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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柳下揮] 獵贋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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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09:03 |只看該作者
第190章 你可以讚美我了!

  「將黃金溶於汞中,成為漿糊狀的金汞合金,用金汞合金均勻地塗到乾淨的金屬器物表面,加熱使汞揮發,黃金與金屬表面固結,形成光亮的金黃色鍍層,這就叫做火法鍍金。」江來知道林初一不懂這一道工藝,詳細的解釋著說道。「就像是人的臉上長了白癜風,呈現出大塊小塊不規則的色斑。我們想要治療好這個白癜風,就需要讓那些白斑恢復成它原有的皮膚顏色,或者想辦法把那些白點給遮掩起來。」

  「所以,火鍍金銀就是要把那些白斑給遮掩起來?」林初一出聲問道。

  「是這個道理。」

  「那麼,這不是破壞了文物修復中「修舊如舊」的原則嗎?」

  「是的。」江來點了點頭,說道:「我們講的是修舊如舊,卻沒講過修爛如爛……」

  「……」林初一心想,這傢伙嘴巴可真毒啊。

  又想,自己為甚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他不一直如此嗎?

  「你找的這尊青銅人頭品相實在太差了,斷成兩截也就算了,鏽垢堆積,花紋銘文近乎全部脫落……這種損壞程度實在太過嚴重,已經和「破銅爛鐵」差不多了。如果再不進行修復的話,很快就會徹底的消失在我們的世界當中。這反而不利於對它的保護和傳承。」

  「特別是人頭上面鍍的那具黃金面具,如果不能進行鎏金處理的話,怕是這樣的「魚餌」品相很難釣出侏羅紀裡面的恐龍。他們既然是專門做文物走私的,甚麼樣的寶貝沒有見過?怎麼會被這樣一件沒有任何藝術審美沒有任何投資價值的青銅器所吸引呢?你要是蝙蝠,你會不會這麼做?」

  「好了好了,我就是隨口問問而已嘛。我都說了,我已經把這尊青銅人頭交給你了。你想怎麼修就怎麼修,當真修壞了也沒關係。」

  「不可能修壞。」江來說道。

  「嗯,我相信你的實力。」

  「當一個人醜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它的「毀容」就是「整容」。」江來說道。「人頭也是。」

  「……」

  融金不難,難的是抹金。

  將漿糊狀的金汞合金勻稱的塗抹到一件新塑的青銅器身上面去,這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但是,這尊青銅人頭是老器件,它是已經做過整體的鎏金,但是之前的皮層有一部份脫落掉了,這等於是翻修,是二次處理。即要讓那些脫落掉的地方塗抹上金汞合金,又不能破壞掉其它沒有損壞部位的金層。使這兩塊形成一個完整和諧的整體,而不是像在上面貼滿了狗皮膏藥似的,顏色深淺不一,新舊差別太大。那樣的話,別人一眼看過去……這藝術品很沒有藝術。

  當然,這些困難相當於別人而言,在江來眼裡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他喜歡做困難的事情,要是一件事情所有人都難做……還需要他江來出手做甚麼?

  他一隻手提著刷子,就像是一個油畫大師一般,沾上金汞,在青銅人頭的器身上面點點染染……

  每當這個時候,林初一就會在旁邊看得癡迷。

  林初一喜歡江來,更喜歡工作時的江來,工作時的江來和平時的江來完全是兩個人。

  工作時的江來專注、嚴肅、全身心的投入,做起事情來一絲不拘。但是又因為過於專業和熟悉的原因,他的動作看起來行雲流水,猶如一曲動人的樂章。

  月照江面、弱柳拂風、群山寂寥,是世間最自然,也最微妙的那種美好。

  那些普普通通的刷子、描筆、以及所有的修復工具,在江來的手裡仿佛都有了魔力一般,他們能夠化腐朽為神奇,變破爛為寶貝。

  江來工作的時候,是不允許別人打擾的。

  倘若林初一不是林初一的話,她甚至都沒有機會站在旁邊近距離的觀看。

  直到江來用細長的描筆沾上那最後一點金汞漿糊,小心翼翼的塗抹到青銅人頭的眼角,這才沉沉的喘了口氣。

  大功告成!

  江來坐在工作椅上面,仔細端詳著面前的這尊青銅人頭,臉上洋溢著喜悅和驕傲的笑意。

  「你可以說話了。」江來看著林初一說道。

  「結束了?」林初一出聲問道。

  「不是這句。」

  「甚麼?哪句?」

  「你可以讚美我了。」江來說道。他對林初一的悟性很失望,這樣的事情還需要提醒嗎?在某些方面上,施道諳確實做的更好一些。

  「……」

  林初一憋了好久,決定還是犒勞一下江來,滿足一下這個男人的虛榮心,說道:「上色……挺鮮豔的。」

  「金色當然鮮豔了。」江來沒好氣的說道。這個女人,讚美人的詞語實在是太敷衍太不專業了。

  林初一也怒了。

  她又不懂青銅修復技巧,哪裡能夠說出那些專業性的詞語和意見啊?她確實瞅著比之前看起來順眼多了,但是,她總不能對江來說……比以前好看了吧?那樣不是顯得自己更加的不專業?

  再說,江來剛才不是已經說了,按照這尊青銅人頭的破壞程度,毀容就是整容……

  「轉身。」林初一臉色冷洌,出聲說道。

  江來轉過身體,問道:「幹…….嘛……」

  剛想說話,嘴巴就被一張柔軟嬌豔的紅唇給堵住了。

  這次是真親,真正的結吻。

  不是拙政園躺在雪地上蜻蜓點水的觸碰,也不是上次為了躲避劉凱德的檢查而在他臉上用嘴唇一陣狂轟亂炸……

  是嘴對嘴,是唇對唇。是能夠感受到那種動情的溫熱,那種急於傾訴的情感。

  轟!

  江來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炸掉了,感覺到自己的腦袋一片空白。

  原來,這才是親吻,原來,這才是愛情的味道…….

  他都體驗到了!

  良久。良久。

  倆人這才氣喘噓噓的分開,林初眼睛滴水,小臉紅撲撲的,盯著江來的眼睛問道:「這樣的讚美如何?」

  「挺好的。」江來舔了舔嘴唇,滿臉期待的說道:「那我們接著做下一道工序?」

  「休息休息吧。」林初一仍覺得呼吸急促,出聲勸道。

  「我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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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09:18 |只看該作者
第191章 放餌釣魚!

  「聽說了嗎?那個江來又去了我們修復室……」

  「噓,小聲點兒,聽說他和我們老闆的關係非常密切……」

  「這有甚麼不能說的?江來去我們修復室就是去和老闆約會的,聽說劉董帶人去檢查修復室的時候,還碰到他們倆人在修復室裡面……」

  說話的人東張西望,一幅生怕被人抓個正著的緊張模樣。

  此舉更加吊動了八卦眾的好奇心,有人小聲問道:「他們在修復室裡面做甚麼?」

  於是那人便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兩根手指頭輕輕的觸碰在一起。

  「天啊?」有人驚呼出聲。「他們竟然在修復室裡面做那種事情?」

  「是的。」說八卦的人極其肯定的點頭,說道:「他們親嘴了,聽說江來的臉上還留下了老闆的口紅印……」

  「……」

  江來又接連幾天到尚美修復室和林初一「約會」幾次,青銅人頭也終於修復成功。

  《莊子。達生》裡面寫道:梓慶削木為鐻,鐻成,見者驚憂鬼神。

  林初一看著面前的這尊青銅人頭立像,真正的體會到了書中所言的那種鬼斧神工的境界。

  那斷裂的部位被無縫焊接,就像是不曾分開過一般,看不到任何破裂過的痕跡。那破落的地方被填補、根據銅器殘缺平面大小,剪下相似的紫銅片材,加熱後,利用紫銅的延展性和可塑性,用特殊形狀的長錘捶打出補配原器的器形,再補配破殘青銅器。

  那繡垢堆積的地方被酸性清潔,光滑如鏡。那脫落的花紋銘文用花紋雕刻法一點點的復原,恢復原貌。就連那青銅面具上面鑲鍍的一幅黃金面具,經過風吹雨打,歲月腐蝕,殘破不堪,也被江來用金線按照原來若隱若現的軌跡給勾勒出來,重新煥發出金輝神彩。

  面前的這尊青銅人頭威嚴神秘,美豔不可方物。

  這樣的銅器,才是真正的國之重寶。這樣的形態,才能真正的呈現大美之美。這樣的青銅人頭像,才能真正的體現青銅在古董家族中的王者地位。

  林初一見到這尊青銅人頭像的第一眼,就知道成了,這隻青銅人頭像修復成功了,他們的計畫也要成功了。

  沒有人能夠抗拒這樣的誘惑,沒有人能夠抗拒隻青銅人頭像的詭異奇魅之美。

  「江來,我不知道說甚麼了。」林初一面色潮紅,滿臉激動的看著江來,出聲說道。

  「誇我。」江來看著林初一紅撲撲的小臉,心想,這個女人怎麼長這麼好看啊,真是越看越覺得她好看。

  施道諳也長得好看,但是看著看著就看膩煩了。或許這和自己只喜歡女人有關係吧?可是,以前看別的女人時,也不覺得好看啊。

  譬如施道諳的那些前女友們,他就一點兒也不覺得好看。

  林初一的紅臉更紅,嬌橫的瞥了江來一眼,自然不會用他期待的方式去「誇」他,說道:「江來,你真的太厲害了。看到這尊青銅人頭像,我都想像不到它之前的模樣……你知道嗎?我找到那隻青銅人頭像的時候,心裡是絕望的。這樣的器件,就是擺出去怕是也沒有人關注,更不會勾起任何人的覬覦之心。」

  「那個時候,我都想要放棄了,另外尋找其它器件做「誘餌」。可是,鬼使神差的,我突然間想到了你。想到你修復童子戲水瓶時的專業和專注模樣。於是我便一刻也不想等待了,訂了第二天最早的一般飛機趕到了敦煌。我知道,你一定能夠把它修復好。我知道,只要有你在,所有的問題都不會是問題。」

  林初一的眼睛直視著江來的眼睛,就像是要用那瞳孔裡面的熱量把他給融化掉一般:「如果沒有你的話,這隻青銅人頭像就要永遠的掩埋在陰暗的角落裡了。它能夠重見天日,以自己最美的姿態……我想,若是萬物有靈的話,它一定會對你說聲『謝謝』。至少,此物當初的創造者一定會對你感激涕零。」

  千古名篇《蘭亭集序》,真跡去向成迷,現在所能夠看到的多為拓本或者仿本……倘若沒有這些拓本和仿本的話,後人只知有此盛事,卻難見此華章。那得是多麼傷心多麼遺憾的事情啊?

  書聖王羲之若是知道自己極其得意視若珍寶讓子嗣代代相傳的珍本流失,後人難窺真容,怕是也得幽幽歎息一聲吧?

  就如這尊青銅人頭像,倘若不是被江來給巧奪天工般的給修復完善,怕是永遠都難以被世人所目睹其真容。重器有魄,工者有魂,定會傷心不已,痛哭流涕。

  林初一努力的平復自己的心緒,看著江來說道:「江來,你不知道你有多厲害。」

  「我知道。」江來說道:「除了我之外,其它人都不可能把它修好。就算能夠修好,也修得不如我好。」

  「……」

  林初一指著青銅人頭上面的銘文,說道:「這些文字你都能看懂嗎?為甚麼你能夠把它們給描繪出來?」

  因為青銅人頭像上面的花紋銘文大多處脫落磨損,要麼殘缺,要麼字跡不全。不,那已經不能稱之為字跡,而是字元,至少林初一是看不懂的,他不清楚江來是怎麼看得懂而且把它給補全的……

  要說江來是隨心所欲的去修補,林初一是絕對不會相信的。雖然這尊青銅人頭像是自己找來的珍寶,但是江來一定會比自己更加的愛惜。

  正如他時常說的那句話一句:誰也不能擁有古董,我們只是替後代暫時保管而已。

  所以,他既然出手修補了,而且將所有的字跡全部補完,那就證明他是真正的懂得那些銘文,而且知道全篇到底在講述一個甚麼樣的故事。

  「根據我這段時間的鑒定,這尊青銅人頭像是三星堆出土的文物,年代大約為商中期,不知道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落在了你的手裡。三星堆的青銅雕像群是受人頂禮膜拜的權威、偶像,既象徵著天神、地祇、祖先等,也代表著國王及巫師一類世俗領袖或精神領袖。」

  「我這段時間特別研究過三星堆青銅器群,也看了不少資料。《華陽國志。蜀志》中有著這樣的記載:有蜀侯蠶叢,其縱目。蠶叢,即蠶叢氏,是蜀人的先王。而這尊戴著面具的青銅人頭像顯然就是蠶叢,或者是蠶叢的後代……這些文字是蜀人的東巴文字,我略懂一些,上面提到了蜀王,也提到了祭天等文字。」

  「我又找到了一篇蜀人祭祀時的文字範本,又使用定位法,從青銅人頭像上面提取足夠清晰的文字,然後鑲嵌進祭祀文本裡面,兩兩對照,發現兩者的文字大意和位置完全吻合。所以,我就知道這上面紋的其實是一篇蜀王祭天的文字,而我手頭上又有其它的範本,便將整篇範本全部都摹繪上去,一字未錯,一格不差。」

  「也就是說,你這段時間不僅僅在幫我修青銅人頭,還在查找這青銅人頭上面的銘文資料?」林初一出聲問道。

  「是的。」江來點了點頭,說道:「這也屬於修復的一部份。」

  「可是,那樣太辛苦了啊。你應該告訴我需要哪些資料,由我來幫你查找出來……」

  「你不專業。」江來說道。

  「……」

  「你準備甚麼時候啟動?」江來看著林初一,出聲問道。

  「越快越好。」林初一表情堅定的說道。

  餌做好了,是時候丟進池塘喂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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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09:33 |只看該作者
第192章 庸俗!

  林初一回到辦公室,剛剛坐下喝了口茶,秘書小和就推門走了進來。

  「老闆,林秋先生想要見您。」小和出聲說道。

  林秋進入公司之後,並沒有實際性的職務。叫「林董」不太適合,直呼其名不夠尊重,所以小和就在他的名字後面加一個「先生」。這樣既顯得尊重,又有些疏遠,也是在告訴老闆……在我這裡,他永遠都是一個外人。

  林初一抬頭看向小和,問道:「你們都是這麼稱呼他的?」

  「是的。」小和點了點頭,說道:「有叫林董的,還有人私下去找林董彙報工作的……不過那都是極少數。」

  林初一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雖然這次爭權失敗,但是林秋終究是尚美集團最大的股東,也是比自己更加「正統」的繼承者。現在自己在打理公司,但是有朝一日終究是要放權的。有些人的心思比較活絡,提前過去打好招呼,攀上關係,等到林秋繼任掌權,還不得大力提拔任用?

  不過,這些都是細枝末節的小事兒,只要林秋安安穩穩的呆著,別找茬,別添亂,別影響她的計畫,她就心滿意足了。

  「老闆,要不要讓林秋先生進來?還是……我去對他說你在忙?」小和請示著說道。

  「嗯?」林初一想了想,說道:「讓他進來吧。」

  「好的老闆。」小和轉身離開。

  很快的,林秋就敲門走了進來。

  「姐姐,是不是打擾到你工作了?」林秋笑嘻嘻的問道。

  看到林秋這幅表情,林初一有片刻的恍神。

  以前林秋就喜歡這樣和自己打招呼,嘻皮笑臉的,沒有正形,卻又讓人覺得親近。姐弟之間,不就應該這樣相處嗎?

  可是,自從父親離開之後,他對待自己的態度就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陰冷、暴戾、沉默寡言,大多數時候卻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面獨處。

  看到林秋這樣的表現,林初一的心裡也高興起來,無論如何,林秋都是自己的弟弟,是自己的親弟弟,就算父親不在了,倘若能夠讓他們姐弟倆的感情恢復到之前的關係狀態,讓他們彼此解開心結,和好如初,也是對母親最大的慰藉。

  「沒有。」林初一笑著說道,徑直走到沙發上面坐下,說道:「坐下說話吧。」

  林秋徑直走到林初一面前坐下,東張西望一番,說道:「姐,我看來看去,還是你的辦公室裝修的最文藝,最有意境。咱爸的辦公室老裡老氣的,我坐在裡面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不像是個老闆,倒像是在裡面打雜的秘書。」

  「怎麼?後悔了?你要是不滿意,我可以和你換一間辦公室。」林初一笑著說道。

  「算了算了。君子不奪人所愛。姐姐這麼年輕時尚,你要是坐在那間辦公室,不是更像老闆的秘書嗎?」林秋笑呵呵的說道。「還是讓我像秘書吧。」

  「怎麼樣?」林初一出聲問道。「這些天太忙了,也沒時間找你聊聊。你在這裡還習慣吧?」

  「不習慣。」林秋搖了搖頭,說道:「上班哪有在家裡自由啊?在家裡想幾點起床就幾點起床,想甚麼時候吃飯就甚麼時候吃飯,有靈感的時候就趴在房間裡畫畫,沒靈感的時候就去參加漫展或者cosplay聚會……上班就不一樣了。工作時間有限制,辦公地點也有限制。不能遲到早退,也不能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如果堅持不住,就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吧。」林初一出聲說道。

  「可是,這不正是爸爸想要看到的嗎?」林秋聲音低沉,說道:「爸爸活著的時候,一直想讓我來公司上班,想要讓我來幫幫他,為姐姐分擔一些工作……可是,那個時候的我太任性,也太自私。只想著自己活得開心,從來不考慮別人的感受。」

  「現在爸爸不在了,我才知道,有些事情必須要自己來承擔責任。我來公司上班,我來公司學習,我想,終有一日,我也會成為一個像姐姐一樣優秀的人。那個時候,如果爸爸在天上能夠看到的話,他一定會笑得很開心。」

  林初一心情沉重,弟弟終究是長大了,懂事了。如果是爸爸活著的時候看到這一切,那該多好啊?

  「你好好學吧,有甚麼不懂的地方可以來問我。」林初一出聲說道:「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先去策展部去實習。那是我進入公司之後父親為我安排的第一份工作。」

  「我願意。」林秋高興的說道:「姐姐,我來就是要和你商量這件事情。我整天在辦公室坐著,甚麼都看不到,甚麼都學不到,就算有人主動跑去彙報工作,那也是一些別有用心的傢伙,我已經把名單帶過來了,這些人是萬萬重用不得的……如果能夠進入策展部去實習,和姐姐一樣一步一個腳印,腳踏實地的從底層做起,這對我來說也是一次非常好的鍛煉機會。」

  「你能這麼想,實在是太好了。」林初一笑著說道。

  「姐姐,那就這麼說定了?」林秋問道。

  「我會替你安排好的。」林初一點頭說道。

  「謝謝姐姐。」林秋高興的說道:「姐,策展部最近有甚麼重要的展覽嗎?」

  「有的。」林初一看向林秋,笑著說道:「我正在籌備一場「王者榮耀」的青銅展,到時候你也可以進入這個策劃組跟著學習。」

  林秋的臉上洋溢著笑意,說道:「姐姐,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目送著林秋的身影離開,林初一臉上的笑容卻漸漸斂去。

  她轉過身體看向窗外,一抹冰冷的光線透過落地大窗照射進來。

  冬天又到了!

  -------

  隨著江來的名氣越來越大,煩惱也就越來越多。

  譬如現在。

  每當他到碧海大學的古籍修復室修書的時候,以前門可羅雀的修復室門口都會擠滿了前來圍觀的學生。他們對著修復室指指點點,唧唧碴碴的討論著,一幅粉絲應援的狂熱模樣。就差從包包裡摸出「江來我愛你」、「江來你最帥」、「不是江來就是將就」之類的閃光小牌牌了。

  江來仔細思考過主個問題,他們之所以視自己為偶像,一是因為自己的技術,二是因為自己的顏值。很多流量明星只是長得好看,就能夠讓粉絲們瘋狂尖叫。自己不僅僅長得好看,而且會古董修復……聽起來就是很高大上的職業,這樣集才華與美貌與一身的美男子,她們憑甚麼不喜歡自己?

  所以,江來心安理得的享受著他們的崇拜。

  玲瓏為了這事兒還特意找江來談過,她擔心這些粉絲的到來會擾亂江來大師的工作心情和修復計畫。如果江來同意的話,她可以讓人將樓層進行封閉,這樣的話,學生們就沒辦法通過圖書館進入古籍修復室了。

  江來不同意!

  江來語重心長的對玲瓏說道:「學生喜歡古籍修復,喜歡古籍修復的老師們,這是多好的事情?玲瓏老師也是業界資深從業人員,我們國家的古籍修復狀況你又不是不清楚。我們現在最緊缺的是甚麼?人才,古籍修復人才。如果這些每天來圍觀的學生當中能夠出現一個兩個修復人才,那對我們整個修復事業是多大的助力?」

  「可是,他們主要是來看江老師……」

  「只要能夠讓他們發自內心的喜歡古籍修復,願意投身進來從事古籍修復的學習和工作,我讓他們看一看又怎麼了?我又不是不好看,是不是?」

  「……」

  「我有這麼小心眼兒嗎?我連這點兒犧牲都做不到?我一個做文物鑒定和修復的,我要那麼多粉絲有甚麼用?可是,我還是願意和年輕人接觸,願意被他們喜歡著……因為只有他們喜歡我,才會願意聽我在說些甚麼。當他們願意聽我說話,就會知道,我在向他們傳達的是文物保護傳承的義務和責任……他們願意信任我,願意跟隨我,這就是榜樣的力量。」

  「我明白了。」玲瓏很容易就被江來給說服了。

  「明白甚麼?」江來問道。

  「明白江老師喜歡這種被眾星捧月的感覺。」

  江來怒不可遏,說道:「庸俗。」

  當然,不管玲瓏有沒有明白,至少她沒有把進入古籍修復室的通道給堵死,也沒有阻止那些學生排列在大門兩邊等待著下班或者偶爾出來休息打轉的江來。甚至她還別出心裁的想到了一個考核標準,只要門外的學生能夠現場回答她提出來的幾個修復小知識,就可以在她的邀請下進入古籍修復室參觀或者近距離觀摩偶像江來的工作狀態……

  那些學生們為了得到進入古籍修復室的機會,更確切的說是為了和偶像近距離接觸,他們開始去閱讀修復書籍或者瞭解一些古董知識……越讀越是喜歡,越涉獵就越是沉迷。竟然當真有不少學生開始向學校申請,能否轉入文物修復專業或者進入古籍修復室實習,學習專業的文物修復知識。

  江來主修的那本《天工開物》已經修復完成,因為那部大部頭耗費了他太多的時間和心血,所想他想稍微休息一段時間,所以這段時間都在修復那些《敦煌寫經》。從中擇選一些自己喜歡的,而且又損壞嚴重,必須要自己親自出手才能讓其煥發生機的文本進行修復。

  如往常一般,到了下班時間,江來和修復室的幾位老師們打了聲招呼後,提著自己的修復包就準備回家。

  他對著還苦苦守護在修復室門口的幾個女學生揮了揮手,說道:「都回去吧,我也要下班了。」

  「江老師你好帥哦。」

  「江老師再見。」

  「江老師明天見。」

  ------

  江來趕緊轉身,提醒說道:「明天禮拜六,我在家休息。」

  女學生們便笑成一團。

  「江來。」雲成之拉開辦公室門,招了招手,就像是一頭準備拐騙小白兔地大灰狼似的,笑呵呵的說道:「來我辦公室一趟。」

  江來走進雲成之的辦公室,問道:「師伯,你找我有事?」

  「坐。坐下說話。」雲成之笑呵呵的說道。

  江來看了一眼雲成之的笑臉,說道:「你是不是有事求我?」

  雲成之一愣,說道:「這是怎麼說話的來著?我找你說說話,就是有事要求你嗎?」

  「沒事求我,你不會笑成這樣。」江來說道。

  「……是有這麼一樁事情。我有一個朋友,手裡有一本古籍,想請你幫忙修復一下。」雲成之一臉難為情的說道。

  顯然,張嘴向師侄說這樣的話確實挺難為情的。

  「你自己也是修復師,為甚麼他不找你?」江來問道。

  「……因為我工作比較繁忙,而且修復的速度也比較忙……你們年輕人眼明手快的,幹活利索。」雲成之又有種面紅耳赤腦袋發懵的感覺了,就像是食物中毒了一般.......奇怪,剛才還好好的,沒吃過甚麼東西啊?就是坐在這裡和江來說了幾句話而已。

  「找我的人從來都不是因為我幹活利索。」江來說道:「是因為我比別人做的好。」

  「……」

  「是私人修復嗎?」江來問道。

  「是的。我的朋友,他是一位很有名氣的收藏家。」雲成之笑呵呵的說道。

  「沒問題。」江來說道。

  「你答應了?」雲成之激動的問道,沒想到自己的這個小師侄這麼給面子。原本以為他不太好說話,自己讓他過來的時候還很是忐忑了一番。

  「要收錢。」江來說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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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我確實是個天才!

  民間流傳一句老話叫做:窮人買黃金,富人藏古董。

  家裡藏有珍籍善本,而且能夠請動雲成之這個老頭子出面說情的人自然不會缺錢,這從對方派來接人的阿爾法商務車就可以看出來。

  車子在一幢古色古香的小樓前停了下來,聽到外面的汽車響聲,從裡面迎出來一個身穿便裝拄著拐杖看起來腿腳不太靈活的老人,還有一個身穿白色毛衣黑色長褲的少女在旁邊攙扶著老人的胳膊,或許是因為室外寒冷的緣故,她的身體微微縮起,露出一幅極其不耐煩的模樣。

  「成之。」老人看到下車的雲成之,主動上前和雲成之打著招呼。聲音爽朗,看起來和他孱弱的身體狀態不成正比。

  「老董。」雲成之上前握住老人的手,責怪的說道:「你的身體不好,跑出來吹風做甚麼?咱們多少年的老朋友了,還在乎這些虛禮?」

  「禮不可廢。」老董笑呵呵的說道:「等到我實在爬不起來了,那就真沒辦法出門接你了。」

  又將視線轉移到了江來臉上,問道:「這位就是你經常掛在嘴邊的天才小師侄吧?」

  「是我。」江來點了點頭,一幅「你們很有眼光」的高冷模樣。

  「還天才呢?」旁邊的少女翻了個白眼,說道:「哪有人厚著臉皮承認自己是天才的?」

  「承認自己是天才為甚麼需要厚著臉皮?」江來反問。「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你……」白衣少女顯然低估了江來的「無恥」,氣怒之下,竟然不知道應該如何反駁。

  「你用微博嗎?」江來看著白衣少女,問道。

  「用啊。怎麼了?」

  「你去搜一下我的名字「江來」,我現在有一百零九萬四千三百二十一個粉絲了。」江來說道:「文物鑒定和修復類別,我的粉絲是最多的。」

  「……這只能證明你的粉絲多,和你是不是天才有甚麼關係?再說,那些做直播賣貨的網紅都比你粉絲多呢,難道他們都是天才?」

  「我的意思是說,你搜到了我的帳號,點擊關注,你就會成為我第一百零九萬四千三百二十二個粉絲。只要你關注了我,就會看到我每次發佈的微博內容……你能夠學到很多古董和文物知識。」

  「我才不喜歡古董知識呢。」白衣少女一臉不屑的模樣,說道:「我就想不明白了,幾本破書有甚麼好寶貝的。還要專門找人來修……可別被人給騙了。」

  「小七,怎麼和貴客說話呢?」老人出聲呵斥,但是臉上卻仍然洋溢著寵愛的笑意,說道:「我這個小孫女啊,從小被我寵壞了。說話沒輕沒重的,小江還請不要責怪。」

  「沒關係。」江來灑脫的擺了擺手,說道:「反正我和她也不熟,她氣不著我。」

  「……」

  董育林抬頭看了一眼雲成之,心想,你這小師侄也被寵壞了?說話也這麼的沒輕沒重?

  雲成之知道老友眼神裡面所蘊含的深意,江來的這種說話方式他早就領略多次了,自己也招架不住。非到迫不得已的時候,他也是不敢輕易把江來拉到辦公室聊天敘舊的……太傷身體了。

  「少年天性,這不是挺好嗎?」雲成之看到場面實在太尷尬了,笑呵呵的打著圓場,說道:「要是到了咱們這個年紀,怕是銳氣盡失,再也說不出來這種話了。」

  「那可說不定。」江來說道。「做人要從一而終。」

  「……」雲成之狠狠地瞪了江來一眼,心想,你小子是來給我拆臺的嗎?

  「哈哈哈……」董育林也不知道如何接茬,只得轉移話題,說道:「外面風大,快進屋說話。」

  「對,進屋進屋。」雲成之笑呵呵的說道,一把抓住江來的胳膊跟在董育林的身後走進小樓,生怕江來要跑了一般。

  小七很是兇惡的剜了江來一眼,挽著爺爺的手走在了前面。

  「你看到沒有?」江來問道。

  「看到甚麼?」

  「他對我翻白眼。」江來說道。

  「那又怎麼了?」雲成之揪緊江來的胳膊,生怕他走了的模樣。

  「得加錢。」江來說道。

  「這都要加錢?」

  「是的。」江來說道:「她的態度不好,影響了我的工作情緒,得加錢。」

  「……」

  董育林邀請眾人在客廳就坐,等到阿姨為大家奉上香茶後,出聲說道:「這次邀請成之和江先生過來,其實是為了救我一本詩集。」

  之前還稱江來為「小江」,以晚輩來看待。一番交談之後,就改口稱其為「江先生」。一下子就顯得生分了許多。

  雲成之點了點頭,說道:「能夠讓老董如此愛惜,這詩集一定極其珍貴。」

  「貴倒不至於,就卻是本人的心愛之物。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千金難買心頭好。喜歡的東西,就是價格再便宜,也不忍心它有絲毫的損壞。成之,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是這個理。」雲成之笑著說道:「詩集在哪裡?先請出來讓我們看看破壞到甚麼程度了?」

  「小七,去取詩集過來。」董育林出聲說道。

  「不用了。」江來出聲阻止,說道:「我想董先生既然喜歡收藏,一定有自己的藏書室。不如我們就去藏書室去拜訪這本詩集吧。如果貿然把詩集取出來,環境變化、溫度差異、燈光照射等問題……有可能加重詩集的破損程度。而且,這種損壞是不可逆的,就算你們花大價錢把我請來了……也是修不好的。」

  小七一臉詫異的看向江來,問道:「你修書還要錢?」

  「當然。」江來理所當然的模樣,說道:「你出去吃碗白米飯還要給錢呢,修書為甚麼不需要付錢?」

  「可是……你不是雲伯伯的師侄嗎?」小七出聲問道。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在你說我是騙子的時候,我才沒有立即轉身離開。」江來說道。

  「喲,還挺給面子的嘛。」

  「不是。」江來擺了擺手,說道:「主要是想留下來向你證明,我確實是個天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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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09:54 |只看該作者
第194章 實在沒辦法更快了!

  看到老友用詢問的眼神看向自己,雲成之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假如腳下不是大理石地板的話。

  「老董,還沒來得及和你說這件事情。」雲成之一臉尷尬,他是個手藝人,是一個藝術創作者。手藝人是恥于和人談錢的,更何況是自己的多年朋友?「我這個師侄……他的想法比較獨特,行事也比較個性。和我們這些老傢伙……完全不是一個路子。」

  董育林實在不願意讓老友陷入這種尷尬無地自容的境地,爽快的說道:「年輕人有想法才是好事。」

  董育林看向江來,說道:「江先生,實不相瞞,我對您是久仰大名,所以才厚著臉皮讓成之把你給請過來。作家有潤筆,畫家有潤格,修復師豈能沒有報酬?」

  「是的。」江來對董育林大生好感,說道:「修復師也是需要吃飯的。」

  「是這個理。剛才江先生不是說過了嗎?出門吃碗白米飯都需要付錢,更何況是你們這些靠手藝吃飯的國手?」董育林放下手裡的茶杯,說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剛才江先生的話點醒了我,我們是不能貿然把詩集給捧到這外面來。環境和溫差的不同,會對那些古籍形成不可逆轉的傷害……麻煩幾位受個累,跟我一起去藏書室走一趟?」

  「理應如此。」雲成之笑著說道。

  「爺爺,你腿腳不方便……」小七還想再勸。

  「沒事。幾步路而已,不礙事。」董育林擺手說道。

  小七無奈,只得上前攙扶著爺爺的胳膊,小聲說道:「爺爺,那個傢伙一看就不是甚麼好人,不要他說甚麼你就信甚麼……他哪裡能懂修書啊?不如直接讓雲爺爺給修了。」

  「小七啊,不要以貌取人。」董育林出聲勸誡,說道:「江來是有大本事的人。」

  「哼,我才不信呢。」

  「在對一個人下定義之前,最好先做一些基本功。你啊,只要稍微向你表姐打聽一下,就知道江來是甚麼來頭了。」董育林出聲說道。「好了,別耍小孩子脾氣了,走在前面打開藏書室吧。」

  藏書室在地下一層,當江來抬腳邁進去之後,頓時有種不虛此行的驚歎。

  藏書室極大,占地有數百平方。一排排的書架上面擺滿了密密麻麻的古籍珍典,隨手抽出一本,就有一種「原來你也在這裡」的驚喜感。

  藏書室裡面有溫控設備和光照設備,不受外界因素的影響,為這些書籍提供了最適合的生存環境。

  「江先生,這藏書室還入得了眼吧?」董育林喜愛古書,更喜歡收藏古書。有書難以炫耀猶如終日錦衣夜行,實在憋悶的難受。這也是他能夠和雲成之成為多年好友的原因,因為雲成之也同樣的喜歡古書,而且有審美眼光和審美格調。他不僅僅喜歡,還能夠說出自己為甚麼喜歡……所以,雲成之便成為董育林家裡的常客。

  看到江來眼裡的欣喜表情,董育林便忍不住想要炫耀一番。這個年輕人也是懂書的,而且那眼裡的狂熱也是愛書的……同道中人啊。

  「非常不錯。」江來倒是不吝讚美之詞,說道:「論私人藏書之豐,碧海當屬董先生為第一人。」

  「哈哈哈,不敢當不敢當。」董育林連連擺手,嘴裡說著客氣的話,卻又情不自禁的問道:「江來小友還知道誰家的藏書也如此豐富?」

  江來笑而不語。

  有些人喜歡炫耀,有些人喜歡低調。

  他受邀而去,在主人沒有允許的情況下,他便得替主人保密。

  董育林看到江來笑而不答,對他更是欣賞。若是這個年輕人滿嘴的跑火車,別人的私情密事張嘴就來,那麼,反而不可相信了。他能夠說出別人家的家事,就不會把自己家的情況給說出去?

  邀請江來雲成之在閱讀室就坐,董育林這才讓小七過去捧來一個木頭盒子。

  「江來小友,書籍就在盒子裡面。」

  江來接過盒子看了一眼,說道:「趕緊把這盒子丟掉吧。」

  「你說丟就丟啊?你知道這盒子多珍貴嗎?」小七原本就對江來不喜,聽到他說要丟掉木頭盒子,更是怒火中燒,發場發飆。

  江來瞥了小七一眼,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木頭盒子是你找來的吧?」

  「憑甚麼要告訴你?」

  董育林點了點頭,說道:「江來小友慧眼如炬,因為我時常閱讀此詩集,擔心受損,便讓小七找了個盒子盛放。」

  「難怪如此。」江來看向小七,問道:「有放大鏡嗎?」

  「要放大鏡做甚麼?」小七反問著說道。

  江來索性也不問了,直接打開自己隨身攜帶的箱子,從裡面取出一個放大鏡遞給小七,說道:「你自己看看。」

  「看甚麼?」

  「看盒子。」

  「盒子有甚麼好看的?」

  「仔細看看。」江來提醒說道:「看盒子內側。」

  小七看到江來如此篤定,心生疑惑,便接過放大鏡朝著盒子內側看了一番。

  「甚麼也沒有。」小七摘下放大鏡。

  「仔細看看。」

  小七再次舉著放大鏡觀察了一陣,然後臉色變得難堪起來。

  「怎麼了?發生了甚麼事情?」董育林出聲問道。

  「爺爺,對不起……」小七面露愧色,說道:「都怪我粗心大意……這盒子生蟲了。」

  「生蟲?」董育林臉色難堪,接過放大鏡看了一番,果然在盒子內側看到有不少蟲眼。「這詩集……是被蟲咬了?」

  「是的。」江來點了點頭,說道:「有一些盒子雖然做過防蟲防腐處理,但是如果以前的工序不合理,或者工匠偷懶的話,怕是還是會腐朽生蟲。這位小姐做事粗心大意,隨意取了一個生了蟲子的盒子來裝書籍……那些蟲子看到有新鮮食物,自然要忍不住爬過去品嘗一番。」

  江來取過書籍用放大鏡仔細觀察一番,說道:「還在書籍裡面產卵了。」

  「嘔……」

  小七胃裡泛酸,想到自己時常把它捧在手裡就覺得噁心。

  「江來小友,這詩集還能修嗎?」董育林出聲問道。

  「當然可以。」江來說道。「蟲卵的話,用紫光照一照就死了。至於被蟲咬的地方,則需要進行修補……」

  「太好了。價錢不是問題,我只想知道修復起來需要多少時間?」董育林高興的問道。

  江來打開詩集翻看過一陣,說道:「三個時辰。」

  「……」

  「我需要處理蟲眼和根據書病的情況托表點鑲……實在沒辦法更快了。」江來出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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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10:10 |只看該作者
第195章 魚玄機!

  即要除蟲,還要翻新,總共只要了三個小時的時間……你找兩個家政阿姨打掃一下房子,怕是也得三個小時起步吧?

  修書能和打掃房子是一回事兒嗎?

  這是技術,也是藝術。是需要巧之又巧,慎之又慎的高難度活計。

  也只有自己才有這樣高明的修復技巧和十幾年修書歷程養成的超一流速度。換作其它人,怕是得修上十天半個月的,而且做工遠不如自己仔細精巧。都已經這樣了,他們看起來還很不滿意的樣子?

  這麼一細想起來,江來的心情就有些不太愉快了。

  得加錢!

  「江來小友,我不是這個意思。」董育林知道江來誤會了自己的意思,趕緊解釋著說道:「我是感歎這速度太快了。我以為修好這樣一本書,多則一個月,少則十天八天……我以前也請人過來修過書,他們的修復速度就是如此。沒想到在江來小友這裡,只需要三個小時的時間。這速度……實在是讓人歎為觀止啊。」

  「那是他們。」江來一臉冷傲,出聲說道:「有些修復師缺少活計,好不容易接到一個項目,就在這一本書上面拼命的下功夫,磨時間……就好像耗費的時間越多,這活就做的越好,自己的工作也就越專業一樣。我有很多事情要做,實在沒辦法在你這一本書上面耗費十天半個月的時間。所以,三個小時是我能夠給予它的極限。」

  有些人的時間比書值錢,有些書比人的時間值錢。要看是甚麼人,也要看是甚麼書。

  江來覺得自己的時間特別值錢,他還有大量的古董要鑒定,文物要修復,林初一要陪伴……所以,他不可能在這本書上面浪費太多的時間。

  「修完了是一回事兒,修好了是另外一回事兒。」小七在旁邊接腔,對江來的每一句話都充滿質疑,反駁說道:「就像是廚師煲湯一樣,三十分鐘能煲一道湯,三個小時也能夠煲一道湯,但是,三十分鐘煲的湯能夠和三個小時煲的湯相提並論嗎?味道怕是也要天差地別吧?」

  「不一定。」江來說道:「要看廚師的水準。好的廚師半個小時就能夠煲出一道靚湯,差的廚師用三天時間煲的湯也難以下嚥。」

  「你……」

  「我是好廚師。」江來說道。

  「好了好了。」董育林阻止兩個年輕人口舌上的爭鋒,說道:「江來小友,那我就把這本詩集交付到你手上了。」

  「沒問題。」江來爽快的答應了。

  「江來小友,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既然不情,那就不要請了。」江來說道:「你說的尷尬,我拒絕也為難。」

  「……」

  雲成之恨不得把這小子給掐死,說道:「江來,老董是師伯多年好友,是你的長輩,你先聽他把話說完……」

  「那你說吧。」江來看向董育林,說道:「你的請求太過分,我還是會拒絕你的。」

  「……是這樣的,成之在我面前把你的修復技巧吹噓的神乎其技,所以,我想近距離的觀摩一番。不知道在江來小友修復書籍的時候,我們是否有這個榮幸能夠在現場旁觀?」

  「你有這個榮幸。」江來點了點頭,說道:「小事一樁,我同意了。」

  「謝謝江來小友。」董育林笑呵呵的說道。

  小七實在受不了江來這幅「不可一世」的醜惡嘴臉,生氣的說道:「爺爺,你求他做甚麼?他不同意就算了,不就是修本破書嘛,有甚麼好看的?」

  「小七,你不懂。」董育林搖了搖頭,說道:「讀詩現美,觀人修書是也是賞美。現在,能夠把書給修好的人可不多嘍。」

  「哼,我就不覺得有甚麼稀奇的。」小七一臉不屑。

  「長輩說話,小孩子不要插嘴。」江來出聲說道。

  「你說甚麼?你是誰的長輩?你說誰是小孩子呢?」

  江來指著雲成之,問道:「你叫他甚麼?」

  「雲爺爺。」

  「他是我師伯。」江來說道。

  「……」

  「好了好了,把詩集交給江來吧。」董育林實在不忍心看到自己這個嬌縱蠻橫的小孫女在江來面前吃癟,說道:「咱們就靜觀江來小友施展絕技,讓這本被蟲所害的詩集重煥新生。」

  「哼。」小七又重重的冷哼一聲。

  江來這才把詩集從盒子裡面取了出來,這是一本宋朝的鋪刻本《唐女郎魚玄機詩》。

  魚玄機是一個奇人,性聰慧,有才思,好讀書,尤工詩。與李冶、薛濤、劉采春並稱唐代四大女詩人。與那個寫「過盡千帆皆不是」的花間派鼻祖溫庭筠為忘年交,唱和甚多。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才貌雙絕的女人,卻補闕李億妾,以李妻不能容,進長安鹹宜觀出家為女道士。更糟糕的是,還被京兆尹溫璋以打死婢女之罪名處死。

  儘管魚玄機名傳千古,但因其非官宦顯要,正史官文終不能留下片紙隻字,其生平傳記資料散見於晚唐皇甫枚《三水小牘》、宋初孫光憲《北夢瑣言》、元代辛文房《唐才子傳》等書。

  在那樣一個時代,對女性是何其的不公,又何其的薄情?

  江來手裡捧著的這本薄薄的小冊子,就是千百年前那個驚才絕豔的妙女子留傳下來的詩作。因為是鋪刻本,並非魚玄機手書,或者是溫庭筠這樣的大家手筆,所以收藏價值並不是太高。可是,這本書卻繼承著那個女子的才華和作品,以詩見情,以詩見性,通過這些詩作能夠瞭解她是甚麼樣的一個人……它的文學價值又是極高的。

  那句直至今日仍膾炙人口被無數少女奉為圭臬的「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便是出自於她的詩作。

  江來輕輕歎息,說道:「若在今世,當為摯友。」

  「江來小友也喜歡魚玄機?」董育林對江來大有好感,出聲詢問。

  江來搖頭,說道:「她的詩我讀的不多,但是卻對她的人生極為同情。有一件事情讓我記憶深刻,魚玄機登崇真觀南樓,睹新進士題名,賦詩曰:雲峰滿目放春情,歷歷銀鉤指下生。自恨羅衣掩詩句,舉頭空羨榜中名。」

  「在這首詩裡,魚玄機把自己的志向和女子生而艱難的生存環境表現的淋漓盡致,恨只恨自己的女子身份掩蓋了詩文才華,只能抬頭空自羨慕那金榜上的進士題名。現在的女人可以入學,可以讀書,可以金榜題名,能夠暢所欲言的發表自己的觀點……」

  江來瞥了一眼聽得癡迷的小七,說道:「還可以無禮罵人,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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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10:21 |只看該作者
第196章 得加錢!

  網上有一句爛俗的話:一個人的氣質,藏著你讀過的書,走過的路,愛過的人,喝過的酒。

  哦,「喝過的酒」是筆者後加上去的。

  既然愛過了人,又怎麼可能缺少了「酒」?不管是喜悅的酒還是憂愁的酒,是發生爭執時的氣悶之酒還是分手時的那杯斷腸之酒,終究都是要和酒打交道的。

  酒能助興,讓高興更加高興。酒也能解憂,一醉解千愁。

  因為某些原因,小七一直對江來懷有深深的敵意。所以,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極其不喜。聽到他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話語時,對他更是厭惡……見過狂妄的,沒見過這麼狂妄的。江來的存在簡直刷新了她的三觀和對這個世界的男人認知。

  她把江來對自己的「倨傲」當成了典型的「沙豬主義」,是對女性的藐視和不尊重,她一定要對其進行堅決打擊。

  可是,當江來小心翼翼的捧著那本《唐女郎魚玄機詩》詩集,以充滿同情和憐惜的口吻誦出魚玄機的那首自憫詩時,卻又給人一種溫文爾雅良善多情的古君子之風。

  他懂詩,還懂女人。這樣的男人在這樣的時代已經不多見了吧?

  她身邊環繞的那些男人,不乏卓越多才之輩。讓他們說出魚玄機的名字,或許這不是甚麼困難的事情。但是,讓他們隨口就誦出魚玄機的詩作,怕就是強人所難了。

  江來並不像是他表面上看起來那般的「縱然生得好皮囊,腹內原來草莽」。

  可是,接下來江來那句話就讓她很不樂意了。

  「你說誰呢?誰無禮罵人了?」小七反擊說道。

  雖然江來沒有提過她的名字,但是那嫌棄的眼神已經表達了很多東西。

  「小七,讓江先生工作。」董育林嚴厲的看了小七一眼,出聲喝止。

  「哼!」小七不敢反駁爺爺的話,只得把一團悶氣憋在心裡。

  江來沒有理會小七的情緒,小七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小七啊。憑甚麼讓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喜歡自己呢?這不公平。

  像這種規模的藏書室裡面都配備有專業的修復間,修復間裡面存有一整套的修復工具。

  江來打量過一番,沒有用他們的修復設備。而是打開了自己隨身攜帶的工具箱,這是他吃飯的家什,出門在外都是會帶在身上的。

  而且,自己的工具就像是相處多年的老朋友,用著趁手。俠客的劍,詩人的筆,王二麻子的磨刀石,都是不可以隨意替代的。

  江來端坐在修復桌前,仔細的將書頁一頁頁的翻看,從頭到尾把整本詩集給翻閱一遍。這樣可以檢查到書籍中間是否有沾頁或者卷邊,蟲噬或者黴斑,做到對整本詩集的損壞情況有一個清晰的瞭解。知已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方便接下來進行第二步的修復工作。

  第一遍翻頁的時候極其緩慢小心,第二遍翻閱時就迅速很多。兩遍翻完,江來對整本詩集的大致情況有了一個清晰的瞭解。

  這本書最重要的問題就是蟲噬之後留下的破洞以及屍斑,所以,只需要將這兩個主要問題解決就好了。至於其它的損壞,那都是順手而為的小程式。

  江來先用鑷子,把詩集上的繩子給小心翼翼的摘了下來,把書籍給拆散開來,然後擰開紫外線殺菌燈,將那些書頁一頁頁的給舉到殺菌燈下面進行殺菌滅蟲。

  哢啪哢啪……

  紙張乍一接觸紫外線,就立即發出細微的「哢啪」響聲,空氣裡還彌漫著淡淡的肉香味道。

  站在旁邊觀看的小七臉色難堪之極,她知道是因為自己選擇盒子的粗心大意,致使這些書籍生蟲……那些哢啪聲自然是菌蟲被紫外線殺死時發出來的聲響。

  江來做的很仔細,也很認真。將紙張一寸寸的在紫外線光照下映照一遍,完事之後再翻頁,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

  等到把所有的書頁全部消毒殺菌之後,再用毛筆沾上自己之前調製好的漿糊抹在那薄如蠶翼的補紙上面,將那些破爛極其嚴重的蟲洞進行「填補」。這些坑洞若是不進行修補的話,翻看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會撕裂書頁或者加大缺口,使它的破損更加嚴重。

  蟲洞有大有小,補紙便要根據蟲洞的形狀修剪至同樣的大小。小了補不全,大了則難看。差之毫釐,則失之千里。

  只見江來那雙修長纖細的手掌靈動異常,一手握補紙,另外一隻手則揮舞著一把銅制剪刀,剪刀輕巧的轉一個圈圈,一張大小合適恰如其分的補塊便剪好了。

  直到這個時候,小七才知道爺爺為何在央求雲爺爺把這個叫江來的傢伙請來修書了……不說別的,單說剪紙這一項,這份眼力,這份手勁兒,以及那行雲流水般的專業和專注,就不是其它的修復師可以比擬的。

  這個江來,確實和其它的修復師是不一樣的。

  揭濕、去汙、裝訂成冊……二十幾道程式過後,這本詩集的修復工程也終於結束了。

  小七看了看腕上的手錶,發現只用了五個多小時的時間。江來說三個時辰,竟然提前就把一本古詩集給修訂好了。

  江來把裝訂好的詩集交還給董育林,董育林雙手接過,翻看了一番,滿臉激動的說道:「不遇良工,寧存故物。這本詩集我視若珍寶,一直不敢請人來修復……現在遇到了江來小友,是它的造化啊。好,修得好啊。這手藝,這成色,簡直讓人歎為觀止。我相信,江來小友這麼一修復,再保存個百八十年是沒有問題的。難怪成之對自己的小師侄讚不絕口,果然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修復天才。」

  雲成之也跟著大笑,一臉得意的說道:「既然如此,是不是可以放心的把那件寶貝交給江來來動手修復了?」

  「甚麼?」正在收拾工具的江來瞪大眼睛看向雲成之,又看看董育林,這兩個老傢伙,原來讓自己修《唐女郎魚玄機詩》詩集只是一個引子,是對自己的考驗。考驗合格之後,才能夠見到他們真正想要自己修復的東西?

  他們欺騙了自己純粹的感情,玷污了自己幼小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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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10:32 |只看該作者
第197章 心在滴血!

  董育林擔心江來生氣,趕緊上前輕輕拍打著他的肩膀撫慰,說道:「江來小友,並不是我有心想要隱瞞,實在是事關重大,它對我太重要了,我也不敢輕易將其交付他人之手。所以才有了此番考驗,還請多多理解。」

  「你好好說話,別拍我肩膀。」江來說道。「衣服起球了。」

  「……」

  江來倒是沒有真正的生氣,畢竟,修復《唐女郎魚玄機詩》詩集也是要錢的……修甚麼不是修?

  江來無視董育林的表情,好奇的問道:「你想要我修甚麼?」

  以一本鋪刻版的《唐女郎魚玄機詩》詩集來做考題,這董育林也真是夠大手筆的。

  董育林看了小七一眼,說道:「小七,去密庫把那幅畫給取出來。」

  小七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過了一會兒,小七捧著一個長方形盒子回來。

  董育林接過盒子,小心翼翼的放到桌子上,看了江來一眼之後,說道:「江來小友,請自行打開。」

  江來倒是沒有客氣,徑直走到桌邊打開盒子,然後從裡面掏出一幅卷軸。展開卷軸,看到裡面的內容之後,江來便清楚董育林為何如此的小心謹慎行此考驗之事了。

  要是自己有這樣的寶貝,怕是也捨不得輕易交到別人手裡去修復。

  哦,差點兒忘記了,自己就是修復師……

  給人看一眼都捨不得。

  畫面之上,牡丹與竹子從空中倒掛而來,給人極其詭異的視覺衝擊力。石壁兀立,線條尖銳硬朗,並且延伸至畫外,一幅無窮盡的感覺。石壁之下,一塊尖而不穩的石頭上面,蹲立著兩隻醜陋的孔雀。這是江來見過最醜的孔雀,如果不是看到畫卷上面題著的名字,都會讓人把它們認作某種不知名的野鳥。

  畫面上題詩一首:孔雀名花雨竹屏,竹梢強半墨生成。如何了得論三耳,恰是逢春坐二更。

  這是八大山人的《孔雀竹石圖》,而八大山人又是江來最喜愛的畫家之一。

  八大山人是一個人,不是八個人。原名朱耷,是明太祖朱元璋第十七子朱權的九世孫,本是皇家世孫。明亡後削髮為僧,成了亡命之徒。朱耷一生坎坷,作為明宗室後裔,身遭國破亡家之痛,一生不與清王朝合作。他性情孤傲倔強,行為狂怪,常以詩書畫發洩悲憤抑鬱之情。

  八大山人擅書畫,花鳥以水墨寫意為主,形象誇張奇特,筆墨凝煉沉毅,風格雄奇雋永。這幅《孔雀竹石圖》就是他的代表作品之一。

  江來久慕而不得,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卻在這裡遇到了山人真跡。

  看到江來神情亢奮,眼神發亮的捧著畫作仔細觀摩的模樣,董育林一臉驕傲的說道:「江來小友,此畫如何?」

  「妙不可言。」江來出聲說道。

  「小友也喜歡八大山人?」

  「神交已久。」

  「哦。」董育林看了雲成之一眼,心想這小子不會吹牛吧?你懂魚玄機也就罷了,畢竟少年多情,又有獵奇心理,對於魚玄機這樣的奇女子多一些關注和瞭解也是應當。但是八大山人你也懂?然後看向畫作問道:「這畫有何奇特之處?還請小友為我解惑。」

  他現在已經不稱江來為「江來小友」了,把名字去掉,只喚「小友」,顯得更加親切,仿若往年交一般。

  江來沒有注意到董育林和雲成之的視線交流,而是神情專注的欣賞著手裡的畫卷,說道:「詩中「三耳」的典故出自《孔叢子》裡所記的「藏三耳」。藏是個奴才,奴才的本性是逢迎拍馬唯命是從,當然,還喜歡告密別人,所以比常人多了一隻耳朵。」

  「看過清宮戲的都知道,清代的那些官員們,帽子後面一般都拖著孔雀尾巴毛做的「翎」,花翎是皇帝特別賞賜方可佩戴。你看看這幅畫,畫中的孔雀尾巴不多不少只有三根,用來影射那些只懂得奉承溜須的官員。」

  「至於這句『恰是逢春坐二更』,更是直截了當的諷刺那些高官小人。當年康熙江南巡行之時,這些官員紛紛來接駕,誠惶誠恐。本來皇帝是五更天才到,他們二更時便早早趕在那裡等著皇帝的到來。那塊不穩的石,暗喻的就是統治階級的江山並不是牢固的。八大山人一生都在和腐朽的清政府做抗爭。」

  「行家一出口,就知有沒有。」董育林感慨萬千,說道:「江來小友果然是博學多才啊。」

  「我本身喜歡八大山人,他的畫作也收藏過兩幅……恰好前幾天看過一本畫冊,上面也著重介紹過這幅《孔雀竹石圖》。」

  董育林瞪大眼睛看向江來,說道:「你說……你手頭上也有八大山人的畫作?」

  「是啊。」江來一臉篤定從容的模樣,說道:「因為喜歡,就買下來了。」

  「…….」

  董育林看向雲成之,想要確定一下江來有沒有在吹牛。畢竟,八大山人的畫作價值不菲,有幾幅畫更是有錢也不見得能夠買到。因為他的畫極其特殊,又有很強烈的識別度,粉絲極多,那些藏家們可不會輕易割愛。

  雲成之苦笑不已,說道:「我這個小師侄有錢的很,可不像我們這些窮修書的……他說有兩幅,那就確實有兩幅。這種事情他是不會騙人的。」

  「小友收藏的是哪兩幅?能否借我看上一眼?」

  「不借。」江來乾脆俐落的就拒絕了。

  「你這人怎麼這麼小氣?只是看上一肉而已,難道還能讓你少了一塊肉不成?你現在還捧著我們家收藏的《孔雀竹石圖》呢。」小七看到自己的爺爺被無情拒絕,面子上掛不住,怒聲呵斥江來。

  「第一,是你們求我來看的,不是我主動要來看的。第二,你們之所以讓我來看畫,是因為你們需要我來修畫,我又不需要讓你們幫我修畫。第三,看一眼少不了一塊肉,但是我的心在滴血。所以,不借。」

  「你……」

  「好了好了。」董育林擺手,說道:「江來小友也是性情中人,不借就不借吧。山人的畫作能夠恰好落在小友手裡,也是良緣。」

  「不是恰好落在我手裡,這緣分是我花錢買來的。」江來說道。

  「……」

  江來端詳了一番畫卷,搖頭歎息,說道:「這畫不好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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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
發表於 2020-8-12 00:10:42 |只看該作者
第198章 我也相信我自己!

  看到江來搖頭歎息說修不好,董育林急忙問道:「為甚麼修不好?江來小友,可以加錢。」

  他一直聽江來念叨著「加錢」的話,心想,這不是生意場上的常規操作嘛。所有事情都是千難萬難,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為了加錢。

  如果能夠讓江來這種技術大師來修復他最愛的這幅《孔雀竹石圖》,多花一些錢他是可以接受的。到了他們這個層次這個歲數,不就是活一個「千金難買我樂意」?

  「不是錢的問題。」江來說道:「如果是錢的問題,那就很好解決了。畢竟,我們都不缺錢。」

  「……」董育林心想,你不缺錢,你總給我提錢做甚麼?

  「江來,到底是哪裡不能修,你給詳細說說?我可是在老董這邊打了包票,說只要把畫交到你的手上,就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雲成之很看重董育林這個朋友,更看重江來的個人技術聲譽。當然,也同樣看重自己之前吹出去的「牛皮」。

  他在董育林面前拍著胸膛說無論多嚴重的破損,只要交給他的小師侄,就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現在小師侄卻說這幅畫修不了,這可讓他如何把之前說出去的話給收回來?

  一口唾沫一個釘,手藝人不說謊話。

  畢竟,他們說不好,很容易就被人戳穿。

  「不是技術問題。」江來說道。「是藝術問題。」

  董育林和雲成之一臉懵逼,就連小七也滿臉好奇的看著江來……不是技術問題,是藝術問題,他在說些甚麼?聽起來好深奧的樣子。

  「我就知道你們聽不懂。」江來輕輕歎息。他不喜歡說話,但是身邊太多傻瓜。你不把話說仔細點兒,他們根本就不明白你在表達些甚麼。

  此時此刻,格外的想念林初一。

  江來指著平鋪在桌子上的這幅畫卷,說道:「修好這幅幅,至少需要七個步驟:洗畫芯、揭命紙、托命紙、補洞口、全色、接筆、取畫芯。其它幾道工序都好說,耗費一些功夫就能修好補全。但是,全色和接筆卻是大問題。」

  董育林看向江來,問道:「江來小友,這全色和接筆……是甚麼意思?」

  「全色就是將破洞處失去顏色的地方補好,力求做到畫面統一。真正的高手要做到「四面光」,就是無論你橫看豎看左看右看都看不到他曾經被補過。當然,我就是我說的真正的高手,我全色過的地方,沒有人能夠看出破綻。」

  「接筆就更加困難了,畫面中因為破洞造成的斷筆,修復的時候需要接筆。要求接筆人對畫家的筆法有深入瞭解,知道筆意的來龍去脈,以及這幅畫蘊含的思想和情感。我喜歡八大山人的畫作,但是這並不代表著我有著和他一樣的繪畫技巧和能力。這就是我所說的藝術問題,」

  江來指著畫卷上面的幾處裂縫和洞口,說道:「這幾處裂縫和洞口必須要進行全色和接筆,特別是這幾簇竹子和這隻孔雀的眼睛,我沒有信心能夠模仿好八大山人的筆意和筆力。」

  小七仔細觀摩一番,說道:「看起來也不是很難,不就是寥寥幾筆就能夠完成的工作嘛.……那隻眼睛用毛筆筆尖點一點就好了。」

  「八大山人的作品筆致簡潔,得疏曠之韻,看起來有大篇幅的留白。無論是那竹子還是那隻醜陋的孔雀,都只是寥寥幾筆勾勒而成。可是,八大山人無論畫竹還是畫孔雀,自有氣勢,內含傲骨。只臨摹其形,卻得不到其神。這樣的作品還不如不修。」江來這番話是說與董育林的,至於小七……畫龍點睛的道理她都不懂,還有甚麼好說的?

  整幅畫作之中,眼睛是最難畫出來的。你隨意用毛筆點一個點,還能夠表達出那隻孔雀之前的神態嗎?

  董育林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說道:「世間畫家千萬,八大山人卻只有這獨一個。江來小友說的話我極其贊同,臨其形易,入其神難。八大山人的作品,確實不是那麼好臨摹模仿的。」

  「所以,我說這幅修不好。」江來說道。「如果前輩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把前面幾步給修補了。」

  「若修就全補,若不修便全不修。」董育林說道:「連你都說修不好,其它人又怎麼能修得好?再說,各個修復師技法不同,習慣也不同。我怕經了多人的手,這幅畫反而更難保持其真其純了。」

  「是這個道理。」江來點頭表示認可。

  「江來小友,就沒有別的解決辦法了嗎?」董育林滿臉期待的看向江來,出聲問道。「說實話,看了你修的魚玄機詩集,我只信你能夠修好這《孔雀竹石圖》。」

  江來想了想,說道:「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甚麼辦法?快說。」董育林激動的問道。

  「讓我把這幅畫帶回去,日日欣賞,夜夜觀摩。或許,我能夠找到靈感,有信心提筆接下這一筆。」江來出聲說道。

  「不行。」小七立即反對。「我爺爺找你借兩幅畫看上一眼都不成,你卻想把我們家的《孔雀竹石圖》帶我去,天下間哪有這樣的好事?」

  「那就沒辦法了。」江來攤手說道。

  董育林稍微猶豫,便大手一揮,說道:「只要江來小友能夠幫我修好這幅《孔雀竹石圖》,大可將它帶回去欣賞。」

  雲成之大吃一驚,他知道董育林對這幅畫是如何的喜愛,說是視若珍寶一點兒也不為過。更何況這幅畫價值連城,就這麼隨手讓人帶回去?

  「老董……」雲成之還想再勸說一番,事關重大,他還是希望老友謹慎一些。萬一到時候出了甚麼問題,對董育林對江來都不是好事。

  「爺爺……」小七就更加不樂意了。你求人家的畫看上一眼都不成,現在卻將自己的傳家寶貝任由別人帶回去……而且是一個頭一回見面的毛頭小子,這不是太兒戲了嗎?

  「沒關係,我相信江來。」董育林豪氣乾雲的說道。

  竟然被人如此信賴,這種感覺真是太美妙了。

  江來大為感動,眼眶發紅,鼻子泛酸,沉吟片刻,擲地有聲的說道:「我也相信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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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12 00:10:56 |只看該作者
第199章 缺根筋!

  沒有人比你更加的瞭解自己。

  一個人連自己都不能相信,又怎麼能奢望獲得別人的信任呢?

  江來不僅僅是對自己人品的肯定,也是在對董育林眼光的肯定。老人家,你沒看錯人。

  果然,聽到江來的話後,董育林臉上露出感激和欣慰的表情,久久的說不出話來。雲成之也在為自己的老朋友感到高興,英雄惜英雄,正當如此。

  至於小七……她的態度沒人在意。

  江來把鋪在桌子上的那幅《孔雀竹石圖》收了起來,重新放進木盒裡面,說道:「那我就把這幅畫帶回去了。」

  董育林點了點頭,眼神依依不捨地盯著裝畫的木頭盒子,問道:「江來小友,大概甚麼時候能夠修好?有沒有一個準頭?」

  江來搖頭,說道:「短則三天,長則三年,靈感這種東西,可沒有一個準頭。」

  董育林對此表示認可,卻說道:「既然如此,那就以三個月為期。如果江來小友把此畫帶回去三個月之後,仍然發現自己沒辦法接筆續意,那此次委託就此結束,此畫歸還。如何?」

  「沒問題。」江來爽快的答應了。

  他知道,董育林這是在擔心長期把這幅畫放到外邊,會出現甚麼變故或者被人占為已有。這樣的擔憂是理所當然的,就算是江來自己……江來自己是不可能把心愛的寶貝收藏託付給別人來保管的。自己瞅一眼都得小心翼翼的躲著人,怎麼可能把它給大大咧咧的送出去?

  他又不傻!

  董育林舉起右手,笑呵呵的說道:「一言為定。」

  江來舉手和他的右手拍擊在一起,說道:「駟馬難追。」

  這表示不立合約,不簽字據,按照古人的「交易」方式,擊掌為盟。

  這種簽約方式不受現代法律的保護,完全靠對彼此的信任以及……運氣。

  江來就聽過這麼一個故事,一個古董收藏家把自己珍愛的董其昌真跡給自己的摯友帶回家賞玩,不簽字據,不立合約,借條都沒有一張。摯友心臟病突發死去,喪事辦完,古董收藏家想要要回收藏品的時候,摯友的兒子卻說完全沒有那回事兒,董其昌畫作是父親多年收藏的作品,怎麼能憑白交出去?

  最後兩家撕破臉皮,打了官司,古董收藏家也仍然沒能要回自己的收藏品……

  「爺爺,你再考慮考慮吧?」小七在旁邊出聲勸道:「這可是你最喜歡的畫啊,就這麼被人拿走了?就算讓他立個字據寫個欠條也成啊……哪能空口白牙的甚麼都沒有?以後他不還了可怎麼辦?」

  「江來不會不還的,他不是那種人。」雲成之趕緊出聲幫江來說話。

  頓了頓,又對董育林說道:「老董,親兄弟還要明算帳呢,生意歸生意,交情歸交情。咱們把交情暫時放到一邊,還是按照正規生意的手續來進行,好吧?要不,簽個合約?你這邊不是之前找人來修過書籍嗎?就按照之前的合約再走一份?」

  「矯情。」董育林豪氣乾雲的模樣,笑呵呵的看著江來,說道:「我相信江來。江來小友,我的眼光不會錯吧?」

  「我值得你的信任。」江來也出聲說道。

  「喲,你們倆個還真是……一個傻大膽,一個厚臉皮。一個敢給,一個還當真敢接。」雲成之被這兩人給搞得沒脾氣,索性也就不說甚麼了。

  只是小七滿臉不甘,好像江來騙了她最寶貝的東西卻又不願意負責一樣。

  「江來小友,這幅《孔雀竹石圖》就拜託你了。現在咱們正事說完,我讓廚房準備了幾道小菜。成之,江來,晚上陪我喝兩杯?我這邊可有三十年的鐵蓋茅臺,那個香嘍……」

  「我沒時間。」江來說道。「我要回家。」

  雲成之正準備答應下來喝鐵蓋茅臺,聽到江邊拒絕之後,趕緊把流到嘴邊的口水吞咽回去,不滿的瞪了江來一眼,說道:「回去回去。我也有點兒事情要處理……」

  「那實在是太遺憾了。」董育林出聲說道。「咱們就約下次吧。成之,我這鐵蓋茅臺給你留著。好酒還是要酬知己才夠味。」

  「謝謝老董。那我們就不打擾了。」雲成之出聲說道。

  「我讓車送你。」董育林出聲說道。

  來的時候是董家派車去接,回去的時候自然要董家派車相送。

  不然的話,這師侄倆人還當真沒辦法走出這空曠繁雜的山區別墅……

  坐進車子裡面之後,雲成之看著江來懷裡抱著的畫盒,說道:「江來,這是八大山人的作品,是老董最喜歡也最寶貝的,平時都不肯輕易示人,我們這些老朋友想要看上一眼都很困難……你可得好生愛惜啊。」

  「你看不到,會不會是交情還不夠深?」

  「……」

  「我會比他還要愛惜。」江來出聲說道:「他要是懂得愛惜,就不會把畫給毀成這個樣子了。」

  「……」雲成之就想下車了。

  三十年的鐵蓋茅臺他不香嗎?為甚麼要自殺式的和這個混蛋傢伙坐上了同一輛車?他甚麼時候才能夠懂得尊老愛幼的道理啊?甚麼時候能夠……不要總是那麼的戳老人家胸口?

  「你急著回去,是有甚麼事情嗎?」雲成之覺得自己還是要打破沉默。不說話的話,他就一直沉寂在之前的痛苦之中。打破之後……他就可以體會新的痛苦了。

  「是的。」江來說道:「施道諳說今天晚上做驢肉黃麵和火燒,讓我早點回去。回去晚了可就涼了。」

  江來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說道:「現在已經晚了。」

  對著前面的司機喊道:「師父,麻煩開快一點兒……」

  「……」

  江來看到雲成之臉色難看,說道:「師伯,你是不是暈車?」

  「我不暈。」

  「不暈就好。」江來說道:「師伯你忍一忍,一會兒我下車之後,就讓司機送你回去的時候開慢一點兒。」

  「……」

  雲成之氣喘吁吁。這個混蛋傢伙,自己為了他拒絕了鐵蓋茅臺,他竟然沒想過讓自己下車去他家吃一碗驢肉黃麵?

  江來從口袋裡摸出一張銀行卡,說道:「這是董老送我們出門的時候,偷偷塞到我手裡的。應該是修復魚玄機詩集的費用和修復《孔雀竹石圖》的訂金……」

  他把銀行卡放到雲成之的手裡,說道:「現在我把它交給你了。」

  「你給我錢做甚麼?」雲成之趕緊把手裡的銀行卡塞回去,說道:「我有吃有喝的,不要你的錢。」

  「你不缺,但是有人缺。」江來輕輕歎息,說道:「雖然碧海大海每年也往古籍修復室投入一些錢,但還是杯水車薪……最近一段時間,越來越多的學生申請想要轉到我們博物館系,還有不少學生想著到古籍修復室裡面去實習一段時間。這是好事兒,能夠讓年輕人對這件事情好奇,願意探究,那就是第一步的勝利。」

  「整天讓他們在現在的修復室圍觀學習也不現實,會破壞古籍修復室裡面的書籍,也影響修復老師們的工作和專業學生的學習進度。我的想法是再在六樓成立一間「模擬修復室」,只要是對古籍修復有興趣的,願意投身進入這個行業的學生,咱們用一些偽古籍來給他們學習練手……」

  「這樣一來,即不影響本系學生的學習進度,也能夠讓興趣愛好者有機會實際上手操作,加深他們對這一行業的瞭解和專業知識的學習。既然咱們把人給吸引過來了,接下來就是想辦法能留一個是一個,能留兩個是兩個……總不能讓咱們這個行業後繼無人啊。」

  雲成之默默把銀行卡握在掌心,看著江來說道:「我知道,從你來的第一天開始,我就知道你要做甚麼事情。這十幾年來,你不斷的捐錢捐設備。可是,這些還不夠,還是沒辦法培養出更多的古籍修復人才……所以,你親自出手,用自己的個人影響力把那些年輕人,那些年輕學生的眼球給聚攏而來。」

  「我當時還想著,你在國外都低調了那麼多年,拒絕接受任何媒體的報導。你要是想要出名的話,早就世人矚目了。為何回國之後,又是上電視,又是開微博的……後來我知道了,你是想要讓年輕人看到你,喜歡你,你希望能夠和他們打成一片。」

  「你通過讓他們喜歡你的方式,去瞭解你的工作,瞭解你在做的事情。然後帶領他們,帶領這個行業,走向一條更積極健康,也能夠持續發展的道路。江來,你年輕,也有想法。我們這些老傢伙就是想要做些甚麼事情,也不知道應該從哪頭兒著手。就說那個微博吧,我都不知道怎麼用……」

  「很多人知道怎麼用,但是他們沒有粉絲。」江來說道。他打開手機看了一眼關注人數,說道:「但是我有一百二十萬三千六百六十六人。」

  「……」

  「你繼續誇我。」江來說道。他覺得雲成之語重心長的誇人時還挺討人喜歡的。路途漫長,反正大家閑著也是閑著。

  「錢我收下了。」雲成之沒好氣的說道,把銀行卡塞到自己的口袋裡面,說道:「我把錢交給財務,說是你捐過來的。你捐款了這麼多年,碧海大學也應該有所表示了。」

  ……

  看著江來和雲成之上車遠去,小七極其不滿的說道:「爺爺,就這麼讓他把畫抱走了?他要是當真不還了怎麼辦?」

  「怎麼會不還?」董育林笑著說道:「一個手頭上藏著兩幅八大山人作品的年輕人,他會貪我這一幅畫?」

  「這是甚麼歪理?難道他有了兩幅,就不想再有第三幅了?女人有了兩個包包,還想要第三個、第四個包包呢。以前不是你經常在我耳邊說,人的貪婪是難以滿足的嘛。」

  董育林輕輕搖頭,一臉溺愛的看著小七,說道:「江來在國際上大有名氣,在國內也越來越被主流的聲音認可……他不缺畫,更不缺錢。他要做的事情,不是這幅畫和這點兒錢就能夠收買的。」

  「那他缺甚麼?」小七問道。

  董育林沉吟片刻,笑著說道:「他甚麼都不缺。這麼一想,這個年輕人簡直活得令人嫉妒啊。」

  「他缺根筋。」小七氣呼呼的說道。

  說完之後,她又「撲嗤」一聲,被自己的這種說法給逗得樂了起來。

  「笑甚麼呢?這麼開心?」一個輕柔的女人聲音突然間在身後響起。

  「呀,表姐,你甚麼時候回來的?」小七聽到身後的聲音,立即轉身朝著身後的長髮女人撲了過去。顯然,倆人的關係看起來極其親近。

  「在你們進入藏書室的時候。」女人笑著說道。「怎麼樣?和那個江來聊得還不錯吧?」

  「總算是見識到你說的那個江來了。實在是討厭死了。以前你們總說我情商低,說話不過腦子。這個江來簡直沒有情商嘛。」小七一臉抱怨的說道。「你不知道,他說話比我說話刻薄多了。」

  「哪有人說你情商低?只是說你單純可愛……」長髮女人捏了捏小七的鼻子,轉身看向董育林,問道:「爺爺,你怎麼看待這個人?」

  「人是好人,手藝也是好手藝。」董育林出聲說道。

  「是啊。人是好人,手藝也是好手藝。」女人輕輕歎息。「可惜,不能為我們所用。」

  「沒有試過,怎麼知道呢?」

  「爺爺,對付江來這樣的人……不用試。」女人一臉苦笑的說道。

  董育林仔細回想了一番江來的種種話語和舉動,然後哈哈大笑起來,說道:「沒想到還有男人能夠讓你頭痛呢。了不得,實在是了不得。早知道如此,無論如何我也應該留他下來喝兩杯了。」

  「爺爺……」女人嬌嗔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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