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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曲奇碎可哥] 聽說我超兇的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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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22 05:01:34 |只看該作者
第60章 電鋸驚魂

    看到這麼一個形象, 聽到這麼一句話,林柚立刻明白了自己面對的是什麼。

    電鋸驚魂。

    提到這, 就不得不提到“豎鋸”。

    電影始終是圍繞他和他的門徒展開, “豎鋸”自然是這一系列作中的靈魂人物。

    他的本名是約翰, 原本擁有幸福富足的人生。但自從他的妻子在一次意外中流產,他也檢查出癌症,在治療過程中保險公司又拒絕向他投保。

    盡是引人絕望的不如意,上了年紀的他在萬念俱灰下想要自殺, 卻陰差陽錯地從致命傷中活了下來。於是,約翰深覺這是命運的選擇,他開始挑選那些他認為有罪或是漠視生命的人來參與他的遊戲。

    ——或者說,試煉。

    無論這種想法如何, 約翰用他過人的頭腦和豐富的知識儲備, 為這些人量身打造了種種關卡。

    內容往往是匪夷所思而殘酷的謎題,他布下精密的陷阱與裝置, 只有通過這些謎題和陷阱才方能活下來。

    而沒能成功完成試煉的,會在死後被他割下一塊拼圖狀的皮膚。發現這些屍體的警方把他稱為“拼圖殺人狂”,又名“豎鋸”。

    林柚觀察著眼下的狀況。

    她腦中有那麼些系統給的前置記憶。介於這副本也不需要她記得什麼, 林柚只是有一點模糊的印象。

    他口中的“蘇茜”, 是在回家的途中, 一如往常地繞進條小巷, 還沒走多遠就被人從後面一棒打暈。再醒來, 就換成玩家發現自己被關在這個房間。

    林柚心說也許她該慶倖自己沒被裝上什麼殺人面具或是頭盔, 不會讓腦袋被硬生生扯成兩半。坐著的地方雖然又窄又硬, 但好歹是把正常的椅子。




    衣服仍是默認保持的那身,她試著活動了一下手腳。發覺腳腕上傳來的陣陣冰涼時,林柚低頭,看見拷在那兒的鐵鍊,以及拖在鐵鍊後的鐵球。

    脖頸上也感覺有點異樣,林柚伸手一探,碰到一圈金屬。

    看不見就只能全靠摸,她扶著它,意識到這是個笨重的項環。

    一、二……三,自左向右摸到三個小孔。孔洞呈長條狀,她懷疑是用來插鑰匙的。

    林柚試著掰了掰,這裝置理所當然地扣合得很緊密,不可能輕易扯開。

    再強行破壞搞不好會出什麼事,她果斷鬆了手。

    “蘇茜。”

    正對面的老舊電視機上,那古怪木偶的嘴巴上上下下地動著。

    他喚著她在這副本裡被系統給予的名字,繼續道。

    “你頭腦過人,熱心公益,向來看不慣損人利己的行為,是學校裡很多人眼中當之無愧的領導者。但是,總是呼籲人們為受難者做點什麼的你,藏在那張友善面具下的想法究竟是怎樣的?”

    ……聽他的意思,她的設定是個偽善者了?

    “看來,你已經認識到了自己的處境。”

    他說。

    “你脖子上的項環一共有三層,裡面儲存著少量TTX毒素。你要做的是在規定時間裡分別找到能解開這三層鎖的鑰匙,否則,一旦倒計時結束,它就會被注入你的體內。”

    “你曾經做過這方面的課題,肯定也明白進行血液注射就會短時間內麻痹繼而喪命。”

    “生或死,做出你的選擇吧。”

    來了來了,經典臺詞。

    林柚打量著電視機螢屏上的這只木偶。

    豎鋸在那次妻子的流產中失去了唯一的兒子,就把這由他親手製作的木偶當成了自己對兒子的紀念。同時,他也會用這來代言他的審判,代替他出現在受試者的面前。

    木偶的名字偏偏也叫比利。

    ……她懷疑豎鋸和瑪麗•肖會很有共同語言。

    她這一出神就沉默得太久,可又完全不像慌了的樣子,搞得整個氣氛都怪怪的。

    “……”

    電視裡,比利安靜片刻,嘴巴一張一合。

    “為什麼沒有反應?”

    “有的有的。”林柚輕咳兩聲,“不好意思啊,剛才在發呆。”

    聽見這話的真兇,極罕見地被這個答案給噎住了。

    發呆????

    “如果你再不行動,”電視裡的白臉木偶說道,“我就當你是放棄了這場遊戲。”

    在豎鋸的規則裡,放棄遊戲,後果當然只有一個死字。

    “別急啊。”

    林柚說:“我又沒說不玩。”

    “我就想問問,如果我通過了有沒有什麼獎勵。”她道,“比方說,我有個喜歡收集木偶的熟人——”

    她記得這個比利還能騎自行車,瑪麗•肖應該很感興趣。

    “沒有。”

    打斷她的豎鋸已經後悔了這次的主動交流,像以前一樣用錄影和隨身聽的錄音多好,這樣被討價還價可不符合他的初衷。

    “木偶不行,那換一個,”林柚妥協,“我覺得你——”

    “沒有,”不知怎的,豎鋸直覺不能讓她再說下去了,他重複道,“你只能贏回你的生命。”

    然後就聽對方“切”了聲,“小氣。”

    豎鋸:“…………”

    “沒有就算了。”林柚道,“開始遊戲吧。”

    ……這難道不是他的臺詞???

    不等對方再說些什麼,林柚環顧一圈。

    狹小的空間內陰冷潮濕,牆壁與地板交界的縫隙處還有著大片的黴斑。整個房間裡只有她方才那把椅子和對面的電視機,再不見別的機關。

    顯然,豎鋸估計沒打算把這裡當成場地。

    左邊有一扇木門。

    她拖著的這條帶球鐵鍊,少說也有十公斤重。

    林柚不知道這是幹什麼用的,如果要防止她逃跑,直接找個管道拴上去不就好了。

    這拖得她走過去都有點費勁,她好容易走到那扇木門前。和遍佈黴斑的牆角一樣,這髒兮兮的門看上去也有段時間沒人管了。

    她擰下門把。

    一開門,潮氣撲面而來。

    看著那邊,林柚意識到了這鐐銬的用途是什麼。

    眼前是一塊六米見長的方形水池。

    不知是不是機關的作用,在那顆鐵球隨著沉重悶響而被拖進來後,她身後的木門也自己緩緩合上了。

    豎鋸喜歡近距離觀察自己的遊戲現場,不知道這次有沒有——這樣想著,林柚視線掃過,沒見到視窗或是孔洞。

    看來沒有。

    也是,他這次是在控制著木偶,可能是監控什麼的吧。

    這裡的空間可比剛才的大不少。牆角櫃子上擺著台電視,原本黑著的螢幕在此時亮起。

    比利那張漆成白色的面孔再次出現在上面。

    沒人打岔,他收拾了下心情,終於可以好好地進行他的審判。

    “既然你決定接受這個遊戲,那麼倒計時開始。你有四十分鐘去找齊這三把鑰匙。”

    “蘇茜,在你眼前的是兩米深的水池,第一把鑰匙就在水底。”

    他道。

    “你需要帶著鐐銬下去,它一定程度上限制著你的行動,長度還不至於會讓你換不上氣。順帶一提,它的鑰匙也在一起。”

    “但我會持續加熱池子裡的水。”

    “從下水那一刻到水池完全沸騰,你有三分鐘三十秒的時間。如果找不到,就意味著你錯失了打開最外面那一層鎖的機會,遊戲直接宣告失敗。”

    “去吧,蘇茜,看看你能不能找到自己活下去的機會。”

    林柚:“……”

    她在水池邊蹲下身,裡面的水很是有些渾濁,倒是也能隱約映出她脖子上的項環中間所閃爍的紅色數字——去掉豎鋸敘述規則用掉的時間,還有三十九分鐘。

    然而,水裡雜質這麼多,不知道潛進去還能不能看清東西。

    “我多問一句啊,”林柚道,“是不是不限制方式?”

    監控螢幕後,豎鋸看著只擺了台電視、除此之外空無一物的偌大房間。

    哪還有什麼別的辦法。

    “對。”他說。

    “怎麼樣都可以?”

    “只要你拿得到鑰匙。”

    “很好,”林柚說,“那我就放心了。”

    一轉手腕,她的手裡就多出了張卡牌。再輕輕一揮,卡牌消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霍然濺起一片水花的不明物。

    監控攝像頭將一切拍得很清楚。就在林柚對面,漂在水面上的長髮,浮腫泛綠的臉,身形打扮還能看出是個女人,但這——

    “水底有把鑰匙,”趁他還沒有反應過來,林柚立即囑咐道,“幫我找一下。”

    再回頭一看電視,螢幕上的木偶已經徹底定住不動了。

    這特麼什麼鬼玩意兒???

    好不容易,木偶的嘴部終於動了動。

    比利:“等……”

    “嘩啦”一聲,水鬼腫脹的臉在水面上冒出來。從她下水還不出二十秒,這時手上卻已高高地舉著一串系在一起的鑰匙。

    此時此刻,她還仰著腦袋向電視那邊挑釁地一笑。

    世界安靜了。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啊,沒有限制。”

    在一片詭異的寂靜中,林柚接過鑰匙,甩甩上面的水珠。她挨個試了試,在最裡面那個孔將這把小鑰匙順利地插進去,旋動半圈,就聽到了清脆的開鎖聲。

    她又彎下腰,用掛著的另一把鑰匙插進鎖孔。這次稍微費勁些,但同樣伴隨著“哢噠”一聲,扣在腕部的鐐銬向左右兩邊脫落開來。

    行動是有點久違的鬆快。

    “好了,”林柚輕快地問,“下一關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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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23 06:53:06 |只看該作者
第61章 豎鋸

    豎鋸靜靜地望著眼前的一塊塊監控螢幕。

    他經過大風大浪, 足以在面對這樣的變故下迅速平靜下來,但這不代表他不震驚。

    裝在這房間各個角落的攝像頭一共有三個, 而無論以哪個角度看過去, 突兀地出現在水池裡的“那東西”都遠遠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約翰•克萊默, 年過半百後以他精密又殘忍的殺人裝置成為了警方通緝的“拼圖殺人狂”。但他的身體也依舊被疾病所侵蝕著,如今越發虛弱了下去。

    他現在只覺得心口疼。

    “那是什麼?”他聽見自己問。

    林柚:“呃……”

    “她好像不太樂意聽到你說她是‘什麼’,”她看著水鬼在消失前不斷衝她比劃比劃,翻譯道,“強烈要求你問‘是誰’。”

    角落的電視機螢幕正中, 愣愣地面對著鏡頭許久的比利木偶也終於有了反應, 它下巴往下一落,“……那是誰?”

    某種意義上, 這時候還記得要操控木偶也是挺敬業的。

    “我問過你是不是用什麼辦法都行啊,還問了兩遍,你自己同意的。”林柚語氣是十二分的無辜,“我想著術業有專攻, 就找了個幫手過來——看, 是不是特別有效率!”

    ……天殺的術業有專攻。

    辛辛苦苦倒騰出來的機關就這麼連一星半點兒的用場都沒派上, 還被一口鍋扣在自己的腦袋上,豎鋸只覺眼前一陣陣發黑。他的世界觀又一次被眼前所發生的一切所摩擦, 太陽穴突突直跳。

    壓著聲音咳嗽兩聲,豎鋸將目光投向了手邊的按鈕。大部分裝置盡在他的掌控之內, 包括扣合在對方脖子上的那個項環。

    無須等到四十分鐘——現在是三十七分鐘——後的倒計時結束, 只要他現在按下這個按鈕, 項圈裡埋的那根針會即刻刺入頸動脈注入河豚毒素,他就能結束這一切。

    約翰抬起手,但懸在按鈕上方停住了。

    這不符合他的初衷。

    而且,也正如她所說,是他同意過她可以使用任何她想像得到的手段。出現這樣的結果,原因還是出在——

    “你不是‘蘇茜’。”他道。

    “我是,”林柚說,她隨意地往地上坐下,觀察著攝像頭的位置。

    她身後就是剛卸下來的鐵球,邊上的水池仍在加熱,有些微的氣泡從水地往上冒。

    “但不是你認知中的那個‘蘇茜’。你應該調查過她的背景,知道她能不能做到我剛才做的那些。至於我到底是誰,你可以把我當成機緣巧合下附身到她身上的傢伙。”

    “附身”——這個詞刺激著約翰搖搖欲墜的世界觀,他幾乎可以清楚地聽到它出現裂紋的聲音。他的理智告訴他這不可能,但他親眼見到的景象又駁斥著他的理智。

    “所以,她做的事也跟我無關。”

    林柚一聳肩,“現在直接讓我走,對大家都好。”

    通關的條件肯定是成功從試煉中存活下來,但相應的,如果能忽悠得豎鋸點頭放她離開,這也同樣是一種“存活下來”的方式。

    電視機上的木偶安靜數秒,再次開口時斷然拒絕了她的提議。

    “不。”

    它說。

    “現在不能證明你和‘蘇茜’沒有任何關係,得讓我知道你有活下去的價值,以及,這扇門是單向的,你必須要通過剩下兩層考驗才能拿到鑰匙從這裡出去。”

    行吧,反正林柚自己是無所謂。

    “我要再追加一個條件。”

    她起身時,聽見在豎鋸操控下的比利又道:“不許再像這一關那樣找別的傢伙替你,每一個步驟都得是你自己來完成,否則我會直接讓項圈注入毒素。”

    “好啊,”林柚答應得很爽快,“沒有問題。”

    小命到底捏在別人手裡,她固然可以直接找鬼去襲擊豎鋸,但對方讓毒素注入的速度肯定更快。她這邊又不知道能不能抽出疫醫,還是暫時聽他的好。

    反正她也沒在怵的。

    “所以,下一關在哪兒?”

    豎鋸沉默片刻。

    “你正對面那扇門。”

    水池已然“咕嚕嚕”地翻滾起沸騰的氣泡,林柚從邊上繞過去時都感覺這灼熱的水汽快把人蒸熟了。

    她看到貼在牆上的一小塊報紙。

    是塊不到巴掌大的新聞,上面的內容文字很清楚,是說某年某月某日在河岸邊發現一具溺斃的男童屍體。

    聯想一下豎鋸說的話,林柚很容易就猜出了真相——原身“蘇茜”譴責那些在他人陷入危難時束手旁觀的人,自己卻見死不救,害得男孩就這麼溺死。

    所以豎鋸的第一關是讓她也體會在水中掙扎窒息的痛苦,同時水溫還在急劇上升。比起找到鑰匙,更可能的結局是被活生生煮熟。

    只是讓水鬼給攪和黃了。

    林柚推開面前的門,邁步走進去。這一扇門也如上一扇一樣,在她身後自動關上了。

    橫亙在眼前的是一面監獄似的鐵柵欄。

    欄杆與欄杆之間有將近半人寬,但人側身想擠過去也很是勉強。

    房間被這鐵柵欄分隔成兩半,隔在欄杆後的是一台類似天平的裝置。說是天平,卻只有一側的秤盤,另一邊連向了天花板。

    層層金屬板和金屬杆的扣合下,一把鑰匙懸在頭頂上方。看著就在眼前,可那高度就是踩在桌子上也夠不到。

    不過,這兒也沒有桌子。

    欄杆隔在她這兒的那邊,靠著柵欄僅擺著一張只小小的不銹鋼碟,碟子正中央是一把薄而鋒利的匕首。

    “我說過,‘你’——蘇茜,”這次沒了電視,豎鋸的聲音自天花板角落的喇叭中傳來,“做過TTX毒素的課題研究,但是,真正的作者又是誰呢?”

    “既然竊取了朋友的成果,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她向來自詡正義,卻從來不審視自己在暗中做的事。我給她安排的懲罰是在柵欄對面的秤盤中加碼。不管你是不是蘇茜,站在這裡,就要做出同樣的事才能拿到第二把鑰匙。”

    “要放多重的東西?”林柚問。

    “正好是一隻手的重量。”

    豎鋸回答。

    “如果你想用那個盤子和刀來充數,那肯定是不夠的。”

    他的用意很明顯。這房間裡只有這兩樣東西,又這麼暗示了,就是要讓她從自己身上一點點地削肉,直到滿足能讓“天平”傾斜的重量。

    或者更乾脆點,直接狠心割下一隻手來。

    林柚走過去,她站在欄杆前,伸手試了試欄杆縫隙間的寬度。

    又彎腰撿起那把刀,試著在手腕上比劃了一下。

    就在豎鋸以為她要動手割向自己時,卻見她側頭看向監控攝像頭,似是衝螢幕這邊的他一笑。

    “哐當!”

    ??!!!

    豎鋸騰地從椅子上站起,突如其來的劇烈動作讓他本就羸弱的身體一時沒喘上氣。連著兩個深呼吸緩過來,他眼睛緊緊地盯著那個砸進秤盤裡的鐵球。

    “……”他問,“你什麼時候帶過來的?”

    他分明看見她是兩手空空才放她進去的——但回過頭想想,他當時還處在三觀被衝擊而帶來的震驚裡,好像真沒有留意水池邊上被取下的鐵鍊是什麼時候不見了的。

    “這個就不用管了,反正你也沒說不行。”

    當然是趁坐下的那會兒了,她留心著攝像頭的方向,用身體擋住鐵球就收進了背包。

    本來是準備可能會用它來砸點什麼,沒想到這裡能直接派上用場。

    十公斤的鐵球分量可太夠了,牢牢地把秤盤壓在最底。

    林柚聽見機械在被觸動後自發轉動的聲音,回頭看到掛在上方的鑰匙緩緩降下。等它落到她能夠到的位置,立刻伸手抓過,暢通無阻地插進了中間的那個鎖孔。

    她徑直一擰。

    “哢噠。”

    和之前如出一轍的清脆響聲,第二層鎖也打開了。然而林柚再一回頭,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她想想,把手又伸過欄杆,推向秤盤上的那顆球。

    鐵球“梆”的一聲落了地。

    ……秤盤沒有還原。

    估計是因為這猛的一下弄斷了哪裡,她再去試著撥了撥——

    拿著手裡末端斷得相當整齊的秤盤,林柚沉默片刻。

    “對不住啊,”她說,“把你機關弄壞了。”

    豎鋸:“………………”

    他披著一件黑紅色的長衣,兜帽遮住了整個腦袋,這時把自己面無表情的臉埋在手掌裡,長長地、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他是真的眼前發黑。

    “過了。”他說。

    林柚:“……?”

    “這關過了!”豎鋸道,因為少見地激動起情緒而不得不大口呼吸來平復,他緩和了下,“現在,把你手上的東西放下,什麼都不許碰,去下一個房間!”

    不拿就不拿,怎麼那麼兇。

    按照他的要求,林柚把東西都放回去,齊耳平舉起雙手,走到他說的那扇門前。

    總覺得對方是巴不得趕緊結束這跟她的互相折磨。

    “那我可以開門嗎?”鑒於他什麼都別碰的要求,她十分自覺地問。

    豎鋸:“……”

    他開!

    這次用不著她動手,木門在機關的作用下緩緩開啟。

    林柚發覺門後的天花板比起之前那幾個房間要低了很多,幾乎是踮起腳尖再伸直手臂,只再差一個手掌長度就能夠到的那種。

    “啪”的一聲,迎面驟然亮起的強光刺得她條件反射地閉上了眼。

    好不容易漸漸睜開眼,由於光照實在太過強烈,林柚只得用餘光向上瞄了一眼,看見上方佈滿了強光燈。

    不僅僅是刺眼。

    這大約是那種取暖燈泡,離得這麼近,不一會兒就能覺出散發到臉上的熱度。

    “這是最後一關。”

    豎鋸說:“我改裝過它們,三十分鐘足以讓人脫水。能關掉這些燈的開關在那邊的鎖後,但能開鎖的鑰匙藏在其中一隻燈泡裡。”

    這是要去徒手一隻只摘滾燙的燈泡?

    不過,要她關燈……林柚想,恐怕還有一層別的在裡面。

    她想起豎鋸的一句話。

    ——“她向來自詡正義,卻從來不審視自己在暗中做的事。”

    這應該不是無意中提及的。

    審視自己?

    在暗中?

    她看到角落裡還有一隻小小的保險箱,恍然明白過來。

    好了,這下除了為了不被烤死,又多了一條得關掉這燈的理由。

    也怪不得豎鋸要她把東西全都丟在上個房間,這是怕她又來一著。

    不過,誰說沒了那個就不行了?

    林柚一揚手,驟然攤開的圖鑒中,一張卡牌蹦進了她手中。

    她看看卡面,一挑眉。

    ——正好。

    “別忘了我說過什麼,”這下終於看清她的動作,豎鋸警告道,“如果你再讓——”

    “放心,我記得。”

    林柚輕鬆道:“你也記著你說過的是什麼就好。”

    豎鋸:“???”

    卡牌落地,轉瞬間出現在眼前的是臉上繃出詭異笑容的殺人狂。

    “你別動,”林柚劈手奪過他抱著的斧頭,“拿來。”

    SMILE:“……?????”

    他茫然地看著自己新拿到、還沒怎麼捂熱乎的斧子易了手。林柚掂掂分量,後退兩步,徑直用力向上一揮——

    “嘩啦”一聲,她頭頂那一片的燈泡滅了大半。

    被斧頭砸碎的玻璃碎片全落在了地上,林柚用腳尖踢了踢,隨意把它們攏作一堆。

    豎鋸:“…………………………”

    “我沒有讓他出手啊,”林柚聲明道,“砸燈泡的每一步都是我自己幹的。你只規定了這兩條。”

    豎鋸緩緩向後靠在椅背上,深呼吸,再深呼吸。

    他是有原則的,說出來的話是硬著頭皮也要認。

    “對,”他說,“我說的。”

    有他這句話作保,林柚又揮起了斧頭。SMILE在一旁呆呆地看著,看她幾下打碎了大半的燈泡,房間立時昏暗下來。

    再次偏頭躲過燈泡的玻璃渣,林柚清楚地看見有一把小拇指長的銅鑰匙一同落進了碎玻璃堆裡。

    但現在也用不上它了。

    她用鞋擋了擋,也把這一堆掃到邊上去。

    現如今的房間裡黑了大半,林柚自上而下地觀察起自己。

    豎鋸說的近乎於字面意思了,她脖子上那項圈的最後一把鑰匙就在那保險櫃裡,而保險櫃的密碼——

    該是在她自己的身上。

    前後上下掃過一圈,然後林柚才看見手背上丁點淺淺的黃色。

    她一愣,意識到自己思維跑偏了,第一反應居然是去看更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反而忘了手背。

    左手手背的數字在黑暗中散著淡淡的螢光。

    ——62442。

    林柚盯著這串數字。

    如果換個人,再真在上一關聽了豎鋸的話,肯定會為保全慣用手而選擇切掉不慣用的那只手。

    她是右利手,數字就標在左手手背。要是這時沒了左手就意味著找不到最後的密碼,還是只能留在這房間裡等死。

    再想想第一關,要她下水去找鑰匙。如果這顏料不防水——

    林柚搖搖頭,也不想這些了。

    反正,是她贏了。

    她對著保險箱的錶盤轉出那串數字,箱門的鎖栓彈開,裡面果然躺著一把和她之前用的那兩把差不多大小的鑰匙。

    林柚將它插入最後那個鎖孔。

    這回不僅僅是示意開鎖的輕響。項環自中間彈開,林柚取下項環,在內側看到一點小小的針尖。

    把它扔到那堆玻璃碴子裡,她將斧頭也遞還給SMILE,後者這才安心地抱著斧子消失了。

    也就是在這時,只聽“吱呀”一聲。

    林柚猛地回頭。

    一道暗門打開了。

    這偽裝工作做得極好,哪怕是在那樣的強光下,她也沒有發覺它的存在。但此時此刻,它就這麼大開著。

    只聽細微的金屬摩擦聲,木偶比利穿著一身小西裝,蹬著它的紅色三輪自行車出現了。

    “呃,”林柚問,“你終於改了主意,準備把木偶送我了?”

    還帶送貨上門的。

    豎鋸:“……”

    比利蹬小三輪的動作一停。

    “不,”它胸前別著的擴音器裡,豎鋸的聲音惱怒地拒絕道,“這只是慣例環節。”

    哪怕中間出了這麼多岔子,畫風跑偏了這麼多,在遊戲最後這麼來上一番是他最後的堅持。

    “恭喜你。”

    木偶一邊向前騎一邊嘴巴張張合合,那白漆漆得光滑的臉龐在黑暗中使人脊背發毛,“你還活著。”

    它兩條腿緩緩地蹬著腳蹬,僵直的上半身隨之搖搖晃晃。

    林柚:“那什麼——”

    “你,”比利的眼珠通紅,光看它的樣子,仿佛就能看出豎鋸現在有多氣不順,“聽我說完。”

    林柚:“……”

    好好好,她閉嘴。

    “人活著多半不知感激。”

    看她安靜了,比利繼續向前蹬著小三輪,“但你——”

    豎鋸的聲音一頓。

    木偶突然蹬不動自行車了,林柚默默看著比利的一條腿又向前抬起試了試,依舊沒踩動。

    裝著針孔攝像頭的猩紅眼珠向下轉動,於是,螢幕另一邊的豎鋸也看到了——

    一片當了漏網之魚、沒被掃到旁邊的玻璃碎片嵌進自行車的車胎,它再一蹬下來,紮得更深了。

    三輪車的前胎,在他們的注視中緩慢地癟了下去。

    估計是想起什麼,木偶抬起腦袋,望向林柚。

    “我本來想提醒你。”

    對上它的目光,後者一攤手,“你不讓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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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23 06:53:32 |只看該作者
第62章 寂靜嶺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無論如何, 爆掉的自行車內胎以一個木偶所能控制的力氣是蹬不動了,再怎麼試都是徒勞。豎鋸在比利的重心開始發生偏移時放棄了嘗試——他可不希望木偶倒下去。

    豎鋸低頭捂著發悶的胸口, 大口喘氣。

    真是沒心臟病都要被氣出心臟病。

    “人活著多半不知感激……”饒是如此, 他終於, 終於還是沉住了氣,在這樣的情況下強撐著說完了後面的臺詞,“但你不會——”

    說到一半的時候,連他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尷尬。

    難以言喻的尷尬。

    是啊,她不會, 她直接上手毀他的機關。

    每每想到這一點,豎鋸就不由油然而生一種想按下旁邊那個直接注入毒素的按鈕的衝動。但這沒用了,項環被取下, 遊戲結束了。

    他一向——一向說話算話。

    林柚尋思著她是不是得捧個場。

    但想了想, 這時候說什麼都是徒增尷尬,不如來點實際的,於是她問:“你那邊可能不太方便,要不我幫你把這三輪車推回去?”

    胎都癟了, 木偶肯定拖不動啊。

    豎鋸:“………………”

    “不, ”他立刻說道,“什麼都不許動,我自己會解決的。”

    “出口就在這道暗門後, 你走吧!”

    林柚心下清楚, 只要她走出出口就意味著通關了。

    她卻沒挪步。

    “比起這個, ”她說, “來做個交易?”

    木偶的眼珠一轉不轉地盯著她,在他警惕的目光下,林柚泰然自若的語氣不改。

    “我知道你的情況,約翰。那些醫生說你腦袋裡的前葉腫瘤沒法開刀。但我有辦法可以試試,就是得等上兩個小時,信不信取決於你。”

    豎鋸抬起頭,慢慢地吐出一口氣。

    這是他曾經求之不得的。

    輾轉於保險公司,數次被拒絕才心灰意冷。但在成為“拼圖殺人狂”後,他仍未徹底放棄求治,只是醫生的診斷完全不樂觀。

    現在有一份機會擺在他的面前……卻是這種傢伙提出來的。

    “當然,”林柚明白以退為進的道理,她故意道,“我也就是問問,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

    豎鋸哪能看不出她心裡那點小九九,他安靜數秒。

    “為什麼不?”

    他不在乎。

    他早就該死在幾年前的那場車禍裡,如今也不怎麼在意自己的生死——他甚至可以把它也放進遊戲當成籌碼,試試又何妨。

    兩小時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林柚就在他的監視下靠牆等著。時間一到,她覺出自己能再次使用技能,指間立即多出一張卡。

    身披黑色長袍的疫醫出現在她面前,一張口又是耳聞能詳的話,“你——”

    林柚:“沒改主意。”

    疫醫:“……”

    “我都沒說完。”他悶悶道。

    “你要問的難道不是這個?”林柚反問,她也沒有因為這打岔忘了叫他出來的目的,“要治的是別人,你取得出來前葉腫瘤嗎?”

    一聽是有求於他,疫醫雖是有點沾沾自喜,但說法還是偏保守的。

    “我不能肯定。”

    他道。

    “在那邊的時候,他們給我提供的實驗體裡也有出現過類似問題的。我試著取過,理論上是有成功的可能性……”

    林柚聽著,什麼話都沒說。她只是攤開手中那本圖鑒,翻到富江卡槽的那一頁,在疫醫的尖喙面具前一晃——

    “我會竭盡全力保證手術百分之百成功,”疫醫立刻改口,“病人在哪裡?”

    林柚回頭看向木偶的方向,“嗨?”

    裝載著豎鋸的攝像頭和擴音器的比利一直保持著詭異的寂靜,半晌,它那邊也沒出聲,到另一側傳來了些許響動。

    居然還有一道暗門。

    疫醫倒是沒多驚訝,他在基金會裡見過太多稀奇古怪的設施。這會兒整理好自己的手術包,直接走了進去。

    他的手術方式用現代醫學來看是匪夷所思,每次也用不了多長時間。這次同樣是不出三分鐘,隨著回蕩在這條暗道中的腳步聲,疫醫再次出現在林柚面前。

    “順利切除了。”

    他邊扯下手套邊說,手套上幾乎沒沾到多少血,“但我不能保證以後還會不會復發……”

    “——當然,”看著林柚手裡尚未合上的圖鑒,疫醫用他那磁性的聲音道,“你到時候可以再叫我出來試一試。”

    他也沒有急著回去,在原地觀察起那個稀奇古怪的木偶。

    林柚繞過他,沿著那條走廊,一直向最盡頭的那間暗室走去。

    豎鋸聽到聲音也沒有動,他背對著這邊坐在轉椅上,帽子拉得嚴嚴實實,看不出有手術的痕跡。

    “我想他也跟你說過了。”

    她沒有進去,只是靠著門邊道:“不排除復發的可能性。為了以後,現在跟我合作——怎麼樣?”

    滾輪發出細微的動靜,坐在椅子上的豎鋸轉向了她。

    【第一關挑戰成功,是否進行下一關?】

    時間不早了,林柚理所當然地說了聲“不”,視野在下一瞬回歸散發著淡淡螢光的主介面。

    借著這光,她看清了自己新到手的卡。

    【名稱:豎鋸】

    【卡牌編號:016】

    【級別:R】

    【備註:頗有名氣的“拼圖殺人狂”,精於機械設計、心理學和藥理學,喜好設置各種各樣的殺人機關,對以他的遊戲處置罪人有強烈的執念。自癌症中恢復過來後卻容易上不來氣,雖然經歷了種種磨難也還是堅守著自己搖搖欲墜的世界觀——唯物主義萬歲!】

    ……咳。

    林柚默默把卡牌插回圖鑒。

    加上豎鋸,她現在一共有十九張卡。

    開放給她的卡槽還有六個空位,按這速度,也不知道在下次升級前夠不夠用。

    單人模式的第一關讓她的經驗條又往前漲了一點,但林柚現在倒不怎麼在乎這個。她瞄向螢幕側邊的獎勵條,試著一點。

    突然跳出來的東西小小地嚇了她一跳。

    這是個投影式的搖獎機,正中央的碩大紅色按鈕旁邊還標了個“按我”。

    林柚:“……”

    如果不是出現在這裡,而是在副本內,這妥妥地要讓人懷疑是炸彈。

    林柚呼出一口氣,保佑自己能抽到實用一點的道具。

    她按下了那個紅色的按鈕。

    “砰”的一聲,還真是恍若爆炸的巨響。換做常人恐怕要被嚇得後退一步,但親歷過山洞爆炸的林柚只是眼皮跳了跳,看著這充分體現出官方惡趣味的抽獎機,右邊出貨口裡滑出一個……

    卡套?

    林柚“咦”了聲,伸手拿起的同時,它的說明框也浮現在眼前。

    【名稱:預留卡位(召喚師職業綁定)】

    【描述:還在為有時候無法處理緊急情況而煩惱嗎?還在發愁自己的冷卻CD嗎?有了它……雖然不能完全解決你的煩惱,但可以為你提供多一次機會!請注意,該物品無法放入背包,一旦丟失不得掛失,要好好保管哦。】

    【可使用次數:刷新制,使用一次的三小時後方可再次使用】

    林柚:“!!!”

    她在邊角看到一條小鏈子,看來是用來把它綁在腰帶或是包帶上的。

    “不得掛失”……是說一旦丟了,不及時找回就徹底消失在副本裡了吧。

    得自己小心注意才行。

    林柚試著隨便挑一張卡放進那個“預留卡位”,再次抽出時就發現怎麼也塞不進去了。

    她大約弄懂了。

    相當於她拿一張卡出來就可以放進去暫存,留著突發情況備用。

    她的技能會在放進去時進入CD,這意味著只要規劃得好,自己選卡和抽卡,再加上利用提前預留的卡牌,同時召喚出三個鬼怪出來也是可能的。

    而在使用放在裡面的卡牌後,卡套才會開始冷卻,限制時間倒是久了點。

    不過,她想,還是趕緊找機會試試吧。

    第二天一早,林柚直接拉著哈欠連天的簡明佳上線。

    “你怎麼這麼有精神……”被拉進小隊後,簡明佳還有點沒醒過神,“七點半啊,要不要這麼肝?”

    “我昨天剛抽到道具啊。”

    林柚道:“下線前不是跟你說了嗎?可不今天趕緊拉你進本試試了。”

    “啊?”簡明佳回過神,“抽到什麼了?”

    “等會兒看。”

    林柚點下合作模式。

    耿清河回學校了,今天下午前就她跟簡明佳倆人。大清早的,她們這隱藏分數估計也蠻高,竟然沒有秒排,還在主介面這兒等了足足快有兩分鐘。

    【匹配成功。】

    熟悉的合成音終於在耳邊響起。

    【您即將進入A級副本《迷失》——倒計時,十,九,八,七……】

    眼前是白茫茫的霧氣。

    林柚眨了眨眼睛,發覺自己和那藹藹霧氣之間隔了一層玻璃。

    她坐在一輛停在路邊的廉價轎車裡,座位有點硬。車窗外估計挺冷,靠近點就會在玻璃上呼出一片白色。

    而在窗外的霧氣裡又不知道漂浮著什麼,那團團的絮狀在空中隨風上上下下。

    “這霧咋回事啊?”

    “我們在哪兒?”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林柚聽出後者是簡明佳的。而坐在副駕駛位上出聲的女生有一張鵝蛋臉,這時候有些茫然地回頭看著她們倆。

    “哎,”鵝蛋臉女生一愣,“就咱三個?”

    “應該是了。”

    林柚應了聲,“至於在哪裡嘛,看那邊。”

    她指著立在公路旁的指示牌,上面的字元寫得清清楚楚。

    ——寂靜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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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23 06:53:53 |只看該作者
第63章 表世界

    灰白的絮狀物仍在漫天飛舞。

    林柚攤開手, 讓其中一塊落在自己手心裡,再輕輕一撚, 看它碎得暈開成片發黑的灰燼。

    霧氣裡飄著的不是雪花, 不是柳絮, 是古怪的燃燒物。

    簡明佳去查看的是汽車後面的那段公路,那邊也白皚皚的,除非離近了不然什麼都看不清楚。

    “得了。”

    她這時候也走回來。

    “後邊是斷崖,沒路可走了。”

    “無所謂了,有路也沒什麼辦法。”她們剛才也試過發動車子, 可惜這輛一看就很廉價的汽車熄火得很徹底,“再說,反正已經被困在表世界了。”

    “那個。”

    一直默默旁聽的鵝蛋臉姑娘舉手, “我可以求一個翻譯嗎?”

    “‘表世界’是個啥?”她問。

    “嗯……”林柚望向她, “看過《寂靜嶺》嗎?”

    “沒。”

    那姑娘誠實地答道:“只聽說過,自己沒看過。比起寂靜嶺,我估計對浣熊市更瞭解點。”

    “如果簡單概括。”

    簡明佳接過話頭。

    “‘寂靜嶺’是一座小鎮,很多年前被一場大火燒成大片殘骸——當然, 這是普通人眼中的‘現實世界’裡的情況。”

    “事實上, 出於當年的種種原因,這兒扭曲出了平行于現實世界的異世界。被拖進異世界後,人心的黑暗面會被某種力量具現成各式各樣的怪物出現, 然後——”

    她做了個在脖子上“哢嚓”的動作。

    “這個異世界又可以分成表裡兩層空間……像我們現在就是在表世界, 雖然會有怪物但更少也更弱。不過, 有時候會出現表與裡的轉換, 裡世界的怪物要難對付得多。”

    “這樣啊……”

    鵝蛋臉女孩托著下巴。

    “謝謝了啊,我差不多懂了。”

    她抬起頭,臉上笑容開朗,“對了還沒問,你倆一起的?我叫喬燦,可以造一些槍啊什麼的,是個槍械師。”

    林柚一愣。

    打從瑪麗•肖的那個副本起,就幾乎沒人再在開場這麼直接地自報家門了。

    而且……

    “這能力——”簡明佳忍不住驚道。

    某種意義上,太適合這副本了。

    寂靜嶺裡的怪物大多數是可以被打倒的。

    她們翻遍車上也沒有找到半把武器——人家電影主角有帶槍的女員警跟著,遊戲主角有員警送槍。幸好現在有喬燦這麼個職業,當然,興許是系統考慮到她才沒有在車上生成武器也說不定。

    “製作有什麼條件嗎?”林柚問。

    “我需要分量相當的金屬,所以得麻煩你們一起找了……”喬燦苦惱地撓撓頭,她注意到對方看向車子的目光,“不不不,一整輛車沒法整,得是拆下來的。”

    “而且,車還是留下來吧,”她道,“現在雖然熄火了搞不好還是能找到工具檢修一下的,萬一還要用得上這車呢。”

    她倒沒有非要問她們能力的意思,但簡明佳想了想,又跟林柚交換了個眼神,也開了口。

    “我這邊是藥劑師。”

    簡明佳說:“她嘛,解釋起來稍微有點複雜,反正你到時候見過一次就明白了。”

    喬燦“噢”了聲。

    “那,”她徵詢這兩人的意見,“咱現在還是往前走?”

    “走吧。”

    林柚道。

    “做好隨時會遇見怪物的準備就行。”

    正如它的名字,被濃霧籠罩的寂靜嶺充斥著一種令人不安的寧靜。

    世界靜得可怕,仿佛只剩下了她們三個人。她們沿著公路邊上慢慢地走著。遠處的景象被遮得嚴嚴實實,不知是從哪裡飄落的灰燼仍摻雜在霧中。

    這座小鎮坐落于山嶺,經過零零散散的粗大樹木,終於依稀得見了點建築物的影子。

    “!!!”

    要面對的是自己完全不清楚有多大威脅的怪物,喬燦的神經一直繃得挺緊,這會兒瞧見不遠處的招牌不由放鬆了點。

    “這是……”她努力想看清,“餐廳?”

    “好像是速食店,”簡明佳道,“進去看看。”

    她們推開店門,空蕩蕩的餐廳裡陳列著一排排圓桌和座位。林柚打眼一看,就瞥見它們因為長年無人使用而堆積了厚厚灰塵。

    三人分散開來,簡明佳走到櫃檯旁,拿起邊上的一摞薄紙,拂去上面的積灰後不由“咦”了聲。

    “看我找到了什麼。”

    她道:“好東西——這鎮子的地圖。”

    那可真是好東西了,林柚忙湊過去看。

    她們所在的這家餐廳果然是在寂靜嶺入口附近,再往後,居民區、學校、醫院和教堂等地錯落分佈著。

    “收音機……”喬燦拿起一張桌子上擺著的東西,“可惜是塑膠殼的。”

    林柚聞言回頭,“收音機?”

    喬燦:“有用?”

    “非常有用。”林柚自她手裡接過那個小小的可擕式收音機,“這系列的一個標誌了,如果有怪物接近,收音機就會發出雜——”

    她話音未落。

    手中的收音機驟然“滋啦滋啦”地響了起來,雜音由小到大,充斥著整個店面。

    ……臥槽!!

    三人同時一驚,警惕地打量著周遭的情況,生怕從哪個犄角旮旯裡冒出只扭曲的噩夢生物。

    一分鐘過去了,無事發生。

    兩分鐘過去了。

    收音機仍在不斷響著雜音,但她們連點怪物的影子都沒見到。

    “……看來,”簡明佳終於在一片沉默中開口,“只是單純壞了。”

    林柚:“……”

    喬燦:“……”

    “能修嗎?”林柚轉向喬燦。

    能當怪物雷達——雖說也有可能反過來引來怪物——的東西還是帶在身邊比較好。

    “不行不行,我專精的是槍械這塊兒。”後者忙道,“收音機修不了——誒,不過這點小問題敲敲可能就好了,先試試?”

    簡明佳:“……”

    神特麼敲敲。

    “喂,”見林柚真思索著點了頭,她連忙道,“喂喂,等一下,還是等找工具試試,萬一再敲壞了——”

    話到一半,對方已經一巴掌拍了下去。

    電流音戛然而止。

    簡明佳:“………………”

    行吧是她輸了。

    收音機正常了,她們也沒急著走,就把它又放回了桌上。

    也就是在這時,放下收音機再次抬頭的林柚隔著落地窗的玻璃遠遠地看見了一個小女孩。

    嚴格地說也沒有多遠,只是濃霧襯著這段距離格外漫長,躲在街角的小姑娘看不清長相,就靜靜地注視著這邊。

    似乎是察覺到林柚的視線,她轉身飛快消失在霧中。

    “哎?”

    簡明佳只來得及看見她的背影,“那孩子……”

    “不知道,”林柚皺眉,“我想去那兒看看。”

    “滋滋——”

    桌上的收音機驀地又響起了雜音,比起上次那一陣有過之而無不及。

    “咋回事啊?”喬燦蒙了,“又壞——”

    一個“了”字還沒出口,只聽“嘩啦”的巨響。

    這回是玩真的!

    玻璃被撞破的尖銳脆音響徹了整家速食店,偌大的落地窗碎了大半。玻璃碎片紛紛散落在桌椅邊,罪魁禍首用兩隻細腿直立在圓桌上,翅膀一振,自喉嚨中震出了粗啞又帶著一絲直磨得人耳朵不舒服的尖利的吼聲。

    它既像翼龍又像是鳥人,腦袋又尖又扁,細長的嘴巴一張開就能瞧見裡面細細密密的利齒。

    再一抬眼掃向在場三人,拍著翅膀就向她們撲過來。

    眼見那尖牙就要挨上自己胳膊,林柚當機立斷地抄起旁邊一把椅子,朝著腦袋就是狠狠一掄!

    翼龍被打得頭一偏,拍打翅膀,仰頭尖嘯。它吃痛,瞄準了動手的林柚,另兩人也不去管了,直直張嘴咬過來——

    “我來引開!”

    躲過它的攻擊,林柚邊往店外衝去邊喊道:“你們看看還能不能在這兒找到什麼!”

    翼龍跟在她身後飛出餐廳,她想方設法地躲著它時不時的衝刺,還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召喚出個誰來解決它。

    要說戰鬥力,這種怪物在寂靜嶺裡的排號只能說是一般般。

    眼下她們手頭沒有傢伙事,但把機會用在它身上也有點浪費了。

    濃霧對視野影響得不是一丁半點,加之又是在奔跑逃命的狀態下,林柚跑著穿過馬路對面,剛從這走神中回過神,就恍然看到眼前一棵粗壯的大樹。

    來不及也不可能剎得住腳步,她只得一個扭身,驚險地從邊上擦了過去。

    身後的翼龍就沒這麼好運了。

    它一腦袋撞在樹幹上,搖搖眼冒金星的腦袋,再次飛在了空中。

    林柚留心到這動靜,看著前面的樹林,忽然心生一計。

    她徑直向又一棵樹衝去。

    然後,在眼瞅著只差幾釐米的位置一側身——果然,根本沒有吃一塹長一智的翼龍又躲閃不及地一頭撞了上去。

    “撲通!”

    後面沒了翅膀拍打的聲音,林柚下意識回頭看去。

    ……喲。

    不止是翼龍沒想到,連她都沒想到。

    她本意只是想引它撞個頭暈目眩,這樹幹上卻好死不死地被蟲蛀了個不到拳頭大的樹洞。

    還是在半人多高的位置。

    ——再加上撲過來的衝力,它的長嘴就這麼卡了進去。

    翼龍兩隻後爪死死地蹬著樹幹,左擰巴右擰巴,也顧不上再去追殺貿然出現在眼前的人類了,只想把自己的嘴巴給拔出來。

    長顎與粗糙的樹皮摩擦,好不容易有了一點鬆動的跡象。翼龍含糊不清地咕噥著,死命撲騰翅膀,終於一下子拔出了大半。

    “林柚!”

    不遠處傳來呼喊聲:“你在哪兒?!”

    它心下大喜,正要得意忘形地張嘴找它的獵物——

    後腦上猛然襲來的力道讓它猝不及防地再一低頭,長嘴又卡了進去。

    翼龍:“………………”

    “我在這,”在翼龍“嗷嗚嗚嗚”的抗議聲中,林柚收回按它腦袋的手,“你們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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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23 06:54:07 |只看該作者
第64章 裡世界

    等她們倆走到近前, 那只既像是翼龍又像是鳥人的生物還在努力跟那棵樹作鬥爭。

    好容易再剛拔出一點就又被按回去,好好的翼龍活成了只啄木鳥。

    簡明佳一邊在心裡感歎著這實在是太慘了都不忍細看,一邊上下來回打量了好幾眼。

    “你們找到什麼了?”

    始作俑者還一副沒事人似的樣子扭頭問道。

    林柚雖是見她們兩手空空也不怎麼在意, 估摸著八成是用背包來解放雙手了。

    果然,下一秒就見有道黑影在半空中橫飛過來, 林柚劈手接住。她抓著的是中段, 這漆得半黑半紅的鐵條一頭翹起, 另一頭尖尖,拿在手裡也頗有點分量。

    “喲, ”林柚挑眉,“‘物理學聖劍’啊。”

    倒也真不是說得這麼玄乎。

    只是一根被磨尖了的撬棍,偏偏它被某個遊戲的主角用來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地逛了一圈後就被冠以了“物理學聖劍”的名號。說到底也就是調侃, 武器如何還得看使用的人,戈登博士能把撬棍玩出花來,不代表她覺得它在自己手裡一定能翻起什麼波浪。

    “就一個餐廳,能找到多少東西。”

    簡明佳說。

    “不過林林總總還是湊出來一點,喏。”

    她示意看向跟她們同隊的那個女孩,後者揮揮手中那把線條簡潔的制式手槍。

    “QSG手槍,”喬燦道,“輕便, 侵徹力也強。所以我就選它了, 不過……”

    她攤開只捏著幾顆子彈的手心, 這時候拆下彈匣, 一顆顆安進去, “現在也就四發,沒再多的材料了。那兩根撬棍先留著吧,總得人手一樣武器,剩下的待會兒再慢慢找。”

    “老實說,你一開始說是槍械師,我還挺想像不來的。”簡明佳是親眼看著喬燦怎麼一點點把金屬變形成這手槍的,禁不住又感歎,“沒想到你這麼瞭解啊。”

    “看不出來吧?”

    喬燦面上不乏得意之色。

    “都這麼說,”她道,“‘看著柔柔弱弱的居然喜歡這些’——聽多了聽多了,又沒有誰規定說女生不能當個軍事宅。”

    “我打小就挺感興趣,可惜平時只能摸摸模型啥的,幸虧這裡頭自由度這麼高。不過啊……”

    她小心地觀察著嘴還卡在洞裡的翼龍,“沒武器都能整成這樣——這什麼神仙操作?!我也就知道個給木偶塞辣椒的。”

    林柚:“……”

    簡明佳:“……”

    等等,聽著怎麼有點耳熟。

    “辣椒?”林柚佯裝無辜地問,“什麼辣椒?”

    這話要是讓瑪麗•肖聽見,估計恨不得跳出來捶她腦袋。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就是在論壇上看到的。”喬燦抓了抓頭髮,“哎我記得是個熱帖,你們去找肯定能找到——對了,這傢伙咋整啊?”

    “……不管它了,”林柚說,“咱們走。”

    至於論壇……等她回去看看。

    翼龍掙扎得隱隱有要鬆脫的架勢。

    但在她眼裡威脅不大,加上堵都堵在這裡,等再掙脫出來也追不上,有這時間還是趕緊去看看那小女孩是個什麼情況。

    至於收不收成卡牌嘛……

    現在總共就六個卡位,在這上還是得斟酌點挑的好。

    翼龍就眼睜睜地看著她們走遠,自己只能氣悶得發出“嗚嗚”的嘶啞叫聲。

    林柚等人徑直離開樹林,繞過街角,她在原先看到那小女孩的牆邊蹲下。

    那個小女孩在和她對視一眼後就轉身跑走,這裡自然早就不見了人影。

    空中飄落的灰燼積在地上,鋪出片片灰色。女孩跑開的方向卻沒有留下半點腳印,只落下一張紙片在垃圾桶旁。

    林柚撣開紙片的灰,看到上面用兒童般拙劣的字跡寫著幾個字。

    ——“去學校”。

    “你們倆都看到那個小姑娘了?”

    喬燦思索道:“雖然我懂恐怖片裡不能去看的地方就一定得去看的道理,但這種詭異的提示……”

    有可信度嗎?

    她看著空蕩蕩、了無痕跡的前方,“至少有一點能肯定,她不是人吧?”

    林柚“嗯”了聲。

    “這得說到寂靜嶺的起源了,”她答道,“在那場大火前,這鎮子上是有邪教團體在的,還把一個小女孩當成女巫施以火刑。”

    喬燦:“臥槽?太過分了吧?!”

    “等一下,”她反應過來,“你說的小女孩——”

    “總之。”

    林柚只是繼續道。

    “小女孩被嚴重燒傷後的怨恨分裂出了現在的異世界,當初迫害她的不少人也被困在這裡,然後引發了後續的一連串劇情。”

    “剛才的小女孩很有可能就是阿蕾莎。如果我們處在這時間點,”簡明佳呼出口氣,“我們真正的敵人不是她,而是那些邪教徒。”

    阿蕾莎想做的也只是向那群人復仇罷了。

    只是以那只翼龍就能看出,阿蕾莎的恐懼和仇恨所催生出的怪物也會一直攻擊她們,這點也頗使人頭疼。

    “不管怎麼說,”林柚沉吟,“既然她要我們去,學校還是得去一趟的。”

    阿蕾莎被處刑的年紀也才十來歲,這指向就是鎮子中的唯一一座小學了。

    米德維奇小學離她們所在的位置不遠。

    簡明佳在最前面拿著地圖帶路,林柚跟在後面,突然想起自己有件事沒做。

    “我居然能忘了……”她嘀咕道。

    她的髮小回頭,“啊?”

    “不是跟你說過嗎,”林柚召出圖鑒,徑直用了抽卡的技能——原因無它,冷卻CD更短,“預留備用的。”

    ……嗯。

    她盯著自己抽出來的卡。

    是那只斷手。

    想想還是把它放進了卡套,收著就收著了,有備無患。

    聽著隻言片語的喬燦雖是有點好奇,但畢竟不熟,她也知趣地沒有去打探。她一眼看見那所小學的大門,就連忙叫出聲。

    “是不是那邊!”

    林柚一直把收音機揣在兜裡,留心聽著它的動靜。她們一路從餐廳到小學門口,倒是沒有異樣的聲音傳來。

    但也不能掉以輕心。

    穿過前面的空場地,推開教學樓的正門。林柚聽見喬燦輕輕鬆了口氣,將上膛的手槍收到一邊。

    至少沒給她們來個開門殺什麼的。

    門廊一瞧就找不出多少東西,她們提防著上了二樓。

    “很好,”穿過走廊,看著面前的景象,林柚道,“從哪裡找起,教務室還是教室——”

    “滋滋——”

    收音機雜音響起的剎那,三人同時神經霎時繃到最緊。

    後面沒有,下意識回過頭的簡明佳想到,那就意味著前邊——

    她猛地看過去。

    一個人形生物自拐角搖搖晃晃繞出來。

    說是人形,因為“他”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了。只瞧著像是環抱住自己,通身上下被一層蒼白又夾著黑色的厚皮包裹著。“他”不間斷地發出“嘶嘶”的聲音,一步一扭地走向她們。

    “砰!”

    子彈自“他”身上擦過去,留下一道漆黑的灼痕。後者愈加憤怒地嘶吼著,喬燦大口呼吸,穩住顫抖的右手,再次扣動扳機。

    這一回,正中靶心。

    人形的怪物膝蓋一軟,直直向前跪倒。但她還來不及放鬆,就被旁邊的人一把扯進旁邊的教室。

    “進來——”

    林柚用肩膀撞上教室門,在門與牆的縫隙間,喬燦看見自“他”體內噴濺而出的濁黑液體。

    門板將這黑液悉數擋在外面,下一刻,隔著就傳來了被腐蝕的“噝噝”聲。

    “這啥玩意兒?!”

    喬燦心有餘悸道:“打爆了還帶毒的?!”

    “這怪物在電影裡直接把頭盔給腐蝕了。”林柚說。

    情況還能更糟嗎。

    答案是當然能。

    她們才躲在這門後不到兩分鐘,窗外,兀長而刺耳的警報聲劃破了寂靜。

    簡明佳:“靠。”

    “表裡世界切換的時候,”她向還不徹底明白狀況、只隱約有點預感的喬燦解釋道,“會響這樣的防空警報。”

    裡世界降臨了。

    幾乎是轉瞬之間,眼前落入一片漆黑。

    黑暗中,有人推了兩下按鈕,終於推亮手裡的手電筒。

    “幸好在那餐廳翻遍了找到這個啊,”簡明佳感歎,“果然,哪個副本都少不了核能手電筒。”

    在手電筒的照耀下,輕易就能看出,她們所在的這間教室已經和半分鐘前大不一樣了。

    牆皮剝落,四處都是燒毀留下的痕跡。不僅如此——

    林柚大著膽子推開門,看清後不由挑挑眉。

    “來。”

    她道。

    “你們看這兒。”

    簡明佳她們聞言走來,倒吸一口涼氣。

    這一段早不是她們走過的石磚地了。

    被拼接而成的鐵絲網所替代,這鐵網看上去也有那麼幾十年的歷史了,邊上遍佈點點鏽跡。底下是看不清的暗色,用手電筒直照過去,看見不知隔了多遠的渾濁水面。

    “不會掉下去吧。”簡明佳古怪道。

    林柚沉默數秒,吐出兩個字。

    “試試。”

    她踩上去,聽著鐵網發出細微的變形聲。好在即便年代久了,這網面的結構還夠支撐正常人的體重。

    三人一個接一個地走過去,在分岔的路口處選了左邊。

    總體而言,裡世界和表世界在同一樓層的位置還是重合的。她們繞過這段,這麼走下去,應該能找到教務室或是阿蕾莎以前教室之類的地方。

    “慢著。”林柚忽然道。

    有沉重的腳步聲近了。

    在看清現出身形的那傢伙時,林柚止住了呼吸。

    他裸露著肌肉虯結的上半身,下麵圍著質地粗糙的白布。

    ——三角頭。

    顧名思義,他頭上戴著的是焊成近似三角形的金屬板。沒人見過那頭盔下是什麼,只據說是團團模糊的血肉。

    此時此刻,他也注意到了她們,一步步走過來的同時,也提動了手中巨大的砍刀,眼看著就要這麼砍過來——

    沒時間能讓她們想更多了。

    林柚拔腿就跑,一面跑,一面將手伸向腰間的卡套和背包。

    “過來!”

    她率先開路,喊道:“來這邊!”

    那邊沒有能跑的路,只有緊貼在走廊盡頭的那扇窗戶。

    但饒是如此,簡明佳還是一咬牙,拉著喬燦一起衝了過去。

    腳下的鐵絲網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而在她們衝到對側的下一秒,三角頭也拖著他那兩米多長的鐵刀,以他緩慢的腳步轉過拐角。

    他踩上一塊塊鐵網拼成的地面,鐵絲網不穩地晃了晃,但好歹承受住了他和他頭盔的重量。

    也即是在這時——

    “吱呀。”

    察覺到什麼的三角頭偏過腦袋。

    在他隔著那多邊形頭盔的注視下,一隻白白胖胖的斷手無辜地向他招了招。

    下一秒,它扛著一根長長的撬棍,以阿基米德撬地球的氣勢,徑直崩開了還吃力連接著那一大塊金屬網的螺絲釘!

    鐵絲網轟然傾下。

    三角頭只覺腳下一空,他身體還直挺挺的,就這麼落進了底下深不可測的水面——

    居然還壓了個滿分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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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23 06:54:36 |只看該作者
第65章 阿蕾莎

    就在同時, 猛然想起什麼的喬燦一個激靈。

    她也顧不上自己會不會也一頭栽進水裡,不要命地就撲了過去。

    簡明佳:“哎——!”

    她這聲喊沒起到多大作用,喬燦做得相當義無反顧。

    三角頭拖著的那把砍刀在他跌落時自手中鬆脫, 一半留在地上,正因著另一半的重量而向下滑落。

    喬燦手滑了好幾下, 終於趕在最後一秒死死抓住刀背, 整個身體都被慣性帶得探下去小半邊。

    好歹是揪住了。

    長長的砍刀離挨著水面還有寸把遠的高度, 到底沒有真掉進去,喬燦懸著的心也落回實處。只是這過沉的砍刀讓她保持平衡都有點費勁,更別提光靠自己的力氣把它拉上來。

    “來, ”她咬牙道,“搭把手……”

    她那突如其來的舉動可把簡明佳嚇得不輕, 這會兒回過神,邊提防著臨近的鐵網也跟著鬆動, 邊急急忙忙地衝過去。

    跟林柚一人抓住一邊,兩人協力,還有只斷手幫忙穩住, 總算把喬燦連同她抱在懷裡的金屬塊拖回了鐵網上。

    砍刀“哐當”一聲砸在地面,一行人各自抹了把汗。

    “也太冒險了, ”簡明佳喘著氣說, “你這萬一把自己也搭進去——”

    被她們陰了一把的三角頭可還沉在不知道什麼地方呢。

    “還好還好。”

    差點摔下水的本人臉上卻不見多少後怕, 反而因為入手這麼個大件而頗感興奮, “換得到它還是挺值的。”

    鐵絲網下的水面還沒有起一絲波瀾, 也不知三角頭要是知道自己的長刀落進她們手裡會作何感想。

    這砍刀分量不清, 頂著個偌大金屬頭盔都不會覺得頭重腳輕的三角頭自然可以揮動自如,但落在喬燦這兒就有點費勁了。

    她正想著把它塞進背包裡,忽然因為一陣隱隱約約的不明響動而止住了動作。

    “我聽錯了……?”

    喬燦拿不准,她狐疑道:“幻聽?”

    “不。”

    林柚眼皮一跳。

    “我也聽到了。”

    鬼鬼祟祟的沙沙聲,就像有東西在爬動,越近就越緊密。

    捏著手電筒的簡明佳忍著後背發麻,用光照了過去。

    裡世界的一切多是損毀嚴重的遺骸,牆體裂開的破洞中,爬出了一隻快有拳頭大的甲蟲。

    它只是開了個頭。

    喬燦:“……哎呀媽呀。”

    她盯著快被蟲體染成一片漆黑的褐黃牆面,頭皮都快炸了。隨著那只領頭的甲蟲,紛湧而出的“波浪”離她們還有段距離,但果真是越來越近的。

    是朝她們來的。

    哪怕沒有看過電影,也完全想像得出它們爬上身的樣子,人在危急關頭總是會爆發出自己也未曾料想到的力量。喬燦腦中嗡嗡作響,竟然提動了方才輕易拿不起的長刀。

    “趴下!”她尖叫道。

    林柚第一時間臥倒在地,她只覺頭頂上方有什麼燙得空氣都灼熱了不少的東西擦過,憑著直覺捂住了耳朵——

    她是對的。

    這一下讓她仿佛又回到了上上個副本的那座山洞前,熱浪撲面而來,隔著手掌,耳朵都能被這巨響震得發疼。

    差點被吹飛的斷手緊緊扒在她的肩膀上,隨著一飄一飄。

    ——有東西在那邊炸了。

    帶起的火焰燒得劈啪作響,徹底阻斷了甲蟲群襲來的道路。

    “……是……”簡明佳的聲音在火焰中聽著模糊不清,“什麼……”

    “我想用那把刀……火箭筒!”

    喬燦扯高了聲音,但也被那蓋得斷斷續續的,“但沒來得及好……看要炸膛……直接扔出去了!”

    林柚:“……”

    簡明佳:“……”

    炸膛可還行。

    但居然還真管用。

    能燒的東西全在數十年前燒完了,火漸漸熄滅,露出一地焦黑的屍體。即便如此,爆炸的威力也不小,幸虧她們早躲開了最近的那一段鐵絲網——有好幾片又被震開螺絲、落進了水潭裡。

    然而——

    身在裡世界,真是沒一秒能夠放鬆。在聽到自下方傳來的淅淅瀝瀝聲時,林柚想。

    她低下頭。

    隔著鐵絲網,一隻青筋凸出的手臂破水而出,抓住了底下圍牆邊上的護欄。

    金屬制的多邊形頭盔冒了尖兒,三角頭抓著欄杆,一下又一下向上攀去。殘留的水珠沿著邊緣滾落,他圍住下半身的長布也被水浸透,但這完全沒有阻礙到他的動作。

    只是在爬到一半時,他那頭盔似有所感地偏了偏。

    沿著他面朝的方向,三人齊齊靜默地看向一堆燒焦的蟲子屍體,那裡躺著幾段破銅爛鐵。

    ……自己好好的砍刀被禍害成這樣,三角頭要殺人了。

    溜溜溜,趕緊溜!

    林柚第一個起身,她還是清楚雙方實力差距的——三角頭的肉體近乎無敵,沒有任何準備地正面對上,這筆買賣絕對不划算!

    也許可以用SCP-096試一試,但問題是人家戴著面具看不見臉啊!

    才剛邁出沒幾步,林柚一怔。

    視野亮起。

    不是爆炸的驟亮,也不是手電筒的白光,走廊上一點點恢復了原先在漫天灰燼下的日光又透過窗玻璃後該有的昏暗。

    牆皮一大塊一大塊地升騰閉合,腳下的鐵絲網也重新回歸最開始的石磚。

    她們回到了表世界。

    身後的兩人紛紛鬆了口氣,坐倒在地,偏生林柚再抬起眼,餘光中就瞧見有個人影又在遠處一閃而過。

    “……站住!”

    她原地一跺腳,徑直追了過去。簡明佳和喬燦見勢不對,急急忙忙地起身跟上,而林柚在趕到那個樓梯口處時,左看右看,都沒能再看到半點蹤跡。

    “阿蕾莎?”她試探道,“是你嗎,阿蕾莎?”

    “我知道你想引導我們去發現什麼。”

    林柚提高聲音。

    “但沒有這個必要了,我知道這鎮子潛伏著哪些人,你的經歷,還有當年那場大火的真相。”她頓了下,“我可以幫你。”

    如果是依照電影中的背景,這裡的住民是女巫獵人的後裔。

    時至今日,他們仍以教會的存在而隱秘活動著,舉行自己認為可以驅除不潔的邪教儀式,來以防世界末日“天啟”的降臨。

    在這封閉保守的小鎮上,作為私生子的阿蕾莎只因為沒有人知道她的父親是誰而備受欺淩。她在學校被排擠孤立,自己躲進廁所後又被清潔工猥褻,她的媽媽也沒能保護得了她。

    而教會的領導者——她媽媽的姐姐,幾經盤問不出她的生父是誰,進而把她當成“不潔淨”的存在,帶著手下的一眾信徒強行抓走了阿蕾莎。

    等到她媽媽從鎮外尋求來員警的幫助,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火燒女巫的儀式出了意外,祭壇被打翻,火焰蔓延至整個小鎮,是以那場將寂靜嶺燒成遺骸的大火的來源。

    員警們沒能救下阿蕾莎,被綁在刑架上燒成焦炭的她也沒在醫院挺過多久,但就在這期間,她的恨意有了實質。

    樓梯上方,出現了一張小女孩的臉。

    “我不是‘阿蕾莎’。”她說。

    是的,她知道——林柚想,不過在當事人沒有承認前,還是當成自己不知道比較好。

    “我有很多名字。”身著紫色連衣裙的小女孩扶著樓梯扶手,一步步走下樓,“當然,現在的我是她的黑暗面。”

    “阿蕾莎在病床上決定和我合作,好報復那些傷害過她的傢伙。眼看著經營了這麼多年,就要迎來收穫的時節,還有一個問題擺在我們面前——”

    “他們躲藏在教堂裡,只靠我沒辦法闖進去。”

    作為黑暗面的“分身”,她面容可愛,想來與燒傷前的阿蕾莎如出一轍,只是一條條自額頭淌下的烏黑血跡和泛黑的嘴唇讓她看著陰森。

    “我們原本另有打算,”她說,“可這時候,你——你們出現了。”

    “我一直看著你們,到現在為止,你還沒有達到我的標準。但你說‘我可以幫你’……”

    小女孩感興趣地上下打量著她。

    “是的,我可以感覺得到你身上某種強大的力量——他們去哪兒了?”

    ——居然能感覺得出來。

    不過也不奇怪……096可是追著裂口女一直追得跟在她身邊那麼久。

    林柚聳聳肩。

    “事實上,沒有‘去哪兒’,他們都還在這兒。”

    她眼珠轉了轉,“想見見他們嗎?或者更進一步,也許你們可以一起喝個下午茶什麼的。”

    這話說得暗示都像是明示了,“阿蕾莎”要是聽不懂才是怪事。林柚也沒指著她會答應或是怎麼樣,哪想得到對方在聽到後,還真詭譎地挑了挑嘴角。

    “興許我會考慮一下的。”

    小女孩說:“但在這之前,更重要的是阿蕾莎的願望。”

    “他們相信可以用這種方式呼喚他們的神明……”她一步步向後退去,“我和阿蕾莎希望結束這一切。我很好奇,如果是你,你會做什麼樣的選擇。”

    在吐出最後一個字時,小女孩的身形消失了。

    喬燦原本只站在後面,聽她們倆的談話聽得大氣不敢出,這會兒才不失佩服地開了口。

    “總之,”她問,“現在不用再留在這座學校了吧?”

    自個兒親手把三角頭的砍刀炸成那樣子,再待著總有點慌。

    “見都見到本尊了,”林柚道,“當然沒必要了。”

    剩下的就是……正如那自稱是阿蕾莎黑暗面的小女孩所說,她們怎麼選擇的問題。

    “親眼見到以後就更想說了。”

    沉默半晌的簡明佳終於開了口:“淨化?審判?他們蠢到以為自己是誰?”

    林柚:“你指望被洗腦的邪教徒能明白什麼。”

    “都被自己惡行的後果困在這裡這麼久了,”喬燦說,“難不成他們還這麼想?”

    “不僅這麼想,還變本加厲了。像這樣幽閉的環境反而會固化他們的看法——瞧,果然都是因為她是惡魔才害我們落到這個下場。”

    喬燦“嘖”了聲,簡明佳繼續道。

    “只要在他們眼裡跟女巫扯上半點關係就是要上火刑架的命,比如那個女員警——”

    她一頓。

    “不說了,反正按這時間點也是未來才會發生的事。”

    喬燦:“……”

    喬燦:“不不不求你趕緊說。”

    不然是要把她憋死。

    “她因為掩護女主角去找女兒被架起來燒死了。”簡明佳說。

    “這群傢伙……”喬燦難以置信道。

    回歸表世界後,她們中途在路上看到了被喬燦擊倒的那只怪物,小心翼翼地繞過它濺出的那幾灘毒液。這會兒已經出了教學樓,回到了空曠的街道。

    天空中飄蕩的灰燼仍不見有停下的趨勢。

    街上的店面有的還關著門,有的被翻了個底朝天——那些教徒們顯然造訪過這裡了。

    林柚注意到其中一家。

    在這地方,要生存下去都是問題,信徒們顯然沒什麼心情去關注電子的玩意兒。別說他們了,跟著她走進去的時候,喬燦都很茫然,簡明佳卻猜出了點她的意圖——她多多少少聽對方說過一些。

    “搞不好……”

    “哢嚓”一聲,林柚單手托著從櫃檯上拿下來的拍立得,取下滑出的那張她隨手拍出的照片,“得慶倖一下這相機放了這麼些時間還品質不錯?”

    “來,”她回頭,“都閉上眼睛。”

    兩個小時後。

    可能是因為已經與阿蕾莎做過約定的原因,這段時間在某種意義上可以稱得上是相安無事。

    除去喬燦用找到的鐵棍熔了子彈,又在路上擊倒了幾隻怪物,至少她們沒再進入裡世界。

    循著地圖,林柚等人一路順利地找到了位於城鎮最東南角的教堂。

    這座教堂可以說是整個鎮子最具代表性的建築——高高的塔尖,上面豎立著在改造過後造型古怪的十字架。

    “你真要一個人進去?”

    穿過空地時,喬燦問:“這會不會……”

    “安了安了,”跟她相比,簡明佳早就不習慣也得習慣了,“放心,她那邊不止是她自己,可以搞定的。我們做好準備接應就行。”

    在裡世界的黑暗沒有降臨時,教徒們多是分散在小鎮各處巡邏——她們小心避開了不少。充當他們避難所的教堂這會兒反而是空蕩蕩的。

    不提躲在不遠處的簡明佳她們,林柚捏著封好的信封推開門時,只見到了佇立在最前方的女人,和圍在她身邊的幾個保鏢。

    “若有人的名字沒被記在生命冊上……”

    女人禱告的聲音在大廳內回蕩,“他們就被扔在火湖裡。”

    聽到身後的響聲,她回過頭。

    “這裡是神聖的避難所,”看清林柚的臉時,女人說,“我沒有見過你,陌生人。”

    單以她和那幾人的架勢就能猜得出,她是這裡的領導者,也就是那位處刑了阿蕾莎的……

    “我是克裡斯貝拉。”

    她道:“負責管理這個教會,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我也不知道,”林柚眼神飄忽,“醒來就發現自己在這兒了。”

    “我一路上好不容易找到這裡來,中間……發現了一些事情,可以問問嗎?”

    克裡斯貝拉上下打量了她幾眼。

    “跟我來。”她說。

    林柚跟在克裡斯貝拉的身後走上教堂的二樓,她注意到對方的保鏢全都跟在了自己身後。

    克裡斯貝拉問:“你想問什麼?”

    “只有一件事,”林柚放棄了掩飾,她乾脆俐落道,“阿蕾莎。”

    她的話像是觸動了某個禁語,克裡斯貝拉的神情微動。

    “我們從不提這個名字。”

    她道:“那惡魔是我妹妹留下的罪孽……你好像知道很多不該你知道的事。”

    “我只是‘調查’過一些東西……”林柚不經意似的瞄了眼自己懷裡一直緊緊捂著的信封。

    克裡斯貝拉注意到她的動作,“那是什麼?”

    “沒什麼。”

    林柚藏起信封,“為什麼你們要這麼做?”

    “為了阻止‘天啟’。”克裡斯貝拉說。

    “但阿蕾莎是無辜的。”

    這話一出口,林柚就知道自己要面臨的會是什麼。果不其然,克裡斯貝拉眼神霎時狠厲起來。她仍然繼續道:“把你妹妹的女兒指認為惡魔就是正義了?你們只不過——”

    “巫女!”

    恍然明白過來的克裡斯貝拉以一聲怒喝打斷了她。

    “我一開始就在懷疑,沒想到你果然——果然被惡魔所蠱惑,所作所為是在動搖我們的信仰。”不等林柚再說下去,她以沉痛的語氣說,繼而叫喊道,“抓住她!現在!”

    身後跟著的高大男人神情出現了一瞬間的遲疑,“但是……”

    “照我說的做!”

    她在信徒中的威信是實打實的。此言一出,幾個男人再沒什麼猶豫。林柚只覺得對方強硬的力道扭過她的手腕,她在肢體力量上不佔優勢,掙扎幾下就被強行按住肩膀——

    “她和惡魔勾結的證據就在那個信封裡!”克裡斯貝拉叫道,“把它交給我!”

    “你們放開!這裡面才沒有什麼——”

    林柚的話剛來得及說到一半,她急於辯解的模樣落在克裡斯貝拉的眼裡,更坐實了自己想法的可信度。她冷笑一聲,接過教徒自她手裡搶走的信封。

    “是信仰讓地獄的黑暗無法蔓延,這是唯一的真理。”

    她冷冷道。

    “在目明之人面前,真相無比清晰。”

    “你馬上就會面臨和那惡魔一樣的結局了,”克裡斯貝拉拆開信封,宣佈道,“這是你們應得的。”

    在看見裡面裝著的東西的瞬間,她的臉色變了。

    “這是什——”

    “其實啊。”

    方才還一副慌亂模樣的人不疾不徐地打斷她,“我覺得我的演技還挺糟糕的。”

    她到這裡來,只是為了保證克裡斯貝拉一定會看信封裡的東西。

    “但幸虧你忙著給我下個審判——讓我想想,你當年對阿蕾莎是不是也這麼心急?”

    林柚早就閉上了眼睛,徒留克裡斯貝拉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要知道,不看鏡頭拍一張照片還是挺難的,”她說,“我都不知道拍沒拍上,準備要是沒拍上就再用方案B,但聽你的語氣,應該是成功了?”

    那她得趕緊備好補償了,不知道一打紙袋夠不夠。

    不夠就再來幾打,帶圖案的那種。

    克裡斯貝拉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只是有種強烈的糟糕預感。她張開嘴,想現在就叫他們把這巫女架到火堆上,抬頭卻只見他們目呲欲裂地盯著自己身後。

    她捏緊了信封。

    ——那裡面只有一張照片,畫面邊角上是張蒼白而瘦削的面孔。

    伴隨著紙袋嘩啦啦的響聲,陰影籠罩住她的身體,克裡斯貝拉下意識回過頭。

    下一秒,她和SCP-096同時發出了淒厲的尖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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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23 06:54:48 |只看該作者
第66章 恐怖醫院

    同樣是歇斯底里的尖叫, 雙方採取的行動卻截然不同。

    她聽到克裡斯貝拉在喃喃著祈禱些什麼,只是內容全被096響亮的尖叫給蓋住了。她模糊不清的禱告聲自上方傳來,不難想像是被揪著領子提溜了起來。

    顧慮著克裡斯貝拉還拿在手裡的那張照片, 林柚還緊閉著雙眼。而那兩名鉗制她的教徒在看到這異形生物的出現後,尚且還不知道讓SCP-096如此狂暴的原因, 只條件反射鬆了手。

    “這他媽的是——是什麼鬼玩意兒?!”

    他們從頭到尾被灌輸的觀念都是只要篤定信仰, 就能抵抗來自黑暗的怪物。如今這堅持被撕得粉碎,其中一人恐懼地大喊:“你做了什麼?!”

    林柚:“嗯……”

    林柚:“你猜?”

    幾個保鏢還沒有放棄來營救他們的邪教頭頭, 可生活在這裡, 他們能用來傍身的也多是鐵管。

    然而, 別說是冷兵器, 基金會早就驗證過, 只要是在被激怒的狀態下,他可以免疫一切傷害。

    鐵管打在身上撐死也就是不痛不癢, 而SCP-096一旦起了敵意, 動手不帶一絲拖泥帶水。

    它抽噎著, 真切地為自己的臉又一次被看到而悲傷。

    它也十分清楚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那就是解決這令它悲傷的源頭。

    “……會保佑我……”

    懸在空中的克裡斯貝拉還在小聲說:“……我不會——”

    她的聲音消失了。

    幾滴溫熱的液體濺上臉頰。

    耳旁安靜了一瞬, 緊接著就傳來又驚又怒的叫喊和雜亂腳步聲。他們終於也意識到僅憑自己無法對付得了這樣的傢伙, 眼見救不成只得慌張地衝出門。

    等再聽不見潰逃的動靜,林柚只掀開一點點眼皮,用餘光瞄向身後。

    那處自中間直至牆頂天花板的牆面上,破開了個人形的大洞。

    ——SCP-096追出去了。

    大約是因為克裡斯貝拉被抓起來後仍揮舞著照片, 讓跟著她的教徒們在試圖營救她的同時也不小心看到了一角。

    林柚朝著印象裡的方向走過兩步。在踩到了什麼東西後, 她彎下腰。

    摸到是紙質的觸感, 她撿起那張相紙,揉成一團就扔到牆角。

    直到這會兒才能放心地睜開眼,林柚用手背蹭掉濺上的血,環顧一下周圍的空地——除了邊上融掉的蠟燭殘渣也帶著點血跡,SCP-096一如既往地沒留下什麼痕跡。

    她在那家店裡召喚096,又用相機拍下了它的臉。等過兩個小時的CD過後再來到這間教堂,讓克裡斯貝拉看到照片後就重新叫出了096,這是成功的A計畫。

    B計畫就得退而求其次了——

    比如存在于姐姐美紀的制約下、殺人前得有個唱歌讀條的紅人,雙手能使人即死、一旦被人家放風箏就起不了什麼作用的疫醫,瘦長鬼影向來喜歡單獨作案,貞子或是伽椰子都還跟她有點沒解決的矛盾。

    雖然都能辦成,但總的來說,還是近可直接上手、遠了還以超過第一加速度追上去解決的SCP-096更……

    高效?

    拖沓著的腳步聲響起,林柚透過那個被強行破開的大洞看見一隻蒼白的長手。

    等目光再挪回它臉上,她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冒的風險也更大就是了。

    在解決掉那幾個看到它照片的傢伙之後,穩定好情緒的SCP-096就又老老實實地拖著那雙長手回到了她的身邊。它手上沒沾上一點血污,只是原來戴在頭上的紙袋出了點小差錯。

    不知道是因為砸開牆面時沒怎麼注意,還是後來追出去受到了波及,那只紙袋遠比她在電器店裡看到的破破爛爛,怕是再受到點損壞就徹底破掉了。

    也幸虧沒真露出來,還驚險地這麼掛著,不然這時候翻車的就是林柚自己了。

    SCP-096好似也覺得有點不安,它用手撥弄著袋子。

    “停停停。”

    林柚趕緊叫停,生怕它反而還把紙袋弄破了,“你等著,我給你弄個結實點的。”

    “或者比起這袋子,要不乾脆換一個——”她嘀咕著,突然想起什麼,連忙衝SCP-096招招手,“來來來,我知道怎麼辦了,跟我走。”

    事實上也用不著她說,等林柚邁出一步,SCP-096真就和以前在如月車站一樣自覺地跟上。

    林柚是知道的。

    這家教會裡的倖存者因著那大片大片飄在空中的灰燼,外出搜查都是全副武裝,又是防護服又是頭盔,還會提著一隻鳥籠來當預警——每當裡世界的黑暗將要降臨,動物遠比人類要敏感得多。

    至於這些裝備放在哪裡,她在被他們帶上樓的時候無意瞥見到了一間側開著門的房間,邊上林林總總地堆著幾件。

    這個時間的教堂,可能只剩下克裡斯貝拉和她那幾名護衛——現在他們都一命嗚呼。SCP-096這一路上回來再沒有過什麼聲響,林柚也就放心地領它再度走下樓梯,來到她記憶中的那扇門前,發現自己果然沒看錯。

    “行了,”林柚撿出一個最大號的。

    “試試。”

    她抬手,SCP-096居然也知道低下頭——配合著把那防毒頭盔套了上去。

    林柚:“……”

    SCP-096:“……”

    它的臉太長了。

    下顎張開足足是正常人的四倍,合上也不容小覷。別的壯漢戴著正好的頭盔都只能遮住它的大半張臉。更遑論體型雖高,卻是瘦削得驚人的那一掛,過寬的頭盔在它腦袋上就晃蕩來晃蕩去——

    “我再想想辦法。”

    林柚果斷地摘下那只明顯各個角度都完全不適用於096的頭盔,一把扔回了倉庫。

    SCP-096看上去對這感到有點遺憾,但時間也差不多到了,它悻悻地來回踱了幾步,就這麼再原地消失了。

    林柚還是能理解它的失望的,但看著門後那點可憐的物資也沒有什麼辦法。而且,她還得盡可能快地撤出這座教堂——

    四下探尋一圈,她一眼看見走廊盡頭那扇小小的木門。後門開在這地方夠隱蔽,這會兒倒是方便了她的撤出。林柚留心著周遭的動靜,俯身在灌木叢下,一步步向她們事先商量好的位置移動著。

    “柚柚。”

    簡明佳的聲音壓得很輕,“這邊!”

    “怎麼樣,”等她挪過去,簡明佳第一時間問道,“克裡斯貝拉——”

    林柚聳聳肩,“我告訴過她不用打開那個信封的。”

    她這話一出來,後者就知道結果如何了,努力憋著沒讓自己幸災樂禍地笑出聲。

    “你們那兒呢?”

    “一切順利,”喬燦答道,她額角沁著細細密密的冷汗——林柚曾經在顧衡身上看過這樣子,顯然是能力使用過度的副作用,“全都埋好了。”

    三人悄無聲息地退進半條街後的小巷,喬燦蹲在路牙邊,用某家店裡撿來的破打火機連著點了幾下,終於點燃了那條火藥鋪成的“引線”。

    火苗“噌”地竄起,唰唰沿著燒了過去。

    “這是我最後一點火藥了。”

    喬燦小聲說:“如果還不行——”

    地面傳來了強烈的震動。

    晃得蹲著的她都一下子沒站穩,有什麼東西隆然地一個接一個炸裂開來,熊熊烈焰染紅了頭頂的大片天空。

    在林柚潛入——不,光明正大地闖進教堂時,她們倆在外面沿著埋了不少雷管。

    此時此刻,邪教聚集地迎來了如她們預料中的爆炸。卻遲遲等不到提示音的到來,喬燦的臉又白了幾分。

    “什麼意思,”她壓著聲音道,“難道這樣還不夠通關?!”

    “應該是不夠。”

    怎麼說也是個A本,再怎麼仗著自己知道劇情想要省掉中途的功夫還差點火候。

    林柚早已冷靜下來,“你聽。”

    似乎已經有在附近行動的教徒,見狀急急忙忙地想趕回來。人聲沸騰,隔著這麼遠也能聽得一二。

    “一個克裡斯貝拉倒下去,以後還會有克勞迪婭和文森特站起來。我想……”

    她道。

    “也許,我們還是得去見見阿蕾莎本人。”

    “結果。”

    簡明佳歎氣。

    “還是得在醫院這裡走一趟啊。”

    “誰說不是呢,”林柚挑眉,直接走到大廳牆面上的地圖前,“來,保險起見,一人各記一段吧。”

    當年的阿蕾莎最後搶救無效,死在了醫院的某間病房中。她在死前和那個成為了她黑暗面的惡魔達成交易,這裡也成了異化出表裡世界的開端。

    她們手裡有地圖,想找來醫院是輕輕鬆鬆,只是之後的路就不怎麼太平了。

    “阿蕾莎在這一間。”

    憑著記憶,林柚指向標著“B151”的方格。

    病房在負一層,她們需要坐電梯下去。而在地下,可孕育著不少怪物。

    從電梯到B151房,要繞的路可算不上近。底下沒多少參照物,提前記好方位就好辦很多。

    “幸好電梯沒出什麼問題……”小心翼翼地走出轎廂,簡明佳鬆了口氣,眼前不出所料是漆黑一片,她拿出放在背包中的手電筒,“第一段路是我來,對吧?”

    “左。”

    拐過第一個轉角,簡明佳喃喃道:“右——”

    她記得下個是……

    沒法說什麼下個了。

    “靠。”看見轉過牆角後的景象,她低罵了一聲。

    離她們不遠的走廊上,立著四五個黑影。

    那些身著護士服的怪物身材窈窕,如果不看臉,大約會讓人誤以為是貌美的女性。

    但問題就出在她們的臉上。

    上面被一條條橫亙的肉藤包裹,正中偏下的位置開著個不小的空洞。她們的身體也詭異地僵直著,護士服上滿是血跡,手中的尖刀在黑暗中泛著寒光。

    手電筒的白光一照過去,感應到光亮的她們霎時有了動作。

    “護士”們仍然舉著一把把尖刀,也有的拖動撬棍。她們身形僵硬地扭動著,向這邊走來。

    簡明佳條件反射地關掉了手電筒。

    ——她們停住了。

    然而這不足以讓人放下心,光、聲音,任何一樣都會觸動這些“護士”。走廊被堵了個嚴嚴實實,她們也不能保證自己在經過時不發出一丁點響動。

    “手電筒給我。”

    這輕聲的囑咐也讓“護士”們細微地動了動,簡明佳還沒回過神,就被林柚一把搶走了手裡的東西。

    ……啊??

    對方徑直又推上了按鈕。

    驀地感受到光,怪物腳上蹬著的高跟鞋“哢”地落地,眼看著又要向她們這邊邁出一步——

    林柚把手電筒關上了。

    護士們的腿空懸在那裡,總讓人感覺下一秒就要站不穩倒地。

    喬燦:“……”

    簡明佳:“……”

    面對她倆譴責的眼神,始作俑者還義正辭嚴地宣稱:“我就試一下。”

    白光再一次照過去,護士們也再一次扭動身體,一見她們舉刀,林柚又給關上了。

    開、關、開、關,她反反復複得越來越頻繁。如果不是因為動作無法回位,護士們生生要扭出了自帶鬼畜的感覺。終於,在林柚再關掉手電筒時,最左邊的那位一個沒收住,“咯噔”一聲——

    把腰給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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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23 06:55:05 |只看該作者
第67章 詐屍

    天可憐見的, 那位護士好半天都沒能把自己的腰椎盤別回來。

    滿是肉藤的面孔上瞧不出什麼,變成這幅樣子估計也感覺不到疼不疼了, 但看她一味保持著歪著身子向前的姿勢……

    這腰估計是真扭著了。

    扭歸扭,她的動作卻沒有慢下一星半點,硬是努力向上舉著那把尖刀,一同繼續向前挪動。這種堅持輕傷不下火線的執著精神實在是讓人心生欽佩——嗯, 如果對方不是她們的敵人的話。

    一旦落入對立的處境,這敬佩之情可怎麼都生不起來了。

    眼看護士們在手電筒開開關關間越貼越近,喬燦剛想出聲就被身邊的簡明佳擰了把, 她立即秒懂,後面只扯著嘴角用氣音問:“這怎麼辦?”

    退是不可能退的, 她們才下電梯不久,根本沒有後路能走——唯一能跑的只有岔路。但且不說不知道那邊還會潛藏著什麼, 林柚一行人提前記路就是為了避開岔道,這麼幹簡直是本末倒置。

    一旦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 後果可不是開玩笑的。

    “別急別急。”

    林柚說。

    “等我再玩——啊不是,實驗一下。”

    ……喬燦心說她剛才是不是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字眼。

    還不等她開口, 光束再一次在轉瞬間滅下去,這回倒楣的又是另一個護士了。後者正要邁開步來就趕上一片黑, 左腳絆上自個兒的右腳, 直直向下摔了個大馬趴。

    喬燦:“……”

    簡明佳:“……”

    “得得得,”她趕忙搶下手電筒, “別玩了, 再玩咱們都要被懟到牆上了。”

    這話不假, 林柚不停地開關燈,雖是顯得那些身著護士服的怪物行動拖泥帶水,可也是在一直逼近的。

    簡明佳捏著手電筒沒敢再開。漆黑之中,護士們因為她們的竊竊私語而時不時地動彈一下。

    “反正這裡是避不了的。”林柚道,“只能硬闖。”

    很難說護士們還有沒有理智,只憑溝通收卡看樣子是不太可能的。

    “一個把腰扭了,一個把自己給絆倒了,剩下兩個過得去吧?”

    ——這還真是。

    “為什麼你還有這種操作……”

    簡明佳念叨道,這成功率怎麼著都低到了成功也得說是歪打正著的程度,沒想到還真給辦成了,“行,咱們從邊上走。”

    四名護士堵在走廊正中,手電筒的鬼畜閃燈陣亡了倆,還有另外兩個站在旁邊。比起那個扭了腰的,另一邊留出的空隙還更大些——雖然也大得有限。

    要想過去就得貓著腰鑽,幸好只要壓著聲音,別出聲就萬事大吉了。簡明佳和喬燦一前一後,林柚夾在中間,她低頭躲過護士抬起的那條胳膊,正要再往前走出一步,忽然發覺自己踩到了什麼鬆動的地方。

    她暗道不妙。

    “嘎吱。”

    醫院地下一層是和學校裡世界十分相像的由鐵板拼接而成的地面,要說差別在哪裡,也就是這兒的結實一點。

    ……也就那麼一點點。

    幾乎就是在同時,林柚只覺得有裹挾著冰冷的疾風自臉頰邊擦過。她一個激靈,眼睜睜地看著那護士手中的手術刀緊貼她的皮膚插進了後面的石灰牆。

    說不上什麼虛驚一場,只要再驚動對方,分分鐘能改個朝向橫劈過來。

    簡明佳一回頭就看得清清楚楚,可她也不敢回頭去拉——要是反而讓林柚失去平衡就更得不償失,只得心驚膽戰地瞧她一點點挪開,再一口氣徹底鑽過來,連著幾步拉開距離。

    “嚇我一跳……”

    喬燦緊跟在林柚後面,她比簡明佳離得更近,刀鋒近乎是擦著她劉海過去的,這時候才好容易讓那顆蹦到嗓子眼的心臟休息休息。

    而對近在眼前的刀刃還面不改色心不跳,動作順暢地爬出襲擊範圍內的林柚,就只剩下了四個字。

    ——佩服佩服。

    簡明佳是在走出一小段距離後才小心地打開手電筒,可在下一秒,還是立即聽到了身後高跟鞋傳來的聲音。

    護士們不僅僅是會被光照到而行動,也一樣會受光吸引。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沒事,”林柚說,“你們瞧。”

    就在她們身後,那群被光吸引的護士中,摔了個馬趴的掙扎了半天都沒起來,扭了腰的把自己旁邊的給擋住了,這倆糾纏好一會兒又連帶著扯倒了唯一一個還能好好往前走的。

    本來好好的同仇敵愾愣是被攪和成了大亂鬥。

    簡明佳:“………………”

    她心情複雜地望向林柚。

    你可真特麼是個人才。

    等轉過下一個拐角,徹底變了個方向,她們才終於再聽不見護士們栽倒在地、高跟鞋不斷撞擊著地上鐵板的聲音。

    “左……”

    簡明佳鎮定下來,她還牢牢地記著規劃好的路線,“右,右,左。”

    走過這最後一個“左”,她停下來。

    “到我的部分了?”喬燦繃著聲音問,她走上前,“行,我來。”

    “左,然後是……”

    她愣住,“等等,3A去哪裡了?”

    別說是本該貼在牆上的充作參照物的標牌,這裡連個能轉彎的地方都沒有。一條直直的走廊通到盡頭,唯一可以“拐進去”的地方是右邊僅有的一扇門。

    這和她們印象裡的地圖可大相徑庭。

    “難道……”簡明佳懷疑道,“我剛才有哪裡記錯了?”

    “不對。”

    林柚大略回憶了一遍,“我都記了的,是差不多的順序,按理說沒有問題啊……”

    “也就這裡能走了,”她推開門,“進去看看吧。”

    和走廊上一樣,這裡面也是伸手不見五指。但走著走著,總能感覺到和普通病房相差懸殊的氛圍,讓人心頭縈繞著被來自暗處的目光盯著的不安。

    “……我猜我知道這是哪了。”

    簡明佳深吸一口氣,照向一排排貼牆放置的鐵櫃。

    長年累月無人打理,它們也遍是銹蝕的痕跡。幾塊沒關好的鐵門搖搖晃晃地掛在上面,露出後面的雙腳。

    停屍間。

    每家醫院的標配。換成平時都夠讓人脊背一涼的了,更別說還是在這種情況下闖進來。

    “趕緊出去吧,”喬燦揉著胳膊,上面起了點雞皮疙瘩,“要是再詐個屍豈不更瘮人——”

    “嘿!”偏偏在這時候,有什麼聲音在暗處叫道,“那邊有人嗎?”

    臥……臥槽!

    壓根沒想到自己竟然一語成讖的喬燦哭都哭不出來,恨不得先給這烏鴉嘴一巴掌。她做著口型示意說“咱們要不別管了,直接出去再找找路”,就聽那聲音道:“我聽到你們迷路了,我可以幫忙指個方向哦。”

    三人對視一眼。

    好死不死的,她們正需要這個。

    “我去。”

    林柚說,她接過手電筒,“你在哪個櫃子?”

    “不不不,我不在櫃子裡。”那個聲音說,“把你手裡那玩意兒往上——左邊,左邊,對,再往右一點——”

    在它的指揮下,林柚看向了窗臺。

    窗簾早已破破爛爛了,就在那破洞下,能看見有個什麼森白的物件在一張一合。

    是個骷髏頭。

    一塊完整的頭蓋骨趴在那裡,連一點肉都不剩,黑洞洞的眼窩正朝著她們的方向。難怪聲音聽上去嘶啞又帶著一種在空曠處回蕩的回聲,天知道它是怎麼在沒有聲帶的情況下發聲的。

    “恭喜你,你找到了我。”

    頭蓋骨得意又欠扁地說:“怎麼樣,我知道這對你們來說是個驚喜!”

    ……感情這還是個話癆。

    “你說你能指路。”林柚道。

    “是的是的,我是這麼說過。”骷髏頭埋怨道,“但你就不能表現得再熱情點嗎?好歹我以前也是十分受小姑娘歡迎的,哪怕是現在,看看我這圓潤美麗的線條——”

    簡明佳:“……”

    你一個頭蓋骨講什麼線條,圓潤的腦門嗎?!

    “你應該慶倖她沒熱情。”簡明佳沒好氣地接道,她太懂林柚的想法了——畢竟單是一個骷髏頭沒什麼變卡的價值,“勞駕,可以幫我們指個路嗎?”

    但她有預感,這種好端端送上門的幫助都——

    “我可沒說是無條件的。”果不其然,那骷髏頭道。

    “事實上,我可不止這一個腦袋,”它說,“希望你們能幫我找找剩下的部分。你們是想去找那個女孩?作為報酬,我可以告訴你們路該怎麼走。”

    “你知道出了什麼問題嗎?”林柚問,“我們本來已經記過路線了。”

    “道理很簡單,非常非常簡單。”

    骷髏頭來回晃了晃自己,“‘空間錯位’——在某種力量的作用下發生了扭曲。但沒關係,我能辨別出真正的方向,你們只用答應找我剩下的骨架。”

    林柚心道這是開了哪門子的支線任務。

    “行啊。”

    她道:“我答應了。”

    “這真是太好了。”骷髏頭“咯咯”地磨著牙齒,聽上去就像是在笑,“第一塊也不難找,就在東面牆最邊上那個櫃子的角落。”

    “呃……”

    喬燦正巧離得最近,她壯著膽子摸索過去,面色古怪地舉起一根粗壯的腿骨,“這個?”

    “是,是,多謝,那是我的左腿。”

    骷髏頭滿意地說,又不由帶了點窘迫,“不過,我現在不怎麼方便,還得麻煩你們幫我保管一下。”

    ……看出來了。

    喬燦歎了口氣,把腿骨放進背包。

    “別原路返回。”林柚捧起那顆骷髏頭,後者仍喋喋不休道,“就在那排櫃子的另一頭,那裡有扇門。”

    如它所說,她們順利地找到一扇鐵門。伴隨著“吱呀一聲,眼前仍是漆黑而陌生的走廊。

    還夾雜了點別的響動。

    “——當然。”

    骷髏頭說:“我只能告訴你們正確的路線,沒法保證你們開門後遇到的是什麼。”

    手電筒的燈光下,有只形似獵犬的生物一點點暴露在她們的視野下。

    喬燦條件反射想扣動扳機,聽到“哢噠”的空響,才恍然裡面已經不剩一顆子彈了。佈置那些□□耗盡了她的能力,這會兒就是想再做子彈也沒法。

    那早不怎麼像正常的狗了。

    身上的毛剝落了大半,裸露出來的皮肉活像僵屍。“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向她們呲著獠牙。

    但是……

    很奇怪的,它沒有急著攻擊她們,只是鼻子不斷聳動,像是在聞什麼。

    ……她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給我那根骨頭。”林柚說。

    出於信任,喬燦不假思索地把大腿骨塞過去。

    骷髏頭:“等等等等,你要拿別人的大腿做什——”

    林柚沒聽它的,只是試探性地揮了一下那根大腿骨。

    僵屍狗的眼珠跟著轉了一整圈。

    “坐下?”林柚說。

    骷髏頭:“………………”

    它透過空洞的眼眶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更神奇的一幕出現了。

    ——吐著舌頭的僵屍狗兩條後腿一撇,“撲通”一聲坐在地上。

    後面僅剩的那撮毛搖成了一朵燦爛的狗尾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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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23 06:55:18 |只看該作者
第68章 氣氛破壞者

    可能是這景象連一個骷髏頭都覺得太過匪夷所思, 它嘴巴張張合合,終於用那嘶啞得直漏風的聲音組織出了語言。

    “……好吧。”

    它斟酌道。

    “看來這法子還挺有效的, 但我希望你下次能徵求一下大腿主人的意見。”

    “我會的。”林柚回答。

    骷髏頭:“……”

    不不不它就客氣一下別當真啊?!難道這事還真會有下一次嗎?!

    但看樣子對方已經完全信了這話,骷髏頭滿心的苦不堪言。它太瞭解自己有多好面子,只怕是一提就會十分“慷慨”地一口答應。

    它後悔了,非常後悔, 然而沒人會在乎也看不出一個隻剩骨頭的骷髏腦袋有多撓心撓肺。最後也只得硬著頭皮——當然了,它沒有這玩意兒——跟她們一同去看那虎視眈眈的僵屍狗。

    禿了半根的尾巴還在不停地搖,搖了半分鐘都不帶累的。

    僵屍狗的舌頭歪在一邊,眼巴巴地瞅著林柚手裡的那根大腿骨, 見她半天沒動作, 還主動抬起自己的右爪子求握手。

    林柚望向它的脖子。

    上面帶著項圈。

    怎麼都是在外邊風吹雨打了這麼久, 皮質項圈也殘缺了大半,靠著個框架頑強地掛在上面。中間的銘牌也有點模糊不清了, 只能隱約辨認出幾個字母。

    看樣子,以前是家養的。

    ……怪不得。

    僵屍狗只巴望著快點拿到獎勵, 尾巴一下下地朝地上拍打著。

    “乖啊, 聽話。”林柚見狀,在它面前又晃了晃那根大腿骨,“坐著, 待在這兒別動,等我們一會兒回來。”

    她一步步地向後退去, 簡明佳兩人也會意, 跟著往她們原本要走的方向挪步。

    只是這距離越拉越遠, 瞧那只僵屍狗還老老實實地待在原地,等著八成等不到的獎賞。喬燦有那麼一點點於心不忍,不由低聲問:“要不讓它試試?”

    “那是我的大腿,小姐!”

    骷髏頭大聲說。

    “好不容易才拿回一條腿,我可不想讓它變成磨牙棒。”

    當事人如此抗議,喬燦訕訕地賠了個笑。等她再扭頭看去,蹲坐著的僵屍狗似乎也明白自己很難真等到他們回來,居然也沒朝這邊再衝過來,只哀怨地看過來一眼,兀自耷拉著尾巴往反方向走遠了。

    喬燦:“……”

    簡明佳:“……”

    這種良心隱隱作痛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只可惜她們雖覺得愧疚,骷髏頭卻很慶倖自己的大腿在狗嘴下撿回一條生路。它心情極佳,邊哼著不成調的曲子,邊可勁兒指揮她們該往哪裡走。

    “這房間還挺大的,嗯?”

    十分鐘後,林柚一行人繞過擋路的手術床,它依然在喋喋不休:“對,對,你們要做的就是穿過這裡——”

    在經過牆邊的工作臺時,簡明佳不小心帶到了桌面上的什麼東西。幾張薄薄的紙片被她的衣角刮落地,她“咦”了聲,彎腰撿起它們。

    “這些……”

    她才剛起了個頭,骷髏頭那黑黢黢的眼眶往這兒一瞟,立時接上這話茬。

    “你可以留著它們,小姐,”它說,“這會對你們有幫助的。”

    林柚聞言,和正拿著紙片的簡明佳對視一眼,問道:“是什麼?”

    “我看不懂。”

    後者如實說:“好像是拉丁文。”

    ——這就怪了。

    就算是在別國背景下,資料拿到他們眼前也都是翻譯過的版本。像這樣還保留成拉丁文的,只能理解為是要刻意隱瞞些什麼。

    但這麼一來,提醒她們的那位……不簡單啊。

    “哦,別這麼看我。”對上林柚的視線,還躺在她手心裡的骷髏頭說道,“我是懂點你們不知道的事,還是那句老話,如果你們願意幫我,我可以不辭辛勞地幫你們翻譯一下。”

    “依我看,不止是‘懂點’。”

    林柚挑眉。

    “你這麼清楚這裡‘空間錯位’後的地形,”一路聽它的指揮可謂頭頭是道,“這錯亂不會跟你有關係吧?”

    骷髏頭試圖看上看下,但它很快意識到沒有眼珠的自己也同樣沒法借此掩飾心虛。

    “我承認——”

    它說:“和我是有那麼一點點關係。”

    喬燦:“……一點點?”

    “或者說全部。”骷髏頭坦誠道,“我來自很遠很遠的地方,只是做某個無傷大雅的小實驗時出了點意外,然後就發現自己出現在這個地方還散了架。她說得沒錯,我知道怎麼走,就是因為是連帶的實驗後果讓這裡扭曲的。”

    林柚一行人一時啞然,不知道該先吐槽散架還是他口中的“無傷大雅”。

    “我斗膽問一下。”

    喬燦古怪地說:“你做實驗前就是這幅樣子嗎?”

    “那倒不是。”骷髏頭的語氣中不失驕傲,“以後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讓你們看一下我真正的臉,你們會被我迷倒的。”

    “是是是,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它擱這兒貧,林柚沒帶多少誠意地附和,“現在可以告訴我們接下來怎麼走了?”

    “當——”

    林柚只覺骷髏頭劇烈地彈跳了一下。

    “那扇門!”它叫道,“直走的地方!我感覺到了,我的手就在後面!”

    還指著對方指路的林柚歎口氣,只得加快了腳步,一把推開了門——

    空氣凝滯住了。

    誰也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發展。

    骷髏頭的直覺沒出錯,門後是有一隻徒有白骨的手,只不過……

    那隻手被叼在了狗嘴裡。

    被放了鴿子的那只僵屍狗無辜地望著他們,眼神裡頗有“你們不給骨頭,那我就自己去找”的控訴。它抬高下巴,滿滿的都是趾高氣昂。

    骷髏頭:“………………”

    它炸了。

    “那——是——我的手!”它牙縫漏風地怒吼道,“把它還給我!”

    僵屍狗瞧瞧他們幾個,又掂量掂量自己嘴裡的骨頭,果斷撒腿就跑。

    林柚正想問問要不要追。

    “把我扔過去。”骷髏頭說。

    ……嗯?

    林柚:“但是——”

    “此舉是在挑釁我的尊嚴,我自己來解決這個問題——現在就扔!反正也不遠了,我會告訴你們接下來往哪走的!”

    在它“快快快”的連聲催促中,眼見僵屍狗要跑得不見影子,林柚定定神,掄起胳膊。

    那塊頭蓋骨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

    “哢嚓”一聲,它死命往前掙去,咬住了僵屍狗的尾巴。後者吃痛,跑得更快了。

    “穿過右手邊的房間!”

    與此同時,骷髏頭還在含糊不清地叮囑:“再往左拐,你們就到——”

    話音未落,它和它咬住的狗尾巴齊齊消失在了黑暗中。

    眾人:“……”

    “你們說,”簡明佳眼皮跳了跳,“它能成功嗎?”

    “不知道。”

    林柚沉默數秒,開口道:“我們繼續走吧。”

    有了那幾句臨走前的指向,再找下去也方便了很多。

    一路上再沒有遇見什麼怪物,站在最盡頭的門前,林柚呼出一口氣。

    如果骷髏頭沒有說謊,這裡該是她們一開始就作為終點的那個房間。

    她想她們都做好了準備。

    回頭確認下身後兩人的意思,林柚一把推開了鐵門。

    溫暖的燈光傾瀉而出。

    “也許我該說聲‘恭喜’,”小女孩悅耳的聲音就像是在耳邊響起,“為你們找到了這裡。”

    事實上,她身在不遠處,一點點自簾後繞出來。

    整間病房最引人矚目的就是正中央的病床。那張床被薄薄的塑膠簾圍起一圈,但正如這家醫院的任何一處設施,簾子破爛得露出點後面的人形。

    她躺在床上,以林柚的角度只能看見一隻眼睛和周圍燒傷留下的疤痕。

    毫無疑問,那是阿蕾莎。

    真正的、當年親歷過火刑的阿蕾莎,如今以怨恨留在這世界上。而在邊上時不時撥弄一下簾子的小女孩,正是和她相依相存的黑暗面。

    房間裡不止她們倆。

    十幾個護士——身著護士服的肉藤怪物正以扭曲的姿勢站在病床前方,手上無一例外地都持有利器。

    最前面那位隱隱有點眼熟。

    下一秒,林柚立即認出了那是誰。

    難怪眼熟,可不就是被手電筒搞得閃了腰的那位?

    她明智地沒有指出來,雖然對方搞不好就是記仇才站這麼前的。

    “克裡斯貝拉已經死了。”

    林柚道:“我們還需要做什麼?”

    她一出聲,立刻激起了護士們的動作,後者紛紛一步步地向門口扭來。幸虧離得不近,在話音落下後也還隔著十來步的距離。

    病床上的阿蕾莎喘息著,護士們卻沒對她做出反應,同時,小女孩也開了口——同樣也沒招來護士的攻擊。

    “不,阿蕾莎說你們不用再做什麼了。”她說,“教堂被毀,一旦黑暗再次降臨,他們的性命也都是囊中之物。”

    “但是,我這邊不是說過會考慮嗎?”

    看著眼前的護士們,林柚忽然意識到了她要說什麼。

    “我只是覺得得再證明一下你有這樣的價值。”

    小女孩道:“如果你們從追殺下活下來,就可以離開寂靜嶺,我也會跟你一起走——這筆交易怎麼樣?”

    她說話期間,饒是這邊沒有任何刺激源,護士們依舊一步步靠過來。

    “挺划算的。”林柚說。

    “你確定?!”簡明佳低聲叫道,“雖然我看她是沒有什麼商量的意思。”

    喬燦:“……是說能離開寂靜嶺?如果這是通關前最後一步我沒意——”

    “嘩啦!”

    劍拔弩張之間,她這“見”字還未出口,一道黑影撞破了牆上的玻璃窗。

    黑影的兩隻前爪直直蹬在離得最近的那人身上——好死不死就是那名打頭陣的護士。她被這麼一股力道衝在肩膀上,整個身子登時向後傾去。

    熟悉的“咯噔”一聲。

    林柚:“……”

    ……這腰是不是又扭了。

    阿蕾莎:“………………”

    無論是床上那位還是站在床邊的那位,看到這一幕都驚呆了。

    護士在地上一下下抽動。踩在她肚子上的僵屍狗低低地叫著,就是叼著那根手骨不肯放,作為苦主的骷髏頭已經從咬著它尾巴進階成死死用牙關扣著項圈。

    “總算、追上你們了,現在幫我想個法子讓它鬆——”

    咬牙切齒間,那塊頭骨終於察覺出氣氛有點不對勁。

    “……我錯過了什麼?”它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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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8-23 06:55:28 |只看該作者
第69章 革命友誼

    ……錯過了什麼?

    一眾人聞言, 不約而同地看向被狗爪子蹬著背的可憐護士, 又齊刷刷把視線轉回骷髏頭那張只剩骨頭、啥表情都瞧不出來的臉。

    不不不, 某種意義上,你們趕得剛剛好。

    “呃。”

    沐浴在她們的目光下,這塊頭蓋骨再次開口時居然帶了點小羞澀。

    “你們這樣會讓我誤會的。”它說,“比方說, 現在我已經開始覺得, 哪怕是變成一副哐當哐當響的骨頭架子都難減當年的魅——”

    高談闊論間, 骷髏頭終於注意到了正在拼命給它使眼色的喬燦。

    “……哦。”

    它順著向下望去,看見底下仍在努力想把腰扭回去的護士, “天啊。”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這個擅自搶走別人手的傢伙, 如果不是它——”

    站在病床邊上的阿蕾莎明顯不想聽它那翻來覆去都是推鍋的絮絮叨叨了。

    “去吧。”她說。

    護士們本就在骷髏頭的碎碎念中一步步向前挪動。領頭的那名護士在被撲倒後,此時的一聲令下,後面的立馬補上了她的位置。

    前者掙扎之際,另外的十數名已經趕到三人面前, 只隔著不到半臂的距離, 就這麼揮起武器——

    眼看刀尖迎面刺下,林柚一偏頭躲過,又眼疾手快地抓起邊上的圓凳向前架去。

    估計這凳子原來是用來在病床邊陪護的, 材質也不怎麼結實。刀刃輕易地刺破皮質坐墊,直直地要往她眼睛戳來。林柚咬牙跟早變成了怪物的護士較起了勁, 她撐不了太久, 卻硬是別開了那把四寸餘長的尖刀。

    襲擊她的那名護士因著慣性向旁邊栽去, 又跌跌撞撞地再度站穩,迫不及待地要和同事們再度發起下波攻擊。

    另一邊,喬燦在第一時間扭身撲向背後的門扉,終於在慌亂之下拉開門,“這邊!”

    骷髏頭:“所以——”

    它自始至終都在摸不清狀況的一頭霧水裡。

    “有沒有好心人能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手電筒偏偏在這時候除了毛病,簡明佳幾下按著開關沒按亮,聽這頭蓋骨還有閒心在嘚啵嘚更是腦子都要亂成一鍋粥。

    “有什麼好問的!”她說,“跟著跑就完事了!”

    一陣凜風襲來,簡明佳緊忙低頭躲過護士朝她腦袋揮來的撬棍,想起之前在餐廳裡的那收音機,一狠心乾脆往牆上砸去——別說,還真亮了。

    骷髏頭:“……”

    它被兇了,它有點委屈。

    但它也生怕自己也挨個撞牆的下場,只得老老實實閉嘴。

    左看看右看看,是沒人有空解答它的疑惑。身下的僵屍狗還在上躥下跳地想把它從背上甩出去,全靠用牙關死咬著那只項圈才沒真滾下去。

    得虧是骷髏,不靠聲帶發聲,咬項圈跟話癆兩不誤。

    實在不想放棄自己的手骨,可瞧著這群答應幫忙給它找身體的傢伙得跑路,骷髏頭急眼了。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它——它委曲求全!

    “來來來,夥計,”也不管這只變成僵屍的狗能不能聽懂它的話了,骷髏頭連聲說,“商量個事,這只手就暫時借給你了,咱倆一塊兒跑吧!”

    僵屍狗的耳朵動了動。

    它也不撲騰了,不知是聽懂了其中哪個字眼,呼哧呼哧地喘氣時又用牙齒磨了磨嘴裡的骨頭。還真就跟著撒開腳步,一蹬腿把正掙扎起身的護士又按回了地上,自個兒帶著背上的骷髏頭,趕在鐵門合上的最後一秒竄出了門縫。

    林柚是聽見了隻言片語的,出去後特地反手留了下門,這時看見它們果真跟了來,才頭也不回地繼續向前跑去。

    她們逃跑後還不過半分鐘,走廊盡頭的那扇門就又被無臉的護士們連拉帶拽地弄開,烏泱泱一湧而出。

    簡明佳回頭看看那群不由分說的追兵,也顧不上大聲不大聲了,邊跑邊喊道:

    “咱們這要逃到什麼時候?!”

    天知道。

    阿蕾莎連提都沒提。

    “總之,”林柚說,“怎麼都得回地面。”

    身後的腳步聲絡繹不絕,好在她們還不至於慌不擇路。簡明佳帶頭,她把來時的原路記得清清楚楚,慌忙轉頭之間,辨別出電梯所在的方向。

    “右邊!”

    她叫道:“只要再直走——”

    聲音戛然而止。

    昏暗中,林柚清楚地聽見她低聲罵了一句。

    可能是提前等在了這裡,也可能是抄了別的小道,有四五個護士正在電梯口徘徊。

    後面追兵的聲音也近了。

    ——光會吸引她們。

    腦海中浮現出這念頭的同一剎那,林柚一把搶過手電筒,朝已經有所察覺的護士們臉上晃去。等她們往這邊衝過來,立即回過身把它向反方向扔去!

    這做法相當冒險。

    護士們向著光去,卻未必不會再給身邊經過的活物來上幾下。林柚自己驚險地避開了揮舞著的手術刀,再往前看去,另一名護士對著喬燦就舉起了棍子。

    喬燦貼著牆避無可避,幾乎覺得自己要硬挨下這一棍。她條件反射地閉上眼睛,卻半天沒等到那一下重擊。

    再一睜開眼,護士歪著半邊身子,手裡的長棍也是打在了牆上。林柚站在她背後,放下撬棍。

    幸虧沒扔在學校,林柚想。

    “跑!”

    她道:“快!”

    簡明佳第一個衝到電梯前,壓根是用砸的弄亮了按鈕。轎廂門往常的正常速度,此時此刻落在她們眼裡也未免太慢了些。

    老舊的電梯門在開合時的動靜也不小,原本圍在手電筒的護士們也紛紛抬起頭來。喬燦一下又一下按著關門的按鈕,無聲地祈禱著能再快點。

    廂門合上了。

    三人連帶著一個骷髏頭都鬆了口氣——也不知後者哪來的氣可以喘,熟悉的超重感襲來,電梯開始往上升。

    “我還以為你會做點什麼。”

    多出些得以喘息的空檔,簡明佳不由說道:“比如再叫個誰誰誰來——”

    “本來是有打算,”林柚說,“但總不如這樣省時間。”

    她總有點不太妙的預感。

    ……果然。

    電梯駛停,左右兩扇門緩緩開啟,一股焦糊味同時飄入鼻腔。

    喬燦:“難道這醫院……”

    “不,不是,”簡明佳皺眉,仔細嗅著空氣中的味道,否定了她的說法,“是別的地方燒起來了。”

    急忙走出醫院大門,眼前的景象不由令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映入眼中的火光染紅了天際。

    “爆炸。”

    林柚輕聲道。

    她懂了。

    阿蕾莎借她們引發的那場爆炸,再次燒起了像當年一樣的大火。還活著的邪教徒只有兩種選擇,要麼被火燒死,要麼喪命於表裡世界的怪物。

    “怪不得她沒有說是什麼的追殺,”喬燦也明白過來,她喃喃道,“所謂的考驗,重點不是‘追殺’,是‘活下來’?”

    也正應和了這個副本的真正通關條件。

    ——逃出寂靜嶺。

    想要逃出去,交通工具是必不可少的。

    “那輛車!”

    簡明佳想起什麼,“我們得回車邊。”

    這一路上走過的街道都空曠得要命,唯一的手段只剩下她們醒來的那輛了。

    喬燦:“但那輛車不是熄火了……?”

    “我們別無選擇了。”林柚說,“至少當時沒查出什麼明顯的異常,為什麼不再回去試試呢?”

    “那麼,下一個問題。”

    簡明佳問。

    “如果能啟動,誰來開車?”

    她原本是把巴望的眼神投向喬燦的,哪料到後者也是滿臉茫然,這下只得再絕望地看著林柚。

    “別這麼看我啊,”林柚無辜道,“我也不是每次都把車開進溝裡的。”

    ……也只能這麼辦了。

    “好吧。”

    簡明佳深吸一口氣,攤開地圖,用指尖橫亙過去畫出一條線,“根據我們走過的路,這麼走就是最近的了。”

    “我只能說,”骷髏頭開口道,現在它不用一直防著被甩下去了,但還得穩住自己,“勞煩去哪兒都帶上我,我有預感,跟著你們能找齊我那些部件。”

    “等等。”

    林柚反應過來,“你的胳膊跟腿——”

    “當然不止是這裡。”

    它說:“別忘了,我做的是空間魔法的實驗,身體肯定還落在了別的地方。我感覺得出來!”

    說到激動處,一個沒留神,頭骨一歪就要骨碌碌地滾下去——它眼下沒用牙齒咬著項圈,只靠自己是不怎麼能穩住。

    不等旁人伸手去接,只見那條僵屍狗就地一打滾。

    它仰面朝天,也不知動作怎麼那麼快,穩穩當當地讓頭蓋骨落在了自己的肚皮上,還用爪子給按住了。

    本以為自己要和地面來一次親密接觸的骷髏頭長舒一口氣,它決定暫時不去計較自己那只還在對方嘴裡的手。

    放下別的不談,待在這背上四處亂跑的感覺還是挺不錯的。

    “幹得不錯啊,小夥子,我都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被點名表揚的那位趴在地上,尾巴搖得格外燦爛。

    骷髏頭:“好了,我們走。駕!”

    僵屍狗:“嗷嗚——”

    林柚:“……”

    她好像……親眼目睹了什麼奇怪的革命友誼的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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