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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傅二少,好久不見,但你人好像不應該出現在這裡?」見到他,楚天闊即使心中有氣,仍維持一貫的溫文儒雅。
這個傅東洋害死傅老夫人,又想欺負蓮兒,好不容易逮著他,縣太爺亦曾親口應允會從重量刑,怎麼這麼快就將他放出來?
相較於楚天闊的風度,溫碧蘿可是不吐不快,大剌剌的直言。
「傅東洋,你不是應該在牢裡悔過,怎麼逃出來了?」見到這敗家子,她咬牙切齒,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一想到是他害死婆婆,她就滿腔怒火,連稱呼他一聲「二叔」都不願。
原本站在傅東洋身後的一名婦人,聽到她直呼姓名,隨即氣呼呼地站到前頭指著她罵:「妳這掃帚星真是沒教養,竟然直呼自己小叔的名字,妳婆婆是這樣教妳的嗎?」
溫碧蘿見到她,心頭一驚,這個婦人不就是她之前那個只認錢不認媳婦的﹁前婆婆﹂嗎
現在是怎樣?「整組」搬過來就是了?何東揚變傅東洋,而貪錢婆婆不用猜,肯定就是傅家的二姨娘,傅東洋的親娘了。
原來她和他們母子倆的前世早就有這般牽扯糾葛。
也好,來一個她踹一個,來兩個她踢一雙,管他前世還今生,所有的帳她全在這一世算個清楚。
「我婆婆教我的可多了,前晚她還在夢裡教我寫書法呢。」說這話時,她一雙眼又嚴厲地瞪向傅東洋。
傅東洋先是心虛的別開眼,而後惱羞成怒,惡聲惡氣的拍桌道:「茅芸香,這傅家製香坊是我們傅家的,現在我回來了,妳把它交還給我,從今以後製香坊就由我來管理。」
「你管理?這可不行。我沒記錯的話,傅家製香坊從前就是在你手中倒閉的,要是把它再交給你,恐怕不出兩日,這製香坊現有的二、三十名工人生計都會無著落。」
此話一出,圍觀的工人們議論紛紛,皆不贊成換人當家,尤其是有倒店前科的傅東洋更不行。
「妳這死丫頭,嘴巴什麼時候變這麼利?」傅家二姨娘何玉滿氣結不已,和以前一樣見到茅芸香就把她當出氣包,出手欲打她,可惜沒能得逞,巴掌沒揮成,反而被倒推一把,跌坐在地。
「娘,妳受傷沒?」傅東洋焦急的扶起她。
「這死丫頭……造反了她﹗哎唷,我的骨頭快散了……」何玉滿故意大聲哀嚎著,想博取同情。
扶娘站穩後,傅東洋回頭怒罵肇事者,「茅芸香,妳竟敢推我娘,還害她受傷,看我不報官抓妳才怪!」
「我婆婆死的那晚,你不也是這樣推她?」溫碧蘿反嗆他,「你娘有沒有受傷我不知,我只知道你推倒我婆婆、害她跌倒在地後,沒多久她就死了。想報官?行!順便幫我報上這一筆。」
「那晚是大娘自己跌倒的,與我無關。」傅東洋脫口為自己辯解,卻聽見四周一片譁然,他忽覺不對勁,暗惱自己中了茅芸香的計。
「你終於承認了,我婆婆死的那晚,你人就在她房裡。」
「我……當晚妳也在大娘房裡,我說大娘肯定是被妳這個掃帚星給剋死的!」
「我要真能剋人,頭一個肯定會剋害我婆婆的凶手。」她銳利的目光鎖定他,冷冷道。
傅東洋被她惹煩了,不耐地大吼:「我今天是要來跟妳談傅家製香坊的事,妳別給我扯到其他事上頭﹗」
溫碧蘿聞言心一緊。若她沒猜錯,那晚他大概是逼婆婆寫了地契讓渡書,好能合理接手製香坊和祖宅。說不定雙地契也早被他偷走,這會他若拿出東西來,她該如何應對?
她眼神黯下,微微朝楚天闊輕瞥一記,向他求助。
楚天闊一直站在旁邊未語,一來是不想因自己替茅芸香強出頭,讓傅東洋有造謠生事的機會,二來則是認為她自己就有足夠本事對付傅東洋,家務事他也不便插手,因此只在一旁靜觀其變。
傅東洋今日敢理直氣壯來討製香坊,肯定仗著自己握有什麼足以讓芸香把製香坊交出的東西,而據芸香所說,傅老夫人死的那晚,傅東洋曾逼迫老夫人在一張紙上印下手印,那會是……
「妳這死丫頭,以為妳婆婆死了,妳就可以獨佔傅家祖宅和製香坊嗎?少作夢了﹗妳這會剋死人的小寡婦,快點滾出傅家!」何玉滿不甘自己方才被推一把,心頭怒火一起,又想揮巴掌打人。
溫碧蘿伸手擋她,卻被傅東洋抓住,在何玉滿重新用力揮手想賞她巴掌時,有隻手宛若使太極功夫般,一下子便輕鬆格開傅東洋母子的惡手。
「傅二少,有話好說。這兒人多,你們母子還這般欺負大房的小媳婦,傳出去可不好聽。」
「這是我們傅家的事,旁人管什麼?以後這小寡婦流落街頭沒飯吃,到時楚大善人你再管也不遲。」
何玉滿一席刻薄的話,立刻引來眾人議論紛紛。
「請容我說句公道話。」壓下心頭的不悅,楚天闊依舊氣定神閒道:「傅家製香坊和傅家祖宅在分家時歸大房所有,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如今傅老夫人已不在,自然是由傅大少奶奶接管。」
「本該是如此沒錯……」傅東洋從懷中拿出一張紙,露出得意的笑容,「但若茅芸香不再是傅大少奶奶,你說,這傅家製香坊該由誰來掌管?」
話落,一張蓋有傅老夫人手印的休書即攤在眾人眼前。
溫碧蘿驚訝瞠目,見他手中拿著休書,她頓時恍悟。原來自己猜測錯誤了,他逼婆婆寫的不是地契讓渡書,而是這封休書。
這個傅東洋果然夠狡猾,與其搶兩份地契,他只消一封休書便能將她趕出傅家,輕鬆接手所有的一切。
盯著休書,楚天闊雙眉緊皺,不明白同樣的東西怎麼會鬧雙胞?再者,即使傅老夫人真寫了這封休書,也絕不可能拿給傅東洋,因此他冷靜思考後,猜測傅東洋手中這封休書,肯定是害死傅老夫人那晚逼迫她寫的。
他朝茅芸香看去一眼,從她眼神中,他看出她所想的和他一樣。
「我大娘在生病期間,肯定知道自己快被茅芸香剋死,為了保住傅家不再有人被她所剋,她便寫了這封休書,私底下交給我,沒想到……嗚……大娘果真沒多久就被她剋死了。」傅東洋假意傷心的哭著。
他的娘也不遑多讓,大哭了幾聲,勉強擠出兩滴眼淚。「老爺,你在天之靈可要保佑我和東洋,我們傅家就只剩下東洋這一脈,可千萬別讓他被這掃帚星剋到……」
「傅二少,這封休書上的字,不是傅老夫人所寫。」楚天闊篤定道:「各位請看,牆上掛了一幅傅老夫人的親筆字畫,她用傅大少奶奶的名字提辭,可這休書上寫的『芸香』二字,字跡明顯不同。」
眾人一聽,爭先恐後搶著對照,傅東洋急忙把手中的休書收起。
「我看到了,字跡的確差很多,那封休書分明不是傅老夫人所寫。」有看到的人忙著出面做證。
傅東洋瞥了眼牆上的字畫,忽地暗自一笑,旋即又露出傷心的模樣,「我大娘寫這封休書時,已病得頗嚴重,咳聲不止,每寫一字就咳了好幾下,手顫抖,寫的字當然不同平日那般。」他得意道:「可是你們大家看,這休書上蓋有我大娘的指印,是不是和字畫上的指印相同?」他又再度亮出休書,讓大夥兒去比對。
「好像是一樣的……」
「那休書上的指印,和字畫上的指印果然一樣……」
「難不成傅老夫人真要休了傅大少奶奶?」
溫碧蘿心一沉,縱使知道傅東洋手中的休書和上頭的指印都是他逼迫婆婆寫的、蓋的,但她苦無證據,說再多都不會有人信。
「茅芸香,妳還有什麼話說?快點滾出去!」何玉滿盛氣凌人地趕她。
「楚公子,這下你是不是該幫我主持公道了?」打著製香坊一過手就賣給楚天闊的如意算盤,傅東洋心想楚天闊終究是生意人,表面上假慈假悲做足大善人形象,私底下應當不會和錢過不去。
「那自然是。」楚天闊似笑非笑,從容不迫的說道:「既然傅二少要接管傅家製香坊,在商言商,我得不客氣地和你說白一件事,傅大少奶奶為了讓傅家製香坊重新營業,向我借了三十萬兩白銀,這筆帳,你得先還清再說。」
「三十萬兩白銀?」傅東洋母子一致驚呼,瞠目結舌,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在場圍觀者也全被「三十萬兩白銀」這龐大數目給嚇住,唯獨溫碧蘿偷睞他一眼,暗中苦笑。
為了幫她,他胡謅出這個數目也太嚇人了,她聽到也嚇了好大一跳!
不過幸好有他在,再大的難題都能迎刃而解,這一關,她總算是暫時挺過了。
再看他一眼,她微微一笑,心頭盈滿感激。
「這是哪裡?好漂亮的宅院。」
午後,楚天闊差人來製香坊,說要與溫碧蘿商量還款方式,她依約來到指定地點後,他一出現便拉她上馬車,走了一個多時辰,來到一處偏靜宅院,這兒,應當不是九陽城境內。
宅子並不大,但前後院種了許多她沒見過的花,紅的、白的、紫的、桃紅……處處綻放點綴,她彷彿來到仙境花園般。
「這是忘憂屋。」他淡然一笑,牽她的手走至後院。
「什麼忘憂屋?為什麼帶我來這,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他忽地轉身停下腳步,她煞車不及撞上他,一記溫柔的吻降下。
「從現在開始到離開,我們是不愁世俗事的神仙眷侶,別提工作……」他的指腹貼上她眉間,熨平攏起的皺摺。「將那些惱人之事拋到腦後,我是邀妳來賞月的。」
今日天公賞臉,天清氣爽,天尚未暗,一輪明月已悄悄探臉。
自從傅東揚亮出休書,表面上他助她挺過一關,但她深知這只是暫時度過,他能感受到她心上沉重的壓力,還有突如其來被傅家「休」了的五味雜陳的心情。
她一介弱女子要扛起製香坊重任已不易,現今還有「內患」,不忍她終日愁眉不展,近日他得此花屋,決定攜她一遊,縱使問題猶在,但適時釋放心中的愁緒總是好。
他真誠的話語,溫柔的舉動,讓她瞬間卸下鐵娘子的外殼,變成一朵需要人細心呵護的柔弱小花。
攤靠在他胸膛,只有單獨和他相處,她才能安心顯露自己無助的一面。
「天闊,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一股香氣撲鼻,她納悶的問:「有人在烤雞?」
「不只烤雞,還有烤魚,還有忘憂酒。」他咧嘴一笑,勾著她的腰走至院中一矮石桌前,桌上擺滿了剛烤好,還散發著熱氣的雞和魚,還有一些美味菜餚,和他口中所說的「忘憂酒」。
她驚訝地看向他,「你讓人準備的?」
他笑著點頭,擁她入座。
天色漸暗,月光漸亮,就著月光,兩人同桌齊嗑美食,一口烤雞一口酒,天南地北聊著,絕口不提煩心事。
餐後,他脫下外衣披在她身上,微醺的她將臉側貼在他胸膛,仰望明月。
「天闊,你是第一個陪我賞月的男人,也是我第一個深愛的男人,是你讓我知道被人寵愛是一件多幸福的事。」她似醉非醉,一個逕兒的說出真心話。「可為什麼我在『來世』沒遇到你,如果我能遇到你,我的命運一定會不同……」
「芸香,妳醉了。」他愛憐的摸她的臉,那些奇怪的話,他只當是她的「醉語」。
「我知道了,一定是我太早枉死,如果我能活著回台灣,說不定就會遇到你了……」她的頭有點暈,可思路還清晰,她在古代是嫁人守寡後才和他相戀,說不定她在「來世」的命運亦同,得等到離婚後,才能遇到他這個「有緣人」。
他苦笑,醉後的她更加語無倫次,但也更令他心疼。
她睜著一雙迷離水眸,蔥白柔荑撫摸他的臉,低聲地說:「天闊,如果真有來世,你一定要來找我,不,你要握緊我的手,這樣我們就不會分開了。」
「我答應妳,不管妳在哪裡,我都會守在妳身邊,不會離開妳。」她那無助哀傷的神情令他心生憐惜,不忍她醉得繼續胡言亂語,他低首,吻住她的唇。
月光下,酒意、愛意齊發酵,印在她唇上的吻逐漸加溫,他吻得越火熱,她回應越熱切,他拉著她起身,兩人在步道上一步一熱吻,一步一旋轉……
他摟著她來到最近的房間,點亮一室明火,門一關,火熱的唇迫不及待再度覆上瑰嫩紅唇,褪去覆在她身上的兩件外衣,他伸手欲拉開她的衣領,微醉的她反射性的壓住他的手……
「天闊,我們不能……」她低吟著。
他氣息粗喘,另一手輕握住她的柔荑,「芸香,妳已不是傅大少奶奶,從今以後,妳是茅芸香,可以正大光明和楚天闊相愛的茅芸香。」
對,她怎忘了休書一事……
「天闊……」水眸迷離的望著他,她和他的戀情再也不用遮藏,她可以大方和他約會,也可以大聲對他說那句藏在心裡很久的話——「我愛你。」
聽到她說愛他,楚天闊開心極了,他緊擁著她狂吻:「芸香,無論妳愛我多少,我都會加倍愛妳。」
她微笑回望他,吻了他一下,他立即以行動證明,回吻她兩下,她又吻他兩下,這回,他回吻了四下,等不及她出題,他直接給了無數個答案,十個吻、二十個吻、三十吻……吻得她暈頭轉向,雙腳虛軟。
他抱著她躺到床上,大手輕解羅衫,熱吻一路從唇上緩緩滑移至敞開的胸間,她嬌吟連連,他的粗喘聲更急更重……
褪去兩人身上的衣物,拉來棉被覆住受涼的微顫嬌軀,鑽入被中,他用火熱的吻在她身上每一吋肌膚點上熊熊愛火,同時也點燃一室的火熱纏綿……
來到婆婆房間,溫碧蘿每個角落都仔細翻找過好幾遍,卻還是找不著雙地契的下落。家中每個房間她也全找過,一樣沒發現。
坐在婆婆床上,她滿心疑惑,雙地契不在家中,也未藏在製香坊,那是在哪裡?如今她已肯定地契應該也不在傅東洋手上,若他握有雙地契,何須再和她周旋?以他和他母親橫柴入灶的蠻橫行為,肯定直接把她轟出去。
而傅東洋之所以能這麼快就被釋放,後來他們也查出來,全是仗著他母親的新情人和新任縣太爺有交情,銀子一灑,人自然便大大方方地出來。
唉,古今中外官場難免都有這等齷齪事,她雖憤憤不平,但也無可奈何。
目前最愁惱的是雙地契究竟落在誰手中?
前天被傅東洋一鬧,這兩天傅家製香坊上門的顧客多了許多,不只是來光顧生意,更多是來關切製香坊會不會易主,和詢問傅大少奶奶是否真向楚天闊借了三十萬兩白銀的八卦。尤其是VIP大戶們,他們可不想買傅東洋賣的劣香。
對於所有客人的疑惑,溫碧蘿皆一一安撫,給足保證,楚天闊誇口說出三十萬兩白銀,其實還真幫了她,不但暫時讓傅東洋打消奪產的念頭,也因有了這龐大資金,大戶們更相信傅家製香坊採買的香料都是頂級貨。
雖然她斬釘截鐵向客戶保證,但傅東洋手中握有休書,加上雙地契至今仍未找著,這都令她終日惶惶不安,心裡很不踏實。
她低頭思忖,當務之急不如先讓傅東洋以為她是拿雙地契去向楚天闊抵押借錢,也免得他再拿休書來向她索討雙地契。
在這緊要關頭,她必須向楚天闊坦承雙地契不見了一事,或許他聰明過人,會幫她想到找回地契的方法也說不定。
夜已深,明天一早她就去楚府一趟,拿地契抵押借錢一事,她和楚天闊兩人的說詞得兜攏,才不會露出破綻。
她低頭輕喟,現在只希望他不會怪她對他隱瞞了傅家雙地契不見的事。
近午時刻,溫碧蘿拎了一小鍋自己燉煮的四君子雞湯來到楚府。
其實她的廚藝只是尚可,楚府又有專業廚娘,也許她煮得並不合楚天闊胃口,但總是她的一片心意……
好吧,她承認,這是「食用版﹂的負荊請罪法,希望他喝了這鍋雞湯不會怪她內心藏有祕密沒向他坦白。
當然,除了請罪,她也是真心誠意煮湯給他喝,畢竟他和她已是一對戀人,煮鍋湯給心愛的男人喝,她是很願意的。
她進到楚府,錢管家似乎不在,一名小廝不確定主子是不是在書房,因此她告訴對方,她直接過去找人就行。
來到書房外,原想給他驚喜,卻聽見書房裡有對話聲——
「楚公子,其實我今天來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賣傅家祖宅和製香坊的事。」
是傅東洋這敗家子果真是想賣祖產﹗
她為之氣結,原想衝進去再教訓他一頓,但轉念一想又暫時忍下心頭怒,想聽看看楚天闊如何訓誡他。
「傅二少,那日我不是與你說白了,傅大少奶奶她——」
傅東洋打斷他的話,鄭重申明,「是茅芸香,她已經不是傅家人了。」
楚天闊唇角微揚,「我不管她是傅大少奶奶還是茅芸香,她借的錢是用在傅家製香坊,誰要是想接掌傅家製香坊,就得先還這筆債。」
「我回去想了想,這可不對。她向你借的錢,誰知道是不是全花在傅家製香坊?說不定她拿去倒貼別的男人……」
「傅二少,這話請你收回,我不聽胡亂道人長短之語。」楚天闊嚴厲的看他一眼。
「是是是,你是活神仙,神聖過人,不聽骯髒話,不說就不說。」傅東洋暗嗤了聲,「總之,我今天來這一趟,也是來同你說白,誰向你借錢你就向誰討錢去。茅芸香借的你找她還,她現在不是傅家人了,和傅家製香坊已無關聯。」
「所以呢?」
「所以就是我方才跟你說的,我要和你做一樁生意,傅家祖宅和製香坊全賣給你。」傅東洋陪笑道。
「傅二少,怎麼你才被關進牢裡沒多久,腦子似乎變笨了?」對上這惡名昭彰的敗家子,楚天闊能忍住氣和他談話已屬難得,一想到他還處處刁難芸香,便很難好聲好氣對他。
「你!」為了和他「做生意」,就算被他當面辱罵,傅東洋再不悅也只能暫時忍下。「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之所以借茅芸香這麼大一筆錢,你想,她若沒拿相等價值的東西來抵押,我這錢借得出去嗎?」
楚天闊話一出,佇立在門外的溫碧蘿立刻揚唇一笑,看來他和她是心有靈犀,她才想著,尚未和他商量,他已經先意會到她的做法。看來他定是早已想到傅東洋會挾休書來向她討地契,才會想出這法子,想替她擋掉這煩人傢伙的糾纏。
「你、你的意思是說,茅芸香她拿傅家製香坊的地契來抵押借錢?」傅東洋一時亂了套,他只顧著要將茅芸香趕出傅家,好能接手祖產變賣,未料這女人竟搞出這種麻煩事,他即便握有休書也只是空歡喜一場,「那,還有傅家祖宅……」
「你當製香坊是金窩還是銀窩?區區一間傅家製香坊能讓我借出三十萬兩白銀?」楚天闊涼涼地道,再往他頭上澆一盆冷水。
「兩、兩張地契都拿來抵押……」傅東洋怔愣了下,一時腦中一片空白。想想也是,這兩間屋子不過都是空殼,能借到三十萬兩白銀,想必是楚天闊賭了一把,看在傅家製香坊能賺錢的分上才借的。「我不管,那是茅芸香借的,和我們傅家無關……」
「她跟我借錢的時候還是傅大少奶奶,我認定這筆錢是傅家借的。」
「你、你這人怎麼搞的……」傅東洋越想不出法子,越氣急敗壞,「先前派人給我通報說我大娘昏迷不醒,我特地趕回來,沒想到大娘已經醒了,那時我來找你商量賣祖宅的事,你不是挺有興趣,還提點我『除非傅大少奶奶不再是傅大少奶奶,否則賣祖宅與否,應當輪不到傅二少你來決定』,瞧,我這不聽你的話拿到休書了,怎麼你——」
傅東洋話未完,脖子霎時被臉色丕變的楚天闊給狠狠掐住,「我什麼時候派人給你通報了?」
「你、你……」傅東洋用力扳開他的手,猛咳了好幾聲,「你還想裝我昨日在街上遇到當初向我通報大娘昏迷的人,他說是錢管家給他銀子讓他去跑腿的,而錢管家會這麼做,不全是聽你的?」
楚天闊心一震,沒料到老管家做事也有糊塗時,竟找個口風不緊之人。
「你這麼做,無非是要我將祖產賣給你,別人尊你是大善人、活菩薩、活神仙……哼,在我傅東洋面前,你少給我來這套!」生意做不成,傅東洋也不再忍氣吞聲,「我說你也真奇怪,直接向我買傅家祖宅和製香坊不就落得清閒多,何必砸一大筆錢再拐個彎,等著製香坊倒閉接收兩間爛攤子……唷,敢情你是看上了茅芸香那小寡婦?當心呀,碰了她,你會被剋——」
「傅東洋,你給我住嘴!」楚天闊俊臉鐵青,單手用力掐住他咽喉。
傅東洋奮力再度扳開他的手,邊揉發疼的喉嚨邊咳,「怎麼,向來溫文儒雅的楚大善人竟然動怒了,難不成私下真的勾搭上茅芸香那個小寡婦,兩人有一腿——」
﹁﹗﹂話未完,一記響亮的巴掌聲在書房內引爆。
傅東洋痛得撫頰,看清打他巴掌的人後,他惡聲怒罵道:「茅芸香,妳竟敢打我」他作勢回敬,卻馬上被楚天闊一腳踹開,眼看這兒不是自己的地盤,又處下風也不宜久留,他只得不甘的說:「楚天闊、茅芸香,你們這對狗男女給我記著﹗」
撫著發燙的臉頰,揉著被踹疼的腿,他悻悻然離去。
傅東洋走後,溫碧蘿立即怒眼瞪向楚天闊,氣得渾身發抖,「楚天闊,方才傅東洋所說的,全是真的?」她不敢相信他做了那些事。
楚天闊直視著她,不想隱瞞,點頭承認,「是真的。」
「你……」她咬牙切齒問:「我婆婆昏迷時,你真的有派人去通知他?真的想向他買傅家祖宅,還親自提點他?」
「我不否認有這些事,但我希望妳能聽我解釋……」
手中拎的湯鍋掉落,灑了滿地,又一記巴掌聲響起。﹁﹗﹂
她的心寒了,這巴掌打紅他的臉,也打碎她的心,她痛徹心脾地怒咆:「楚天闊,我今天總算看清你的真面目了!」
她挺直背脊傲然轉身離開,可是淚水卻禁不住地由眼眶中流下。
深吸一大口氣,就算淚流也絕不讓他看見,她不要讓他在背後笑她傻、笑她笨,笑她……被他騙了賣了都不知。
自楚府離開後,溫碧蘿擦乾眼淚,回到店裡和平常一樣招呼客人,藉著忙碌工作麻痺憤怒的心情。
腦袋空轉一整天,她身心俱疲,關了店只想回家大睡一覺,什麼都不再想,無奈每走一步,她的心就沉一分。
難道她溫碧蘿永遠難逃被男人欺騙的命運?不管前世今生、現代古代,她始終都是被人耍弄的笨女一枚。她以為自己來到古代已算是聰慧過人的女子,未料還是著了男人的道。
楚天闊百般對她好,不過就是想奪傅家祖產,這點動機她明明一開始就了解,卻仍傻傻地付出情愛,深陷他的柔情計謀中,將他的狼心當真愛,以為他的愛是無私的。
原來,沒有一個男人的愛是無私的。
之前何東揚娶她是將她視為搖錢樹,需要錢時找她,拿了錢就好幾天聯絡不到人,而現在,楚天闊愛她,也是因為她握有傅家祖產……
她露出心酸的苦笑,在明白被騙情騙愛騙財後,她該驕傲自己在男人眼中還有那麼一丁點可利用的價值嗎?
再次深吸一大口氣,她用力甩掉存在腦裡的楚天闊身影,她不要想他,她只想睡覺。
回到傅家後,她伸手推門,怎知門卻推不開,難不成是她太累,累得連推門的力氣都沒有了?
再用力推一回,門板仍文風不動,這回她確定門是從裡頭被鎖上。
眉頭一蹙,她用力拍門大喊,「開門!」會做這種事的沒別人,肯定是傅東洋。
果不其然,不一會門開了,出來的人如她所料,就是傅東洋。
「茅芸香,三更半夜妳在我家門外大呼小叫,是要我報官抓妳嗎?」傅東洋擋在門前,不讓她進去。
「你家?」
「可不是,妳茅芸香已經被傅家休了,這傅家祖宅當然要由我這個傅家唯一的子孫繼承。」
她怒瞪他一眼,作勢欲進入,他急忙伸開手臂擋住她的去路。「這房子我要定了,妳休想再踏入一步。」
「你緊張什麼?我說了不讓你住嗎?」她表情極為冷靜,「你住下也好,昨晚我娘托夢給我,說她一直找不到你,很想跟你說說話,問看看自她死後你有沒有吃飽睡好,我正愁你不會想來住呢。早點去睡吧,我娘等著你。」
「妳、妳這個被休的小寡婦,少……少拿大娘來嚇我,我才不怕!」
「那很好,但願你今晚睡得安穩。」她再度想進入,傅東洋又硬是擋下她。
「妳是耳聾了嗎?我不是說了,不許妳再踏進這祖宅一步。」
「我總得收拾我房裡的東西吧。」休書一亮,她深知自己已無權與他爭,看來只好暫時去住製香坊。
「妳的東西?那幾件破衣服要它做啥?楚天闊有的是錢,妳還愁他買不起新衣服給妳?」他斜睨著她問:「還有,他不是給了妳三十萬兩白銀,妳把錢藏去哪了?別跟我說全拿去花在製香坊上,我才不信這鬼話。」
「原來你霸佔祖宅,是想找那三十萬兩白銀?」
「妳是拿傅家地契去借的,那筆錢應該歸我才對。」他說得理直氣壯。
「我會給你的。」
「真的?」他狐疑地看她,心想她大概知道自己鬥不過他,只好將錢乖乖奉上。他伸出手,「把錢拿來。」
「等你死後,看在你是傅家子孫的分上,我會燒一張紙錢給你。就一張,沒法再多了。」
「好啊,妳這個賤寡婦,都被趕出傅家了嘴巴還這麼利,看我不撕爛妳的嘴——」傅東洋欲動手打她,突然一陣怪風吹來,地上落葉被颳起,一堆枯葉瞬間全撲到他臉上。
他慌忙撥開臉上的枯葉,疑神疑鬼的看看四周,忽地一根細樹枝又莫名朝他騰空飛來,以為傅家祖先顯靈教訓,他嚇得抱頭鼠竄,跌跌撞撞、驚慌哀喊地跑走。
見狀,溫碧蘿滿心納悶,正猜該不會是傅家祖先真的顯靈時,就看見門旁大樹後走出一個高大的白衣男子。
是楚天闊!原來方才那些裝神弄鬼之事是他搞出來的。
然而,她可一點都不感激,因為他比傅東洋還可惡!
收回目光,她把他當空氣,對他視若無睹地走入傅家大門,在他跟上前用力將門關上。
「芸香!」怕吵醒左鄰右舍,楚天闊低喊。等了一會門未開,心想正在氣頭上的她絕不會幫他開門,但有些話他又必須向她解釋清楚,所以便施展輕功縱身一躍,進入傅家祖宅內。
「芸香,妳聽我說……」
楚天闊在傅家前院通往大廳的路上,擋住冷著一張臉的溫碧蘿,見她欲走,他拉住她,她卻反手一揮,他臉上立即多了一個熱燙巴掌印。
「你還想說什麼?你提點傅東洋讓他取休書,結果休書他拿到了,我婆婆也給他逼死了……」她氣極地瞪他,悲憤填膺的指控。「你這個害死我婆婆的凶手,還有臉進來傅家」
他一動也不動地凝視她,心中的感受比臉上還痛,她的指控像把利刃狠狠刺進他胸口,無奈的是,他無法反駁。
「我錯了,當初派人去通知傅東洋回來,的確是我走錯的一步棋,但我最終的目的不是收購傅家祖產……」黑眸流露出真摯深情,他低沉嗓音逸出肺腑真言,「我特意提點他,的確是想讓他寫封休書,但他逼傅老夫人這點,在我意料之外。我不在意傅家祖產,我在意的是妳,因為只要妳不再是傅大少奶奶,才可以光明正大和我在一起——」
又一記響亮巴掌揮上,這一掌溫碧蘿打得又重又狠,除了氣他,她還警惕自己不能再回頭、不能再陷在他的假情假意中。
「楚天闊,夠了﹗我不想再聽你說這些。」
望向他,她的心揪痛著,不解他此刻的表情為何看來無比痛苦,彷彿一片真心真意遭她排拒,想愛不能愛……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端著愛她入骨的假象欺瞞她,可恨的是,她的心仍在意著這一點點的愛。哪怕只有一點點,她都希冀他曾愛過她。
思及此,她咬著下唇,暗地罵自己——
溫碧蘿,妳就是這麼沒骨氣,才會一而再地被男人騙!第一次被騙,平安曲未唱完就枉死,第二次,真相都已被揭穿,妳不狠心劃清界線還指望什麼?還有幾條命可以再枉丟?
深吸一大口氣,她冷淡一笑道:「楚天闊,你不需要再和我假情假意了,你要的東西我全沒有,傅家製香坊和祖宅的地契,根本就不在我身上。」
「我知道。」
「你知道?」怒顏閃過一絲驚訝,她不記得自己有向他提過地契不見的事。
「我一直都知道。」他低啞道:「傅家的雙地契,傅老夫人在世時,早已將它們交給我。」今日他來,就是要告訴她這件事。
她駭然地看著他,目瞪口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說……你說什麼?」
於是,楚天闊把傅老夫人找上他,請他保管雙地契和簽下合約一事全都說出來,溫碧蘿訝異之餘,也不敢置信婆婆竟如此相信他。
腦袋嗡嗡作響,此時她無法思考婆婆為何會如此做,唯一恍悟的是,她一直揣在心上不敢說的「祕密」,原來壓根不是祕密……不,它的確是「祕密」,可卻不是她的,而是他的。
她翻遍整個傅家找不到的地契其實一直在他手上,而他自始至終都未曾告知她這事情,她一直因地契不見未告訴他而耿耿於懷,未料真正的欺騙者,是他不是她!
這更加證明了她蠢到底、笨到底,被騙了還傻傻地心懷愧疚。
原來,是因地契早在他手中,所以他才慷慨大方商借資金給她重振傅家製香坊,不是因為對她有情有義……
這一瞬間,她心中懷著的最後一絲希望——希望他有一點點愛她的這個幻夢已破滅。什麼情、什麼愛都是假,他要的只有成功收購傅家祖產,以滿足他在事業從未失手過的虛榮心。
如今,他做到了不是嗎?
冷風吹過,她的心徹底寒了,再也無力揮他巴掌,甚至連瞪他一眼都乏力。
她一語不發地經過他身邊,偌大宅院中,似乎奏起了悲愴交響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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