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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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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香彌-【代嫁夫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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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7 07:16:5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霸女硬上弓(1)

  御書房。

  “那日靖國公家那老三杜向明一拳打向臣的心口,差點沒把臣給打死,要不是臣命大,這會兒皇上只怕見不到臣了。”夜容央進宮,一開口便狀告杜向明。

  坐在御案後的江長寧龍眉微抬,他先前已聽太醫回來復命,夜容央身上沒什麼傷,他那日之所以昏迷過去,是身子太虛弱所致,壓根與他被打的事無關。

  但夜容央到底替他轉咒多年,他也沒戳破,頷首道:“要不朕命人斬了他給你出氣?”

  夜容央既然沒事,他也不是什麼暴君,沒真打算要了那小子的命,這麼說不過是想讓夜容央消消氣罷了。

  夜容央一臉正直的表示,“臣僥幸沒死,倒也不用斬了他,這靖國公府一家雖然都是讓人討厭的偽君子,不過他們也沒做過什麼惡心人的事。只是那日臣被他打了一拳,這兩日心口老是抽痛。”他抬手揉按胸口,眉頭微皺,一副傷處還在隱隱作痛的樣子。

  江長寧實在不明白他到底想怎麼樣,雛著眉頭問:“所以你究竟是想朕放了靖國公一家,還是如何?”

  “臣是想,靖國公世子和老三一言不合便動粗,卻還自認為是君子,委實是貽笑大方,不若再關他們幾天,皇上差個人好好教導教導他們什麼叫君子之道。”直到此時夜容央才說出自己的意圖。

  看著他蒼白的臉色,江長寧無奈的抬手道:“罷了,就依你說的吧。”

  為了讓夜容央解氣,也只好委屈靖國公一家,再在大牢裡多住上幾日,學學什麼叫“君子之道”。

  不久,在大牢裡的靖國公滿臉悲憤,他都活了一把年紀了,皇上竟然派了國子監的教長過來,給他們一家子講授君子之道,皇上這是在指責他治家不嚴,教子無方嗎?

  “……子曰:‘所謂君子者,躬行忠信,其心不買。仁義在己,而不害不志。聞志廣博,而色不伐。思慮明達,而辭不爭。君子猶然如將可及也,而不可及也。如此,可謂君子矣……’這話的意思是,但凡君子,對自己所說的話必定言而有信,且沒有怨恨……能做到這樣的人,才能說是君子……”

  教授一個時辰後,教長離開前,對靖國公說:“下官明日再來,還望靖國公與府上子弟多多參研所謂君子之道。”

  靖國公府一眾男丁一臉茫然,不明白他們為什麼得在大牢裡聽著教長講述君子之道。

  而後有人想到他們是因何而深陷囹圄,不滿的看向闖禍的杜向明,責怪道:“你那天打了夜容央很得意吧?你怎麼就不用用腦袋想想,他是你能招惹的人嗎?你把咱們都給害死了!”

  “我這輩子還沒進過牢裡呢。”有人跟著埋怨。

  “三哥,你出手的時候怎麼就不多想想呢?我都被跳蚤給咬得渾身癢死了。”

  “我怎麼知道他那麼不禁打,我都沒使上什麼力,他居然就厥了過去。”杜向明滿臉委屈。

  “夜容央為人跋扈,三弟也只是一時氣不過,才會對夜容央出手,你們何必怪他?”杜向崇替弟弟緩頰,但他這一說也惹火上身。

  “要不是那日你先招惹了夜容央,回來後還諸多抱怨,向明怎麼會做出這種胡塗的事來?”

  “二叔,這事豈能怪我,分明是夜容央為人霸道、行事蠻橫。”

  “你是今天才知道夜容央的性子嗎?竟還去招惹他。”

  聽見弟弟和自己的兒子們吵成一團,半點也沒有世家子弟的氣度,靖國公煩躁的吼道:“夠了,給我閉嘴,你們都給我好好細思適才教長所教的君子之道。”

  靖國公最小的兒子納悶的提問,“爹,皇上為何要讓教長來牢裡教咱們君子之道?咱們個個打小就學那些聖賢書,豈會不知君子之道?”

  杜向崇想起去年墨老夫人大壽時,他曾對夜容央說——

  你這般羞辱一個弱質女子,豈是君子所為?

  當時夜容央回答——

  君子?我從未自認是君子。

  這回三弟又打了夜容央,他多半是想藉此嘲諷他們杜家滿門都是偽君子,才會讓皇上派教長來教他們君子之道。

  想到此事,他不敢出聲,沉默的坐在一旁。

  “也許是皇上覺得我教子無方,才特地派教長們來替我教教你們。”靖國公看著自家子弟,訓斥道:“經過這次教訓,盼你們往後行事能沉穩些,莫要再因為一些小事便魯莾行事。”

  靖國公的幼子再問:“可皇上什麼時候才會放我們出去啊?我好想吃一頓熱騰騰的飯菜。”

  “約莫再過幾日吧。”

  靖國公想起去年泰王世子與夜容央爭搶畫舫,結果泰王世子被皇上廢了世子之位,還被眨到邊疆之事,相比之下,皇上只將他們下獄,派了教長過來教授君子之道,看來夜容央並不打算太為難他們,再關個幾日應當就沒事了。

  “你看,我梳頭的手藝是不是比上次更好了些?”寢房裡,墨清暖站在夜容央身後為他梳頭束發,替他戴上一只玉環後,她有些得意的問道。

  他瞅了銅鏡一眼,應了聲,“差強人意。”接著便站起身,將她按坐在繡墩上,興致勃勃的道:“你幫我梳頭,我來替你畫眉吧!”

  “畫眉,你會嗎?”墨清暖有些不放心的問。

  “凡事總有第一次,不過我天生聰穎,學什麼都又快又好,你不用擔心。”他一臉自信的道。

  聽他這麼說,她將一支眉筆沾了黛粉遞給他,閉上眼等著他為她畫眉。

  這幾日她什麼都不去想,與他就像一對尋常夫妻那般過日子,難得他想為她畫眉,她心裡甜絲絲的。

  夜容央拿著眉筆,打量著她的眉毛,覺得她的眉毛濃密剛好,委實不需要畫什麼,既然如此,那就改畫其他地方好了。

  感覺到眉筆筆尖不是落在眉毛上,而是落在臉上其他地方,墨清暖頓時睜開眼,問:“你在畫哪裡?”

  夜容央干脆捏著她下顎,不讓她亂動,滿臉壞笑的拿著眉筆朝她的臉再畫了幾筆,才放開她。

  墨清暖拿起鏡子一照,見自己一張白淨的臉都被他畫花了,登時氣呼呼的要捶打他,“你看你把我畫成什麼鬼樣子了!”

  夜容央哪肯乖乖讓她打,跑給她追。“你上次還不是把我梳了個女人頭。”

  “你還說,那次我不是給你搓腳賠罪了嗎?”

  “我看你上次搓得挺高興的,要不我再讓你搓一次好了。”他一臉恩賜的表情,回頭笑看追來的她。

  “哪有人這麼賠罪的,何況你上次哪只眼看見我搓得很高興?”

  瞧見她那張花臉,他笑得樂不可支,“我兩只眼都見到了,再說了,我這也不是賠罪,本公子平時可不輕易給人畫臉,你可是頭一個有這榮幸的。”

  她氣笑了,“這麼說,我還得感激你不成?要不要我磕頭謝恩啊?”

  “你心裡感激就好,磕頭謝恩就不必了。”

  墨清暖磨著牙,而後兩步並一步的往前一躍,直接跳到他背上去,兩手抱住他的頸子,雙腿緊緊夾著他,“看你還往哪裡跑,被我抓到了吧!”

  她香軟的身子緊貼在背後,夜容央的身子瞬間僵住,停下腳步,“你給我下來。”

  “我不下去,你畫花我的臉,就罰你背著我在這屋子裡走十圈。”

  “你想得美,給我下去。”他兩只耳朵紅通通的。

  “我不要!”她把臉靠在他頸邊,瞧見他赤紅的耳朵,故意往他耳朵吹了口氣,就見他身子猛然一顫。

  “墨清暖,你給我下去。”他僵硬的背著她走到床榻旁,想將她從自己身後扒下去。她不肯,死抱著他不放手,兩人糾纏成一團,雙雙倒在床榻上。

  他面紅耳赤,她也滿臉緋紅,最後她趴在他身上,下顎抵在他胸膛上看著他,忍著羞澀笑著,“我本來懷疑你不行,現在我知道自己錯了。”

  她的大腿輕輕蹭了蹭他的下半身,感覺那裡有一物正在慢慢蘇醒過來。

  夜容央拼命壓抑著蠢蠹欲動的欲望,凝視著她,嗓音粗啞的警告道:“你別鬧了!”

  “我沒鬧,你還欠我一個洞房。”

  “你一個姑娘家,說這種話羞不羞!”他的氣息漸漸急促起來。

  她理直氣壯的回道:“我不是姑娘家,我已嫁你為妻,對自己丈夫說這種話,有何好羞的?”她逼自己忍著羞怯,伸手開始扒他的衣服。

  他眸色深沉,按住她的手,“清暖……”

  她面露委屈,“我想要,這是你該給我的。”

  “我只是不想……”他一直不碰她是為了她好,待他故去後,也許她還有機會再遇見適合她的良人。

  她索性用吻堵住他的嘴,不讓他再說出什麼不中聽的話來,一邊不忘脫著他的衣袍和自己的衣裙。

  她下定決心要與他做一對真正的夫妻,她要成為他名副其實的妻子。

  在得知先前都是自己誤會他後,她不讓他再逃避,就算是要她“霸女硬上弓”,她也要把他變成她真正的丈夫。

  沒多久,床榻下落了一地的衣裳,床榻上傳來了那讓人聽了臉紅心跳的嬌吟聲……

  “清暖,替我謝謝容央,讓葉俊榮和那賤妾得到了該有的報應。”五姊的仇終於得報,墨清荷這日特地登門道謝。

  葉俊榮縱容桃姬寵妾滅妻的事被葉家的下人給捅了出來,如今傳得滿城皆知。出了兩條人命,驚動官府出面調查,在提刑官查問後,證據確鑿,官府已將兩人下獄。

  墨清荷知道事情會鬧大,多半是夜容央在背後使了力,否則魏國公哪裡會坐視表親家鬧出這等醜事來。

  “嗯,我會跟他說的。”墨清暖淡淡一笑,想到今天是初十,她有些提不起心思與墨清荷再多說些什麼。

  墨清荷察覺她不太專心,關心的問:“你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

  “你跟夜容央還好吧?”她想起上回墨清暖說一個月裡見不到夜容央幾面的事,有些替她擔心。

  “還好。”不久前眼睜睜的送他出門,想到他是去做什麼,她的心就像被人拿著錘子狠狠敲著,一陣一陣的揪疼著。

  見她意興闌珊,似是無意多說什麼,墨清荷也不好再多留,與她敘了幾句便告辭回去了。

  待她走後,墨清暖思念起亡故的娘親,搬出一箱娘親留給她的遺物,一樣一樣的看著娘親生前曾戴過的發簪、墜子還有耳環。

  這世上與她最親近的兩個人,一個已經故去,而另一個也將命不久矣。

  娘親想了她親爹十幾年,終於能夠與他團聚了,不知道他們是否見到了面?但爹至少還留了個孩子給娘親,讓娘親有個依托,而她也不知來不來得及留下夜容央的孩子……

  翻到一只匣子,她想起娘親交給她時,曾說裡頭擺著的是尚家的族譜,是她爹托人送回來的遺物。

  先前她一直沒打開過,此時想起當時娘親撫摸著這匣子時那滿臉懷念之色,她忍不住打開匣子,從裡頭取出那本已傳承十數代,顯得十分陳舊的尚家族譜。

  也不知是不是這族譜年代太久遠了,第一頁黏住了,一時揭不開,她只得往下翻到第二頁。

  上頭一條一條的羅列著尚家那些先祖們的名諱,她往後繼續翻看,最後瞥見上頭寫著她生父尚綸的名字。

  這族譜傳到她手上,但她已出嫁,尚家這樣算是絕後了吧?

  拿著那本族譜,她遲疑著要不要在後頭添上自己的名字。

  生父臨死前托人送回這本族譜給娘親,必是盼著娘親將孩子添在尚家族譜上吧,他這是想用另一種形式,讓自己的孩子認祖歸宗。

  正猶豫著,下人前來稟道:“二少夫人,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她應了聲,將那箱遺物收起來,把族譜暫時擺在一旁,想著等晚一點再來考慮要不要上族譜的事。

  去到方氏的屋裡,見方氏臉色有些不悅,她福了身後問道:“娘找我過來,不知有什麼吩咐?”

  “我聽說你做了藥膏,私下在外頭賣,可有這事?”方氏質問道。

  她坦白道:“是有這事。”她早有心裡准備,這事不可能一直瞞著婆婆。

  見她一口承認,方氏不滿的斥道:“怎麼,咱們夜家是平日裡短了你吃用不成,竟要你拿這些藥膏到外頭去賣,掙銀子回來?”

  她也是今日才從身邊的一個婆子那裡得知,先前趙俞心拿給她用的幾種藥膏竟是清暖自己做的,還私下裡拿去外頭賣。

  墨清暖溫言解釋,“這些藥膏是我同我姨娘學的,您也知道我姨娘不過是個妾室,在墨家又不得寵,為了讓日子好過些,我和我姨娘私下裡便做些藥膏,讓人悄悄拿去藥鋪裡賣,換些零花用。因為這藥膏確實好用,供不應求,所以後來嫁過來,我便繼續做來賣,讓那些想買的人不至於斷了貨。”說完,她補上最重要的一句話,“這事容央也知道的。”

  聞言,方氏的臉色才稍微和緩一些,“容央也太縱著你了。”

  墨清暖厚著臉皮自贊道:“娘,實在是我做的這藥膏好用嘛,與其藏著掖著,不如讓其他人也能用上。”

  聽她竟自誇起來,方氏好氣又好笑的嗔道:“這次的事就算了,往後再有這種事,可不許再瞞著我。”

  “往後我一定事事向娘稟告。”應了聲,墨清暖突地一窒,她什麼都能跟婆婆說,唯獨夜家那秘密,她一句也不能告訴婆婆。

  夜容央舍不得他娘提前傷心,她只能幫著他瞞到最後。

  這一晚,臨睡前,墨清暖跟夜容央提了方氏已知她開藥鋪的事。

  “……娘一聽你早就知情,便不再責罵我。”

  “娘脾氣不好,但她心地不壞,日後你……”夜容央忽然閉上嘴,沒再往下說。

  墨清暖稍加思索便明白他的意思,接腔道:“我是你的妻,他是你娘,自然也是我娘,我會將她當成自己親娘般孝敬。”

  見她這般明白他的心意,他的心一緊,握住她的手。

  兩人的手在被褥下緊緊相攜,沉默一瞬後,墨清暖想起一件事,忍不住問道:“哎,你能不能老實告訴我,你之前老愛跑來找我睡覺,究竟是何故?”會不會他其實對她早就一見鐘情,才想出這樣的借口好跟她多相處?

  他閉著眼,低笑著回道:“多半是因為你身上有我以前奶娘身上的味道,能讓我安穩的睡上一覺。”

  她先前自嘲自己就像他的奶娘,沒想到他竟然拿這事來作文章,她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不過在看見他蒼白的臉上露出深深的倦容,她的心狠狠一疼,沒再追問下去。

  不管是什麼原因都好,她只想要他平平安安的。

  隨著一個月一個月過去,眼睜睜看著夜容央越來越憔悴虛弱,回來後沉睡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墨清暖頭上宛如懸著一把利劍,叫她總是提心吊膽的,唯恐哪日那把劍就會無情的落下來剌向她。

  就連方氏也察覺到兒子的不對勁。

  方氏有大半個月沒見到兒子,昨晚得知兒子回來,將他叫來,發現兒子形容憔悴不堪,那氣色看著就像重病之人,看得她心頭直跳,問他怎麼弄成這般,兒子卻敷衍的說他在外頭忙,沒睡好。

  可她莫名覺得不安,想起夜家那些早逝的先人,心中更宛如壓著一層陰霾,在今早媳婦過來請安時,忍不住向她發作了。

  “你說你是怎麼當人媳婦的?你瞧見容央那臉色沒有?蒼白得一點血色都沒有,你是怎麼照顧他的?”

  “都是我的錯,娘莫生氣,我回去後一定好好給他補補身子。”墨清暖抑下滿心的酸澀,好聲好氣的說道。

  “你不是常做藥膳給他吃嗎,怎麼還補成這般?你那藥膳管不管用啊?你可莫要亂用藥材。”方氏質疑道,懷疑該不會是媳婦把兒子的身子給補壞了。

  墨清暖溫言解釋,“那藥膳的方子我先前請教過太醫了,太醫說可以做給他吃,沒問題的。”

  一旁的趙俞心聞言替她緩頰幾句,“娘,清暖很用心在照顧小叔,小叔約莫是在外頭都沒好好吃、沒好好睡才會弄成這般,他回來後,咱們好好給他補補就是。”

  瞧見小叔的模樣,就彷佛見到兒子日後的樣子,她這做娘的心就忍不住疼得緊。她好怕,萬一小叔撐不住了,那她兒子該怎麼辦?

  “真不知道他這段時日都在外頭忙些什麼,老不見人影。”方氏忍不住埋怨了兒子一句。“清暖,你見著他,也好好勸他幾句,讓他別老是往外跑,好好在府裡待在,有什麼事讓下頭的人去辦就得了。”

  “是,娘,我會跟他提的。”墨清暖溫順的應道。

  出了方氏的屋子,她和趙俞心都無心多說什麼,相視一眼,便各自回了自已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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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7 07:17:09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霸女硬上弓(2)

  夜家花圔裡菊花盛開,一片耀眼的金黃。

  已多日未歸的夜容央特地在初九這日回了夜家。

  他走進書齋,先去與父親敘了幾句話,接著來到二樓,找到兄長,從衣袖裡掏出一物遞給他。

  “大哥,這勞你幫我先收著。”

  “這是什麼?”夜容善接過那封書信,納悶的問。

  “裡頭是我事先寫下的放妻書,倘若我走了之後,三年之內,清暖不願再留在夜府,請大哥把這放妻書交給她,放她離開夜家。裡頭我還放了從我名下過給她的幾間宅子和鋪子的房地契,請大哥一並交給她。三年後,倘若她仍留在夜家沒走,這封放妻書還是請大哥轉交給她,至於她是去是留,全由她自己決定。”

  這是他最後能為她做的事了,為她以後留一條退路。財帛動人心,他怕留給她太多財物會為她招來禍患,倒不如給她宅子和鋪子來得更為穩妥些。

  夜容善聽見他這宛如交代遺言的話,望著他那消瘦蒼白的臉龐,痛惜的承諾道:“你交代的事,大哥一定會為你辦到。”

  “以後我娘也要勞煩大哥替我孝敬了,我在此先謝過大哥。”說著,夜容央朝兄長深深一揖。

  夜容善連忙扶起他,“容央,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你不必如此。”

  弟弟已為夜家撐了十幾年,他心中明白弟弟這是要撐不下去了,才會這般請托。

  明日又逢初十,依他此刻的身子,他這一去怕是……夜容善掐著拳頭不忍再想下去。

  夜容央拍拍兄長的肩,轉身離去。

  一路到了母親住的院子,這晚他在方氏的屋裡陪著她用了一頓晚膳,讓方氏高興得多吃了一碗飯。

  瞧見兒子氣色不好,她忍不住又叨念了他幾句。

  夜容央沒再違拗她,都一一耐著性子應了。

  夜裡,他去了墨清暖的小院。

  “清暖,來給我洗頭。”進了屋裡瞧見她,他開口便指使她。

  墨清暖微訝,也沒多問,吩咐下人去浴房准備。

  不久,備好了水,他先進浴房裡,待脫去衣物坐在浴桶裡,再喊她進來為他洗頭。

  墨清暖舀著熱水打濕他的頭發,一邊拿著皂角往他頭上抹,眼神”邊飄往他坐在浴桶裡的光裸身子。

  兩人成親這麼久,她只瞧過他的身子一次,而且還是她強來的。

  “你專心點,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偷看為夫雄健的身軀。”夜容央揶揄道。

  雄健?這話他怎麼有臉說得出來,瞧他這幾個月來都痩成什麼樣了。

  “我干麼要偷瞧,我是正大光明的看,你可是我夫君,你身上有哪個地方我沒看過?”她一邊反駁,兩手不停的搓揉著他的頭發,心卻酸楚得差點憋不住淚。

  她眼睜睜的看著他一日比一日消瘦,不論做了多少藥膳給他吃都沒用。

  夜容央低笑,“也不過瞧過那麼一次,你這大話說得也不怕閃了舌頭。”

  “也不知道是誰,比女人家還怕羞。”那一次之後,他就死都不肯再讓她“碰”他了。怕他受涼,她利落的替他洗完頭發,拿巾子為他擦干,擦完頭後,她主動表示願意為他搓背。

  夜容央卻一臉嫌棄的趕她出去,“我這身子矜貴得很,萬一被你援破皮可怎麼辦?”

  墨清暖臉皮還沒厚到死皮賴臉的非要留下來不可,只得出了浴房,讓他自個兒洗浴。

  夜容央慢吞吞的將身子洗淨,站起來時,他一陣暈眩,幸虧及時扶住浴桶才沒摔倒。他沒叫下人來服侍,微喘著氣,一件一件慢慢穿上衣裳。

  離開浴房前,他用力拍了拍臉,想讓自己看起來不要那麼虛弱。

  墨清暖一直等在浴房外,見他出來便迎了上去,親昵的挽住他的手臂。

  他有些疲憊的說道:“我困了,回房睡吧。”這約莫是他最後一次與她同床共枕了。

  “好。”她扶著他回了寢房,在他上了床榻後,她跟著拿了條干淨的巾子爬上床,“你的頭發還未全干,我再幫你擦擦。”

  她讓他的頭枕在她的腿上,替他擦著頭發。

  “以後你若有空,多去陪娘說說話。”他閉著眼睛說道。

  “好,我知道。”

  “我若不在府裡,你遇上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可以去找大哥,他會幫你。”

  聽他這彷佛要遠行的語氣,她呼吸一窒,胸口隱隱發疼,但仍是強逼自己低應了一聲,“嗯。”

  把事情交代完,夜容央又想起什麼,隨口再問了句,“對了,那位紅衣姑娘可有再來找過你?”

  當初就是因為她,使得他們成了夫妻。他這一生有很多遺憾,但能得她為妻,是他這一生最大的幸事。

  “她上回離開之後,我就不曾再見過她,也不知她去了哪裡。”

  “以後……你要好好的……”他低喃的再說了句,便撐不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墨清暖緊咬著唇瓣,替他仔細擦著頭發。她多麼盼望時間能停在這一刻,明天永遠不要到來。

  一整夜,她一直守在他身邊,一宿未眠的看著他,直到天剛破曉,她才離開,替他去熬藥膳粥。

  熬好粥,端進房裡時,她覷見夜容央正要下榻,身子卻踉蹌了下,差點摔倒。

  瞥見她進來,他連忙站得筆直。

  她垂眸望著手裡端著的藥膳,假裝沒瞧見,下一瞬裝作不經意的抬眸,綻開笑臉道:“你醒啦?我做了藥膳粥,你快趁熱吃了。”

  “你先擱著,我洗漱完再吃。”

  “好,待會兒我幫你梳頭。”墨清暖將藥膳擱在桌上,等著他洗漱完。

  少頃,淨完面潔完牙,夜容央坐到繡墩上讓她梳頭。

  她站著他身後,拿起玉梳梳著他的頭發,在心裡默念著她在除夕那夜許下的新年願望——一梳願君身體康泰,無災無難;二梳願君吉祥如意,事事順遂;三梳願與君白首偕老,長長久久。

  一字一字默念完,她替他束起發,戴上白玉冠。

  “你的頭梳得越來越好了。”夜容央難得的贊許了句,而後起身走到桌前,吃著她親手做的藥膳粥。“你也過來吃一點。”他拉著她陪他一塊吃。

  她柔順的吃下他喂到她唇邊的粥,與他你一口我一口的分食完那一盅粥。

  吃進嘴裡的粥又甜又苦,伴著不敢流出的淚一並吞下。

  即使吃得再慢,粥也有吃完的時候,吃下最後一口粥,夜容央拿著絹帕擦了擦嘴,站起身,說道:“我走了。”說完,便頭也不回的提步往外走。

  “容央。”她喚著他的名字,拽住他的衣袖。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她,“什麼事?”她平日裡鮮少直呼他的名字,總是喊他夫君。

  她再也忍不住,對他說:“你別進宮了,咱們逃走吧!”看著他毫無血色的消瘦面容,她心疼得快要窒息。

  “逃走?”他撥開了她的手,殘忍的說道:“你當皇上派來的那些御前侍衛是做什麼的?他們不僅是來保護夜家的,也是為了監視夜家人。我們夜家子弟打一出生就沒人能活著走出城門,只有在死後才會被送出京城埋葬。”

  他這輩子從未出過城,沒看過城外的風光。

  他的話宛如一把刀,狠狠的插在她心口上。

  接著他淡淡的又道:“你若承受不住就走吧,我已把放妻書交給大哥,你隨時可以去找他拿。”

  她死命搖頭,“不,我不會走,我說過你活著一日,我就會陪著你一日,我不會離開夜家的!”她把幾乎要抑不住的眼淚重新逼回肚子裡,仰起臉,朝他擠出一抹微笑,“我等你回來。”

  深深的看她一眼,夜容央旋身離開。

  這京城像是一座囚籠,生生的將夜家的子弟困在牢籠裡,無情的吸食著他們的血,而他們無法反抗,也不能反抗,他們一出生就注定了,要為皇家而生、為皇家而死。

  送走他,墨清暖緊蹙的眉心凝聚著化不開的心痛和愁緒。

  娘,我該怎麼辦?我只能看著他一步步走向死路,卻沒有任何辦法……

  玉霄觀。

  淨室裡,坐在蒲團上的夜容央不斷吐著血,殷紅的鮮血沿著他的下顎滴落到胸前,染紅了前襟,他抵在江長寧背後的手卻絲毫不曾松開。

  他持續的運轉功法,將那萬箭穿心般的劇痛轉移到自己身上,半晌後,他沙啞著嗓音,徐徐開口,“皇上,這或許是臣最後一次為您效力了。”

  聞言,江長寧一震,快速回過頭,就見夜容央胸前的衣袍全都被血給染紅,驚得喊道:“容央,停手,快停手!”

  “臣若停下來,就沒人為皇上轉移詛咒,皇上承受得了嗎?”

  “容央,你已為朕犠牲了這麼多年,朕不忍心、不忍心啊!”一國之尊的帝王此時濕了眼眶,哽咽道。

  他心知夜容央已快撐不住了,可一想到那萬箭穿心般的痛,他只能自私的讓夜容央繼續為他轉移詛咒。

  但撐過了這次,下一次呢?

  “皇上,讓臣再為您盡最後一次心力吧!毅兒還小……將來也不知他撐不撐得住。”夜容央的雙手扔抵在他的背上,承受著那逐漸轉移的一一咒,那猶如要炸裂般的劇痛從他的胸口往四肢百骸擴散,湧出唇瓣的鮮血越來越多。

  江長寧痛苦的閉了閉眼,說道:“這件事朕已同母後商議過了,在毅兒長大前,不讓他再為朕轉移詛咒。”

  要做下這樣的決定需要莫大的勇氣,但為了江山社稷,為了江氏的後代子孫,他須得保住夜毅那最後的根苗,否則以後登上帝位之人,該如何承受咒發時的劇痛?

  父皇和歷代先皇們將這詛咒當成了秘密,只有在傳位時才會告知,在那詛咒第一次發作時,他便已後悔了,倘若當年他知曉登上帝位的代價是要一並繼承那無法解除的詛咒,他絕對不會爭搶皇位。

  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勢的同時,須每月每月承受那萬箭穿心的痛苦,難怪父皇當年明明最寵愛五弟,卻把皇位傳給了他。

  可如今他再後悔也無用。

  聞言,夜容央有些意外,“那皇上會承受不了的。”

  “受不了也得受,倘若朕真熬不住死了,以後就由太後監國,待日後毅兒長大,再由太子繼位。”往後的事他都已交代好了。

  聽見他做出這樣的安排,夜容央染滿鮮血的唇蕩開一抹笑,嘶啞的出聲,“皇上是一個好皇帝,不枉臣為皇上賣命這麼多年。”

  “容央,你為朕做得夠多了,今晚就罷手吧,讓朕自己來。”他不忍心再讓夜容央拖著虛弱的身子承受那劇痛。

  “這已是最後一次了,皇上就讓臣做完吧,也算是……有始有終。”即使半途罷手也來不及了,不如再為皇上分擔最後一次的痛苦,下一次……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那你告訴朕,你可還有什麼心願未了?”這是他能為容央做的最後一件事。

  夜容央痛得幾乎要說不出話來了,最後他費力的吐出兩個字,“沒有。”

  他的心願,即使是皇上也辦不到。

  他想每天睡在墨清暖的身邊,想要醒來時就能見到她,他想再聽她喊他一聲容央,想為她遮風擋雨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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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7 07:17:2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解咒奇跡(1)

  已經第十天了,夜容央還沒回來,墨清暖整個人彷佛架在火爐上烤,煎熬得夜夜難眠,坐立難安。

  先前他去為皇上轉咒,往往第四天就會回來,接下來一次比一次久,而這次竟然拖到第十天都還沒回來,是他已虛弱得沒辦法自己回來了嗎?

  就算他真沒辦法自己回來,那些護衛也該送他回來吧,不知道他現在究竟怎麼樣了……墨清暖實在無法再枯等下去,這日晌午過後,便直接到書齋去找夜亦行。

  “爹,為什麼容央還不回來?”她捏緊拳頭,逼自己保持冷靜,就怕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

  “容央他……”夜亦行擱下手中的古籍,看著兒媳滿臉焦急憂慮的神色,猶豫片刻,坦白說道:“那日他進宮為皇上轉咒之後,吐血不止,昏厥過去,如今還在玉霄觀裡由太醫診治。”

  他先前已從兒子那裡得知,詛咒的事兩個兒媳都已知曉,心忖這事也沒必要再瞞著了。事實上夜容央進宮第三日,皇上便召見過他,除了告訴他夜央容的情況,還將自己做的決定一並說了,表示在毅兒長大前,他不會讓毅兒為他轉咒,算是為夜家保留幼苗。

  他也得了皇上允許,去玉霄觀一趟,見了還昏迷不醒的次子。

  當時看見兒子靜靜躺在床榻上,無論他怎麼叫都叫不醒,他心痛不已,忍不住掩面哭了。

  聞言,墨清暖心中一痛,要求道:“爹,我想進宮看看他。”

  “他還未蘇醒過來,你進宮也無用,且玉霄觀乃宮中禁地,未得皇上允許,任何人都不能擅入。”說完,見她急得好似要哭出來,他安慰道:“你放心,只要容央一清醒,我就會進宮親自將他接回來。”

  她兩眼發紅,哀求道:“可是我想見他……”她想陪在他身邊,想親自照顧他,想讓他在蘇醒過來時,能第一眼見到她。

  夜亦行不忍心看著她含淚的雙眼,撇開了視線,“不是爹不讓你見他,爹知道你擔心容央,但此時讓容央留在玉霄觀,由太醫照看著,會比接他回來更為合適。”那麼多個太醫,說不定會想到辦法保住兒子一命。

  墨清暖最後只能失望的回自己的屋子。

  進了寢房,她抬手屏退下人,坐到床榻上,捂著臉無助悲切的哭著。

  想到公公方才說他吐血不止、昏厥不醒,而她卻連去看他都沒辦法,她好害怕,怕萬一他……她是不是連他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房裡忽然傳來另一道柔媚入骨的嗓音——

  “喲,丫頭,你這是怎麼啦,是誰欺負你了?”

  墨清暖詫異的抬起臉,就望見一襲紅衣的君媚兒笑吟吟的站在她面前,“姊姊?”

  君媚兒飄到她面前,艷媚的臉龐堆滿笑意,“你哭什麼,是誰讓你受委屈了?你告訴姊姊,姊姊替你去出氣。”

  “我……”她悲從中來,卻不知該從何說起,下一瞬,想起君媚兒至少活了超過百年,也許知道那詛咒之事,她緊抓著君媚兒的衣袖,急切的道:“姊姊,你救救我夫君!”

  “你夫君他怎麼了?”

  “他快死了丨?”

  “快死了?他病了不成?但我可不會給人治病。”她是鬼,可不是大夫。

  “他不是病了,他是中了詛咒。”墨清暖急著解釋。

  “他中了什麼詛咒?”君媚兒好奇的問。

  “不,也不是他中的詛咒,是別人中了詛咒,但他去為那人轉移詛咒。”

  君媚兒訝異的道:“詛咒還能轉移?這事我倒從來沒聽說過。”

  為了博得那一絲的希望,墨清暖只好將皇室兩百年前中了耝咒的事,與那轉移詛咒的辦法告訴她。

  “……所以夜家世世代代都得在詛咒發作之日為歷任皇帝轉移詛咒,減輕他們的痛苦,而那些痛苦最後全都移轉到夜家子弟的身上,致使夜家子弟泰半都短壽,我夫君也因此快撐不住了。”

  聽完,君媚兒嘖嘖稱奇,“這詛咒可真絕,居然能禍延這麼多代的子孫,可見當初設下這詛咒之人有多恨痛那太祖帝。不過更絕的是想出那轉咒辦法的人,為了替一人轉咒,生生的讓人絕了後,嘖嘖嘖,可真是喪心病狂啊!”

  那人可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國的帝王啊,所以即使有再多的犠牲,初代國師也不惜一切都要保住皇帝的命,穩住剛打下的江山。

  “姊姊,你修煉了這麼久,能不能想想辦法救救我夫君?”墨清暖哀求道。

  君媚兒沉吟了一會兒,說道:“聽你這麼說,他那情況多半是被詛咒給反噬了,源頭還是在那詛咒上頭,我也不知能不能幫得上他。他現在在哪兒?你帶我去瞧瞧。”

  “他現在在皇宮的玉霄觀裡。”墨清暖心忖,君媚兒是鬼,應能穿牆而入,不像她,只能在府裡干等著。

  君媚兒搖搖頭,“皇宮?那裡有龍氣相護,我可進不去。”

  她初來京城時也曾想過要進皇宮裡玩玩,卻被龍氣給震開,後來她就不敢再試了。

  “那……等他回來姊姊再幫他看看。”墨清暖心裡著急,卻也沒有辦法。

  君媚兒哼了聲,斜眼睇著她,笑道:“當初我把你弄來夜家,你還死活不樂意,這會兒瞧把你急得都哭了。”

  聽她提及這事,墨清暖鄭重的向她福了個身,“這事我還沒謝謝姊姊,當初多虧姊姊把我帶來夜家,我才能與他結為夫妻。”

  君媚兒得意的翹起嘴角,“嘿嘿,我一眼就瞧出你倆有宿世之姻緣,所以才當一回月老,撮合你們。”

  “是啊,姊姊真厲害,有著一雙火眼金睛。”墨清暖擦去臉上的淚,微笑的奉承著。

  “對了,姊姊不是去找仇人嗎,可找到了?”

  君媚兒懶懶的搖頭,“我這些日子去了不少地方,但還是想不出我的仇人是誰。”她飄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到旁邊茶幾上擱了”摞的書,隨手拿過一本翻了翻,發現是有關巫咒之書,漫不經心的問了句,“你怎麼在看這種書,你看得懂嗎?”

  “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從裡面找到解咒之法。”那些書是她這些日子從書齋裡帶過來的,公公和大伯都想從古籍裡尋找解咒的辦法,她也想幫忙。

  君媚兒嘲笑道:“那詛咒若這麼好解,皇室豈會兩百年來都解不了?再說,高深的巫咒之術都是代代口耳相傳,哪裡會寫下來讓人看。”說完,她微微蹙眉,納悶的摸著下巴,

  “咦,這話是誰跟我說的?”

  剛才那一瞬間,她想起似乎曾有誰告訴她這句話,可再深想,卻想不出究竟是誰。

  墨清暖也沒在意她的話,走過去拿起一本還未看過的古籍翻看著。

  君媚兒見她專心看書,一時無聊,一本一本的翻著那些古籍,而後看到壓在最底下的一本書有些不太一樣。

  她拿起來一看,竟是一本族譜,還不是夜家的,她好奇的打開來,第一頁黏住看不了,她翻至第二頁,一眼就望見排在上頭的第一個名字,那個名字宛如化成霹靂,朝她直直劈來,劈開了她埋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

  “尚鈞奇!”她凄厲的大吼了聲,整個人凌空飛起,屋裡的物品被她壓抑不住的驚人煞氣給掃到,墜落一地,茶盞瓷器等物應聲碎裂。

  先前被她拿起的那本尚家族譜也掉落地上,書頁啪啪啪的快速翻動,黏住的第一頁也被吹開來,掉出一張紙箋。

  墨清暖驚駭的看向她,“姊姊,你怎麼了?”她怎麼突然發狂了?

  失去理智的君媚兒飛到墨清暖面前,伸手用力掐住她的頸子,宛如將她當成了仇人,赤紅的雙眼布滿了仇恨,欲置她於死地。

  “姊姊,不要!”墨清暖啞著嗓子叫道,咽喉被緊緊扣住,她無法呼吸,痛苦得整張臉都扭曲了。

  而後她被君媚兒掐著頸子提了起來,她試圖掰開君媚兒的手,但君媚兒的雙手猶如鐵鉗,無法撼動,她的兩條腿在空中掙扎,劇烈擺動。

  這時,在外頭聽見屋裡傳來異響的下人拍著房門叫道:“二少夫人、二少夫人,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墨清暖張著嘴,哀求的望向君媚兒,想讓她放了自已,但咽喉被勒得太緊,讓她發不出聲音,眼淚也被逼了出來。

  不知是見著她臉上的淚,抑或是下人的叫喚聲,讓君媚兒終於重新恢復神智,她手一松,墨清暖頓時摔跌在地。

  她捂著被掐疼的頸子,余悸猶存的趴在地上,聽見外頭下人的拍門聲,她勉強回應道:“我沒事,你們不要進來。”

  在她要爬起來時,瞥見那張從尚家族譜裡掉下來的紙箋。

  暗紅色的字跡猶如鮮血一般,躍進她眼裡,她一目十行的往下看去——

  吾名尚鈞奇,母為巫族人,父為醫者。吾從父習得醫術,年輕時嘗游歷四方,行醫濟世。其時戰禍四起,群雄競相逐鹿天下,吾結識其中一方豪強為友,其名江蒼麟。彼時幽冥教趁勢興起作亂,其教徒行事殘暴,各路群雄視其為敵,幾度征討,卻因幽冥教勢大,皆未果。

  一日,吾邂逅一女,名叫媚兒,其天真爛漫,吾與其情投意合,遂結為夫妻。吾不喜戰爭殺戮,遂攜妻隱世避居。

  一年後,吾妻誕下一對雙生兒,妻向吾坦承,吾始得知,妻為幽冥教主之女。

  吾子出生滿三月,吾妻得知其父病重,返回幽冥教,約定兩月後即歸。逾四月未回,吾擔憂,遂去尋妻。

  吾欲搞兩子去見其外祖,不意其中一子染病,吾遂將之托鄰婦照看。

  吾帶另一子外出,途中聞知幽冥教主已死,傳位其女。

  尋妻途中,吾偶遇江蒼麟等人。得知吾欲尋妻之事,為滅幽冥教,其競枉顧仁義,冒吾之名設陷阱誘使吾妻前來。

  吾被下藥軟禁,吾子亦被帶走,其後江蒼麟竟欲殺吾滅口。幸蒙行醫時曾施救之人相助,吾方得以逃走。

  待吾趕至,吾妻吾子已死於亂箭之下。吾識人不清,錯信他人,害死妻兒,吾痛悔之。後吾帶另一子,返回母族,習巫冗之術。

  十數年後,江蒼麟擊敗群雄,一統天下,登基為帝。吾妻兒死於亂箭之下,吾未有一日或忘。待子娶妻之後,吾遂以性命為祭,設下詛咒。江氏為權勢江山而輕仁義,吾咒江氏帝王世代皆受萬箭穿心之苦。

  然蒼天有好生之德,吾亦留下一線生機,倘有後世之人得以窺見此箋,可將破咒之法獻予江氏……

  “咦,這是什麼?”

  墨清暖臉色驚詫,看到這裡時,紙箋突然被君媚兒給搶走。

  她已快要看到破咒之法了,急得想搶回來。

  “姊姊,你快把那紙箋還給我!”

  君媚兒一眼認出那是她丈夫的字跡,搶了紙箋後忙拿到眼前細看。

  墨清暖在一旁急得跳腳,那上頭寫著詛咒的破解之法啊!

  紙箋裡所寫的那江蒼麟正是本朝的開國太祖帝,墨清暖作夢也沒有想到,皇室所中的詛咒竟然是她尚家的先祖所下,最重要的是上頭留下了破咒的辦法,那也許能救夜容央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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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7 07:17:3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解咒奇跡(2)

  甫恢復記憶的君媚兒身上仍帶著駭人的戾氣,但在看完那紙箋後,她顫抖的捧著那張紙箋淚流滿面。

  “怎麼會是這樣?原來是江蒼麟那廝冒你的名欺騙了我,我當時竟信了他的鬼話,相信你是為了所謂的正義,不惜犠牲了我和孩子……我竟誤會你這麼久……”這麼多年後才得知真相,君媚兒跪倒在地,哭得嘶聲力竭、肝腸寸斷。

  見了這變故,墨清暖驚呆了,接著才想到紙箋上頭似乎提了媚兒這個名字,而後她想起先前在族譜上看到,在先祖尚鈞奇旁邊,寫著妻君氏瑾媚。

  她一驚,這君氏瑾媚該不會就是指君媚兒吧?這麼說,君媚兒竟是她的祖祖祖祖奶奶!

  見她哭得悲痛欲絕,墨清暖想起紙箋上所寫,也忍不住為兩位祖宗的事感到遺憾。她在君媚兒面前跪下,朝君媚兒喊了聲:“祖奶奶,您別傷心了,當年您的仇,先祖都替您報了。”沒想到尚家兩百年前的仇竟連累了她的丈夫,世事真是難料。

  君媚兒將丈夫親筆所寫的紙箋壓在心口上,抬起哭腫的雙眼看向她,“你叫我什麼?”

  她本名君瑾媚,當年她邂逅尚鈞奇時,為隱瞞身分,以君媚兒這個名字自稱,直到後來生下兒子,才告訴他她的真實身分。

  “我叫您祖奶奶,我是尚家僅存的後人,您若是那位先祖的妻子,那我就是您不知第幾代曾孫了。”這輩分實在難算,總之君媚兒就是她的祖宗。

  聽見她的話,君媚兒心緒激動的抬起手,顫巍巍的摸著她的臉,“你是尚家的後人?!”

  墨清暖被君媚兒那冷冰冰的手凍得哆嗦了下,但她不敢動,一雙眼緊盯著君媚兒按在胸口處的那張紙箋。

  “沒錯,祖奶奶,那個,您能不能再讓我看一眼那紙箋?我剛才還沒看完。”她小心翼翼的要求道,她得趕緊記下那破咒的辦法。

  聞言,君媚兒抬了下手,想拿給她看,但下一瞬想到什麼,轉而惡狠狠的瞪著她,“你是想把後面那破咒之法獻給江家那些狗賊?”

  “祖奶奶,太祖帝都死了兩百年,早化成灰了,但代代皇帝仍承受著那餌咒的痛苦,倘若只是這樣,這事我也不會管,可容央為了替皇上轉咒,如今就快死了啊,也許那破咒之法能救他一命。”

  她緊拽著君媚兒的衣袖,接著央求道:“容央是祖奶奶您親自為我挑的夫婿,您也不忍心見他就這樣死了,讓我下半輩子只能守寡吧?祖奶奶,我求您救救他,這兩百年來,夜家的人為了皇家,都快死干淨了。”

  “哼,夜家的人也是活該,當年設計我的人裡,也有一個姓夜的。”墨清暖心知那人八成就是夜容央的先祖,她溫言軟語的勸道:“祖奶奶,事情都已過了兩百年,當年所有的人都不在了,先祖也替您報了仇,您就別再記恨了。”

  君媚兒茫然的看著那張紙箋,“都不在了,就連鈞奇也死了……”所有的人都死絕了,就只有她還在……

  墨清暖扶她坐到椅子上,“祖奶奶,當年的真相您已明白,您是不是也該放下心中的仇恨了?”

  君媚兒沒說話。當年她以為自己被丈夫出賣背叛,所以所有人裡,她最恨的人就是他,為此化成了厲鬼,想找他報仇,但她萬萬想不到,這一切竟是別人設下的騙局,讓她枉恨了丈夫那麼久。

  鈞奇為了替她和孩子報仇,以自己的性命為祭……他沒有出賣她,他自始至終都深愛著她!

  君媚兒艷媚的臉龐徐徐綻開笑顏,抬起手輕輕摸了摸墨清暖的臉龐。“鈞奇也許還在等我,我得趕快去找他了……清暖,你是我和鈞奇的後代子孫,身上延續著我和他的血脈,怪不得我第一眼瞧見你就喜歡。以後你要好好的過日子,祖奶奶要走了……”

  隨著話落,她的身影逐漸變得透明,最後化為一縷輕煙,徹底消失在墨清暖眼前。

  而那張紙箋,緩緩飄落下來。

  墨清暖鼻頭酸澀,卻又為祖奶奶感到欣慰,她終於去了該去的地方,不用再獨自一人孤寂的在這不屬於她的世間游蕩。

  半晌後,她回過神來,撿起那張紙箋,趕緊拿去找夜亦行。

  她隱瞞自己是尚家後人之事,只說是在一本古籍的夾頁裡發現這紙箋。若是讓皇家得知她是當年駔咒皇室的尚家後人,也不知皇上會不會遷怒於她,所以她打算讓這個秘密永遠爛在肚子裡。

  夜亦行大喜,立即進宮面見皇上。

  江長寧聽了他所說,接過那張看起來年代久遠的紙箋,看完內容之後,兩手微微發顫。

  “這應當就是當年下咒之人所寫,這破咒之法也許是真的。”他與歷代先皇尋求了一輩子的解咒之法,竟讓他找到了,而且他怎麼也沒想到,破咒的辦法竟如此簡單。

  欲破其咒,祭告天地,自降其罪,天地應之,咒破。

  夜亦行雖也高興,但仍謹慎的提醒道:“皇上要不要給國師看看這辦法是否可行?”

  “對對對,朕這就宣召國師過來……算了,還是朕親自過去一趟吧。”江長寧等不及了,提步就往玉霄觀而去。

  待他與國師當面商議後,國師認為或可一試。

  翌日,江長寧命人設下祭壇,他穿著一襲玄色繡著龍紋的龍袍,神色莊嚴肅穆的登上祭壇,焚香祭告天地。

  “大鄒王朝第十三代皇帝江長寧,在此敬心誠意求告天地,昔年太祖帝因一念之差,殃及尚家無辜婦孺,朕願終生茹素,贖先祖之過,望祈恕之。”說完,江長寧躬身跪下一拜。此時天邊似是隱隱傳來雷鳴之聲。

  江長寧起身後,忽然感到身子一松,似是有什麼無形的束縛消失了,此時整個人是前所未有的輕松。

  他萬分驚喜的看向侍立一旁的國師,“那詛咒可是破了?”

  國師捻著下頷的胡須,微笑點了點頭。他一輩子都在為皇室尋找破咒之法,沒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親眼見證這詛咒被破除的一日。

  江長寧張開雙手,激動歡喜的大笑出聲,“哈哈哈哈……詛咒終於破了、終於破了!”背負了兩百年的詛咒終於解除了!

  而此時在玉霄觀裡,昏迷多日的夜容央也幽幽的轉醒過來。

  他睜開眼,察覺到身子裡那侵蝕著他生機的厄咒竟瞬間消除,他滿眼迷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敬忠侯府。

  墨清暖緊張的站在前廳,等著迎接即將歸家的丈夫。

  不久前,宮裡已傳來消息,夜容央要回來了。

  夜容善和趙俞心也帶著夜毅和芍兒等在廳裡,夫妻倆都一掃愁容,面帶喜色。

  他們不久前已從先一步回來的父親那裡得知,皇上的詛咒解了,就在當天,夜容央也蘇醒過來。

  糾纏了他們夜家這麼多年的詛咒終於化解了,毅兒往後不用為皇上分擔那詛咒發作的痛苦了。

  這對夜家來說,無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等了半晌,馬車進了夜家大門,直接在廳堂前停下,蘇醒過來的夜容央身子仍舊非常虛弱,得要人攙扶。

  下了馬車,兩名護衛連忙上前扶住他。

  他站穩後一抬頭,看見來到廳外迎接他的兄嫂、侄兒,還有他的妻子,下一瞬,他就被人給撲上來狠狠抱住。

  “容央,你終於回來了,終於回來了!”墨清暖失態的將臉埋在他胸口,喜極而泣。

  “是呀,我回來了。”他動容的輕撫著她的背,柔聲哄道:“讓你擔心了,以後都不會再有事了。”

  他先前已從去探望他的皇上口中得知,那延續兩百年的詛咒終於破除了。

  “嗯。”她還有好多話想跟他說,但她也知道此時不是適當的時候,吸了吸鼻子,站直身子,改為握著他的手。“娘還在等著你呢!”

  夜容央點點頭,朝兄長看去一眼,笑道:“懸在我們頭上的劍終於拿下來,大哥、大嫂可以安心了。”

  夜容善滿臉欣慰的道:“是啊,這都虧了清暖找到破咒之法,救了皇上,也解救了我們夜家。”

  趙俞心帶著滿臉笑意接腔,“爹娘已經等很久了,小叔快去拜見爹娘吧!”

  “好,我這就去。”夜容央頷首,一邊被護衛扶著,另一邊被妻子攙著,緩緩走向母親住的跨院。

  即使詛咒已解除,夜亦行仍不打算讓方氏知曉,這事畢竟仍是皇室秘密,不好再傳出去。

  方氏只知多日不見蹤影的兒子終於要回來,高興的盼著。

  見到兒子竟虛弱得要人攙扶著,她吃驚地站了起來,“容央,你怎麼弄成這般?”

  “孩兒替皇上辦了件事,受了點傷,已沒什麼大礙,娘不要擔心,將養幾日就沒事了。”夜容央笑著寬慰母親。

  “你這孩子,我早讓你別老往外跑,有什麼危險的事交代下人去做就是了,你怎麼老是不聽?”方氏心疼極了。

  他承諾道:“娘,孩兒以後不會再這樣了。太醫已給我看過,沒事的,我休養幾日就能復原。”詛咒的反噬己消解,他的身子將逐漸恢復。

  夜亦行也在一旁附和,“是呀,容央已經沒事了,你莫要窮操心。他剛回來,讓他先去歇著吧,有什麼話等以後再說。”

  方氏這才朝墨清暖吩咐了幾句,讓她好好照顧容央。

  墨清暖扶著夜容央回了自己住的小院。

  兩人多日未見,屏退了下人,並肩坐在床榻上。

  夜容央牽握著她的手,仍舊蒼白的臉上帶著一抹寵溺的笑,不再掩飾對她的情意。

  “我娶你可算是娶對了,你救了皇上,救了毅兒,也救了我。”

  “那你要怎麼報答我?”她抬起臉睨著他,眼裡盛著滿滿的喜悅。

  “以身相許如何?”

  她哼了聲,搖搖頭,“我們已經是夫妻了,你還有什麼好許的。”

  “那我給你做牛做馬一輩子。”他這輩子可從沒這麼低聲下氣過。

  “府裡那麼多下人,讓你做牛做馬有何用?”她刁難道。

  滿腔的情愫不再藏著,他捧著她的臉,深深的吻住她,只想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給她,“那你想我怎麼樣報答你?”

  她輕聲回道:“我想讓你陪我一輩子,不可以比我先死。”她不願意再承受擔驚受怕之苦,自私的想著以後定要先他而去。

  他將她圏抱在懷裡,溫柔的承諾,“好。”

  她的要求簡單得讓他心疼,他是因她而得生,這後半生,他只想為她而活。

  她還有千言萬語想對他說,但最後化為一句,“真是太好了,你平安回來了。”

  “是啊,這一切就像奇跡一樣。”她恰好在這時找到了那張紙箋。

  她心裡想著,才不是什麼奇跡呢,是她尚家先祖尚存一絲仁慈,不願趕盡殺絕,留下了一條後路。

  她在他懷裡抬起頭望了眼窗外,無聲的問:祖奶奶,你可見到先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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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7 07:17:48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再不分離

  “你們夜家這次立下此大功,容央你說,你想讓朕怎麼賞賜你夜家?”破除了詛咒,解除了性命之憂的江長寧意氣風發的坐在御書房裡,滿臉笑容對著夜容央說道。

  夜容央一臉正直的表示,“為皇上分憂解勞是臣等的責任,我夜家滿門對皇上素來忠心耿耿,皇上願意怎麼賞就怎麼賞,我夜家沒有什麼要求。”

  他這話說得江長寧龍心大悅,他起身走上前,親昵的拍著他的肩膀,“容央,你為朕承擔那麼多年的詛咒,朕不會忘記這樣的恩情。你爹是敬忠侯,日後侯府將由你大哥繼承,不如朕就封你為敬忠王。”

  夜容央躬身道:“皇上對臣如此恩寵,臣心中感激,但本朝異姓不能封王,若皇上這道旨意一下,只怕臣要被那些言官和朝臣們的唾沫給淹死。”

  江長寧方才太開心,才會沒有多想就脫口而出,被這麼一提醒,他轉而道:“不能封王,要不朕就封你為國公如何?”

  夜容央替他“賣命”這麼多年,如今兩人總算是苦盡甘來,他也不想虧待夜容央,想給他一個爵位,當是報答他這些年來的犧牲。

  “國公?這爵位豈不是比我爹還大?”夜容央假意推辭了下。

  “這些年來你為朕所做的,可謂勞苦功高,這是你應得的。”江長寧想了想,又道:“朕就封你為安國公,願你爾後平平安安,再無災難。”

  “臣謝皇上金口玉言。”夜容央躬身一揖,謝完恩,他接著提起另一件事,“皇上,臣這輩子都沒出過京城,臣想出城去看看外頭的風光,請皇上允准。”

  江長寧有些舍不得,滿朝的臣子就只有夜容央敢對他說真話,這十多年來,兩人一起承受那詛咒之痛,說是難兄難弟也不為過,比親兄弟還親,但他最終仍是頷首答應了。

  “好,你替朕去看看京城以外的江山。”

  一個月後,夜家的幾輛馬車先後駛出京城。

  其中一輛坐著夜亦行夫婦,他花了一輩子在尋求解咒之法,如今身無牽掛,想趁著有生之年四處去看看。

  另外幾輛馬車裡載著的是夜家的姬妾。

  夜容善已不需要急著為夜家繁衍後代,於是在詢問那些姬妾的意思後,願意離開的人,夜家會贈予一筆銀子,並送上幾個下人,泰半的姬妾都選擇了離開。

  就連懷有身孕的瑤姬也向趙俞心表示,生下孩子後她想離開夜府,返回家鄉,趙俞心自是同意了。

  還有一輛馬車裡坐著的是夜容央與墨清暖。

  “天地逍遙任我行,今後我要帶你踏遍這秀麗的山河,賞盡所有的美景,吃盡天下的美食。”夜容央猶如被放出囚籠的雄鷹,神采飛揚地摟著妻子說道。

  墨清暖燦爛的笑著附和道:“夫君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天涯海角,以後再不分離。有他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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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7 07:18:00 |只看該作者
  番外 喜獲鱗兒

  三年後。

  “侯爺,安國公差人送來了封信。”敬忠侯府總管拿著封信來到花園,交給與妻子攜手在花園裡散步的主子。

  兩年前,夜亦行在稟明皇上後,已將敬忠侯府交由長子夜容善接掌,如今夜容善已繼承了敬忠侯的爵位。

  夜容善連忙接過信,迫不及待的拆開來看。

  趙俞心見丈夫看著信先是有些驚詫,而後像是想通了什麼,面露驚喜,好奇的問道:“夫君,小叔信裡寫了什麼?瞧你這麼高興。”

  夜容善滿臉喜色的說道:“容央來信說,日前弟妹為他誕下了一對麟兒。”

  趙俞心也為他們感到欣喜,“你是說清暖生下了一對雙生子?”

  “沒錯。”夜容善心忖,當年弟弟被太醫診斷無法生育後代,如今竟有了孩子,想來必是因為解除了詛咒的緣故。他替弟弟感到欣慰,以前經受的那些苦,如今都得到了圓滿的結果,真是太好了。

  而皇宮裡,江長寧也收到了夜容央派人送來的奏折,稟報了他喜獲一雙麟兒之事。

  奏折裡其中一段寫著——

  ……臣想,定是詛咒消除,令臣的身子回復如常之故,因而才令妻懷胎受孕。臣心中委實喜悅難言,故特地呈稟皇上此一喜訊,願皇上能與臣同樂……

  看完,江長寧放下奏折,臉上帶著笑意,真心替夜容央有後之事感到高興。

  隨即他命人傳旨,賜給夜容央這對麟兒豐厚的賞賜。

  此時與丈夫遠在榮城的墨清暖,滿臉溫柔的看著剛吃完奶,趴在她懷裡睡得香甜的兩個孩子。

  夜容央走進寢房,望見床榻上的母子三人,照進屋裡的晨光映在他俊美的臉上,讓他的笑容彷佛發著光。

  走到床邊,他將兩個孩子從妻子身上抱起來,交給奶娘帶下去照顧。

  坐在床榻旁,夜容央握著墨清暖的手說道:“大哥來信,說下個月要帶爹娘、大嫂、毅兒,芍兒他們過來看看咱們的孩子。”

  爹娘離開京城一年後,回了京,把爵位傳給兄長,之後爹便常帶著娘一起出游,過著逍遙的日子。

  墨清暖已經許久沒見到這些家人了,開心的笑道:“晚點我吩咐管事收拾兩個院子出來,好給爹娘他們住。”

  夜容央接著又道:“大哥說爹娘這趟過來,怕是暫時不會走了。”

  墨清暖有些意外,“爹娘要來同咱們住?”他們是幾個月前因得知她有了身孕,才在榮城暫時住下,好讓她養胎生子,這裡並不是他們打算久居之地。

  想起大哥信裡所寫的事,夜容央笑道:“爹娘不是衝著咱們來的。”

  墨清暖一怔,下一瞬便會意過來,“他們是為了咱們的孩子。”

  “大哥說我娘在聽說你替她生下兩個孫兒後,便迫不及待的要收拾行李趕來替咱們照看孩子。”

  當初為了一些原因,他欺騙了娘他不能生育之事,在收到他的信後,大哥約莫是向娘解釋了什麼,她老人家可高興了。

  墨清暖笑嘆一聲,“娘這是擔心我照顧不來她的孫子嗎?”

  夜容央唆使道:“等娘來了,你就把孩子給她帶,我想娘一定樂意之至。之後我帶你去登旭陽山看雲海,到西漠去騎駱駝,再出海尋會唱歌的鮫人……”

  他打著如意算盤,這天下太大,他還有許多許多地方未與她一塊去過,爹娘來了正好,他們可以各遂其願,爹娘帶著孫兒玩,他繼續帶著妻子游歷四方。

  墨清暖瞠大眼,“你是說咱們把孩子丟給爹娘,然後咱們自己繼續出門游玩?”

  “你不想嗎?”他擔心她顧慮孩子,舍不得離開。

  “我……當然想。”對他這主意,墨清暖無比贊同,笑得極為燦爛,“不過至少要等孩子斷了奶咱們再走。”

  她是有些舍不得孩子,但能陪伴丈夫賞遍天下美景,對她而言更是一件人生至樂之事。

  “好。”他也沒打算這麼快走,畢竟孩子還在吃奶。

  墨清暖瞥向被晨陽照亮的窗口,覺得她和他的未來,就像此時屋外那燦亮的光芒一樣,充滿了希望。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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