒,可歎天下無識人之人。

既然沒有人用他,他又沒有旁的本事,家裏該賣的都賣了,該當的都去了當鋪,除了身上這身衣服還要遮羞,實實在在的已經一無所有。

打從那天見到丁雲毅進城時候的威風樣子,便一心想要追隨丁雲毅,不為別的,為的隻是混口飯吃。這次隨他來到茶樓,本來也沒有做什麼太多指望,沒有想到丁雲毅居然真的收留下了自己。

老天爺在幫自己啊,起碼自己以後能吃上口飽飯了。

丁雲毅要用他,心中另有打算,也不和他多說。

台上一段書說完,台下彩聲如雷。小土聽說書先生說自己哥說的如此精彩,鼓掌拍的手都紅了。又問丁雲毅要了一兩銀子,讓去賞了先生。

公孫嶽看得眼都直了,一兩銀子就這麼打賞出去了?這要給了自己,那能管自己吃多少天飯啊。

“哥,我餓了。”小土拍著肚子說道。

“走,咱們吃飯去。”丁雲毅站起來,握著小土的手朝外走去。

公孫嶽也急忙站了起來,跟在丁雲毅和小土身後,亦步亦趨,就如同是丁雲毅的貼身心腹一般。

找了一見吃點心的店,要了幾樣點心。公孫嶽一迭聲的請大人先用,丁雲毅搖搖頭:“我不餓,你們吃吧。”

“那小可就不客氣了。”公孫嶽說著,老實不客氣的抓起一塊糕點就塞進嘴裏。

這小土半塊糕點還沒有吃完,公孫嶽已經風卷殘雲,把幾個碟子吃得幹幹淨淨。

這......丁雲毅笑著連連搖頭,自己是尾火虎轉世,那這位主就是餓死鬼投胎了。幹脆讓店家還有什麼點心都拿出來。

公孫嶽一口一個,絕不停息,碟來碟空,雙手並用,疾如閃電。嘴裏塞著一塊,雙手各拿一塊,低著頭,專心致誌。若他讀書也有這般“勤奮”,隻怕狀元也都已經考上了。

這一下連小土都看傻了,手裏抓著塊點心,也忘記放到嘴裏,與丁雲毅一樣,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這位秀才。

老天,這都餓了多少天了?

“甚飽,甚飽。”終於,公孫嶽把最後一塊糕點塞到嘴裏,拍著肚皮,眼睛被噎得直翻白眼,卻心滿意足地道。

好吧,自己找了個馬屁精加天吃星。丁雲毅苦笑著結了帳,對小土道:“小土,一會你自己先回去,哥要去辦點事。”

小土聽話的點了點頭,丁雲毅又一指公孫嶽:“你,和我一起去,路上我告訴你我要去見誰,見了後,把你的那些本事都用出來。”

“是,是,能為大人效命,小可三生有幸。”吃飽了的公孫嶽得意洋洋。自己才跟了丁雲毅,丁雲毅便要帶著自己出去辦事,看來自己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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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26 17:31: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六章 拍馬匹藝術化

丁雲毅要見的人是楊嗣昌。

這位丁憂歸來的大臣,很快便被崇禎皇帝任命為了兵部尚書,隻是尚未正式就任。

這也算是個軍學世家了,他父親楊鶴便當過兵部右侍郎,總督陝西三邊軍務。楊嗣昌跟隨著他父親,也是一步一個腳印爬上來的。由杭州府的教授開始,進而國子監博士、河南副使、巡撫、再到他父親曾經當過的兵部右侍郎。

而後終於即將登上兵部尚書的位置。

對於丁雲毅的到來,楊嗣昌並不吃驚。他和丁遠肇同朝為官,兩人交情還算不錯,眼下自己即將出任兵部尚書的消息傳出,丁遠肇豈有不讓自己兒子來拜訪自己的道理?

兩人坐定,照例是互相恭維。一個說對方是少年英雄,前途不可限量,一個說對方是聖上倚重的大臣,那才是大明的棟梁。

楊嗣昌對於丁雲毅還是有些好奇的,丁遠肇雖然也統兵,但卻和大明的無數出色將領一樣,都是以文官而帶軍隊取得了赫赫戰果,但是這個丁雲毅卻是一個異類。

聽說他每戰必然當先,身上傷痕無數,殺人也是不計其數。想丁家世代書香,怎麼出了這麼一個武夫?

兩人聊了一會,便說到了中原流寇身上,高迎祥剛剛被丁雲毅生擒,楊嗣昌免不得又誇讚了一番,又說起高迎祥既然死了,那中原流寇旦夕可平。

丁雲毅卻知道楊嗣昌其實見識極廣。當即以晚輩身份說道:“叔父必然另有心思。”

楊嗣昌微微一笑:“我研究過那些流寇,高迎祥雖然死了。但李自成、張獻忠這些人還在那……隻是這一句話,便和丁雲毅心裏想的是一樣的。

果然。楊嗣昌說的字字句句都嵌到了丁雲毅的心坎裏。他同樣認為流寇真正的核心並不是高迎祥,而是李自成、張獻忠這些人。

“隻是......”楊嗣昌淡淡地道:“高迎祥既然死了,流寇必然陷入混亂,洪督帥若能趁著這個機會,起全部之軍蕩之,流寇一年內便也可以平了罷。”

“小可以為不對。”

一個聲音忽然響起。楊嗣昌看去,是站在丁雲毅身後的那個年輕人,不禁好奇:“這位是?”

“哦,他是小侄的心腹親信公孫嶽。”丁雲毅隻當不經意地說道。

楊嗣昌本來還以為公孫嶽隻是跟班。一聽,便讓也給公孫嶽看張座。

聽到丁雲毅稱自己是他的心腹,公孫嶽大是得意,隻聽楊嗣昌問道:“公孫先生方才何出此言?”

“回司馬。”雖然楊嗣昌還未正式就任兵部尚書,但公孫嶽卻依然這麼稱呼:“小可以為高迎祥雖然死了,但流寇卻未必能平。”

楊嗣昌似乎很有興趣:“仔細說說。”

“其實這不是小可的見識,全是丁副鎮閑暇時告訴小可的,不知小可是否能說。”公孫嶽恭恭敬敬地道。

楊嗣昌笑道:“說吧,他也是我的子侄輩,沒有什麼不可說的。”

“是。”

先告訴對方這全是丁雲毅想出來的。功勞丁副鎮的,也是拍馬屁的不二法門。這來的路上,丁雲毅已經把見了楊嗣昌後,他公孫嶽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交代得清清楚楚,隻是如何表達出來就是公孫嶽的意思了。公孫嶽略一思索,說道:

“我聽丁副鎮說,洪承疇洪督帥的本事很大,統兵有方,乃我大明不可多得的良將。行軍布陣。運籌帷幄,一時無雙。但說到總體布局,決勝千裏,那還要稍遜一人,那就是楊司馬你。”

這一句話頓時讓楊嗣昌麵露喜色。

丁雲毅一直都在悄悄注視著楊嗣昌。他知道這個人不貪財、不好色,為官稱得上清廉,而且當地方官時善待百姓,算是一個好官了,但卻有一個弱點,喜歡聽奉承話。

奉承得越多、越巧妙他便越高興,越拿你當親信,隻是這一項卻是丁雲毅的弱點了。誰想到偏偏天上掉下來了個公孫嶽,正好解了這個燃眉之急。

丁雲毅在路上告訴公孫嶽,該當說些什麼,如何說出口,如何在不動聲色間把楊嗣昌說高興了,那就得靠公孫嶽自己來想辦法了。

公孫嶽清了一下嗓子:“司馬升任右僉都禦史,巡撫永平、山海關諸處後,便以知兵聞名朝野。司馬到任後便在當地整飭防務、修築山海關兩翼城,抵禦後金入侵。我聽丁副鎮說,若無司馬苦心經略,遼東哪裏能夠抵禦金虜那麼長的時間?若是司馬修築山海關,隻怕那座雄關早已破了,我大明能有今日,皆為司馬之功!”

“過了,過了。”楊嗣昌心中大喜,這丁雲毅居然到處宣揚,山海關能夠抵禦金虜全是因為自己功勞,這名聲要傳了出去,天下誰不欽佩自己?可臉上卻斷然不能表現出來,還略帶著幾分責備口氣:“項文,你這話可說得過了。金虜不能入侵,那是邊關將士浴血奮戰的結果,我雖然略有微功,但卻不值一提。”

丁雲毅心中哭笑不得,自己就是告訴公孫嶽,楊嗣昌修過山海關,誰想到公孫嶽居然演繹出了那麼多馬屁話來,好像遼東的功勞真的都是因楊嗣昌一人而起一般。當下敷衍著道:“這原是小侄心裏想的。”

“司馬何許過謙?”公孫嶽卻依舊說道:“山海關顯功祠內便有司馬生像,這是山海關的軍民無法忘記司馬的功勞啊!”

“一點虛名,不足道,不足道。”楊嗣昌連聲謙遜。

“當下天下混亂,中原有流寇。邊關有金虜,要定天下者。除司馬外再無第二人選。”公孫嶽慷慨激昂:“若是朝廷仍以司馬為三邊總督,流寇新喪首領。以司馬之威武,繼爾統帥三邊之軍,則流寇數越內可以平定!進爾以中原得勝之軍,揮兵遼東,合遼東之力,大舉征討金虜。則三年內金虜必亡,司馬當為我大明第一功勳!”

你媽的!丁雲毅聽著渾身汗毛直豎,這拍馬屁簡直拍到了藝術化的境界。自己千軍萬馬無所畏懼,可公孫嶽這樣的話自己實在一句也都說不出來。

再看那楊嗣昌。雖然正襟危坐,一本正經,但心裏早已樂開了花。的確,他是不太看得起那些統兵在外的將領的,滅個流寇都遲遲無法取勝,越剿越多,若是自己領兵,隻怕流寇早就已經滅了。

公孫嶽字字都說到了自己癢處。

公孫嶽忽然道:“我家丁副鎮已經決定上書朝廷,以楊司馬領兵部尚書銜,總督三邊。剿滅流寇,還我大明朗朗乾坤。”

“不可,不可。”楊嗣昌急忙道:“項文的一片心思我是知道的了,但眼下洪督帥還是很有功勞的,若我現在取代,天下人會如何看我楊嗣昌那?”

“是,是。”丁雲毅敷衍著道。

“不過,於這剿匪,我還是有些計較的。”這時候楊嗣昌已經把丁雲毅看成了自己人。無不得意地道:“我這想法便是四正六隅、十麵張網之策。”

又來了,丁雲毅心裏直犯嘀咕,你這得意了半輩子,最終於死在這上麵的計策,現在又要拿出來賣弄了。

楊嗣昌卻哪裏知道丁雲毅心中想法:“所謂四正六隅,乃是以陝西、河南、湖廣、江北為四正,四巡撫分剿,而專防延綏、山西、山東、江南、江西、四川,為六隅,六巡撫分防而協剿,是謂十麵之網,而總督、總理二臣隨賊所向,專心征討。我的想法是將流動作戰的農民軍堵截並包圍,然後加以消滅……丁雲毅唯唯諾諾的應著。心中卻道,四正六隅想法不錯,但是流寇以走製敵,分兵突襲,你又該如何應對?

楊嗣昌已把丁雲毅引為知己,侃侃而談,把心中所謂的四正六隅詳細解釋,還關心的說丁雲毅若頭什麼不明白的地方,隻管問出來便是,自己總是耐心指點。

“何其壯哉,何其壯哉。”還沒有怎麼的,公孫嶽已是交口稱讚不停:“四正六隅,天下奇謀,朝廷若不能用司馬之謀,我軍民如何肯罷休?若早一些用到四正六隅,隻怕流寇早就平定了。”

“小謀爾,何足掛齒。”楊嗣昌微笑道:“想來洪督帥有比我更好的謀略也未可知。”

公孫嶽卻忽然起身,“撲通”一聲跪倒在了丁雲毅的麵前,把丁雲毅嚇了一跳,隻見公孫嶽兩滴眼淚居然流了出來:“丁副鎮待小可恩重如山,小可萬死不能報之,唯有忠心耿耿,為丁副鎮萬死而不足惜。今下可鬥膽懇請,丁副鎮可立即上書朝廷,引楊司馬為天下統兵大元帥,一戰而定天下。”

這幾句話,既把楊嗣昌抬到了一個高高位置,也巧妙的向丁雲毅表達了忠心。

丁雲毅萬萬沒有想到公孫嶽還有這麼一招,硬著頭皮把他攙扶起來:“公孫先生,我總盡力去做而已。”

楊嗣昌大是感動:“項文和公孫先生一片摯誠,楊嗣昌總記在心裏。不過眼下時候未到,還是讓洪督帥繼續領兵吧。再說咱們大明也沒有什麼統兵大元帥那。”

馬屁已經拍夠,再拍下去適得其反,這點道理公孫嶽是懂的,當下擺出一副不甘樣子坐下。

楊嗣昌心情大悅:“項文鎮守台灣,也是朝廷不可多得的人才。像你這般年紀便能有如此武勳,朝廷你一個,吳三桂一個,也算是難得的了。項文,福建情況如何?”

丁雲毅等的就是這句話:“叔父,不是很好。”

“哦?如何不好,說來給我聽聽。”楊嗣昌急忙問道。

丁雲毅歎息一聲:“丁雲毅一心報效朝廷,雖無功勞,也有苦勞,但卻處處受到牽製。鄭芝龍想來叔父是知道的,自不必多說,但福建巡撫張肯堂,如今卻也......算了,這些事情不說也罷……其實不用他說,楊嗣昌心裏也全明白。

聖上在福建安排了一個巡撫、兩個副將,可不就是要相互製衡,使誰都無法獨大?張肯堂的身份特殊,名義上福建一切軍政都歸其節製,想來丁雲毅在那已經受了不少的氣。

他此時對丁雲毅全是好感,隻覺這人不但勇武,而且最懂自己,等自己正式就任兵部尚書後,無論如何要抽到機會在皇上麵前為其說上幾句好話。

心裏這麼想的,嘴上卻沒有說出來,隻是安慰了丁雲毅幾句,勉勵其好好為朝廷建功。

這已經是丁雲毅要達到的目的了。楊嗣昌在兵部尚書任上的時間非常長,而且很得崇禎信任,有一段時間甚至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隻要隻要抓住這段有利機會,便能讓自己的實力在這幾年之間迅猛增長。

而且,王承恩和自己父親的話已經讓丁雲毅心裏有了警惕,一旦說自己流言飛語的人多了,朝廷裏自己必須有能為自己說得到話的人。

丁遠肇終究是自己父親,為自己說話有嫌疑,在崇禎心中分量未免差了些,而王承恩盡忠的,隻是當今皇上。如果和即將手握重權的楊嗣昌建立好了關係,將來朝廷裏也有為自己周旋的人。

有的時候,幾句好話遠遠勝於其它。

又在那裏說了一會,見楊嗣昌有些倦了,丁雲毅帶著公孫嶽起身告辭,臨別時候楊嗣昌又仔細叮囑幾句。還不忘了告訴丁雲毅,離京的時候一定要再來自己這裏一趟。

出了楊府,丁雲毅默然不語。

朝前走了一會,這才說道:“公孫嶽,這次做得不錯。”

“多謝大人,這是小可榮幸。”

丁雲毅笑了笑:“以後就跟在我的身邊,你這本事雖然不算什麼,但有的時候卻有意想不到的奇效。”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公孫嶽眉開眼笑,自己心願終於得償,隻要盡心做事,自己一輩子的吃飯問題便能得到解決。

將來能當個一官半職那是再好不過,也讓過去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看看,光憑著一張嘴,那可一樣能夠建功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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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一門忠義

爆竹聲聲聲響起,除夕到了。

丁遠肇雖然之前對兒子極為嚴厲,甚至到了苛刻地步,但兒子一旦取得成就,便也處處為其著想了。他把官驛裏那些和丁雲毅一起來到京城的弟兄都請了過來,在家中大設酒宴,款待這些和兒子一起浴血奮戰的弟兄。

丁雲毅心中也大是感激,能和弟兄們在一起痛痛快快的過個年,也是一大幸運了。隻可惜自己的老婆都在台灣。

那些弟兄初始還是規規矩矩的,不敢放肆,但等丁遠肇說道:“諸位皆是隨吾兒浴血奮戰的,在這裏便如在自家一樣”時,便放心的喝起酒來。

等到酒過三巡,這些武將出身的弟兄便也肆無忌憚起來。劃拳的劃拳,吆喝的吆喝。

王清衡不由得大皺眉頭,點了點那幾桌的客人:“如何絲毫教養也無?”

丁雲毅正想反駁,丁遠肇卻已經道:“話不可這麼說,這些武將終日在戰場上廝殺,今天不知道明天是否還能保住性命,最是辛苦。這除夕了,便是放肆一些又有如何?要知道我大明可還全靠他們啊。”

丁雲毅頓時大覺父親能了解自己心思,端起酒杯,恭恭敬敬地道:“父親,雲毅頑劣,過去多讓您操心,今日敬您一杯。”

丁遠肇也舉起了杯子,抿了一口,放下酒杯:“項文,過了年,便早些回到台灣去吧,你出來的時間長了。”

“是。父親。”

丁陳宛荷也忍不住道:“可惜你二姐二姐夫,還有你的妻妾都不在,不然倒可以全家團聚了。我兒,你在台灣,總也該想著要個孩子了,我丁家可就指望著你傳後呢。”

“是,母親。”

丁陳宛荷摸了一下小土的頭:“小土。台灣沒什麼好的,蠻荒之地,你就留在京城吧。”

“不。我要和哥在一起。”小土想都不想的便說道。

丁陳宛荷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項文,小土十五歲了,到出嫁年紀了。台灣的那些蠻荒之民便算了,你需在福建幫她注意注意有什麼好人家,但不可獨自做主,需先得由你二姐同意才是。”

丁雲毅心中大不以為然,這才十五歲,那麼急著嫁人做什麼?

“老爺,宮裏來人求見。”正說著,丁雲毅的書童蔣奇進來報道。

“哦,快請。”丁遠肇急忙站了起來,把宮裏來的太監迎了進來。還沒有開口,就聽那太監低聲說道:“皇上微服出宮,正朝這裏來,趕緊準備迎駕!”

所有大吃一驚,皇上來了?

丁遠肇趕緊吩咐準備。可還沒有準備停當,已見一隊禦林軍出現在了門口,接著,王承恩進來:“皇上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聲音裏,崇禎走了進來:“都起來吧,不必如何。”

丁遠肇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道:“皇上如何會到微臣這裏來了?”

“除夕了,宮裏翻來複去都是那樣子,朕早看得心煩了,忽發奇想,想看看你們是怎麼過年的,因此第一個便想到了你。”崇禎興致極好,朝熱鬧的酒桌看了看:“果然熱鬧,這些人是?”

丁雲毅上前一步:“陛下,這些都是隨臣一起浴血邊關,生擒高迎祥的將士們!”

“哦?”崇禎興趣大起:“原來就是這些勇士生擒了高迎祥,好,好得很啊。坐,大家都坐,不必那麼拘束。朕知道,朕來了你們都吃不好了,天子那,擁有四海,卻不能和自己的臣子一起推心置腹吃頓好飯。”

“聖上言重了。”丁雲毅轉身道:“弟兄們,皇上英明,弟兄們隻管放心的吃。”

話倒是這麼說,可正如崇禎說的那樣,皇上在這,誰能放開了吃?

丁遠肇請崇禎坐在了主桌上首,自己和丁雲毅一左一右陪著坐下。

碗筷送了上來,王承恩正想命人銀針試毒,崇禎卻不太高興地道:“難道朕在自己親信大臣家裏吃頓飯,他們還會害朕不成?王承恩,不要把宮裏的那套拿出來。”

“是,陛下。”王承恩退到了一邊。

崇禎端著杯酒站起:“朕是不太飲酒的,可今天這杯酒朕非喝不可。諸位將士為朕浴血疆場,沒有你們,便沒有朕的大明。來,英勇善戰的將士們,朕敬你們!”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幾十個當兵的齊聲呼道,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崇禎讓人把自己杯子倒滿:“這第二杯酒,是要敬丁雲毅的。丁雲毅未滿十九歲從軍,殺海盜、逐紅夷、定遼東、破流寇,為朕立下了多少大功?朕除了升你的官,隻能用這杯酒表示朕的感激了……丁雲毅大驚,正想說話,卻被崇禎阻止:“什麼也都不用說了,滿飲此杯!”

丁雲毅不再多說,一口飲盡。放下杯子,大聲道:“臣丁雲毅何德何能,敢勞皇上如此。臣當盡心竭力,為皇上鎮守台灣,浴血海疆,死而無悔!”

“好!”崇禎大聲讚好,又倒滿了一杯酒:“這第三杯酒,丁侍郎,丁夫人,我敬你們!”

丁遠肇和丁陳宛荷慌忙舉起杯子,隻聽崇禎說道:“你們為丁家生了個好兒子,為我大明生了個好將軍那!來,喝。”

丁遠肇和丁陳宛荷慌慌張張喝了,崇禎放下杯子,大聲道:“來人,把朕準備的禮物帶上來。”

眾人都是驚詫,不知是什麼東西。隻見兩名太監抬進了一塊用紅布蒙著的牌匾進來。崇禎對王承恩點了點頭,王承恩上前掀掉紅布,牌匾上的四個大字赫然出現:

一門忠義!

丁遠肇身子搖晃一下。帶著一家人跪了下來,老淚縱橫,聲音也都顫抖了:“皇上,皇上,微臣如何當得起啊。”

“當得起,你丁家當得起!”崇禎扶起了丁遠肇:“都起來,都起來。這是朕寫的。朕的字寫得不好,可這是朕的一點心意。一門忠義,你丁家就是一門忠義。”

說著意味深長的看了丁雲毅一眼:“朕曾經賜字。‘武勇忠烈虎賁衛’,結果你舉此旗,血戰潁州。現在再賜字給你們丁家。隻希望你不要辜負朕的期望那!”

“臣為大明,為陛下忠心耿耿,死而後已!”丁雲毅大聲道。

“好了,都坐下說話吧。”崇禎讓大家坐了下來:“朕來之前剛接到探報,高迎祥被處死後,反賊推舉李自成為偽闖王,朕已經下令洪承疇繼續追剿,項文以為流寇會如何應對?”

丁雲毅想了一下:“高迎祥被殺後,李自成雖然被推舉為偽闖王,但張獻忠必然不服。兩人一旦分裂,則我官兵可以分而剿之,相比於張獻忠,李自成的危害更大一些。臣以為,李自成必然轉戰於潼關以西地區。張獻忠則將成為官兵主要圍剿目標,但臣以為大可不必。”

“恩?”崇禎仔細傾聽:“繼續說下去。”

“是。”丁雲毅應了聲:“堵截住張獻忠東進道路,把他往四川方向逼,再在四川各地抽調官兵圍剿,次後,把主要精力用在對李自成的用兵上。可命洪承疇、孫傳庭等人合兵十萬以上。增餉三百萬以上,全力剿滅,萬萬不可鬆懈。一旦滅了李自成後,則迅速調兵,對張獻忠展開合圍,如果此三年之內,反賊或者可以平定!”

崇禎眉頭略皺:“朕內心最痛恨的還是張獻忠,這個反賊,破了鳳陽,掘了朕的祖墳,朕不把他千刀萬剮如何肯罷休?”

“陛下!”丁雲毅苦勸道:“張獻忠雖然可恨,但相比之下,還是李自成的兵力更多,威脅更大。陛下何不暫時忍下一時憤怒,先滅李自成,再剿張獻忠,張逆早晚都會為陛下千刀萬剮!”

崇禎似是而非的笑了一下,也不說什麼。

丁雲毅很快反應過來,崇禎對於張獻忠的憤怒,已經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隻怕自己的話他未必聽得進去,當下退而求其次道:“如果陛下一定要先行剿滅張獻忠,那也不是不可,隻是殺賊務盡,千萬不可心慈手軟,反賊一旦到了山窮水盡地步,必然會使出投降一招,等到危機過了,元氣恢複,便又會再叛朝廷。”

“項文多慮了。”崇禎冷聲道:“朕恨不得食張逆之肉,喝張逆之血,又焉會放過他?”

說到這,忽然一笑:“今天是除夕,朕怎麼說起這些煞風景的話來了?項文,聽說你的台灣有不少泰西人,最近還在遼東招攬了兩個什麼法什麼的人,有這事沒有?”

“是法國人。”丁雲毅聽了心裏吃驚,怎麼崇禎那麼快就知道了?

“法國人?那是什麼地方?”崇禎好奇心大起:“朕知道有佛郎機人,幹臘絲人,法國人卻從來沒有聽過。”

“那是歐洲的一個國家,所謂歐洲,便是咱大明稱的泰西。”丁雲毅笑道:“這個國家的君主叫國王,現在的國王是路易十三世。法國也算是泰西大國,有統一整個泰西的意思,隻是在法國旁邊,還有一個英吉利國,和法國忽爾盟友,忽爾是死對頭,阻止了法國統一腳步。不過這次他們又成了聯盟,一起發動了一次大戰,到現在還沒有打完。”

崇禎和所有的人都聽得大有興趣,崇禎連聲催促:“你給朕還有大家夥仔細說說。”

“是。”丁雲毅仔細想了一下歐洲三十年戰爭的前因後果:“其實這場戰爭爆發,最早是因為教派之爭,就和咱們的佛教道教一樣。隻是這些泰西人對哪個才是所謂上帝教派看得非常認真,甚至到了不惜大動幹戈的地步。而產生分裂對立的便是新教派和天主教派……丁雲毅停頓了下,然後娓娓道來:

“過去泰西有一個很強大的神聖羅馬帝國,後來便如我們的春秋戰國時期一樣,神聖羅馬帝國漸漸衰落,處於諸侯割據的狀態。泰西以馬丁.路德為領袖的宗教改革運動,使全泰西分為天主教與新教兩大陣營,而有個叫德意誌的國家,內部諸侯則在信仰上出現了嚴重歧見,同樣地分裂為天主教與新教兩派。泰西列強均想插手德意誌事務,以獲取利益。他們分為兩派,其中以曾經異常強大的哈布斯堡王朝集團由奧地利、西班牙與德意誌的天主教諸侯國組成,並得到羅馬教皇及波蘭的支持;而另一方為反哈布斯堡王朝集團,由法國、丹麥、瑞典、佛郎機國及德意誌新教諸侯國組成,並得到英國、俄國的支持。法國是天主教國家,但是在首相黎世留的主導下,堅持王權高於神權,為消弱大陸上競爭對手幹臘絲國和哈布斯堡王朝,毅然支持新教國家陣營……眾人聽得津津有味,丁雲毅大致把三十年戰爭的前因後果說了一下,然後道:“這場到現在還沒有結束的戰爭,本來是以新教徒和天主教徒之間的宗教戰爭開始的,後來則失去宗教性質……這些國家都有多少軍隊?百萬大軍怕是有的吧?”崇禎問起了自己關心的問題。

“陛下,哪有這麼多?便是所有的泰西國加起來,也沒有百萬之眾的軍隊。”丁雲毅笑著道:“戰爭爆發前夕,敵對雙方均擁有常備雇傭軍,總兵力大約在兩萬到五萬人。這些軍隊在建製上分為旅和團。它們雖然經嚴格訓練,但軍紀和戰鬥素質都較差。瑞典國經國王古斯塔夫二世.阿道夫改組,戰鬥力較強,農民和市民是這支軍隊的強大的來自本民族的骨幹力量,說穿了,稱他們為軍隊實在有些勉強。”

“原來如此。”崇禎大是不以為然:“朕還以為這些泰西國有多神秘,原來軍隊如此之少,便是朕的一個大明,也可以對付整個泰西所有的國家了。”

丁雲毅點了點頭,目前來說的確如此,如果沒有外憂內患,一個大明足可以挑戰整個歐洲,但是以後呢?隨著歐洲文明的極大進步之後呢?

但丁雲毅並沒有把這些話當著大明皇帝的麵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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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父子

崇禎在丁家呆到了很晚才離開。

那塊“一門忠義”的牌匾,是丁家的最高榮譽,可同時的,卻又如同一雙崇禎放在丁家的眼睛一般,死死的在那注視著。

除夕一過,丁雲毅便準備返回台灣了,那麼多的弟兄,還有自己的家人正在那等著自己回去。

台灣,是丁雲毅集團的大本營所在,而對丁雲毅來說,那還是他的另一個家。

正月初一,兵部侍郎總理川陝七省軍務盧象升大會諸將於鳳陽,準備對流寇發動大規模進攻。

同日,大明駐守寧夏士兵,因兵餉無措,發生兵變。饑兵群起圍攻官署。巡撫右僉都禦史王楫因不能措餉,饑兵索餉無著,乃鼓噪而殺之。

還是在這一天,山西等地傳來急報,在連續的蝗災、旱災之後,新一輪的大饑荒即便到來,懇請朝廷立刻賑濟災民。

高迎祥被殺了,新的一年到來了,但大明的局勢卻似乎並沒有看到好轉。

初二,丁雲毅進宮覲見崇禎。崇禎顯得非常疲憊、憔悴,也許是一個舒心的年還沒有過完,一道道讓他煩躁的奏折便又到了的原因吧?

當聽到丁雲毅即將離開京城回台灣後,崇禎點了點頭:“回去吧,回去吧。丁雲毅,好好的給朕經略台灣,將來局勢有變,朕還是要用你的。總還是那一句話,不要辜負了朕對你的一片期望。”

“是,陛下。”

離開的時候。丁雲毅的耳邊刮來了崇禎和王承恩的對話:

“陛下,溫體仁因病請求辭官。”

“哼,又想拿這個來要挾朕嗎?他想辭官?好,那就讓他辭官吧。讓他留在京城,哪裏也不許去......

丁雲毅知道,又一個內閣首輔倒下了。可是罷免再多的大臣,殺了再多的腦袋。能夠挽救局勢嗎?能夠挽救大明這座大廈的轟然倒塌嗎?

從皇宮出來,他又去拜訪了一次楊嗣昌。對於丁雲毅的到來,楊嗣昌顯得很高興。拉著他聊了很久,一直到丁雲毅第三次起身告辭,這才放他離開。

在京城的這幾天。除了楊嗣昌,那些有權有勢的大臣家裏丁雲毅幾乎走了個遍。那些隨著攜帶的金子、珠寶,也都如流水般的花了出去。到了後來,丁雲毅甚至還以為台灣將士籌辦禮物為借口,向父親借了一萬兩銀子,這才勉強夠用。

不光如此,丁雲毅已經決定,每年都要往京城解押一筆銀子,用來賄賂各處官員。他必須要在京城為自己打造一張龐大的關係網,來確保自己在台灣的地位不會動搖。

這些金子、銀子、珠寶也的確起到了很大作用。一時間朝廷上沒有人不說丁雲毅好的。

而這,也正是丁雲毅想要看到的......

離開的前一天晚上,丁陳宛荷和丁碧薇戀戀不舍,丁陳宛荷的眼睛也都紅了。兒子好容易回來一次,可這才住了幾天便要走了?

丁家就這麼一個獨子。卻常年不是在那打仗,就是在這打仗,整天都處在刀光劍影之中,他又不愛惜自己的生命,每戰必然當先,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那可怎麼得了?

可是孩子大了,不聽自己的話了。

丁遠肇呵斥了自己妻子幾句,無非就是既然吃的是朝廷的俸祿,自然應當為朝廷盡心盡力之類的話。

隨即又勉勵兒子,在台灣當盡忠職守,千萬不要辜負了“一門忠義”這幾個字。

一門忠義?許多時候皇上賜給的幾個字,便能讓像丁遠肇這樣的大臣死心塌地,哪怕死在皇帝手裏也不敢對皇帝有絲毫怨言。

“剛剛接到遼東急報,金虜有對喜峰口等地用兵的跡象。”丁遠肇歎息一聲:“隻怕又不得安寧了。”

“不會的。”丁雲毅搖了搖頭:“金虜隻是擺出進攻架設而已,隻要讓各處緊守關隘,金虜斷然不會全力攻擊。”

“哦?”丁遠肇有些好奇:“那金虜這是何意?”

丁雲毅沉默了下,然後緩緩地道:“在為虜酋皇太極稱帝而做準備。”

“稱帝?虜酋竟然敢妄自稱帝?”丁遠肇大吃一驚:“他們竟然有這膽量?”

“不是有沒有這膽量,而是已經在那做了。”丁雲毅苦笑一下:“我在邊關時候,便已經發現了金虜有這意向,本來想和皇上說的,但又恐是我多慮,惹來皇上憤怒……丁遠肇臉上已是一片怒色。

他和絕大多數的大臣都是一樣的,打心眼裏看不起金虜。認為盡管金虜這些年對大明已經造成了很大威脅,但那究竟是些沒有開化的蠻民,如何能和泱泱大明相提並論?隻要流寇平定,起全國之力,滅金虜隻是旦夕之間。

可誰想到現在金虜沒有滅,他們卻居然要稱帝了?

丁遠肇憤怒之餘有些將信將疑,不知道兒子判斷的是不是正確的。這其中也有個難辦的地方,即便兒子說的完全正確,丁遠肇也沒有膽量把這消息告之皇上……項文......”丁遠肇似乎有些遲疑:“前幾日朝會,皇上說到了兩淮鹽課,說兩淮鹽課不光少了,而且總收不齊,神色間憂慮忡忡。我們這些當臣子的都知道,皇上是在為銀子發愁。我聽你說台灣、澎湖二地皆靠海商支撐,獲利頗豐。項文,現在朝廷難得很,這也要銀子,那也要銀子,你那是否可以……他的意思丁雲毅一聽便明白了,父親這是要讓自己弄一批銀子給崇禎以解燃眉之急,可自己台灣一樣缺銀子!

他苦笑了下:“父親,海商的確能夠獲得很大利益。但卻同樣艱辛無比。而且台灣也同樣處處要用銀子,朝廷派我去台灣的時候,一兩銀子都沒有給我。中原大災,台灣、澎湖兩地一樣也在鬧災。不光如此,而且山東等地災民,正在大批向台灣而去。幾十萬人那,父親。這幾十萬人到了台灣。要吃的,要穿的,要住的。我到哪裏去弄這些銀子?不瞞父親說,我這次來京城還準備問聖上開口,但到底還是忍住了。”

他沉默了下又說道:“不瞞父親。我曾經和福建巡撫張肯堂,為了稅收的事大吵了次,爭來論去無非兩字,銀子!我不惜和張撫帥翻臉,隻有一個願意,台灣實在是拿不出一兩銀子!”

“哦,這樣啊,那就算了,那就算了。”丁遠肇喃喃地道。

丁雲毅悄悄打量了下父親,發現父親已經沒有當初在福建時候的嚴厲。現在站在自己麵前的,是個已顯蒼老的父親,在那求自己辦什麼事,但卻沒有辦到一般。

丁雲毅心中一酸,這京官當真不好當。尤其是當一個忠心耿耿的官。

台灣雖然的確困難,但局麵卻比朝廷要好許多,依靠大海,總還是能堅持下去的。可以後呢?自己不得不為以後考慮。

他狠了狠心,把幾乎已到嘴邊的“我想辦法解一批銀子到京城”的話又給硬生生咽了回去......

丁遠肇振作了下精神:“既然你那也如此困難,也便算了。總會想到解決辦法的。項文,你現在大了,官也大了,為父也不能多管了。隻是你身為副將,鎮守一方,總要時時刻刻念著皇上的恩德,竭力盡心,不可有絲毫懈怠。”

“是,父親。”丁雲毅眼睛轉了轉,忽然道:“父親,京城雖然繁華,但久住也會生厭。台灣雖然蠻荒,但也別有風情。兒子想著,何不把母親、大姐和我外甥帶到台灣去,住上幾年?”

丁遠肇一下沒有反應過來,完全不知道丁雲毅這是什麼意思。要讓自己的老婆女兒去台灣?

他卻想不到兒子的苦心。

丁雲毅這已是在為幾年後做準備了。將來萬一流寇打破京城,老弱婦孺如何有辦法逃脫?先把這些女眷接走,到時候再設法把父親接出來便也方便了。

他來到這個時代已經久了,早已把丁家的人當成了自己真正的家人……我在朝廷為官,家眷如何接出?”丁遠肇搖了搖頭:“你的一片孝心我知道了,這事過幾年再說吧。再者你把家人全都接到你的地盤上去,隻怕朝廷裏會有議論那。”

丁雲毅默默點了點頭。雖然這次父親拒絕,可總得想個辦法把母親姐姐外甥接去才好。

“好了,明日一早你便有出發,早些休息去吧。”丁遠肇臉上居然露出一絲笑容:“項文,你這兩年做得很好,很好,我很開心。”

父親走了,丁雲毅默默的坐在那,托著下巴一言不發。

蔣奇和小土走了進來,見到丁雲毅如此,誰都不敢開口。過了會,丁雲毅抬起頭來,看到他們,把他們叫到了自己身邊:“蔣奇,明天我就要走了,我看老爺整日憂心忡忡的樣子,你總要照看好他。”

“是,少爺。”蔣奇眨巴著眼睛:“少爺,你也帶我去台灣了,我也想和你上陣殺敵。”

“你?”丁雲毅笑了:“你還是老老實實的留在京城,將來再過兩年,我一定讓你去台灣看看。”

蔣奇有些難過,自己從小就跟著少爺了,可誰想到現在卻相隔的那麼遠。家裏少了少爺,總覺得缺了一點什麼似的。

“小土,你呢?你是留在京城還是和我回台灣?”丁雲毅把頭轉向了小土。

“當然是回台灣了。”小土想都不想,接著拿出一張紙來,臉上居然有幾分羞澀:“哥,你看,我會寫自己的名字了。”

丁雲毅接過紙來一看,見上麵歪歪扭扭寫著“邵綠春”三個字,不由笑道:“是誰教你寫的?”

“大姐和蔣奇。”小土一下變得自豪起來:“她們還教我說官話,我已經學會好多了。”

“好,我們小土聰明。”丁雲毅笑著道:“等回到了台灣,哥專門請先生教你認字,還教你一身武藝,將來咱們小土當個文武雙全的女將軍。”

小土拍著手笑了,可蔣奇卻大是不樂意的樣子。少爺帶著小土,卻不肯把自己帶到台灣去……一大早的起來,皇甫雲傑、鄧長貴這些弟兄都早已來到丁家,在那等候著了。

丁陳宛荷、丁碧薇戀戀不舍,千叮嚀萬囑咐自己兒子、弟弟,到了台灣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以後不要一看到打仗就那麼的拚命了。

緩緩步出家門,朝那些早等待著的弟兄們看了一眼,正想上馬,卻看到王承恩帶著幾個人到了。

“王公公。”丁雲毅有些吃驚:“你怎麼來了?”

“聖上讓我來送送你。”王承恩的精神似乎不是很好:“聖上本是要親自來到,但昨天大半夜的卻接到了山西的急報,又是來要銀子的,聖上長籲短歎了一晚上,到了天亮才眯了一會,精神欠佳,想起你要走了,便讓我來送你。”

“有勞公公了。”

“公公不累。”王承恩搖了搖頭:“公公侍侯著皇上,再累也沒有你們這些將士累,你們難得來次京城,送你們原也是應當的。走,走。”

兩人一路默然無語,似乎誰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快到城門口的時候,王承恩才忽然說道:“項文,記得公公的一句話,忠奸隻在一念之間。要學戚繼光,莫學袁崇煥那!”

丁雲毅一怔,王承恩的這話似乎和忠奸並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

他忽然想起了葉原先曾經和自己說過的話。戚繼光為什麼能有善終?因為他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能夠忍辱負重,能夠去做一些別人看不起的事情。

所以他才能夠成事。

丁雲毅點了點頭:“公公,我知道該怎麼做,總不會辜負皇上和您。”

朝城外看了看:“公公,送君千裏,終有一別,公公請留步。若將來您來台灣,丁雲毅必然親出福建迎接。”

“好,好,公公記得你這句話了,將來總會去台灣的。”王承恩笑著道:“丁項文,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丁雲毅一轉身,大聲道:“弟兄們,我們走,回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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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刁頭”丁雲毅

“副鎮!”

“副鎮回來了,副鎮回來了!”

當丁雲毅回到台灣,一片歡呼響起。那些熟悉的麵孔,又再次一一的出現在了丁雲毅的眼中。

隻是看來看去,卻看不到秦雲。

丁雲毅心中好奇,蔡九洲在一邊笑著說道:“秦大管家這次可真生氣了。”

“生氣?生的哪門子氣?”丁雲毅一頭霧水。

蔡九洲笑道:“副鎮給台灣弄來了一大批的災民,秦大管家忙得焦頭爛額,每天都在責怪副鎮,這次聽說副鎮回來,秦大管家發誓絕不見你。”

丁雲毅“哈哈”大笑起來。也難怪秦雲會生氣,自己在沒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下,一下往台灣運了那麼多的災民,秦雲措手不及,什麼都要照顧到,也難怪會生氣的,這點上自己做得的確有些魯莽。

順口問道:“來了多少災民?怕有幾萬了吧?”

“幾萬?”蔡九洲瞪大了眼睛:“副鎮,你自己弄來的災民你自己不知道有多少?到達台灣的,目前已有二十多萬!”

“多少?”丁雲毅自己也被嚇了一跳。

“二十多萬,快到二十五萬了!”蔡九洲加重了自己的語氣:“這些災民一進台灣,黑壓壓的啊,把各地官員嚇壞了,我福建從來沒有進入過如此多的災民,好家夥,還以為民變了,弄得人人如臨大敵,後來一聽說是去台灣的,各地官員這才略略放心。又人人都在背後嘲笑,說副鎮發瘋了,給自己弄那麼多的災民做什麼?台灣旱災,自己還在想辦法賑災,卻又給自己添這麼大的麻煩,是不是……他說到這不敢再說下去了,丁雲毅幫他說道:“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是。”蔡九洲也不再隱瞞什麼:“是有人這麼說。副鎮。職下大膽,太多了,災民實在是太多了。我們調動了幾乎所有船隻。日夜運送不停,船隻還是不夠,最後隻能到處租船。這才把災民基本運送完畢。可這還是開始。副鎮,二十餘萬的災民啊,要吃的,要穿的,還要住的,怎麼辦?光是每天的口糧,就得消耗多少?這是個大窟窿啊。我們到處想辦法弄糧食,福建、呂宋、爪哇,隻要有糧食的地方我們就去。還有,福建的那些米商實在狡猾。趁機抬高糧價,我們又多花了一大筆銀子。副鎮還發出了盟主令,問海盜借糧,各地海盜無不蜂擁而至,少的送來一兩船糧食。多的送來七八船糧食,總算勉強能夠維持……好,這些海賊給我立下大功了。”丁雲毅一邊聽著一邊頻頻點頭。

大問題,二十來萬人要吃要喝,糧食的確是個大問題,還有台灣同樣是災年。台灣當地也同樣需要大批糧食,這些在台灣的弟兄們辛苦經營,的確是夠辛苦的了。自己隻一個想法,卻讓這些弟兄們如此操勞。

“副鎮,不光如此。”葉大海這時在一邊說道:“那次我出福建,聽說還有大批災民聽說隻要到了台灣就有吃的,就能活命,正從各地匯聚而來。副鎮,這流言一傳十,十傳百,相當可怕,隻要天災不過,就算台灣突破百萬災民也沒有什麼希奇的,但問題是,咱們目前雖然勉強客人經營,但卻已經快到極限了,再來的話,實在養不起那麼多的災民了那!”

“暫時的,暫時的......”丁雲毅喃喃地道。

現在的問題是,如果真的有那麼多的災民繼續陸續到達福建怎麼辦?台灣收還是不收?收,台灣的力量有限,不收,那麼多的災民留在福建無人照管,必然會引起變故。

“糧來了,糧來了。”

忽然碼頭上響起了歡呼。

丁雲毅急忙帶著弟兄們看去,隻見幾條海船,船上高高懸掛著一個“糧”字。丁雲毅好奇,問起為何如此?蔡九洲在一邊說道:

“這是秦雲要求如此做的,隻要是懸掛著‘糧’字的海船,一律全部放行,不許耽擱。我們也隻能命令弟兄們一邊監視,防止有人趁虛而入,一邊幫著運糧!”

“秦雲辛苦了啊。”丁雲毅歎息一聲。

海船破浪而來,上麵滿滿當當的裝的都是糧食。最前一條海船上,近了看清站的是方鳳凰。

方鳳凰一上岸,見到盟主丁雲毅居然在,又驚又喜,急忙上前:“方鳳凰參見盟主!”

大冷的天,方鳳凰卻依舊赤著雙足,腳踝處各一個銀腳鏈,上麵兩個鈴鐺叮當做響。

“免!”丁雲毅第一次注意到,方鳳凰雖然因為常年生活在海上,膚色黑了一些,但人長得很美,身材也許是因為當海盜不斷運動的願意,極是健美。穿的又不如中原女子那樣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凹凸有致,大有野性之美。

丁雲毅趕緊定了定神:“方鳳凰,這又是哪裏運到的糧食?”

“回盟主,因台灣、澎湖等地大肆采購糧食,糧價飛漲,因此那些幹臘絲人、佛郎機人紛紛發現機會,大量尋找糧食,想方設法先運送到呂宋等地,再轉賣到台灣,我聽說就連泰西一些國家也都開始往台灣輸送。我等便商量了下,集了二十餘家海盜之力,埋伏在必經海路之上,伺機奪取,然後運到台灣。這次一共劫得八船糧食,路上沉了兩艘,還請盟主恕罪!”

“沒罪,沒罪,你們隻有功,沒有罪!”丁雲毅一時大喜,連聲誇讚:“隻是這一來要注意不要被人發現,二來這劫得多了,怕那些泰西人便不肯運送了吧?”

張憲軒在一邊道:“第一條倒無妨,劫到的船隻、糧食大多改頭換麵。輕易不能發現,至於第二條……第二條副鎮更加不必擔心。”一同前來迎接的謝玄笑道:“海商利潤最是豐厚,十次裏隻要成功兩三次,非但損失都回來了,而且還有利潤,海盜越是劫得凶,便說明越是有利可圖。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在巨大的利潤誘惑麵前,什麼危險也都不怕了。要不然也不會海盜越是多。商船卻也相應的越是多了。”

蔡九洲笑道:“大海兄還想出了一個辦法,從大明遠洋公司裏抽調了一批紅夷雇員,分配到幾艘海盜船上。劫紅夷船隻時說自己是幹臘絲人,劫幹臘絲船隻時說自己是佛郎機人,這兩國人本來就矛盾重重,自然深信不疑,我看短時間內不會暴露。更有甚者,秦雲還推出了一套獎勵機製,弄得現在大明遠洋公司的那些紅夷雇員,在波萊曼的帶領下也開始出海大肆劫掠了,這劫掠許可證可是一張一張發出去了不少。”

“好秦雲!”丁雲毅大笑:“還說絕不再見咱,為了咱的事情。他可是操心了。走,他不肯見咱,咱去見他。他現在在哪裏?”

“怕在臨時設立的災民營裏吧。”

丁雲毅也不多說,帶著一眾部下便向災民營而去。

小土才來台灣,對一切都是好奇。尤其是看到前麵巍峨的金鷹城,更是大呼小叫不止。偏偏她和方鳳凰雖然差著幾歲,兩人身份又絕不相同,卻是一見如故,一遇到便唧唧喳喳的說個不停,一會笑一會鬧。好像很早以前便認得一般。

來到災民營那,隻見黑壓壓的遍地都是。

眼下正是吃飯時間,幾十個臨時搭建的放糧棚那已經飄出香味,災民們井然有序排隊,一點不見混亂。

丁雲毅一眼便看到了自己從萊長縣弄來的齊雨幕和豐長治正在指揮著人忙碌著,上前道:“我台灣如何那?”

兩人一轉身,見是丁雲毅,急忙道:“大人回來了?台灣乃是幾十萬災民救苦救難的地方,豈有不好道理?”

“你們忙。”丁雲毅說著來到支起的大鍋前,裏麵全是稀粥,拿起勺子攪了幾下,還算黏稠:“怎麼樣,吃這能吃得飽嗎?”

“吃飽,那是肯定不可能的。”齊雨幕老老實實地道:“如果全是幹的,非把台灣吃垮不可。但就這,已經救了二十多萬百姓的命了。”

豐長治忽然一指丁雲毅:“你們知道這是誰嗎?這就是救了你們的台灣副將丁雲毅丁大人!”

讓人震撼的一幕出現了:無數的災民,呼啦啦的全部跪了下來,放聲大哭,哭聲動天。那些災民一邊哭泣一邊齊聲叫道:

“多謝大人活命之恩!大人是我們的再生父母,我等必為大人豎起長生牌位,日夜供奉!”

二十多萬人放聲哭泣,何等驚天動地。

孫熙魚站在後麵,輕聲歎息,對身邊的謝玄低聲說道:“大人救了二十萬條人命,還收了天下百姓之心那!”

謝玄微微點頭;“不錯,這樣的事情一傳十,十傳百,天下百姓無不視台灣為活命之地,無不視大人為活菩薩,將來要做些什麼事情,百姓哪有不為大人效死的道理?”

官員活百姓,則百姓為之效死,這是這個時代永遠不會變的道理。

這時,金鷹城裏的許多台灣當地百姓也都帶著吃的來了。這些災民初到台灣的時候,當地人也有一些不解,甚至是不滿。但當他們看到災民們淒慘的樣子,聽他們說起大災時易子而食的可怕悲慘遭遇,同情落淚之餘,心中也便釋然,明白丁雲毅為什麼要這麼做了。

大家都是老百姓,都有個災難,現在自己幫了他們,說不準什麼時候也需要他們幫忙。台灣雖然也困難,但起碼丁雲毅丁大人早就在想辦法了,還不至於若這些來到台灣的災民那樣絕望無助,總還算能填飽肚子,還不會發生人吃人的慘劇。

也正因為如此,當地人也在竭盡全力幫著災民度過難關。

“起來,全都起來!”丁雲毅的聲音在每個百姓的耳邊響起:“我台灣沒有大魚大肉,沒有綾羅綢緞,在有些人的眼裏,那是蠻荒之地,島上的都是不開化的刁民,可在我的台灣,卻絕不會人吃人,在我的台灣,但有將士們一口吃的,就有你們一口吃的!”

一指那些台灣當地百姓:“這些就是蠻荒之民,是別人眼中的刁民,我丁雲毅,就是這些刁民的頭,是刁頭。魚嫂,是不是啊?”

魚嫂站得靠近,聽得真切,笑了起來:“丁大人,你都肯當刁頭了,我們就算當刁民又有什麼?我們過去受官府欺,受紅夷氣,現在你來了,我們都聽你的。刁民就刁民吧。”

“是啊,蠻荒之民就蠻荒之民,刁民就刁民!”丁雲毅的聲音抬高:“老天爺降了災害,地裏一顆糧食都收不上,蝗災、旱災、水災,你們什麼都經過了,可你們還活著,你們還掙紮著來到了台灣,我就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們餓死。我想著辦法從各地調糧食,有多少糧食就調多少糧食,飯,咱們吃不上,咱們就喝粥,將來粥也喝不上了,咱們就一起吃樹皮、啃草根。總之隻要災荒一天沒過,咱就一天同甘共苦,生死與共!”

他的目光從百姓們的身上緩緩掃過:“我就不信,這災荒還就過不去了?老天爺真能忍心看著咱們餓死?齊心協力,一起渡過去。台灣有的是地,大家有的是力氣,咱那,一邊抗災,一邊開墾荒地,慢慢的,日子也就好過了,大家也就有吃的了。落地生根,就留在台灣。大家是想回到戰火連綿,沒人管你們的家鄉,還是願意和我一起在台灣開拓這個地方?”

“大人對我等有活命之恩,我等皆願追隨大人!”

那些山呼海嘯一般的叫聲裏,丁雲毅讓大家安靜下來:“你們願意留在這,那以後我就和你們一起開拓這裏。咱們種莊稼,養雞,養鴨,再養上一條小狗,生兒子,生女兒,生一大堆的孩子出來,我就不信,台灣將來比不上京城!”

丁雲毅的話裏沒有什麼大道理,隻是想告訴災民們一件最簡單的事:到了台灣,就有了生的希望。

而這,卻也是這些百姓唯一想要的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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