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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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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伊人睽睽] 我竟然和炮灰私奔了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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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16 16:28:02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劍鳴千山 第九十章

  這是一齣經典的動物世界。

  藍天白雲,原始森林,草木繁盛。健碩雄偉的原始動物們沐浴陽光,或慵懶地臥在水邊,或甩著尾巴,慢騰騰地散步。到處是草木芳香,密密林中,煙霧籠罩,樹蔭匝地。

  悠然歲月漫漫無期,一隻公鹿,正與一隻母鹿,在林中交媾。

  小鹿恍恍惚惚地覺得自己在看一齣《動物世界》。然而她神識極痛,隱隱約約的,周身密汗,麻酸無比,又覺得哪裡不對。

  屋子被布了結界,裡面和外面已經是完全不同的世界。修士雙修時要元神傾注,自然怕人在此時搞小動作,誤了修行。駱野說得一派大義凜然,然即使布了結界,結界中隱約散發的元神之力,也讓屋外的徐望風等人面面相覷。

  其他弟子們去查此處天魔是否還有遺漏,又去安撫那些親眼見到天魔大戰的嚇傻了的村民們,而徐望風就坐在駱野抱著小鹿進去了的那間屋子的對面臺階上,臉色古怪,長籲短歎。

  靈獸受傷,對於愛惜靈獸的修士來說,自然如同割肉之痛。徐望風理解。

  但是愛惜到以身合道、為了治好自己的靈獸、跑去與靈獸雙修的,駱野是徐望風見到的第一人。

  他既驚且佩服。

  又不知駱野是打算和一隻靈獸如何雙修?

  人獸?獸獸?還是獸人?

  不管是哪種,駱野的口味,不可謂不重。極為挑戰徐望風的認知。

  徐望風盯著那扇門已經很久了,其中隱約傳來的元神外泄之力,讓他知道駱野沒騙他,小鹿那衰弱的神魂好像確實在恢復……然而這正說明,駱野真的身體力行了啊!

  徐望風懷疑自我。

  備受打擊。

  他喃喃自語:「莫非我明明是名師高徒,實力卻比不過駱兄的緣故,是我不如他下限低?」

  「這、這……確實甘拜下風啊。」

  其實一路同行,都是這一輩的傑出人才,徐望風自然若有若無地會有和駱野比著誰更強的心思。這些小心思不影響大局,卻到底讓人不能不在意。假以時日,徐望風要是突破不了這個大關,修為說不定就會卡在某個階段無法再進一步。

  然而今日,這個心魔,悄無聲息地解了。

  徐望風佩服不已,對駱野甘拜下風。

  若是駱野下限如此之低、口味如此之重……他確實是比不過的。

  輸就輸了吧。

  寧肯輸給這樣的人,徐望風也不願淪入和駱野同樣的下限。

  --

  駱野面無表情。

  他神經確實強悍。

  為了救小鹿,他只是化身公鹿,那算什麼呢?被壓的,還是小鹿。逃不出他掌心的,還是它。

  而且漸漸的,感覺到它體內如同乾涸一般的神魂重新活了起來,開始汩汩流動了,駱野額上的汗水落下,面上浮起一絲笑。總算不辜負他的心思。

  身在幻象森林中,公鹿俯望著窩在地上垂頭的那隻小鹿,輕輕哼了一聲。它低下頭,舔一下它的耳朵,似笑非笑:「便宜你了。」

  他的修為本就高於它,且之前未曾泄過元氣,他從這隻奄奄一息的小鹿身上沒有得到什麼好處,但是小鹿從他這裡得到的好處,便不得了了。公鹿向母鹿身上一探,便看出它的神魂越來越強了。

  小鹿仰頭,沖著他「呦呦」叫了兩聲,聲音細弱。

  公鹿雄偉健美,肢體修長,居高臨下地看著它。它目中噙著笑,說:「休息好了,便再來吧。」

  話音一落,它神色一頓,因看到小鹿身上泛起朦朦朧朧的光。公鹿第一次見到這種景象,心裡一驚,以為雙修出了什麼問題。

  難道治療修士的方法,不適用於靈獸?然而小鹿怎麼說也是妖,妖修和人修之間的區別,又不是人族和魔族的區別,雙修之法更應該遍之四海皆大同啊?

  公鹿謹慎而警惕地看著臥在地上的白色小鹿。當光霧退下後,公鹿猛地怔住,因它看到臥在地上的,不再是那隻熟悉的小鹿,而是一個赤身長髮女子,虛弱無比地躺在地上。

  片縷不沾,只用長髮覆蓋。

  這是……小鹿化成人形了?

  公鹿念個咒語,駱野的真身便蹲跪在了地上,俯下身,去抱起那女子。他面容冷峻,碎髮拂過鬢角,即使剛經過一場雙修,此時也冷靜淡漠。然而當他抱起女子,伸手撫開女子臉上的長髮,露出了她的臉。

  駱野眼眸猛縮,愣在原地:「……!」

  眉目嬌美帶豔,面容因某事而豔若桃紅。肌膚勝雪,唇瓣嫣紅。閉目時安靜乖巧,睜眼時驕縱任性。

  谷春來!

  化成灰也不會認錯的谷春來!

  那個在大德宗、天天將他當仇人一樣虐待的谷大小姐;那個沒事幹、就指使其他弟子找他麻煩的谷大小姐。

  瞬間,無數念頭湧入大腦,駱野驀地明白了很多事情:

  為何小鹿死活不肯在他面前化形;為何小鹿明明在他之後才認識雲衍兒,卻非要跟著雲衍兒走也不肯待在他身邊;為何谷春來和小鹿的神魂之法都很厲害,都能輕易進入他的神識;為何小鹿對各種仙家秘史、傳說典籍一清二楚……

  若她是大德宗宗主的獨生愛女谷春來,那這一切都正常了。

  小鹿就是谷春來,谷春來就是小鹿。

  大德宗隱瞞的秘密,便是谷大小姐不是人修,而是妖修。谷春來不是人類,她有妖族血脈,和大德宗的修習方式並不相同。

  驟然間,駱野臉色冷白,如同被當面打來一巴掌,狼狽且羞怒。

  他竟被這個小女子耍了!

  她在大德宗欺負他多年還不夠,出了大德宗,還繼續耍著他玩?她就這麼瞧不起他,時時刻刻地要戲耍他?

  他到底哪裡得罪她了?

  駱野面容漲紅,隱怒在眸底浮起。

  心中羞怒之意,讓他難以面對自己——他竟然對這樣的女人、竟然對這個一心一意騙他的女人動了感情……

  駱野眼底生寒,冷眼看著這個無聲無息被他抱在懷裡的女人,他抬起的掌中浮起雷電之光,驟然間就要拍下去。這一掌拍下,便能讓懷裡的小女子香消玉殞,魂飛魄散。

  這裡到底不是大德宗!

  不是谷春來能作威作福還無人管束的地方!

  這是他駱野的結界內!現在是她落到了他手中,他即便攪殺了她,出去後說她死於大天魔之手,大德宗也無法證實!

  剎那間,「殺了她」的念頭,佔據了駱野的大部分思維。而掌心就要拍下,懷中的女子蹙著眉,睫毛輕輕顫抖,睜開了眼。

  駱野心神一恍,心中卻更為怒。便是這般!她的眼睛永遠這般乾淨純粹,清澄若水。哪怕她日日找他麻煩,她的眼睛還是這樣沒有一絲污垢!

  谷春來模模糊糊地睜開眼,看到了抱著自己的駱野。

  她看到了熟悉的男朋友,心裡就放鬆下來,知道大天魔的難關一定是被男朋友度過去了,男朋友才來找到她。

  鹿大小姐恍恍惚惚中,根本沒看到駱野即將拍下的掌中雷電之光,她只看到那和蒲士澤何其相似的面容,睫毛顫抖,眼淚汪汪。她一下子覺得自己委屈十分,只在男朋友這裡才覺得安全。

  谷春來張臂抱住他脖頸,埋入他懷中。

  她哽咽抱怨:「你太討厭了。你怎麼才來?我一個廢物仙二代人設,你丟下我不管,我難道還有辦法突破我的人設麼?」

  駱野年輕的身體一僵。

  他沉著臉。

  谷春來仰頭看他,目中淚光點點。她見他冷面閻王一樣的一張臉,心中卻不以為然。她伸手捧起他的臉,在駱野詫異中,她深深看著他,輕聲:「我好想你啊。」

  駱野怔住。

  谷春來面容緋紅,睫毛連霧,她大膽又羞澀地望著他。在他面無表情中,谷春來目中似生起一絲困惑,然她到底是膽大的女孩子。谷春來捧著他的臉,毫不猶豫地向他唇上貼來。

  駱野:「……!」

  柔弱濕潤,氣息甜美。

  來自魂魄深處的那種暈然和眷戀,讓駱野周身如同被電了一般。他抬起的手掌落了下去,掌心的雷光卻在挨到谷春來長髮的剎那間,無聲瓦解。駱野摟住了谷春來的肩,與她氣息纏綿。

  谷春來到底神魂受傷嚴重,只清醒這麼一會兒,她就承受不住,身子軟軟向下倒去。

  駱野伸手抱住了她,將她攬在自己懷裡。

  她的唇貼著他的頸,他頸間青筋顫動,情緒激動又迷惘。然這個柔弱的女孩子被他抱在懷中,她的親吻如春風細雨一般,又引得他來自魂魄深處的留戀……駱野陷入深思。

  --

  駱野想:難道我是受虐狂?

  她那麼對我,瞧不起我,我好不容易和這種女人退了婚,現在她只是親我一下,我居然不討厭她?

  我還很高興?

  果然是被虐得虐出習慣了?

  --

  駱野沒有多想,因為時機不容耽誤。

  谷春來再次昏迷了過去,這一次,駱野俯下了身,親上她。他手捧她小臉,眼神複雜。

  人身就比鹿身,容易多了。

  動情也容易多了。

  與她額頭相貼時,二人的氣息若水一般融在一起,這種戰慄感,讓駱野眼睛赤紅,變得銳利。他一下子將她推倒在地,手扣住她的咽喉,目中兇狠地低下頭。谷春來的長髮散開,如華美綢緞一般鋪陳。

  這更點燃一切。

  而從這時開始,因為谷春來的神魂不穩,兩人之間的修煉,就變得奇奇怪怪起來了。

  --

  時而是鹿與鹿,時而是人與人,時而是半鹿半人。

  連續三天,一刻不停,為了給谷春來的神魂療傷。

  到後來,谷春來已經清醒了過來,睜開了眼睛。

  然而場面已經不受她的控制。

  與他十指相貼,與他額頭相抵。

  如春山夜雨,蛛絲爬網。滴滴答答的山雨中,帷帳與蛛絲纏繞,水聲漫漫包圍現世,這裡如同不問世事的世外桃源一般。

  洪水自天上傾瀉而下,嘩嘩淋漓下,一隻小鹿的願望,又算得上什麼呢?

  分不清現實與虛幻,真像是一場大夢。

  --

  谷春來身心滾燙,猛地一下子從夢中醒來,她激靈地坐起來,手撫住自己跳得厲害的心臟,懷疑自己居然沒有在那種夢中被折騰得死去。

  蒲狗瘋了啊!

  她怎麼會那樣啊!

  一定是夢!

  旁邊男聲悠緩低醇:「大小姐醒了?」

  谷春來眸子一縮,她幾乎是本能反應,一下子……化成了鹿身。

  眨著濕漉漉的眼睛,扭頭僵硬地看向自己的旁邊。

  床榻外,衣著完整、一身武袍的駱野靠牆而立,抱臂俯看她。看到她一下子變成小鹿,他嗤笑一聲。

  谷春來剎那明白一切了。

  她喃喃:「你聽我解釋……」

  駱野呵呵一笑。

  他這人突破底線,就真的什麼也不在乎。哪怕她現在化身成了小鹿,駱野也面不改色,向她走來。他站在她面前,身量頎長,而他俯身,在它的鹿嘴上,親了一下。

  谷春來:「……!」

  這人真的太重口味了吧!

  駱野微笑:「大小姐,不急,咱們之間的賬,來日方長。」

  谷春來擠出一絲笑。

  看他轉身出去,她才重新化為了人形。

  --

  谷春來自醒來就心跳得厲害,她這幾天在駱野眼皮下,開始以人形出現了。

  徐望風等人震驚無比,但也只以為是駱野的修為幫小鹿能夠化形了,並未多想。

  而谷春來心悸之下,連自己吃的零食都吃不下了。

  日日擔心駱野會殺了她。

  她擔驚受怕之下,現在都不敢和駱野出現在同一個畫面中。

  駱野好整以暇地欣賞她的驚恐,吊著她。

  而在這般心慌之下,谷春來收到了雲衍兒的一道神識。

  雲衍兒言笑晏晏地出現在水鏡中,多日不見,她依然一身清爽,透過水鏡看,好似修為還更高了些。

  雲衍兒笑眯眯問谷春來:「咦,小鹿,你又化成人形了啊?你和駱兄的除魔如何了?我這邊的天魔已經被我除得差不多了,要不要我去接應你們啊?」

  谷春來連忙向雲衍兒求助:「你能在不驚動駱野的情況下,將我接走麼?我現在迫切想和你回魔族,咱們儘快動身吧!」

  雲衍兒一怔,然後驚喜。

  雲衍兒笑道:「若是幾月前你問我能不能,我不敢保證。但是最近嘛,我剛得了一個奇遇,能有三息的時間瞞過哪怕是金仙級別的法眼。而瞞過駱兄,時間當更長。我將此秘訣傳於你,你神魂強大,只要修煉三日,當能掌握。而我也自去接應你,半路上要真遇上駱兄,我會幫你擋一擋的。」

  谷春來感動。

  不愧是女主。

  不愧是她親女兒。

  永遠這般靠譜!

  --

  雲衍兒給的秘訣分外有用。

  谷春來逃出去的時候,一度怕被駱野發現。然而駱野竟未發現。

  她逃出了數十里,才放下心了。

  然而不知為何,她仍始終心悸,坐立不安,再好的零食也食之寡味。

  谷春來檢查自己的身體,沒覺得哪裡有問題啊。然而她依然心跳厲害,依然什麼都不想吃。

  谷春來都懷疑駱野莫不是給她下了什麼咒。

  --

  駱野臉色鐵青,沒想到谷春來這麼大膽。

  駱野與徐望風等人告別。

  說是靈獸丟了,他要去找回來。

  徐望風:「然而天魔未能除盡……」

  駱野:「我路上遇到天魔,自然會誅殺。然我等有誅殺天魔之力的修士到底人數有限,我覺得當務之急,應該是各大門派想出更好的法子除掉那些穿過天鏡的天魔。不然只是我等誅殺,魔是殺不盡的。」

  徐望風無奈點頭,回頭去催大宗門,問天鏡到底還能不能修好。

  這天魔越來越多,然而有誅殺天魔之力的修士,又不會成倍增多。還是得想出其他法子來。

  --

  駱野探聽前路,判斷了大體方向。

  他追上這個方向後,問過路修士:「可有見到一隻母鹿?或者一個像鹿的女人?」

  過路修士:「……」

  過路修士:「兄台請好好說話。」

  駱野沉默一瞬。

  之後開口,艱難的:「……我是在找我的未婚妻。」

  原來是未婚妻逃跑了。

  過路修士很同情他,幫駱野查問四方,去找那逃婚的未婚妻。

  --

  谷春來與雲衍兒碰面了。

  之前谷春來以為駱野那般厲害,奇遇不斷,當和雲衍兒的修為差不多了;然而見到雲衍兒,才知雲衍兒這幾個月也得了不少好處。現在雲衍兒修為,竟還能穩穩壓駱野一頭。

  谷春來到雲衍兒身邊後,終於感受到安全後,也羨慕了男女主二人的天賦一把。

  兩個人都是千年難得一見的修煉奇才!這麼兩個人,是絕配啊!然而駱野不去追求雲衍兒,偏追著可憐的谷春來不放。

  谷春來見到雲衍兒,握住雲衍兒的手,心酸得都要哭了。

  雲衍兒看到她,也是一驚:「小鹿,你變得憔悴了好多啊。臉色怎麼這麼白?」

  谷春來愣一下。

  按說駱野幫她補好了神魂,她的修為增強,比以前更厲害。她怎麼會臉色發白,憔悴好多?

  谷春來猶豫一下,懷疑駱野是在她體內種了什麼手段,但因為她自己法力微弱,探查不出來。

  谷春來便把自己的猶豫告訴雲衍兒:「自我離開他,我確實心跳加速、食不下嚥,常常心神恍惚……」

  雲衍兒用靈識在她身上一掃,沒發現駱野留下什麼手段。

  雲衍兒傾身看著谷春來的眼睛:「莫非你暗戀他?見不到他就心慌?」

  谷春來:「不可能!」

  她用得著暗戀麼!

  她都和他那樣了……

  雲衍兒盯著谷春來突然面泛桃紅,神色躲閃。

  雲衍兒悟了:「你們雙修了?」

  谷春來:「呃……」

  女主好直白哦。

  雲衍兒繞著谷春來走一圈,想研究雙修後的谷春來有什麼變化。雲衍兒暫時沒看出來,只若有所思道:「若是你們雙修了,那你身上的問題,倒有一種答案可以解釋哦。」

  谷春來好奇:「什麼?」

  雲衍兒:「你懷孕了。」

  谷春來:「噗——」

  她一口茶噴出,嗆得自己上氣不接下氣。

  她瞪大眼睛:「我與他雙修,只是十日前的事而已!」

  哪怕她是編劇!她也沒有給《劍鳴千山》加上這麼獵奇的私設啊!

  十日就懷孕,是她是母豬,還是駱野天賦異稟,還是她懷的胎兒是哪吒第二啊?

  雲衍兒煞有其事:「這有什麼奇怪的,你是修士啊,修士總能比別人更快地察覺自己身上的問題,這就叫『天人之感』。自然,你我現在沒有那般強大的感應,但是一點兒小事能提前感應到,也是正常的啊。」

  「說不定你感應到了你腹中即將有他的胎兒,提前就開始心神不寧、食之無味了。」

  雲衍兒又笑嘻嘻:「當然,這是我亂猜的,我又沒懷過孕,我不懂的。」

  谷春來:「……」

  --

  谷春來疑神疑鬼。

  很茫然地撫上自己平坦非常的小腹。

  懷孕?

  她現實都沒有……難道要在一個夢裡和蒲狗養孩子?

  不!雲衍兒肯定在逗她!

  --

  谷春來精神恍惚。

  雲衍兒見她這樣,不再多說,也不多打擾了。

  當夜翻來覆去,谷春來還是很迷惘。

  她睡不著時,忽然感覺到四方天地大亮,白光照入,而眨眼一瞬,移行換位,谷春來發現自己被拉到了夜空中,面前站著駱野。

  他頂天立地,長身如劍,愈發的氣勢凜冽。這一方天地,盡在他的轄域中。

  駱野看著她,臉色冷沉。

  谷春來一口氣喘不上來,捧住心臟。

  駱野眼底有紅血絲,他笑一下,十足陰鬱:「逃得很厲害啊?你以為你能逃出我掌心?」

  谷春來深吸口氣。

  她跪坐在地,在他走來站到她面前時,她仰頭,楚楚可憐地看他。

  然後伸手拽他衣擺,輕輕扯了扯。

  駱野不為所動。

  谷春來虛弱的:「駱大哥,我錯了。」

  「然而你不能殺我。」

  駱野:「理由?」

  谷春來抱住他的大腿,大聲道:「因為我懷了你的孩子!你即將做爹了,你不能殺你孩兒的母親!」

  駱野:「……」

  他恍惚了。

  他沉默許久。

  他輕聲:「十日懷胎?你腦子沒問題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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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16 22:35:09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劍鳴千山 第九十一章

  谷春來說自己腦子沒問題。

  她確實懷疑自己懷孕了。

  正憂愁中。

  現實中鹿小姐不過二十五,正是青春肆意的大好年華。別說生孩子,她連結婚都沒想過。

  哪想到跟蒲狗談個戀愛,也許要先在夢裡體驗養孩子……愁,且煩。

  然而雖然煩,在看到駱野那震驚的模樣,她心情又平靜下來——當壞事不是自己一個人做的,當發現有人比自己更驚訝時,她就自動把位置擺到了看好戲那一頭。

  谷春來跪坐,端莊典雅,拽著駱野衣擺,繪聲繪色地講述自己為什麼會懷孕:

  「……就是冥冥中一種感應,雖然現在還看不到,但修士對自己身體的情況都會有提前感知。我現在便感知到了。」

  駱野原本來捉她的那副表情,在谷春來的講述中,漸漸褪去。他眉峰皺起,密密眼簾蓋住眼中情緒。

  他心情一下子變得複雜。

  原本和谷春來之間的愛恨情仇就已經一團亂了,現在多一個孩子,他們兩個之間複雜的關係就直接被打成了死結。

  且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有孩子。

  總覺得不應該。

  然而……若真有了,且是他和谷春來的,他到底要不要?

  一方面是大德宗的頤指氣使,一方面是谷春來的刁蠻任性和欺騙作惡,另一方面……又是那三天三夜。

  那沒日沒夜的溫情繾綣。

  肌膚之親,骨肉之連。

  每一絲呼吸,都與對方纏在一起。每一眼,都在描摹對方的眉眼。心臟時時如爆炸一般,血液時時要衝出腦海。時時刻刻,無時無刻不……都是谷春來。

  任何人經歷過那樣相濡以沫的時候,再見對方,都不可能毫無感覺。他心動的無以復加,她卻沒有麼?

  是以駱野才格外氣怒——

  谷春來怎麼敢?!

  清醒後她第一想法不是與他認錯,而是躲著他。他當她害羞,便給她時間。

  但緊接著,經歷過那樣的事後,他尚未與她算她騙他的事,谷春來竟先逃了?想逃去哪兒?她逃得了麼?!

  然而,還未算帳,先有子嗣……造孽。

  他該拿她怎麼辦?

  看駱野如同定在那裡一般,他臉色冷淡,但對熟悉自己男朋友微表情的鹿大小姐來說,她一眼便看出駱野心中的震撼和古怪。

  蒲狗是那種情緒很少帶到面上的男人,通常情況下他都是不動聲色的,不以為然的,隨意地散發魅力,再隨意地撩完就走。

  趁駱野心情複雜到無暇他顧的時候,谷春來眼神微飄,觀察周圍環境,看能否在駱野不注意的時候,逃出這裡。她探出自己的神識,小心試探。然而神識剛探出,駱野就蹲了下來,一把捏住她下巴。

  他冷笑:「怎麼,又想逃?」

  谷春來連忙收回神識:「不敢!」

  駱野沉默著看她,漆黑幽沉的眼睛與她清澄的眸子對視。

  他略有些落寞地笑一下:「有時候我真覺得,你沒有心。」

  任意戲耍人的背後,就是沒有用心。

  沒有心,才察覺不到他的愛恨。

  才不在乎他的愛恨。

  谷春來一怔:「什麼?」

  但鹿小姐還沒想清楚,駱野那難得落寞一瞬的表情就收回了,快得像是她眼花一般。駱野語氣平平:「這方天地都被我鎖住了,以你的修為,是衝不破的,不必白費力了。」

  谷春來保證:「駱大哥,我沒有想逃走的。你誤會我了。你是我腹中胎兒的父親,我怎捨得離開你呢?」

  駱野一哂。

  他不置可否,垂眸與她面容相貼,谷春來微僵,臉被他的呼吸拂得微紅。谷春來身子酥酥,心神不穩、眼神四飄時,聽到駱野聲音低醇的問話:「敢問大小姐,我在大德宗那些年,大小姐一直瞧不上我,為何我要退親時,大小姐反而不肯?」

  谷春來心想:來了。

  早就猜到駱野會問這個。

  她早有準備,回答:「你有沒有聽過一個揪辮子的早戀小故事?」

  駱野挑眉。

  挑眉的弧度好看,周圍雲霧為此鍍上一層微光。

  谷春來心中感慨自己男朋友的相貌基因太過優良、讓人自卑時,駱野道:「沒聽過。」

  谷春來就好心給他講一個故事:「小男孩和小女孩一起在學堂讀書,兩人青梅竹馬長大。小男孩總是欺負小女孩,坐在小女孩背後,他總揪小女孩的辮子。小女孩說了很多次後,小男孩仍不改,小女孩就再也不理小男孩了。後來他們長大了,兩人重逢,說起當年的事,小女孩才知道,原來小男孩總揪她辮子,是喜歡她,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可惜小女孩知道的時候,已經有了家庭,錯過了一段愛情。」

  谷春來暗示地看著駱野。

  駱野面無表情地回看她。

  谷春來忍不住:「故事裡的小男孩就是我,小女孩就是你。」

  駱野揚眉:「罵我長得像女孩子?」

  谷春來一口血含在嗓子裡——

  媽媽!這個人怎麼回事啊?

  理解能力還能不能行啊?

  故事的重點是他長得像女孩子麼?他怎麼聽的故事啊?

  看谷春來那般憋屈的表情,駱野噗嗤一笑,目中星光寥落。他眼睛低下看她,唇卻上翹。他眼神帶著鉤子一般的,笑鍀有些得意,谷春來一下子就明白他又在逗她了。

  谷春來的本能暴露,一下子不怕他了,伸手去推他:「你能不能行啊?!」

  一拳打在他肩上。

  這麼自然的撒嬌。

  駱野竟也沒躲,而是伸手自然無比地將她摟入了懷裡。

  然後發覺這個動作後,二人同時困惑,不解為何突然就開始打情罵俏了。

  駱野陷入沉思,然沒沉思多久,他布下的結界破開了一個洞,天地外的罡風吹入,一個人形在暗沉的雲海間顯了出來。是個姑娘的身形,人比花嬌,眉目如春,突地出現時,卻自帶一股凜然感。

  是半夜去找谷春來談心、發現谷春來被擄走的雲衍兒。

  雲衍兒看到駱野手摟著谷春來,一下子擺出陣勢:「駱兄,小鹿不願跟你走,還請你放過小鹿。」

  谷春來:「呃……」

  這個事有點複雜。

  駱野一聲不吭,身形一化,那個還摟著谷春來的蹲在地上的駱野便消失了。「叮」一聲劍鳴,在雲衍兒旁側刺去。雲衍兒手中「千秋」出現,揚氣反擊。同時一道咒訣念出,雲衍兒轉身向後劈去,駱野的身形,果然出現在了她身後。

  駱野笑:「雲姑娘的反應真快。」

  雲衍兒不言不語,只快速調動周圍天地靈氣,為己所用。

  而同時間,三股劍來自三個方向,籠住雲衍兒——一股是駱野用的劍;一股是劍氣;還有一股,來自那已被駱野收服的劍意。

  雲衍兒生平僅見這般對手,見獵心喜,眸中生亮。

  二人就這般打了起來。

  谷春來看得眼花繚亂,沒看懂誰占上風。她只快速緊張道:「衍兒,駱大哥不是來殺我的,他不是壞人;駱大哥,衍兒是我好姐妹,你不能傷了衍兒。總之,你們兩個最好不要打了!」

  但是戰到酣處,那兩人誰都沒理會谷春來。

  正是不知怎麼辦時,一道黑紫色氣息從兩人之間的打鬥中散發出。谷春來暗道不好,就見那兩人瞬間分開了,駱野看著雲衍兒,神色肅穆:「魔氣?你不是天魔,難道是魔界人士?魔族人好大膽子,竟敢來我人族?」

  雲衍兒心中也有些虛。

  她強聲:「我只是來人界遊玩而已,並未作惡,絕不曾傷害任何一人族。」

  駱野不置可否,而是側目看向那邊緊張的谷春來:「你知道她是魔族人麼?」

  谷春來:「呃……駱大哥,衍兒雖然是魔族人,但她是好人,這次天魔之亂,她還幫我們呢。」

  駱野:「她是幫我們麼?她是幫自己吧?天魔不除,魔族難道能落到好麼?」

  谷春來:「那……那你要拿衍兒怎麼辦?」

  駱野毫不猶豫:「當然是殺了。」

  話音一落,二人再次纏鬥到一起。谷春來敏感看出,這一次打鬥二人之間刮起的罡風,比方才要凜冽很多。天地殺氣都被二人調用,這處結界眼看要破了,擋不住兩人的打鬥了。

  一旦結界破開,這兩人的打鬥勢必引起周圍人的注意。一旦周圍修士好奇地過來看,雲衍兒的魔族公主身份就瞞不住了——

  難道已經避免開的人族和魔族的大戰,仍要發生?

  谷春來無語,心想到底是男女主,這麼愛堅定不移地推動劇情。攔都攔不住,非要走劇情。哎……谷春來只好賭這兩人都比較關心自己。

  她硬著頭皮,忍著疼弄斷了自己一根筋骨。然後驚叫一聲,趁結界鬆動時破開結界,向雲海下跌去。

  谷春來打鼓:就怕那兩人打得太激動,顧不上自己。

  她從天上向下摔去時,聽到兩道驚呼:

  「小鹿!」

  「谷春來!」

  谷春來甚滿意。

  --

  谷春來醒來,在光線黯淡的房間,駱野坐在對面。

  醒來第一眼就看到他,谷春來撫摸心臟,覺得現在見到他的頻率也太高了。

  讓人憂愁。

  駱野面無表情:「我和雲衍兒和解了,只要她不傷人類,儘快離開人界返回魔族,我就當作不知她是魔族公主。」

  谷春來放下心,看駱野盯著自己,她醒悟後,虛偽地誇:「你真是個好人。」

  駱野平聲靜氣:「谷春來,我們在一起吧。」

  谷春來愣住,傻傻看他。

  他冷硬的表情柔和下來,傾身,握住她的手。

  他說:「你既有了胎兒,我願意與你一起等一個月。一個月後,你我修士之身,自然可以看到胎兒了。孩子不能沒有父母,我們自然應該在一起。」

  谷春來沉默。

  她將手從駱野手中抽走。

  她聲音冷下:「你和我在一起,就是為了養孩子麼?」

  駱野側過頭,神色略有些狼狽。

  他默了半天後,才有些艱澀地說:「自然不是。因我想著,我應當是喜歡你的。不然不會救你。你的神識是我補好的,你的喜好我一清二楚。以前的事我不想計較了,我就是……不想錯過你。」

  谷春來望著他。

  她喃聲:「你是喜歡我,才想和我試一試麼?」

  駱野沒說話,仍側著頭不看她。

  他那幾分尷尬和狼狽,怎麼瞞得過谷春來?

  谷春來心中湧上感動。

  她坐起來傾身去探,看他的臉色。駱野一怔,向後微退。谷春來卻捧住他的臉,她柔聲:「來。」

  在駱野詫異下,谷春來與他額頭相貼,神識進入了他的神識中。

  駱野:……谷大小姐這把他的意識海當後花園的習慣,真是讓人無話可說。

  他心中默想定要監督她,不要她憑藉著她那神識四處亂進別人的神識。

  而谷春來的神識與他相貼,他放開了意識,任由她探查。而這般情況下,駱野在想什麼,駱野的心意,谷春來能夠一清二楚……她閉著眼,站在他的神識劍塚中。

  看到五光十色的夢。

  都是有關她。

  有關谷春來。

  他抱著小鹿走在劍谷中,他動不動威脅要烤了她吃,他布下結界保護她,他擋在天魔面前……谷春來睜開了眼,目光濕潤,與他對望。

  鹿大小姐從來就不是猶豫的性情。

  她想要什麼就去爭。

  想要男人就去追。

  喜歡他就不躲閃。

  而駱野說喜歡她,谷春來竟一下子消去了對他的幾抹怨念。

  谷春來露出笑容,摟住他鄭重道:「好,我答應你。」

  駱野看著她,壓下一個情緒。

  谷春來警惕的:「你想說什麼?」

  駱野溫和:「沒什麼。」

  谷春來不信他。

  她貼著他額頭直接讀他想法。

  她讀到了——

  駱野說:「好輕浮。」

  谷春來:「……」

  谷春來震驚。

  這什麼狗男人啊!

  谷春來氣:「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你真的太狗了,嘴太賤了。」

  她瞬間改主意,氣得要走,駱野笑一下,從後摟住她,托住她將她抱在懷裡。

  他哼笑:「只是一個念頭而已,我並沒有說出來。」

  谷春來氣哼哼。

  --

  駱野還不走。

  駱野要監督谷春來給大德宗宗主谷嶽明傳訊,告訴谷嶽明,說谷春來要成親了。

  谷春來不是很情願——戀愛都沒怎麼談,就要成親?

  駱野:「奉子成婚都是這樣的。」

  他手在桌上一磕:「快點。再磨蹭我就不放過雲衍兒了。」

  谷春來:「……?」

  雲衍兒好無辜啊!

  駱狗求親求得像是跟她有殺父之仇似的!

  谷春來就只好當著駱野的面,半推半就和她爹傳訊了。

  谷春來:「爹,我這次出門,遇到了一個男的。我要成親了,你幫我準備一下婚宴啊。」

  大德宗宗主谷嶽明迷惘又驚喜:「呃,挺好的,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不用再放不下那個駱野了。只是小鹿你看中的是哪家傑出青年啊?」

  谷春來太羞愧了。

  羞愧得想哭:「……爹,女兒要嫁的,還是那個駱野。」

  大德宗宗主:「……」

  --

  大德宗宗主難以置信之下,到底疼愛女兒,答應幫女兒好好籌備婚禮。本來兩人之前就有婚約,這門婚事,宗主也是準備很多年了。

  而谷春來和駱野這邊,兩人不急著趕回大德宗,準備先將雲衍兒送回魔界。雲衍兒不離開人界,駱野不放心。

  男女主如同仇人一般的狀態,讓谷春來心情複雜。

  除此之外,谷春來靠著腹中胎兒,生疏又客氣地和駱野談戀愛。

  看在她腹中胎兒的份上,駱野對她說話都開始走溫情路線了。谷春來可勁兒折騰駱野,看他給她低頭她就快樂。他平時多趾高氣揚,現在多低聲下氣……看在駱野這麼溫柔的份上,谷春來都覺得為他生個小孩也挺有意思的。

  轉眼一月時間到,駱野、雲衍兒、谷春來,都緊張地等著,看這個胎兒是男是女。

  一月期限到的第一天,三人連番用神識看,都沒看出谷春來腹中多了什麼。

  三人安慰說應該是一月時間不準。

  明天再看。

  一月之後的第二天,三人又連番看了一遍,還是沒找到胎兒。

  駱野臉已經沉了下去了。

  雲衍兒眼神飄忽,絞盡腦汁找藉口逃離這個修羅場。

  谷春來面對二人,尷尬的:「那……恐怕……就是我沒懷孕。我的感應錯了。」

  駱野盯著她:「……」

  谷春來默默後退:「駱大哥,我不信我們的愛情單薄得只有一個孩子來維持!即便我沒懷孕,我也是你親愛的小鹿!你不能揍我,更不能殺我!」

  駱野想到這一個月為她做牛做馬的日子。

  他咬牙笑,走向她:「那你錯了,我們的愛情就是這麼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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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16 22:35:23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劍鳴千山 第九十二章

  谷春來很委屈。

  鬧了這麼大的烏龍,駱野看她的眼神都像是看白癡似的。

  其實這都是「知之障」了。

  如果谷春來沒有鹿大小姐的記憶,未必不會感應偏差這麼多。鹿大小姐的記憶影響了谷春來,以至於谷春來對這個修真界的設定什麼都清楚、隨時能侃侃而談,但是一談到具體的地方,谷春來就不會如駱野、雲衍兒這般全憑本能、記憶熟悉了。

  雲衍兒猜她是懷孕,她就以為自己真是懷孕了,還為此愁了很久。

  而現在駱野一整天黑臉,質問她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能弄錯,谷春來心虛。她都不敢告訴駱野——她是真的覺得心虛氣短、疲累不堪、毫無食欲啊。

  但是谷春來現在自己都懷疑自己的感知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所以也不求證了。

  --

  谷春來為了討好駱野,拉著他一同逛市集去了。

  谷春來剛和自己爹報備過,說自己弄丟了靈石錢財,大德宗宗主心疼寶貝女兒,怕女兒在外面吃了苦,當天就用真正的會飛的靈獸為谷春來送來了一大堆東西。

  谷春來現在又不用欺騙駱野自己是小動物,她恢復人身,自然可以搖身一變,當自己的大小姐了。

  駱野不太情願和谷春來一起逛街。

  因她太有錢了。

  只要看中什麼,一個眼神,她就買下,對比得駱野很窮酸。

  市集中各位修士都盯著谷大小姐推銷自己的東西,駱野越逛越無語,找藉口說要走了。

  谷春來拉住他手腕:「你到底不高興什麼?」

  駱野眼神一黯,沒說話。

  谷春來若有所思:「是我太有錢了麼?」

  駱野沉吟半晌,道:「你和我對錢財的看法完全不同,這總是一個問題。」

  谷春來怔忡看他,看他眉目清雋、舒朗開闊,說話輕描淡寫、神態漫不經心。

  蒲士澤是她迷戀的那種男人,駱野身上有蒲士澤最本質的特質之一。鹿小姐和蒲士澤談戀愛時間尚短,因在夢中揮霍慣了,鹿小姐沒有考慮過她的有錢會帶給蒲士澤壓力。

  蒲士澤的心態,一定程度上會在駱野身上反應出來。

  事實上她的過於有錢,帶給她每一任男朋友壓力。她如果想養小白臉、小狼狗,還可以;想認真談戀愛,似乎總要考慮男人的自尊心。

  谷春來沉思。

  她對駱野說:「你要習慣這麼有錢的我。」

  駱野唇一勾:「通常女人這時候會說『以後我會注意這個問題』的吧?」

  谷春來說:「注意是很難注意過來的。金錢差距大就是這樣。我視之理所當然的事,你可能覺得我鋪張浪費。難道要我為了你,去勉強自己過窮日子麼?我明明有錢,為什麼不能花?為什麼不是你調整一下心態,早日習慣『傍大款』的感覺呢?」

  谷春來振振有詞:「那些傍大款的小姑娘們花老男人的錢不心疼,怎麼你花女人的錢就要心疼了?你就不能將你掙的那點兒錢當成零花錢麼?我就不能是這個家的經濟支柱麼?你只要放寬心,一點點習慣就好了。」

  谷春來目光鼓勵地看著駱野。

  在她看來,蒲狗的下限是非常低的。他連人獸都能面不改色地接受,這世上還有什麼下限是他接受不了的?只要他喜歡她,他真的能放開很多。

  別的不敢打包,但是谷春來敢拍著胸脯保證,相信他「狗逼」的能力——屈屈「傍富婆」算什麼,蒲狗真喜歡她的話,能讓出的下限多了去了。

  別的男朋友會因為她太有錢跟她分手,蒲狗不會的!

  駱野眉微微壓低,盯著她。看她諄諄善誘、看她自信滿滿。

  他忍不住笑:想她哪來的自信呢?就這麼確定他能適應?

  駱野伸手揉她的頭髮,似笑非笑:「我只是怕我適應起來,你會害怕。」

  駱野:「我怕我豁出去不要臉了,你會受不了。」

  谷春來說不會:「只要你捨得花我的錢,我們就是好兄弟!」

  駱野:「嗯?」

  他重複:「好兄弟?」

  谷春來改口:「好夫妻!好夫妻!」

  駱野這才滿意了。

  跟在他們身後的雲衍兒一頓,睜大眼睛:駱野居然聽進去了!居然真的去認真考慮谷春來的話了!

  這兩個人有毒啊!

  --

  駱野雖然口上那麼說,但他對市集上的東西仍然沒需求。哪怕谷春來堅持要給他買東西,他也只是意思性地挑了挑。

  谷春來看出他還是有些放不下面子,然而她也不挑明。

  她相信駱野自己很快能調整過來的。駱野能夠調整過來這個心態,蒲狗也一定能調整。

  谷春來心裡美滋滋。

  心想做夢真好。

  夢裡什麼隱患都能改掉。

  這個「頭腦風暴」芯片,等她醒了,她就要正式開始投資了,支持葉一生繼續和科學家們一起搞這個科研項目!

  「駱師兄,是你麼!」這邊幾人正在逛,突然有一把激動的聲音加入。

  駱野轉頭去看。

  谷春來和雲衍兒好奇跟上。

  一個中年修士奔來,駱野皺著眉有些不認識這人了,這個修士一下子招呼自己的幾個朋友一起過來,上來就向駱野作揖道謝。

  他說:「幾個月前,我等幾人被困在一秘境中,被一群妖族圍殺。眼見要喪生,駱師兄持劍從天而降,將那些妖族收服,所有人都恭恭敬敬、不敢冒犯。駱師兄又幫我們破開了那個秘境,讓所有人擺脫困境。我等一直早想感謝駱師兄,然而駱師兄行蹤不定,這才遇上。」

  駱野聽了這話,才想起來這回事,輕輕的「嗯」了一聲。

  雲衍兒在旁插嘴:「秘境那麼好破啊?要我在,我也行。」

  修士搖頭:「你不行的。那秘境裡被困著幾個幾百年的冤魂,如果不是駱師兄與他們不死不休地死磕,我們現在都……駱師兄當日受了很重的傷,現在不知好了麼?」

  他們開始掏出丹藥,非要送給駱野。

  駱野:「一點兒小事,不用這麼麻煩。」

  谷春來左右打量他們。

  駱野現在當然傷早就好了,看他這牛逼轟轟的樣子,也知道那幾個修士說的什麼秘境,沒有被駱野放在眼裡。不然駱野不會一開始都沒想到。

  只是顯然駱野隨意做的一件事、被人追過來非要感謝,駱野心情也極好。

  駱野口上:「行了,那個秘境本就不困難,沒有我,幾位師兄也能破。不必感謝我。」

  但是谷春來伸手握住駱野的手,神識向他體內一探,看到了他思維的活躍——

  他嘴上說不用感謝,心裡正洋洋得意。

  呵。

  狗男人。

  裝逼犯。

  駱野裝逼確實了不得,他看這幾個修士扮相破破爛爛,又聽說他們剛從一個什麼地方逃出來、靈石都用光了、來市集找運氣,駱野眉一揚,就向谷春來伸手了:「不就是要幾枚靈石麼,這裡應有盡有。小鹿,送點靈石給他們。」

  眾修士:「不用不用。」

  駱野:「拿著拿著。」

  谷春來挑眉,她也不說什麼,笑嘻嘻地就遞靈石給駱野,讓他當散財童子了。她不在乎錢財,駱野肯花,她求之不得。

  只是見幾個修士在駱野的大度下,感激涕零快要給駱野跪下,而駱野依然面上平淡無奇,谷春來心中敬佩——

  不愧是逼王。

  裝逼到這個份上,能說什麼呢?

  --

  那些人走後,駱野和谷春來繼續逛,看著心情好了很多。

  行吧。

  花錢買他心情好。

  只要他不繼續跟她算「假懷孕」的賬就行了。

  三人正在逛中,谷春來忽然心神被什麼巨大震了一下,她恍惚一下,當她心跳加速、醒過神正要找駱野時,發現自己被駱野帶上了天,而市集的很多修士都飛了上去,觀望遠方向他們飄來的濃厚的雲層。

  烏雲密佈、雷電在雲中滾動,看著聲勢分外嚇人。

  雲層快速向這個方向移來。

  眾人討論:「這是哪位道兄要渡劫了?渡劫成功,修為便可上層樓,離長生久視更進一步,讓人好生羨慕啊。」

  「看這雷雲架勢,壽數少說得再加三百年,很不錯了。」

  「只是渡劫不該在荒山僻嶺間麼,怎麼會向這邊過來?」

  駱野也拄著下巴盯著那團「劫雲」,說:「看起來聲勢倒是挺大的,今日我等也有幸在此看人渡劫啊。」

  雲衍兒問:「駱兄渡過此劫麼?」

  駱野一笑,不回答,反問:「你呢?」

  雲衍兒聽他這意思,就知道他渡過,但不想說。雲衍兒自然不甘示弱:「我還在家時,就渡過劫了。因我爹怕我在外面渡劫沒人照應,我是渡過此劫才出門的。」

  男女主隱晦地互相炫耀自己的修為高深,半真半假地刺探對方,沒發現他們身後的谷春來,臉色慘白,神色恍惚。

  谷春來拽駱野的衣袖。

  駱野正和雲衍兒互相擠兌呢,沒搭理她的拽衣角。

  谷春來不甘被忽視,又扯了扯他的袖子,她跺腳:「駱大哥,駱大哥!」

  小鹿聲音裡都帶著哭腔了,駱野一凝神,和雲衍兒回頭一起看向她。駱野:「怎麼了?」

  谷春來:「那個劫雲,好像是我的……」

  駱野:「……」

  雲衍兒:「……」

  兩人齊齊色變,都非常清楚谷春來的能力——小鹿就是個吉祥物,能用神識提高別人的修為就是她的極限了,她自己的修行是非常不行的。

  谷春來瑟瑟發抖,撲到駱野懷裡,心酸得好想哭:「怎麼辦啊駱大哥,我肯定渡不過啊。我根本沒什麼修為……為什麼劫雲會找我……」

  難怪她整日心神不寧,因為要渡劫了;

  難怪她整日茶飯不思,因為要渡劫了;

  --

  怪鹿小姐忽視了這個問題。

  因為原本劇情中,谷春來根本沒有渡劫這個問題,谷春來是直接死在大天魔手裡的。大德宗在谷春來死後和駱野不死不休,將駱野逼去了魔界。

  駱野倒是渡過劫,但他是在魔界、在雲衍兒的戒護下渡的劫,也是九死一生。

  鹿小姐親自寫的那個劇情,她清楚記得駱野在那劫過後,壽數高了整整五千,然而那個劫,如果沒有雲衍兒相助,駱野是鐵定死在天劫下的。

  雖然據說,谷春來現在渡的這個劫數,壽數只會高三四百年,威力沒有駱野在原本劇情中渡劫的那麼厲害。然而鹿小姐還是恐慌得不行。

  她從小嬌生慣養,手指流個血都能被家庭醫生親切關注整整一個月,讓這麼嬌弱的她去渡雷劫,她會直接被劈死吧?

  --

  說起來這還是要怪駱野和雲衍兒二人。

  原本谷春來化身小鹿時,只是吃吃仙果零嘴兒,雖然也漲修為,但漲的不多。雲衍兒這個魔界公主卻大手筆,直接用各種珍貴藥材餵小鹿,還給小鹿吃魔界的魔果。

  魔果和仙果在小鹿體內一起消耗,小鹿本身就是吸收這些特別全面的體質,兩相結合,小鹿的修為就是在猛漲。

  之後駱野和小鹿雙修。

  直接將小鹿的修為填得在昏昏沉沉中就化為人形了。

  他一個三天三夜。

  谷春來確實得了他太多的好處,修為暴漲,非平常能比。這個期間再加上之前靈果的作用,就是將谷春來填成了一個吃撐了的鴨子。

  谷春來已經被修為餵得吃撐了,可是她沒有經驗,她又從來不用打鬥不去修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的靈力有多強大。

  這個後果就是雷劫要到了。

  小鹿的身體感覺到了。

  小鹿的心說:我沒有感覺到。

  小鹿的身體在慌:雷劫到了我怎麼辦啊?

  小鹿的心在說:雷劫到了是身體去渡劫,關我這個心什麼事?我不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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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16 22:35:41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劍鳴千山 第九十三章

  一處荒島,四面海浪拍案,上空雷鳴震耳、密雲滾滾。

  駱野和雲衍兒神色凝重,御劍於半空。

  看谷春來被掩在雷雲下。

  修真本逆天,成道遭天妒,天降雷劫九道,特來阻塞成仙之路。前六道擊肉身,壞其道基;後三道威力再強,擊魂擊心擊靈根,動搖修士根基。

  天道無情,降下九雷,冥冥中卻自留一線生機。每經過一道天雷,修為漲一分。

  等修真者真正渡過此劫,其與大世界的排斥會卸下一分,生出別樣生機,修為猛增。能從天機下得到多少好處,全憑修士本事。

  素來有天賦驚人的修士,在遭遇雷劫時,會靠雷劫來磨礪己身,鍛煉自己的肉身和心魂,據說這般之後,實力會比同修為的其他修士更強。

  然而谷春來自然不是這種天賦驚人的修士。

  她愁眉苦臉地坐在雷雲下,頭頂那不停閃爍的電光雷火讓她失意。她別說利用雷劫來鍛煉自己了,她連渡過雷劫,都一絲把握都沒有。

  自古以來,渡劫死在雷劫中的修士,不知多少。

  谷春來認為自己很可能也成為炮灰大軍中的其中一員。

  她心裡怕得要命,又實在沒有什麼把握渡劫,現在臨時抱佛腳可能也沒用了,谷春來只好借住胡思亂想來轉移注意力、讓自己不要那麼怕。

  第一道天雷劈下,她可能就沒了。

  那她沒了後,是去哪裡呢?

  《劍鳴千山》的設定中,渡劫失敗的修士通常就魂飛魄散了。

  但是現在有駱野和雲衍兒戒護,說不定男女主這麼厲害,能夠從天劫中搶下她的一縷魂魄,送她重新輪回?

  那她是變成鬼了,還是變成嬰兒從頭開始了?

  再或者,男女主救不了她,那她是不是這個夢就醒了,就回到現實中了?

  回到現實中也不錯。

  然而還是有些愁——之前做的幾次夢,都是劇情走完後自然地脫離夢境,這次被天雷劈出夢境,她會不會因此在現實中也受傷啊?

  胡思亂想間,上空一聲「轟」,第一道天雷劈了下來!

  駱野在高處厲聲:「小鹿,凝神入靜,守住元神,運起法力抵抗!」

  谷春來盤腿而坐,閉目聽駱野的話。劈下的雷光照在她身上,照得她衣袂和髮絲都在電光中飛揚,面容驟亮。

  這般乖乖聽駱野吩咐的姑娘,平時看起來廢物得不行,這會兒凝神入靜、眉目清寒,倒真的有了幾分修士的樣子。

  第一道天雷劈過,谷春來沒死。

  然而她睜開眼後,臉色慘白,清清的眼睛裡左眼是茫然,右眼是恐懼。

  第一道天雷沒有劈死她,然而天雷威力一道比一道強。谷春來覺得自己能承受第一道已經很出乎她意料了,她萬萬不可能承受第二道了。

  她是個填鴨類型的修士,她真的不適合渡天劫啊。

  雲衍兒見谷春來被劈的發懵,忍不住從高空中開口:「小鹿,靜心!此時萬萬不是分心的時候!」

  谷春來抬眼,目光穿過雲霧,看向立在雷雲外的駱野和雲衍兒。

  她怔忡又眷戀地看著男女主,目中流露出不捨之色。

  雲衍兒一怔,見下方的小姑娘眼中霧濛濛的,很快蓄滿了淚。

  谷春來嗚嗚咽咽:「駱大哥、衍兒,我死後,你們不用搶我的一縷神魂送我去輪回,就讓我安安靜靜地死吧。我真的不適合這個整天打來打去、弱肉強食的世界,你們告訴我爹一聲,說我死而無憾,叫他不要為難你們。」

  谷春來看著雲衍兒,抹眼淚:「衍兒,能認識你真好。我早就喜歡你,知道你是很好的姑娘。能夠和你做朋友,我這次夢也值了。雖然魔族和人族天然對立,但是你是好的那一方,世人就算誤會你,你也不必理會他們!還有回到魔族,你要小心身邊親人。你一定會成為新任魔王的……現在劇情已經改變了,你應該不會慘死了,我死後,你答應我要好好活著。」

  雲衍兒怔忡,跺腳:「你這是在幹什麼啊?!被劈的開始胡言亂語了麼?一介修士,怎能毫無鬥志?」

  谷春來嗚咽。

  她也很無奈:「我這個人設就是廢物啊,就是那種什麼都做不了的體質啊。設定如此,就算我是編劇,我也突破不了啊。」

  她再看向駱野時,便忍不住抹眼淚了。

  谷春來哭哭啼啼:「駱大哥,對不起,我不能嫁給你了。往後歲月,你要好好活著。但是回到現實,我們還有未來。我不會跟你分手的,咱們好好交往,未必走不到結婚生孩子那一步!」

  駱野面色如霜:「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谷春來仰頭,看著第二道天雷從雲霧中隱隱透出,就要劈下。

  她覺得自己九死無生,鼓足勇氣,抓緊時間跟駱野說最後的遺言:「……其實我不介意駱大哥你和衍兒在一起的。我要是死了,你們兩個在一起互相扶持也挺好的。反正我也看不到。駱大哥你多談幾個女朋友挺好的,你不用吊死在我一棵歪脖子樹上。」

  谷春來大聲:「駱大哥,我瞭解男人的通病,你在夢裡儘管花天酒地,現實中只對我一個人好就行了。」

  駱野瞬間臉色鐵青。

  但他也沒有來得及說更多的。

  因為眼見第二道天雷就要降下了。以谷春來這個狀態,死得透透的了。

  雲衍兒按捺不住,見到天雷這樣,就想下去幫谷春來了。駱野卻攔在雲衍兒身前,將這位魔族公主擋住。

  他俯看谷春來,柔聲:「小鹿,這第二道天雷於你來說不是死劫,你是可以承受的。每道天雷都能助你修為提升一分,你要好好感悟天雷中降下的生機,如此才可修為增長。」

  駱野哄她:「你信我麼?」

  谷春來含淚:「不是很信。」

  駱野:「……」

  雲衍兒:「噗!」

  如此緊張時分,但是看到駱野臉色發青,雲衍兒還是被小鹿給逗笑了。雲衍兒連忙捂住嘴,反省自己太不嚴肅了。

  駱野則是非人。

  他深吸一口氣,冷著臉對谷春來說:「總之你好好承受這第二道天雷,要是不好好承受,我定會追殺你至死方休!」

  谷春來:「……」

  聽聽這話,這還是人麼?!

  這是男朋友說的話麼?

  然而谷春來不知是不是真被駱野威脅住了,第二道天雷伴著轟鳴聲降落,她閉上眼,調動起周身全部靈力,向上抵抗天雷之擊。

  這一擊比第一道重很多,接觸之時,谷春來瞬間覺得自己肉身要被炸沒。

  她咬牙硬扛!

  嘴上說的可憐兮兮,實際上她亦是不願意在這時候夢醒。

  她才剛和駱野談戀愛,她還沒見到魔域,她並不願在這時夢醒!

  在上空,肉眼見得谷春來周身電光閃爍,天雷裹著她,她反抗之力被對比得格外弱小。

  駱野身子繃得極緊,他說的那般無情,實際一直在看谷春來。

  若是她真的渡不過,他便是冒著散魂之險也要衝入天雷下搶她一縷魂魄……但她若是能渡過這第二道天雷最好!

  還是希望她修為能高些。

  就算她不擅打鬥,就算她的體質根本不適合與人實戰,但是境界壓人,她修為高一些,若是有人害她,面對修為低於她的人,總不至於立時落敗。

  而只要她有一絲的抗壓能力,他定能趕去救她……就如那日發生在他們意料外的天魔之攻。

  他不可能每時每刻都和小鹿在一起……他希望小鹿能夠厲害一些。

  駱野眸子繃著,等到第二道天雷離開谷春來肉身,下方小鹿仍活著,他才微微鬆了口氣。

  後頸卻已出了一層汗。

  而這一次,第二道天雷離開,谷春來一口血吐了出來。

  她都沒有之前那樣的精力和兩個人交代後事,谷春來奄奄一息地跌坐在地,明明只是肉身之擊,但她覺得她的神魂都被擊到了。

  谷春來苦笑。

  這就是靈鹿之身啊。

  她一半算人修,一半算妖修。妖修的雷雲之劫比尋常人修厲害,靈鹿之身的神魂之純粹,讓神魂帶來的傷害,也數倍於常人。

  熟悉設定的鹿大小姐非常清楚,她即使扛過了現在的肉身之劫,最後的三道神魂之擊,她目前狀態是絕無可能扛過的。

  谷春來低著頭,閉目,聽到第三道天雷聲在上空雲霧中捲動。她遺憾地想算了,就這樣吧。

  這個世界到此為止吧。

  夢該醒了。

  「轟——」

  第三道天雷從天降下。

  谷春來感受到了,但是她一絲靈力也調動不起來了。她趴在地上,等著那第三道天雷劈死自己,苦中作樂地想不知道會有多痛。

  然而谷春來已經閉上了眼,卻遲遲感覺不到第三道天雷劈在身上。

  她愣住。

  然後意識到什麼,刷地一下仰頭。

  駱野站在她身旁,那道雷直直劈在他身上。雷光照得他俊眉修目、一身淩厲,他的髮絲散亂,烏袍被雷劈得鼓脹,而他念訣,周天大亮,那雷,竟全被引到了他身上。

  谷春來眸子驟縮——他在替她扛天雷!

  前兩道因她能夠承受,所以讓她自己扛,助她漲修為;第三道她扛不住了,駱野才來替她扛。

  然而他人代自己扛天雷,那落在駱野身上的天雷,要比落在谷春來身上的厲害十倍!

  就算他實力比她強,可那是天雷啊!

  那是讓她渡不過、還要十倍加到他身上的天雷啊!

  她和他在夢中,似乎也沒有強烈到這地步的感情。

  驟的,鹿小姐想起來了上個夢中的大國師。那個因為她的緣故、死在外不肯回國的國師,那個她最後幻想中聽到一聲「鹿兒」、不知真假的夫君……

  谷春來仰頭,傻傻看他。她張口想讓他不必如此,駱野低頭,看她一眼,冷聲:「你死後,讓我和雲衍兒在一起?敬謝不敏。你還是自己和雲姑娘做朋友,不必將我扯進去。」

  谷春來喃聲:「駱大哥……」

  她仰臉看他,伸手想去抱他。

  駱野厲聲:「別碰我!」

  雷劫用術法轉加於他身,谷春來這個原主人若是碰觸,豈不讓他前功盡棄?

  駱野承受住了第三道天雷。

  然後頭頂密雲似感覺到天雷被旁人擋了,雲中滾動聲比方才更激烈。

  原本每道天雷後都會給人喘息機會,這一次,竟是第四道、第五道天雷一同降下。

  駱野依然承過!

  電光照得此方亮如白晝!

  寒光凜冽裹挾駱野高大修長之身,他身上每一寸肌膚、每一絲髮絲都泛著劈起的電光。看他閉著目,電火閃爍、袍袖飛揚。

  在谷春來眼中,他高大威猛得如同神祇一般。

  谷春來眼中的淚無聲滾落。

  承認渡雷劫能助人提升修為,但是駱野這般做必然不是為了搶她修為。他是為了救她。

  而谷春來除了含淚,竟是一句話也不能說、完全不能去碰他。

  她不能讓他前功盡棄。

  而她心口被絞,已難受十分。

  他不再是陌生的劍鳴千山的男主了,他和蒲先生的形象越來越接近。他們本是同一人,她在夢中一次次重新去愛他……愛他的千面。

  愛他的千面皆一人。

  駱野錯了,她不是沒有心,她是一直只當《劍鳴千山》是個遊戲、是個夢……夢醒後她還是鹿大小姐,駱野還是蒲士澤。

  然而駱野以身為她擋雷劫時,鹿小姐忽然意識到,駱野是不將這個當成夢的。

  這就是他所在的世界。

  他在這個世界中,為他喜歡的人,去擋雷劫!

  第四、五道天雷過後,哪怕強悍如駱野,面色也露出疲態。他俯眼,看到下方坐著的小姑娘迷惘又難受地看著他哭,他心一軟,卻沒有動。

  他身上仍帶著天雷後的劫數,不能將之轉回給她。

  他便只是看著她。

  谷春來含淚與他對望。

  緊接著,第六道天雷降下——

  谷春來淒聲喊:「駱大哥!」

  第六道天雷是肉身之劫的最後一道,威力是先前所有雷劫的疊加。到駱野身上再多十倍,駱野如何能扛得住?

  谷春來目眥欲裂,眼見天雷降下,她懼怕萬分,心想與他一起死在雷劫下當對野鴛鴦也不錯。然而她張手要去抱駱野時,一道寒光加入此界。

  「千秋」劍出鞘,雲衍兒的魔氣不再掩藏,立在了駱野的右側。

  雲衍兒手持「千秋」向上,與駱野一右一左,再手中掐訣,與駱野一道將雷引身,一道去承受那第六道天雷。

  俊男美女立於天地雷電下,衣袂飛揚,凜然不可侵。

  雷光包圍他們,他們共同將下方小鹿護住。

  駱野閉目不語。

  雲衍兒卻含笑看谷春來一眼:「小鹿難道以為,只有駱師兄幫你,我會不幫你麼?」

  谷春來說不出話來。

  只知道掉眼淚。

  然看到雲衍兒出現,她又鬆了口氣。

  雲衍兒是很強的……在《劍鳴千山》原劇情中,駱野和雲衍兒本是一對對A,男強女強,雙殺世界。

  礙於谷春來自己的變化,讓男女主好像沒有生出愛情來。然而愛情沒有,默契卻還是可以培養的。

  如此,第六道天雷,平安度過。

  --

  但是那是肉身之劫。

  天雷最後三道,是神魂之劫。

  神魂之劫是無法用其他方式逃避的,除非……

  第六道天雷一結束,頭頂的雷雲似消停了些。不過他們三人都知道,那雷雲不是停歇了,而是在醞釀著最後最厲害的三道天雷。

  駱野和雲衍兒一起從雷雲中落下。

  雲衍兒手中念訣,周身被魔氣紫霧包裹,一身魔氣不再加以掩飾。到了這個關頭,她再掩飾修為,就是自曝其短,死在天劫下就太可笑了。

  於是各種浮光、靈器包圍在雲衍兒身周,將她一個魔界公主照得,如同神女一般威嚴。

  她一直在念訣。

  不知在佈置什麼術法。

  而駱野落到地上,跪於谷春來面前。不等谷春來說什麼,他貼額而來,與她十指相貼,道:「小鹿,我們現在結為道侶,心血相連。」

  谷春來目中一縮:結為道侶,心血相連,最後三道天雷分給二人一同承受。

  這是能躲避神魂之劫的唯一方式!

  谷春來:「不,你神魂並沒有我強大……」

  駱野淡聲:「信我麼?」

  方才谷春來是說「不信」的。

  但是現在再看他俊冷面容,他與她貼著額說話,谷春來眼中一滴淚落在他唇上。

  谷春來輕聲:「我信。」

  她將手遞給了他。

  閉目與他結道侶契約,心血相連,榮辱與共。

  沒有盛大的婚宴。

  匆忙與他結為夫妻,還是為了躲避天劫。

  不夠完美。

  然而人是對的。

  只要和他在一起,她不在乎什麼婚宴。

  --

  道侶之約下,兩人神識中裹著的最重要的金色元神從體內飛出。

  雲衍兒已經讓出了位置。

  便只剩駱野與谷春來一起跪在雷雲下,抓住雷雲將歇的片刻時間締結契約。於此相應的,從他們體內飛出的金色元神小人,也跪在天地間,閉目貼額,簽訂契約。

  「……神魂永連,榮辱一身,契約已成。」

  金光包裹著他們,在這一瞬間,兩人都感覺到對方的神識如潮如雨,密不透風地來自四面八方,向他們湧來。

  各種念頭,各種過往,各種瑣事……

  同時間,頭頂雷雲再布,第七道天雷,神魂之劫劈向下方二人!

  --

  當雷劫劈在神魂上時,駱野與谷春來額頭相貼,也讀了她的神識。

  此前他沒有谷春來那麼純粹的神魂之力,沒有能讀過一些事。

  而現在他看到了——

  雷光包裹著他們,駱野看到了谷春來不再是谷春來,也不再是那隻可愛懵懂的小鹿。

  她變得和谷春來相貌有些相似,卻也不是那麼相似。

  她紮著奇怪的、沒見過的髮式,髮間沒有簪子,耳下耳墜晶亮無比,也是沒有見過的。這個姑娘穿著奇怪的露胳膊露腿的裙子,周圍車水馬龍,都是修真界沒見過的新型的奇怪的車子。

  這個姑娘轉過臉來!

  駱野眸子猛縮!

  是鹿呦!

  是他在自己夢裡夢到過的鹿呦那張臉!

  清秀小佳人的樣子!

  而鹿呦不是一個人,鹿呦靠在欄杆上,旁邊站著一個男人。那個男人身形高瘦,抱著胸在看馬路上的那些奇怪的車。

  鹿呦低頭在刷一個長方形的會發亮的盒子。

  鹿呦聲音脆脆的:「晚上去這家吃飯吧?」

  那個男人低笑一聲。

  他抬起了臉。

  眉眼深邃,輪廓英朗。

  和駱野的臉竟有八九成相似!

  那個男人慢悠悠道:「行啊。」

  鹿呦笑眯眯:「那晚上去我家睡行不?你還沒去過我家呢?」

  那個男人說:「我晚上有安排,不去了。」

  鹿呦不滿:「我給你錢,你推掉工作來陪我玩唄。」

  男人絲毫不介意鹿呦的拿錢解決問題,他抬頭:「給我多少錢?」

  鹿呦說:「一百塊錢?」

  男人:「哦,我就值一百塊錢?」

  鹿呦似笑非笑地哼:「你最近服務態度不夠好,一百塊錢已經很便宜你了。」

  男人:「哦。」

  他問:「什麼服務態度算好?」

  他站直身子,不再靠著欄杆了。轉個身,他低頭將鹿呦抱了起來。鹿呦一聲小小驚呼,被他抱著坐到了欄杆上。男人俯身看她,與她鼻間輕蹭,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鹿呦:「啊。」

  她後仰身,一下子抱住了那個男人。

  男人似笑非笑:「這個服務態度好不好?」

  鹿呦紅了臉。

  她縮在他懷中,貼著他的喉嚨,笑嘻嘻:「你還可以服務態度更好一點。」

  --

  畫面一閃而過。

  駱野目眥欲裂!

  心神不穩,差點走火入魔!

  第七道天雷過。

  谷春來鬆口氣。

  駱野卻目光發寒地睜開眼,扣住懷裡姑娘的手腕,厲聲質問她:「你就是鹿呦?」

  谷春來一愣。

  想到他可能在她神識裡看到了什麼。

  駱野質問:「你和其他男人在一起?那我是什麼?我被你用來當替身麼?!我這般對你,你如此羞辱我?!」

  谷春來手腕被他快要捏碎了,痛得抽氣。

  雲衍兒在外看得著急:「駱師兄,如此關鍵時候,不是想其他的時候!」

  駱野不理會。

  第八道天雷已在醞釀。

  而駱野眼睛赤紅,怒盯著谷春來:「你將我當作那人的替身?你心裡早就有了別人了?你把我當什麼?!」

  谷春來:「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你不是替身……但是現在能不能先不說這個,天雷要打下來了!」

  駱野厲聲:「什麼也不如這個重要!我寧可與你一起死在天雷下,你也別想把我當玩物!」

  雲衍兒高聲:「駱師兄,小鹿,天雷下來了!」

  第八道天雷,包裹住了那對正在爭執恩怨的駱野和谷春來身上。

  駱野被劈的心神不穩,嘴角滲血,然他目光一瞬不錯地盯著谷春來,還在捏著她手腕。

  谷春來:「沒有其他人,只有你一個人!你能不能專心點……」

  駱野厲聲:「你將我當替身,還撒謊?!谷春來,我看錯你了!你與我一起死在天劫下吧——」

  谷春來:「你瘋了吧?!」

  駱野:「你羞辱我羞辱得還不夠麼?」

  谷春來:「你能不能看看時機再發作啊!阿澤也是你啊!」

  駱野怒火沖天:「阿澤?!叫得這麼親昵,你們兩個是有多相愛?!是進行到了哪一步?比我和你更好是麼?」

  谷春來:「其實也沒有……啊不是,這個事情很複雜,簡單點說就是做夢……就當是前世好了!」

  駱野:「我沒有前世,休想哄騙我!你不過、不過……是將我當作替身罷了。谷春來,你不是沒有心,你是狠心!」

  第九道天雷,劈向這兩個吵起來的怨偶。

  雲衍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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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16 22:35:54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劍鳴千山 第九十四章

  天雷劈下,一對吵架鴛鴦吐血,眼見就要被劈成亡命野鴛鴦了。

  雲衍兒都不想理他們了。

  賭氣想就這麼被劈死算了。

  但是雲衍兒到底好心,看到第九道天雷就要結束了,他們兩個死在這樣的地方有點兒冤。幸好雲衍兒一直在掐訣,靈器在周圍圍著她飛。她抓住天雷漸緩之勢,當即指揮靈器進入天雷下,將二人搶了出來。

  天雷仍在轟鳴不滿。

  雲衍兒怕天雷劈到自己身上,掉頭就走,再不留戀這個紅塵人界。

  --

  畢竟這裡的人族好複雜。

  如駱野,如小鹿。

  駱野如他人名一般「野」,敢在天雷下和他的姘頭開撕。

  小鹿則是馬甲眾多,一會兒是靈獸,一會兒是谷家大小姐,現在又冒出了一個「鹿呦」。

  雲衍兒,看倦了。

  是以返回魔域。

  --

  谷春來昏昏然醒來,抱著自己的頭,頭痛欲裂。

  她發現四周有細細弱弱的火苗在天地間飛舞,還有經久不息的靈光如精靈般飛來。他們置身在一艘船上,船在這片天地間穿行,而谷春來睜開眼,便看到雲衍兒立在船頭的秀美背影。

  谷春來一怔,然後猛地想起自己昏睡前發生的事——

  被駱野抱著一起被天雷劈焦了。

  谷春來慌,連忙找駱野:「駱大哥……」

  她看到了船上不遠處的地板上躺著一個昏迷的男人,谷春來跌跌撞撞地奔過去,把那尚未醒來的人抱在懷中。看清是駱野,駱野並沒有死,谷春來才放下了心。

  才有空看這裡是哪裡。

  這是是人界完全不同的異域風情。

  雲衍兒這艘船自然是她出行魔域時就帶在身上的「空中靈船」。這片天地間不斷有碎石火影向他們撞來,然這艘船結構結實,在火海中穿行,仍然遊刃有餘。

  火海中穿行……

  谷春來猛地想到了這是哪裡。

  她急聲:「衍兒,我們不會是進了魔域了吧?」

  雲衍兒回頭,對她甜蜜一笑:「是啊,我從天雷下將你們兩人救下,那天雷好凶,大概生氣你們這種投機取巧的欺瞞天道的方式,那雷還想劈我。我為了躲天雷,乾脆帶你們一起回魔域了。」

  她笑得自信:「歡迎來到我家做客!」

  谷春來臉色頓時變了。

  她急忙道:「我不是說過讓你小心你親人麼?你怎麼還敢光明正大進入魔域?」

  「啊?」雲衍兒怔忡,不可置信看她,「我以為你被雷劈傻了,胡言亂語的。難道你說話還是有依據的?」

  谷春來:「……」

  這屆男女主,真的太不行了!

  谷春來痛心疾首間,她懷中抱著的男人氣息發生了變化。谷春來低頭,見男人睫毛顫動幾下後,駱野睜開了眼睛。

  谷春來驚喜:「太好了……」

  駱野幽幽啞聲:「我這個替身沒有被天雷劈死,你是不是特別遺憾啊?」

  谷春來:「……」

  回來了。

  熟悉的駱狗回來了。

  駱野咳嗽著,坐起來,冷酷地推開她。谷春來被他推開,癱坐在地,看他獨自坐起,咳嗽幾聲後,落寞無比地垂目自嘲道:「原來你就是鹿呦。不知鹿呦和谷大小姐你到底是什麼關係,然而我早就喜歡鹿呦,你卻冷眼看著。大約我不是你的蒲士澤,讓你很失望,根本不想與我相認吧?」

  谷春來歎氣:「這句話,我說的都厭了。」

  她大聲:「你們真的是同一個人!你就當成一個人的不同身好了!就當自己在做夢好了!」

  駱野嘲弄:「沒有這麼好的夢。你終究愛的是他,不是我。我被你玩弄至此,到現在才發現,也是可笑。」

  駱野:「你不告訴我你就是鹿呦……」

  谷春來木著臉:「開放你的腦容量仔細回想,我早就告訴你了。你不相信而已。」

  駱野呵呵:「你們相貌都不一樣,讓我如何相信?」

  谷春來:「我……鹿呦、谷春來,長得是很相似的!你大體看,就能看出是一個人。」

  駱野垂目:「我這般喜歡你,怎麼會將你看作另一個人?我從未拿你當鹿呦的替身過。」

  谷春來:「……」

  駱野輕聲:「我實在想不通鹿呦是如何存在的。或許你真的和蒲士澤有什麼前世糾葛,然而那是你們的事,不是我的事。我到底,是一個替身。」

  谷春來:「……」

  谷春來放棄了,她死魚眼:「那你想怎樣?」

  駱野:「分手吧。」

  谷春來:「……」

  她道:「剛結為道侶就分手,剛渡完天劫就分手,這不擺明了是欺騙天道麼?你就不怕天雷再劈一次我們?我不分手!」

  駱野抬目看她。

  他呵呵:「你不過是饞我的身子。」

  饞他的身子能幫她渡劫。

  谷春來痛心疾首。

  然而她道:「……說的倒也沒錯。」

  駱野:「……」

  雲衍兒不合時宜地插入二人之間的話:「這對怨侶,你們稍停一下,你們有沒有發現這艘船已經走不動了?」

  駱野敏銳,聞言就展開靈識,向四方探查。

  幫谷春來渡過天劫,谷春來修為增長,駱野從中得到的好處也不少。如他現在只是剛醒來,修為就開始恢復了,且開始猛增——這便是幫別人擋天雷的好處。

  天雷十倍加成,之後修為也會十倍奉送。

  而谷春來本就強在神識,以前還需要探,渡過天劫後,她一呼吸都能發現周圍的異動。

  谷春來道:「殺氣很重。」

  雲衍兒笑:「恐怕是你說的我的親人來了。」

  她手中一掐,靈氣向船上空四處散發,沉沉一聲「破」,周圍千軍萬馬,頓時顯形。

  魔們包圍著這艘船,更多的魔從遠方趕來,驅逐此船,讓船無法再向前一步。

  雲衍兒喝道:「放肆!你們是何人?!」

  一個人從波紋狀火海中步出,周身若覆火,殺氣騰騰。這個魔笑道:「小妹,你從人界返回了啊。可惜回來的不是時候。那裡的天魔,竟然沒有阻攔住你麼?看來父親說的沒錯,你果然是我們所有人中修行天賦最好的。連天魔都攔不住了。」

  雲衍兒手中一張,那把「千秋」古劍當即化形,出現在她手中。

  劍橫在身前,雲衍兒道:「父親被你怎麼了?」

  那個魔道:「魔王統御魔界千餘年,帶領我等龜縮在小小天地,不讓我等廝殺。他昏庸怯懦,早就該退位了!」

  雲衍兒道:「你們這般嗜殺,才會將魔族毀了!」

  --

  谷春來無言。

  這便是她提醒雲衍兒的「家務事」了。

  雲衍兒若在天魔之難後返回魔域,會遇上她的幾位兄長驅逐魔王。

  在原著中,雲衍兒帶著被大德宗追殺的駱野回到魔域,便遇上此事。雲衍兒被關押,駱野為了助雲衍兒奪回魔界,也為了平復人族和魔界之間的戰爭,在雲衍兒某種不可描述的方式相助下,強行渡了雷劫。

  他修為提升後,幫助雲衍兒救回魔王。然而魔王被幾個兒子折磨,已是將死之身,將王位傳於雲衍兒,就神魂俱滅了。

  雲衍兒成為了新的魔王。

  可惜最後仍死在大天魔攻殺世界那一戰中。

  --

  谷春來連忙:「駱大哥,我們不要吵了,我們要幫雲衍兒呀。」

  駱野冷笑不語。

  谷春來:「那魔頭會使勁手段鎮壓衍兒,將衍兒關起來,我們不能看著!」

  駱野繼續呵呵冷笑。

  谷春來:「……?」

  這個人還行不行啊?

  她的新婚夫君,一句好聽的話都不和她說,就開始化身「呵呵怪」了。

  她忍氣吞聲:「駱大哥你幫雲衍兒,我怎樣都隨你。」

  駱野冷冷地看著她,一句話不說。

  此下場面,實在無話可說。雲衍兒一馬當先躍起,向半空中的魔物們殺去。駱野手中化出清氣,身形消失在了原地。看他還是肯相助的,谷春來鬆了口氣。

  而谷春來想了想,運用起強大元神來,為他二人增加元氣。有魔物發現谷春來的作用讓他們的公主法力大張,當即有魔下來要先除掉谷春來。

  一道寒光劈過。

  駱野出現在谷春來身畔,擋住了那個魔物。

  側臉冷峻。

  谷春來後怕:「駱大哥……」

  駱野道:「讓開,別礙事。」

  谷春來翻白眼。

  谷春來緊張地盯著那個想鎮壓雲衍兒的魔頭。

  看對方眼見打不過雲衍兒,偷偷摸摸地躲在了一邊,開始念咒作法,谷春來開口提醒:「衍兒,小心你兄長的鎮壓!」

  雲衍兒一驚,一劍劈出。

  對方暴怒,到此也不加掩飾,掌心化出混沌魔氣來,在天地間化大,向雲衍兒壓去。

  谷春來施用術法想攔住那混沌氣片刻,然而那混沌氣在天空中拐了個彎,竟向她壓來。她茫然大驚之時,旁邊閃來一個人影,將她扣抱在了懷裡。

  一陣強大的吸力捲向二人。

  駱野將她抱在懷中,微硬的髮絲垂落,拂過她的面頰。

  最後只來得及聽到雲衍兒的驚叫:「小鹿!」

  最後一眼,谷春來看到一團新的混沌光,出現在了雲衍兒後方。

  該來的鎮壓,絕不遲到。

  就是這樁事件中,本來沒有她的事。

  駱野本來也不會被鎮壓。

  哎。

  --

  谷春來再次醒來時,封閉空間中,只有駱野盤腿坐著。

  這對怨侶,又被關在了一起。

  谷春來起身,發現這是魔氣深處,這裡三千小世界,要破開此界的混沌氣,才能出去,和雲衍兒匯合。

  也不知道雲衍兒現在如何了。

  偏偏自己沒有和雲衍兒關在一起。

  又和駱野在一起。

  狗男人又要陰陽怪氣了。

  話說蒲狗這般野,在現實中如果兩人分手的話,他不會要追殺她吧?他可是很能打的……

  谷春來心裡剛有怨氣。

  就聽到駱野幽聲:「嫌棄和我在一起是吧?想念你的好姐妹雲衍兒是吧?」

  谷春來驚。

  她猛轉身,看到盤腿而坐調節靈力的駱野已經睜開了眼,冷目看來。

  谷春來:「……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你不會還在偷聽我的神識吧?」

  駱野冷笑:「我用得著偷聽麼?」

  他一頓:「我聽得光明正大。」

  畢竟結為道侶了。

  輕而易舉,他不用費力,她的神識都飄乎乎地被他感知到。

  然後將他氣了個半死。

  谷春來無言。

  她跺腳:「我們能不能暫時休戰,先想法子出去啊?」

  駱野:「你先告訴我你和蒲士澤是怎麼回事。」

  谷春來:「就是前世今生的關係。」

  駱野:「為什麼和他在一起?」

  谷春來狠心:「不過是年少不懂事,碰到一人渣。」

  駱野詫異,語氣緩了一下:「愛他麼?」

  谷春來:「已經不愛了!」

  駱野揚眉:「還會和他見面麼?」

  谷春來無所謂地一伸手:「不會了,我眼裡只有你,再沒有他了。」

  駱野:「若有來世?」

  谷春來堅定無比:「只和你見面,只和你相愛!駱大哥,我心裡只有你!」

  駱野頓半晌,還是沒忍住,露出了一絲笑,他略微滿意地點頭。

  谷春來誠意滿滿地看著他,就算他讓她發心魔大誓,她也能說出來。

  然而駱野說:「可惜我還是不能原諒你。」

  谷春來:……你隨便吧。

  愛原諒不原諒。

  聽駱野慢悠悠:「我接下來要渡的天劫,是『無明惑』。消去所有知見障,心神無垢。我在此天劫中正好可以渡過,修為提升後,便可帶你出去。」

  谷春來不是很開心地笑了一下。

  果然,駱野從不讓她失望。

  他說:「我現在需要有人助我用最快的方式提升修為。」

  兩人沉默,彼此看著對方。

  駱野目中暗示太強,谷春來左顧右盼,也躲不了。

  抓抓臉,谷春來不太情願地問:「是什麼方式?」

  駱野字正腔圓:「雙修。」

  谷春來手撫胸,震驚般地後退,作出痛心疾首狀希望他反思:「夫君,你不原諒我也就罷了,你現在還要我如此幫你。你將我當成什麼了?」

  駱野依然字正腔圓:「榨肉機,過來。」

  --

  谷春來想乾脆和他同歸於盡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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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16 22:36:08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劍鳴千山 第九十五章

  谷春來在面前化了幾個水球。

  旁側駱野盤腿閉目入靜,周身氣息密流,靜謐無聲。在百無聊賴的鎮壓生涯中,她愁緒滿懷,又因太無聊,就扔著水球自己玩。

  因為提升修為、從此界破出的事不需要她來做。

  她修為提升是提升,照樣破不了此界。

  那是駱野的事。

  谷春來的作用,就是在他需要的時候,和他雙修,助他突破。

  想來有些慘。

  原來劇情中男女主也被困這裡,然而雲衍兒除了雙修外,還能指點駱野的修為。可惜現在雲衍兒雖然也被壓在混沌下,但不知道在哪裡,和他們匯合不了。

  谷春來擔心雲衍兒和他們分開後,會不會出事。她那些喪心病狂的兄長們必然想方設法除掉雲衍兒,沒有駱野的幫助,雲衍兒躲在哪裡。

  再就是人界的天魔之亂。

  他們現在到了魔域,也不知那天魔之亂解決了幾分。谷春來當日非常詳細地與自己的爹介紹了那大天魔的厲害之處,說必須幾位掌教齊出手,再多花幾年,也許能除掉那大天魔。

  大天魔在每個大千世界的天域中只會誕生一隻,它是殺不死的。

  只能鎮壓。

  大天魔原本是駱野用「太古」劍、再犧牲自我的神魂,才徹底鎮壓住的。

  而今駱野不在人界,「太古」劍的傳承也沒有被人得到,哪怕大天魔被谷春來提前告知修真界,也不知那些大修士能不能解決這個問題。

  谷春來空煩惱。

  「又在玩水球了?」後方傳來男聲低緩。

  谷春來向後一仰頭,就貼上了從後依來的男人。

  谷春來一僵,這是駱野醒過來了。

  她,又被需要了!

  谷春來心裡發苦,有些不是很情願,然而她有大毅力,在男人貼來、氣息拂過她香腮時,她認命地開始挽袖子、摘衣帶、散長髮。

  駱野一怔,剛醒來想和溫存一會兒,她就思想如此污穢,要和他弄床上那股子事。

  好像他們這對道侶,簽訂契約後沒有做別的事,就躲在魔域深處動手動腳了。

  男人自然不會不歡迎女人的這種主動。

  然而如果兩人之間只有這種交流,就有些沒意思了。

  駱野握住她手腕,制止她的動作,心情複雜。半晌後,他說:「……倒也不用這麼心急。」

  谷春來訝然。

  驚。

  原本她也覺得總是這檔子事,挺痛苦的;但是駱野連這檔子事都沒興趣了,他不急了,她就開始急了。

  谷春來急急仰頭,與身後摟著她的男人面貼面,眼睛看著眼睛。

  谷春來痛心疾首:「你不想出去了麼?不想救衍兒了麼?不想渡天劫,不想離開魔域回人界了麼?這怎麼能不著急?」

  駱野目色古怪。

  他略微敷衍地笑了一下,伸手揉了下她的下巴,輕輕捏了捏,俯眼道:「我以為你腰酸背痛,會累的。」

  谷春來感動他體貼。

  然而她道:「倒也不會。我是修士嘛,雖然打鬥不行,但是一般來說折騰的人是你,我忍一忍就過去了。」

  駱野沉默。

  他語氣溫柔地問:「你是如何忍的?」

  他語氣如春風,淋淋漓漓,稀稀疏疏,落入谷春來的心尖,好似引得春芽萌動,萬物復甦。而他俯下臉看她,眉頭英挺,目光深邃。他手撫她面孔,眼睛看著她,攝魂動魄般的魅力就投入她的眼睛裡。

  谷春來不自覺就臉熱了,覺得周身軟飄飄的。

  這是美男計。

  她因為太喜歡他的臉,頻頻中計。

  就如此次,谷春來暈暈然地說實話:「我將神識從體內抽離開,你動你的,我想我的事。雖然神識回去後身體會覺得酸得難受,但是我是修士嘛,掐個淨身訣就沒事了。」

  話音一落,便覺駱野目光冰冷地看著她。

  谷春來回了神,一下子伸手捂住了捂住了她那管不住的嘴——她都被駱野哄騙著說了什麼實話啊!

  駱野冷漠看她片刻,目光銳冷,谷春來垮下臉,轉肩埋入他懷中,主動抱住他,嚶嚶哭泣。

  谷春來哽咽:「駱大哥,我也沒辦法嘛。每日每日這麼來,我會瘋掉的。你不能看著你最愛的小鹿崩潰對不對?」

  駱野說:「……那我日後在做這檔子事時,也抽離神識好了。夫人真是想了一個好法子,多謝夫人了。」

  谷春來一梗。

  乾笑道:「不用客氣。」

  她腦子裡不自覺地幻想了一下那個畫面。

  畫面太魔幻了——

  她和駱野各自將神識抽離,各玩各的,留兩具行屍走肉機械地相搏麼?精血沖洗全身筋脈,一遍遍沖刷精髓……這麼關鍵的提升修為的時候,她和駱野的元神,誰也不參加麼?

  也許她的元神在想今晚吃什麼,駱野的元神在想什麼時候能休妻……

  呃。

  不愧是她和駱野呢。

  這是他們兩個能幹出來的事。

  只是現在兩人四目相對,有點尷尬。

  谷春來主動道:「我以為你會很享受。」

  駱野露出笑容。

  客氣禮貌,疏冷譏誚。

  他說:「如果我能躺著不動,那更享受。」

  他頓一下,再道:「我覺得小鹿也很有意思。小鹿不喜歡,卻還哭著喊著求我榨乾。你對雲姑娘,倒真是一往情深啊。」

  谷春來何等敏銳,立刻道:「說什麼呢!我是怕駱大哥你在這裡待得太悶,只是順便救衍兒而已。駱大哥你才是最重要的。此時若是換了駱大哥被困,我也會想法子救駱大哥的。」

  駱野:「怎麼救?和雲衍兒雙修?」

  谷春來神色肅穆。

  她說:「也不是不行。」

  駱野冷目看她。

  谷春來噗嗤笑出聲,她本就靠在他懷裡摟著他,這會兒直接親他的脖頸,笑得厲害。而看到她自得其樂地笑,駱野目中也帶了笑意,伸手,輕輕在她後背上撫弄。

  駱野說:「我還怕你被關在這裡這麼久會悶,看來你挺自得其樂的。」

  駱野垂目:「小鹿,你挺自來熟的。」

  谷春來隨口道:「那是自然啊。我爸媽……爹娘從我小時候就日理萬機,特別忙,我都是自己跟自己玩的。如果不能自得其樂,如果我不自來熟,我不早被自己悶死了麼?」

  她快樂道:「而且我也不無聊啊。不是有你陪著我麼。駱大哥……」

  她臉紅。

  小聲貼著他的耳,輕輕親了一下,道:「你這個人也很有趣啊。和你在一起,一點也不無聊。有些人初見驚豔,但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我就不喜歡了。有些人相處久了,寡淡無趣、乏善可陳,我也不喜歡了。」

  「我喜歡能和我一起玩的、靈魂有趣的人。」

  駱野沒說話。

  他和谷春來其實是不怎麼交心的。

  畢竟是沒時間。

  之前還有蒲士澤的存在橫在兩人之間。

  到現在駱野都因為這個吃醋。

  然而谷春來說不出所以然,駱野暗自記著,卻也不在口頭上提了。

  這時谷春來難得與他說這些,駱野便說:「我也很喜歡你。」

  他眉頭略有憂色。

  他撫著她的髮,說:「我只怕現實太遠,配不上你。」

  谷春來說:「這是你不可避免會煩惱的事,我也給不出太好的解決辦法。只能靠你自己想通。但是我相信你。」

  駱野笑:「你對我的信心來自哪裡?」

  谷春來認真地仰臉看他:「我從來沒見過狗成你這樣、無所謂成你這樣、毫無求生欲成你這樣的男人。你都狗成這樣了,我相信普通問題在你這裡不是問題。」

  駱野面無表情。

  谷春來目光清澄。

  他抬手,就在她額上敲了一下。那下手重的,直接將她額頭敲腫了。

  駱野:「這麼誹謗我,不想活了吧?」

  谷春來:「你看!你還不承認你沒有求生欲,對自己的夫人下手這麼重,只有你做得出來啊!」

  她鬼哭狼嚎,硬是從眼睛裡擠出了幾滴眼淚。

  駱野笑了。

  他當然知道谷春來一個修士,不可能被他敲一下額頭就敲出問題來。但她哼哼唧唧,他還是掐訣,為她消腫。這般開了一會兒玩笑,他低頭看她時,眼中那因為兩人困在此處的壓力,不知不覺少了很多。

  谷春來說感謝他陪在她身邊。

  他也感謝她陪伴。

  因為小鹿是一個無憂無慮、生存動力很弱的人,駱野在此修煉提升實力時,壓力才會不那麼大。換一個人陪著他,也許他修為提升得會快,但他不會像現在這般心情好。

  --

  駱野和谷春來自從跟大德宗聯繫過「雙修大典」的事後,二人就失蹤了。

  據目擊到他們的修士說,曾在某個市集中見到駱師兄和谷大小姐最後一面,之後再不曾見過。而在此不久,大家都曾看到魔氣,懷疑是天魔作亂,二人去除魔了。

  只是這一除魔,兩人就失蹤了。

  大德宗宗主聽說女兒和準女婿一起消失在魔氣中,心焦無比,懷疑是天魔害死了兩人。

  然宗中祠堂的「元靈燈」,卻顯示谷春來的燈雖然暗了些,卻沒有滅,人還活著。

  說不定是天魔搞了什麼亂。

  大德宗宗主為了救失蹤的女兒女婿,在誅殺天魔一事中變得前所未有的積極。而在這種積極下,天下道宗的掌教們前所未有的配合,在聽說大天魔之事後,大家就齊心協力,準備聯手斬殺那在天域外徘徊的大天魔了。

  天鏡確實破損。

  無數天魔落入此界。

  諸位掌教出手,他們說動天下修士一起為誅殺天魔而鬥爭。

  一部分人去修補天鏡,大德宗宗主這些在修真界實力最高的幾人,則出了天鏡,立於天域外,與那徘徊的想闖入修真界的大天魔展開大戰。

  再有些掌教,試圖用宗門秘術聯絡萬年前離開此界、遊歷萬界不知蹤跡的劍神,希望劍神能夠回歸,幫他們除掉大天魔。然而劍神始終未回歸。

  眾人卻想起了劍神留下的「太古」劍。

  諸多考察後,「太古」劍,在大德宗一劍谷中遺跡現身,而此劍,封印已萬年。

  眾人震驚。

  為了整個修真界的士氣,大德宗宗主放下話,天下只要有人能夠得到「太古」劍的傳承,大德宗絕不阻攔,自將「太古」劍送出。

  一戰十年,十年中,「天魔」不再是少數人才知的禁忌。所有大宗門、小宗門、散修們平時討論的,變成了哪裡又落下了天魔。

  幾位掌教從天域回來後閉了死關、約定半年後再戰大天魔。

  修士們習慣了這種緊張的生活。

  修真界生靈塗炭,他們必須齊心將大天魔鎮壓,修真界才能恢復正常生活。

  --

  而在魔域深處,仍是日日修行。

  駱野揉著谷春來的髮,目光幽邃,抬目看向上方的滾滾混沌氣。

  近年,體內氣血翻湧。

  他漸感覺到,他的天劫,恐要到了。若是成功,他在近日將渡天劫,帶谷春來離開此地,回到人界!

  五年後,又一場修煉結束。

  俱是身心疲憊。

  駱野低頭,有些心疼地與谷春來貼著額頭,無聲撫慰她。

  心照不宣,谷春來一笑,摟住他脖頸,與他親吻。

  二人閉目。

  少有的在不含欲、不帶目的的時候親吻。

  體內魂魄都因此而輕微戰慄了下。

  二人睜開眼。

  谷春來感受到他的變化,糾結半天後,道:「你動情了?」

  駱野輕輕「嗯」了一聲。

  問:「還來麼?」

  谷春來抖一下。

  說:「不瞞駱大哥,這些日子總是那樁子事,我雖然積極配合,但也確實想起來就覺得害怕。不是那麼情願。」

  她心想等她夢醒了,她就要戒肉至少一個月。

  她真的,吃肉吃膩了!

  拉著蒲士澤一起戒肉!

  天天吃肉真的太痛苦了!

  駱野目中帶笑。

  他說:「太好了。說實話,我雖然積極配合你,但每天大魚大肉,我也確實有些不是那麼情願。」

  谷春來感動。

  太好了!駱野不是那種七天七夜、喜歡聽女人哭著求饒的標配型肉食動物。他性感慵懶,似是而非,非常的隨便。

  谷春來:「親愛的,咱們出去後,就戒肉吧。」

  駱野笑:「正有此意。」

  頓一下。

  問:「但是現在來麼?」

  谷春來:「先親一會兒,歇一歇再來吧。」

  駱野:「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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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16 22:36:28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劍鳴千山 第九十六章

  這一日醒來,駱野告訴谷春來:「我要開始引天雷了。」

  谷春來萎靡不振許久,此時聽他這話,一下子驚喜抬頭,覺得自己那膩得慌的苦日子終於熬到頭了:「你要開始渡天劫了?」

  駱野見到她那般驚喜、近乎感激涕零,他覺得有趣,忍不住笑了一下。

  胸中已是湧上一股豪氣。

  修煉數年,在魔域混沌氣下被壓制數年,終於有破開這雲霧的一日了。

  駱野道:「天雷一到,我借天雷修行,破開這千古不化的混沌氣。借用天雷之力,整個魔域都會感知到,這是我們離開此處的最佳時期。若是雲姑娘還能行動,自然會感知到,前來與我們匯合。有天雷在,一般魔物靠近即死,這是與魔域開戰的最佳時期。希望雲姑娘不會錯過。」

  谷春來從地上爬起來。

  她開心撫掌,自信滿滿道:「放心!衍兒機敏,肯定不會錯過破開混沌氣、與魔域一戰的這個最佳時期。」

  因為原劇情中,雲衍兒和駱野也是借助天雷之威,奪回魔域的。

  谷春來只是遲疑,擔心地看著駱野:「一邊渡天雷,一邊與人開戰麼?你吃得消麼?」

  駱野懶洋洋一笑。

  他也站了起來,伸個懶腰,道:「正好吃得撐了,需要消化一下。」

  谷春來心裡呵呵:又裝逼。

  他向谷春來招手:「小鹿,到我神識中來。開戰了我就沒空保護你了,你不要出來。」

  谷春來應一聲:「你放心,我會給你增強元神,助你渡天劫的。」

  她身形虛虛一晃,化為靈鹿。小姑娘向前一邁,便撞進了駱野的眼中,進而跌入他的神識中,身形在原地徹底消失了。

  駱野抬頭,幽邃目光穿越頭頂密雲壓城一般的混沌氣海,穿越魔域,穿越人界,看向那天域方向——

  潛心修煉十五年。

  待他渡過此劫,這天地萬象,便沒什麼能攔住他的了。

  --

  「轟——」

  滾滾雷雲聚起,天地間風雲色變,齊凝向一個方向。雲海如霧一般越聚越蓬大,滾滾煙濤間雷鳴電閃,有人看到,紛紛躲閃,知道這是有人要渡天劫了。

  卻也竊竊私語——

  「這劫雲的陣勢好大。」

  「是啊,恐怕要渡劫的人修為很厲害了。」

  雷雲向下劈入魔域,魔域頓入鬼哭狼嚎之象。

  駱野默念:「正是此機會!」

  借雷雲劈開的角度鎖定方向,駱野拔地而起,直入那頭頂混沌氣海。三千世界牽於其中,走錯一步便是數年停滯。而今有劫雲開路,自是旗開得勝!

  駱野有大氣勢,一個天劫不被他放在眼中。

  若是修煉少上幾年,也許會渡過得艱辛一些;然而整整十五年,又有神魂最為純粹的靈鹿助他……如今這天劫對他來說,比在原劇情中他面對的那場天劫,要輕鬆得多。

  破開此界,便是回返人界之日!

  --

  天地色變,黑雲壓城。

  而在人界,修士們如往日般尋找天魔的蹤跡,並不知道魔域發生的事。他們如常討論著哪裡又有天魔出現、哪個宗門活擒了一隻天魔、研究制服天魔的最新術法。

  突然間,人界原本萬里晴朗的天穹,風雲快速移動,雷鳴電閃,籠罩數萬里。黑沉沉的雲罩頂,整個世界變得明滅不定。

  修士們正是惶恐,想這莫非是末日之兆,就見各方名門修士御劍在各處,用雷鳴之音放大聲音,傳遍天地——

  「諸位莫要擔心,此乃各位宗師在修補天鏡。待天鏡修好,便能將天魔攔至天域外,使他們再無法通過天鏡進入我界,擾亂我界了。」

  聽聞此言,諸人紛紛放下心來。

  然後有聽到巨大「砰然」聲從頭頂傳來,修士們仰頭看去,有專修法眼的,看到灰濛濛的天鏡外,一大團前所未見的黑紫色煙霧壓來,聲勢巨大,近乎碎掉天鏡。

  有修士看懂了,若有所思:「看來諸位大掌教此時又去了天域外,與那大天魔死鬥了。」

  各位恍然大悟,又紛紛祈求:「希望幾位掌教莫要再有人入滅,此次能夠鎮壓那大天魔。」

  頭頂雲海變化莫測,時明時暗,天穹下不管來此何地的修士,都在關注這關乎整個世界存亡的大事,默默期待宗師們、掌教們能勝。

  --

  天域外,幾位仙風道骨的大掌教圍著那大天魔,看那大天魔被他們合力擊撞在天鏡上。

  幾位看向那天鏡,天鏡欲碎,下方卻出現一道金色如紗的物件籠罩,在替代天鏡的功能。

  長明宗掌教、即徐望風的師父此時撫鬚而笑:「看來這些老傢伙們都在此時出力了。這大天魔即便弄壞了天鏡,我們也不必憂心。儲位,此次有修補天鏡的幾位宗師助我等,我等可解後顧之憂,不必怕與大天魔纏鬥時弄壞天鏡。諸位可不要像以前那樣掩藏實力了。」

  另一掌教笑駡:「我等何時掩藏過實力?這大天魔若是那麼好鎮壓,我們何必等十五年之久?」

  另有一位掌教看到大德宗宗主谷嶽明愁眉苦臉的樣子,心裡一歎,忍不住勸道:「老谷,你也不必太憂心。既然你女兒的『元靈燈』未滅,便說明她還沒死。往好處想,說不定只是被鎮壓了呢?待我等消除了這大天魔,若是小鹿還不出現,我等便幫老谷你一起找女兒。」

  大德宗宗主憂心忡忡,勉強一笑,打起精神來。

  哎,他家的乖鹿啊。

  怎麼就到處找不到?她跑哪裡去了?會不會遇難?

  自己女兒的出身來頭太大,這位宗主怕有人發現了女兒的真實身份、起了貪念、加以利用,更怕女兒乾脆落到了這大天魔手中,直接被抽乾了。

  但無論如何,解決面前的大天魔是最重要的。

  幾人再與那大天魔纏鬥時,旁邊長明宗宗主看了大德宗宗主一眼,似忽想起什麼來,笑道:「大德宗出世的那把『太古』劍,至今還沒有人能得到傳承,取出此劍麼?」

  谷嶽明搖頭,看那長明宗宗主一眼,道:「莫不是想讓你的徒兒徐望風去試試?哈哈,徐望風若是能得到『太古』的承認,我自然不會阻攔你們長明宗得到此劍。」

  長明宗宗主要的就是這句話,滿意地笑了。

  卻又好奇問:「曾有一個傳聞,萬年前劍神離開此界時用『太古』劈出天域,功德落下後,『太古』與本界相連,已經成為此界本源了。若是輕易動搖,整個世界都會受到影響。不知可有此事?」

  大德宗宗主臉色如常,他哈哈道:「老道也不知啊!這劍不是才出世麼?留給小輩去研究吧。」

  長明宗宗主不再說話,心裡啐了那老頭子一口,心想這說法八成是真的。

  此界本源啊……這時倒希望沒有人能得到此劍傳承,不要撼動世界本源了。

  然而修真者,講究一個「命數」。

  若是「太古」劍不是到了該現世的時候,又怎會沉浸萬年,萬年間不出現,萬年後突然出世呢?難道此時是「太古」劍該出世的時間?

  冥冥中,恐一切自有天數吧。

  --

  魔域大地搖晃,碎石洪水飛捲。雷電之光衝破混沌,各位大魔紛紛詢問發生了什麼。

  混沌氣海中,駱野驀地現身,他尚未動手,他周身籠著的雷光,就將那些想靠近佔便宜的魔物劈開了。

  谷春來在他的神識中笑得快跌倒了。

  諸位大魔震怒,紛紛拍翅飛入了混沌氣海,要阻攔駱野。見黑沉沉血霧中,那自混沌氣中歸來的青年,黑衣挺拔,雷電加身,血海翻騰。

  駱野抬目鎖來,凜冽劍意就向大魔追來。鏗鏘聲下,金石玉碎。那劍隨意動,靈動無比!

  同時間,青年頭頂籠著的尚未結束的天劫,自是隨之而來。破開迷障,殺氣騰騰。

  眾魔驚怒:「好厲害的人界修士!用天劫嚇我們麼?以為這樣就能逃出?」

  旁側有一少女聲笑吟吟傳來:「單只是駱兄自然不行,若再加上一個我呢?」

  眾魔悚然看去,見看不清來路的混沌氣中,再步出一如春少女。少女手持「千秋」劍,正好與駱野形成了一左一右夾擊之勢。

  正是多年不見的雲衍兒!

  魔頭被劍光逼得向後疾退:「小妹,你何時擺脫了混沌鎮壓?!」

  雲衍兒哼笑,劍身橫在身前,她嬌斥:「不過一混沌氣而已!上古之時,我魔域尚有能人用混沌氣練習開闢氣海,我縱是沒有那般天才,然只是從混沌氣海中脫身,又有何難?」

  「以為只是鎮壓就能拿住我,小看了我!」

  駱野淡聲:「雲姑娘要與你的兄長們聊到我雷劫結束麼?」

  雲衍兒:「……」

  心裡罵他一句事兒逼。

  她臉上擺著笑容,不再閒話,而是加入了此戰中。

  --

  風雲色變。

  四處暗沉沉的。

  天鏡外,掌教們與大天魔展開大戰,誓要這次將大天魔徹底鎮壓;

  天鏡內,宗師們煉製新的天鏡,取代舊的天鏡;

  魔域中,駱野和雲衍兒聯手殺開一條血路,將魔域攪得血氣翻天,氣流不穩。

  --

  大戰,持續了整整兩日。

  大掌教們在天境外想辦法將大天魔引入他們的陣法中,他們忽然得到消息,下方宗師們說可以放棄舊的天鏡了。

  眾人為之一振,當即展開最後手段,開始鎮壓大天魔。

  大天魔被鎖入他們的陣法,撞上天鏡;大天魔被鎖鏈束住,向下拖去。所有掌教齊齊念訣,額上滲汗,衣袂飄揚。各方法力加持,那大天魔慘叫著,卻掙不脫束縛,只一次次向天鏡上撞。

  「砰!」

  終於,舊的天鏡被撞破了。

  大天魔眼滲狡黠光,就要向下撲去。然眼睜睜的,一層金色如紗的新天鏡,覆在舊的天鏡下,繼承了原本天鏡的功能。

  大勢已去!

  大天魔怒吼:「本座絕不認輸——」

  「本座以心血起誓,咒你們——」

  它仰天大吼,殺氣騰騰的吼聲穿越神識,震碎元神。有一位掌教受不住這壓力,當場悶哼一聲,被震成了碎片,無聲入滅。其他幾位掌教臉色大變,更加用力地鎖住鏈條,將這天地間唯一有智慧的大天魔向陣法中壓。

  戰鬥正酣、最是關鍵時候!

  無人知道,更上的通天真界中,有一在金仙座下潛修的修士輕輕「咦」了一聲,他聽到了來自真界外的大天魔用本血發出的最怨毒的詛咒。

  這位修士生了好奇心,手在空中輕輕一劃,便看到了黑寂天鏡外,某大千世界外的寰宇中,萬千星辰牽引,幾位連仙身都沒成的修士,竟然困住了一個大天魔,且似穩穩占了上風。

  這位閑得無聊的修士生了興趣:「怎有連仙身都沒有的修士,聯手能困住域外大天魔?這界似有趣,待老道探查一番,或可送老師一禮物。」

  心隨意動,修士心中才有了這念頭,便掐算了因果。他起身一邁,一步間,就從通天真界消失,出現在了大千界域外。

  該修士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那幾個還在鎮壓大天魔的修士,就從他們身邊經過。眼看新的金色天鏡將成,此天鏡若成,如他這樣的實力遠高於該世界的修士就會為此世界所排斥,再無法進入。

  這位修士隨意一笑,他在金仙座下聽課數千年,此時已成半仙之身。苦於只能在老師座下聽課,卻無法成為老師嫡系弟子。若是能有一禮物,送給老師便好了……

  金色天鏡將成之時,這位半仙邁入了大千世界,無聲無息。

  天域外那幾個與大天魔顫抖的大掌教心中浮起一股突如其來的凜冽膽顫感,然而他們什麼也不能算出,只好先專心將大天魔鎮壓便是。

  --

  天地晦暗,各方戰鬥漸入尾聲。原本陰沉的天宇,在新的天鏡出現後,天上終於大亮。

  下方密切關注戰事的修士們鬆了口氣:「似乎是我們贏了,終於結束了和天魔的戰鬥了。」

  「日後終於能好好修習,再不用擔心那不知什麼時候會突然冒出的天魔了。」

  「這十幾年,我可是受夠了!」

  步入此界的半仙,心念化作萬千氣雨,聽到了修士們的話。

  半仙微微一笑,覺得此界生氣勃勃,尙且幼小,未曾演化出如通天真界那般能容金仙存在的世界。這裡一個金仙都沒有。破了一個天鏡而已,所有人竟當成一件大事來處理,還花了十來年功夫。

  這樣的小世界,若能煉化、作為下院送給老師,不失為一件大功德。

  半仙漫不經心地走到一城下,正要進去時,守衛者阻攔:「此地不能隨便進入,你不知道麼?」

  半仙道:「是麼?」

  他手中出現一柄玉如意,玉如意向前方一劃,大慈悲金光頓時籠罩整座城池。

  半仙道:「請皈依我天。」

  守衛者大怒,正要理論時,突然身子一僵,生動的臉色變得僵硬。他木然無比地下跪,雙手合掌,虔誠無比地向天祈禱:「罪人願皈依我天。」

  剎那間,一城池無數人的表情消失,變成了木偶一般呆滯的人。

  十人、百人、千人、萬人……一個城池的人,都在玉如意的強大威壓下,跪了下去,喃喃自語:「皈依我天!」

  只是眨眼間,一個熱鬧的城池變成了一座死人城。

  所有人都活著,卻也不再活著了。

  半仙轉身離去,毫不留戀地前往其他城池。

  --

  駱野和雲衍兒攜手,在魔域大開殺戒。終於,在天域外大天魔被徹底鎮壓時,大天魔的吼聲傳遍天地,魔域這邊的戰爭,也結束了。

  他們尋到了被關押的老魔王。

  老魔王將王位和一身功力傳給了雲衍兒。

  雲衍兒抱著死去的魔王大哭,成為了新的魔王。她要重新整治魔域,駱野和谷春來自然也到了和她告別的時候。

  雲衍兒親自送二人出魔域,並送了許多魔域特產給二人。

  到此時,雲衍兒也精疲力盡,只道:「多謝駱師兄、小鹿助我奪回魔域。他日人界有難,只要二位一句話,衍兒定全力相助!」

  谷春來笑眯眯:「我就知道衍兒是好人。」

  駱野呵道:「不用相助。你哪兒涼快,待哪兒去。」

  雲衍兒當作沒聽到駱野的話,依然和谷春來姊妹情深地話別。

  --

  駱野和谷春來返回人界。

  在魔域待久了,人界的空氣初初聞到,只覺得清新無比。畢竟他們是人類,還是更適應人界的靈氣啊。

  谷春來激動地拉著駱野的手:「我們終於可以戒肉了!」

  駱野抱臂而笑。

  看她那般開心,他冒出一句:「你知道我渡過的天劫,是成就半仙之身前的最後一關麼?」

  谷春來莫名其妙,說:「我當然知道啊。」

  她設定的故事,她怎麼會不知道?

  駱野點頭,道:「那你是知道這一天劫,名字叫『無明惑』了。」

  谷春來不知道他想說什麼,就「嗯」了一聲。

  駱野慢悠悠:「無明惑還有個名字,叫『知見障』。」

  谷春來一怔,臉色微微一變。

  聽駱野說:「而知見障,可溯前世今生。」

  駱野看她:「非常抱歉,我在追溯前世今生時,沒有看到我的前世,有任何一世,名字叫『蒲士澤』。」

  谷春來心裡發苦。

  谷春來深吸一口氣。

  夢和現實,矛盾地方出現了。

  而駱狗,又要和她算蒲士澤的賬了。

  鹿大小姐心裡罵:蒲狗,你真是太混蛋了!做夢都不讓我安生!我要這記憶到底有何用?

  她真的,懶得就這個問題再和駱野吵了。

  谷春來在駱野的注視下,捂住臉,默默說:「是我的錯。你不是蒲先生的轉世,你和他毫無關係。我因為前世遇到一渣男,這世見到和他相似的你,就在你心裡種了意念,讓你記得鹿呦。但是相處久了我終於發現,你是你,他是他。你和他一點也不一樣。」

  駱野目中神色閃爍。

  他呵呵。

  他說:「我就知道,你嘴裡沒有一句實話。」

  谷春來望天:「對對對,你說什麼就什麼。」

  駱野:「其實我也沒喜歡你。」

  谷春來:「你說得對,我看出來了,我看出來你沒喜歡我。」

  她心裡扮鬼臉,心想才怪。

  而看她表情生動,駱野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他板著臉,心裡氣不過,說道:「其實我一開始想和你在一起,也是因為你是仙二代。你一個廢物仙二代,等我娶了你,就能霸佔你的家產,為所欲為了。你看,我用心險惡,也沒喜歡你。」

  谷春來敷衍點頭:「嗯嗯嗯。」

  只想等他趕緊發洩完怒火,兩個人好回家休息去。

  他們說的熱鬧時,身後傳來老道譴責聲音:「駱野,你竟是利用我家乖鹿來成親,心裡根本沒我家乖鹿?」

  駱野和谷春來臉色齊齊一變。

  二人回頭,見無聲無息的,谷春來的爹,大德宗宗主谷嶽明,站在兩人身後,一臉鐵青地看著駱野。

  駱野:「……」

  谷春來驚喜:「爹,你怎麼來了?」

  她目中溫暖帶笑,因《劍鳴千山》谷春來的父親形象,與鹿大小姐的親爸爸,鹿先生是很像的。鹿先生也很疼女兒,只是鹿先生太忙了,根本沒空照顧女兒。而在《劍鳴千山》中,這個遺憾被補了。

  谷春來的父親谷嶽明,是一個女兒奴。

  谷嶽明瞪著女兒:「你消失十五年,元靈燈混沌無比,現在突然亮起,我當然要找你了。」

  谷春來撲入她爹懷中撒嬌。

  而谷嶽明仍冷眼看著僵硬的駱野。

  駱野難得慌了,他先前在谷春來面前擺出的牛逼轟轟的氣勢一下子消失。

  他無措地來向突然現身的大宗主請安,尷尬道:「宗主,我是和小鹿開玩笑……」

  谷嶽明冷哼:「我怎麼聽著你這不是開玩笑,話說得很有道理?」

  谷嶽明說:「我看你們的雙修大典,就不用舉辦了。小鹿,跟我回家。這種男人,不要也罷!」

  谷春來被她爹拉走了。

  她回頭,看到一個茫然的駱野。

  谷春來:這就是「裝逼裝到最後,一無所有」的真實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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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16 22:36:42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劍鳴千山 第九十七章

  駱野真是個神人。

  初回人界,因嘴賤而弄丟道侶。

  他只好前往大德宗向大德宗宗主請罪。只是大德宗宗主御劍術太厲害,他沒追上。

  之後也追丟了。

  好在他以前是大德宗的內門弟子,雖然當時離開大德宗時說得氣勢滔天、拍胸脯保證「再不回這裡」了,然而他現在還是灰溜溜回來了。

  且在路上遇到幾波修士,順手幫人解決了幾個麻煩。

  等駱野回到大德宗的時候,天下又新出了一個厲害劍修的傳聞就到處都是了。

  然而此時這個厲害劍修沒有去「奇遇」,而是老老實實地在大德宗山門登記了,來當一灑掃弟子。

  主要也是因為他用駱野大名,大德宗宗主谷嶽明不讓他進山門而已。

  於是清晨時分,大德宗宗主谷嶽明滿意地站在廣場上,看弟子們修煉,就有一不長眼的灑掃弟子,越掃越離谷嶽明近。

  谷嶽明斜眼看去。

  駱野恭卑低頭掃落葉。

  谷嶽明呵一聲。

  他心裡對駱野當初趾高氣揚的離開何嘗沒有氣?

  就算女兒驕縱任性了些,可他們兩個有婚約,駱野就應該忍著他女兒。駱野倒好,走就走了,還拐騙了他女兒一顆芳心。

  後來谷嶽明忍著難受接受了駱野重新和女兒好,又親口聽到駱野跟他家小鹿說是利用小鹿。

  宗主當場就炸了——

  好你個駱野!

  是以為我們大德宗的人都死光了?

  這麼欺負我家鹿寶?

  駱野則掃地掃到了宗主腳邊,好聲好氣:「宗主,好久不見。」

  宗主皺眉:「誰放你進來的?」 

  駱野說:「弟子之前說的那些話,都是跟小鹿開玩笑的。小鹿自己就知道,弟子絕沒有利用小鹿的意思。不信宗主可以問小鹿……」

  谷嶽明說:「你以為我沒問?我家乖鹿說,盡可以給你一些懲罰。」

  駱野:「……」

  艸。

  他就知道。

  谷春來又坑他。

  谷春來嘴裡沒一句實話也罷,有意無意的,她就喜歡坑他。

  雖然比以前他待在大德宗的日子好了很多,但是谷春來還是那個驕縱大小姐……駱野默然。

  算了。

  自家老婆。

  忍忍得了。

  駱野便保持卑微神色:「求宗主讓弟子見小鹿一面,與她好好商談。」

  大德宗宗主道:「本座忙得很,沒空理會你們這些小事。你離我家鹿寶遠一些。」

  --

  谷春來回到了大德宗。

  她爹先抱著她噓寒問暖很久,就如她現實中的爸爸一樣。

  惹得鹿大小姐又感動,又翻白眼。

  她爸爸媽媽都挺疼她的,然而沒時間陪她也是真的。那兩人離婚也是真的。到這個故事裡,谷大小姐乾脆就只有爸爸、沒有媽媽了。

  可見潛意識中,鹿大小姐是知道她爸媽不可能同時出現的。

  外人又怎知,她爸媽這夫妻做的,都快成競爭關係了。

  算了,等回到現實中,還是各自去看看爸爸媽媽吧。

  這個夢雖說在現實中看來只是一晚上,但在這個夢裡,已經過去了十五年啊。

  還是想想這個夢更重要的事吧。

  夜裡坐在窗前,谷春來開窗托腮,望著他們山門中劍谷的方向發呆——

  她爹說,「太古」出世了。

  這是最讓谷春來驚訝的一件事。

  人界籌劃了整整十五年,沒有和魔界開戰浪費戰力,把全部精力都投入了和天魔的戰鬥中。

  在她和駱野離開魔域時,人界終於修補好了天鏡,也鎮壓了大天魔,將籠罩在此界頭頂的陰影消除了。

  谷春來出來後就看劇情已經走完了結局,自然開心,覺得自己早早將天魔事告訴爹爹是對的。

  然而不安的,便是「太古」出世。

  這是大德宗少數幾人才知道的秘密。

  「太古」就是在大德宗中,然而「太古」連接世界本源,輕易是不會出世的。

  如今連原劇情中讓駱野不得不以身殉道的大天魔的危機都不在了,為何「太古」還是出世了?

  是「太古」察覺到了這世間還有其他危險?

  不應該啊。

  谷大小姐茫茫然地坐著,心想我沒有設計這樣的劇情啊。我的劇情到大天魔鎮壓就應該結束了啊。

  為何這個夢還不結束?

  之後難道還有故事?能有什麼故事?

  哦,對了。

  不光「太古」這把不應該出世的萬年前的古劍出世了,就連駱野那走到哪裡、牛逼到哪裡的命格,都沒有發生變化。

  「位面之子」的命運、世界的寵兒依然是駱野。這個世界還想他們做什麼?

  谷大小姐難得的有些慌。

  長久以來,她淡定自若,都是因為對自己的故事十分熟悉,所有設定了然於胸。就算出什麼意外,她也能隨心所欲地將劇情掰到她想要的方向去。

  然而她現在看不到方向了,她最大的金手指沒有了作用……

  莫慌。

  谷大小姐鎮定告訴自己。

  應該只是一些我沒注意到的小劇情發生偏離而已。

  問題不大。

  待我弄清楚,將它引回正軌,結束這個夢。

  谷春來這般想著,隨手就勾了一個千紙鶴。她給了千紙鶴一縷神識,那冷冰冰的千紙鶴就活了過來,拍著翅膀飛出去。那千紙鶴飛出大德宗,幫她探查人界最近有沒有什麼新變化了。

  谷春來仰著頭,看那千紙鶴木呆呆地拍著翅膀飛走,她眼中浮起驚歎般的笑。

  這個修真界確實很奇妙。

  真的有法術哎!無論看多少遍,都會覺得神奇。這可是現實中花再多錢也買不到的。等夢醒後,就沒了……

  秉著不要浪費這個夢的原則,谷春來左手轉到右手,開始玩自己的法術了……靈氣如沙般在她指尖流動,被她隨心所欲勾勒出各種事物。

  駱野出現的時候,便看到谷大小姐整個房間都好像活了過來。

  椅子、床、花瓶、木架,全都浮在半空中,還有無數彩紙千紙鶴,在房間裡飛來飛去。

  駱野木然看著谷大小姐在玩她的靈氣:「……」

  他說:「你喝多了?」

  谷春來一扭頭,看到果然,她窗下一個人影漸漸現身,就是被她爹攔著不讓來的駱野。

  谷大小姐看到他就忍不住笑。

  又板起臉咳嗽:「你來幹什麼?小心我跟我爹告發。」

  駱野瞪她。

  谷春來始終板臉。

  駱野詫異,道:「你真的對我這麼絕情?我可是你男人啊。」

  谷春來揮手撤下自己在屋子裡施下的法術,隨口洋洋得意說:「十步之內是我男人,十步之外嘛……」

  駱野靜靜看她。

  谷春來及時止損,改口道:「十步之外是姦夫。」

  駱野這才不輕不重地呵了一聲,走了進來。

  他手一拋,乾坤袋中的各類凡間食物就飛了出來。燒魚、烤鴨、炸雞……

  谷春來「哇」一聲,眼睛都亮了。但她還哼道:「這是幹嘛?」

  駱野微笑:「賄賂你啊。」

  谷春來:「賄賂我什麼?」

  駱野似笑非笑:「賄賂你在咱爹面前幫我美言兩句,咱倆今早舉辦雙修大典唄。」

  他那聲「爹」,叫得可真熟練啊。

  谷春來:「呸!」

  卻也忍不住笑了。

  駱野:「你何時跟咱爹說我們要做夫妻的事?」

  谷春來:「你什麼時候伺候得我滿意了,我再說唄。」

  她仰著明媚的眼睛看他,眼若清泉,唇角上翹。

  讓人心口熱起。

  看到她,便有說不出的歡喜湧上心頭。

  駱野走過來,抱起她,他指腹輕輕擦過她的臉頰,肌膚相處時,仍有那種血肉戰慄般的感覺。

  駱野心裡忍不住笑,他果然喜歡這隻小鹿啊。

  哪怕她不靠譜。

  他也捨不得她。

  他唇角溢出一絲淡笑,聲音懶懶的,低頭問:「想我了麼?」

  谷春來頓一下,被他抱著,還是點了點頭。她確實是喜歡他的,尤其是這十五年來,朝夕相處……她和駱野,太熟悉了。

  嗯。

  是對彼此的身體太熟悉了。

  谷大小姐紅了臉。

  但轉而又愁。

  哎,她和駱野在這個夢裡待得,都快老夫老妻了。那夢醒後,她和蒲狗可不就變得很奇怪了麼?

  他們不會直接步入老年夫妻模式了吧?

  想想有點可怕啊。

  見她眼睛滴溜溜轉、分明又走神了,向來知道她腦洞奇怪的駱野隨手,就在她額頭上敲了一下。

  把谷春來的思緒敲回來了。

  駱野低頭看她:「別在和我說話時想別的男人。」

  谷春來心虛,又理直氣壯:「我沒有啊,我想的是你。」

  他似笑非笑:「我知道你沒有,就是提醒你一下。」

  谷春來想翻白眼,然而他又笑得她臉紅,她便忍了忍,作出嬌羞狀。

  駱野揚眉,忍不住側頭笑她的裝模作樣。

  而駱野又思索了一下,道:「通常這個時候,男盜女娼,我們應該魚水相慶一番,才不辜負這個良辰美景。」

  谷春來:「嗯啊。」

  駱野說:「然而我有點膩歪,不想來。但你若是有這意思,我可以配合。」

  谷春來連忙道:「不用勉強、不用勉強。咱們不是說好戒肉麼?」

  她警惕地看著他,就怕他在魔域答應的、到現在不算數了。

  畢竟男人這種生物,就是不可信。

  駱野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髮。

  他拍案定板:「那我們聊一晚上天吧。」

  谷春來欣然應允。

  又調皮問他:「駱大哥,打一謎,夜半來、天明去,說的是誰?」

  她笑容促狹。

  顯然拿這個謎打趣他。

  被駱野在肩上猛拍一下,谷大小姐慘叫一聲就摔到了床上。

  --

  去監視大小姐的弟子次日告訴大德宗宗主:「果然如宗主所料,弟子發現那駱野果然沒有好心,他半夜偷溜進了大小姐的房間,和大小姐嘻嘻哈哈,不知檢點。」

  大德宗宗主歎一口氣,心情複雜。

  他就知道!

  女兒嘴上說得滿不在乎,其實不過欲拒還迎,女兒還是喜歡駱野。

  女兒偏心女婿,大德宗宗主也沒辦法。但是為了女兒未來幸福,還是要卡一卡駱野,讓駱野知道,他們大德宗不是好欺負的,谷春來不能隨隨便便嫁給他。

  谷嶽明沉著臉:「繼續監督大小姐。那駱野修為高強,你還是用紙人監督,本人不要靠近,不然容易被他發現。」

  弟子答:「是。」

  --

  而天亮後,駱野又來低聲下氣求大德宗宗主讓他見谷春來一面。

  宗主心裡呵呵。

  明面上卻始終不鬆口。

  而夜裡,駱野總是去見谷春來。

  帶著谷春來看星星,谷春來化成小鹿靈體入他神識,被他帶去玩;那兩人一到夜裡就解放自我,各種笑鬧。

  報告到宗主這裡,谷嶽明心裡把駱野罵了又罵,然而見女兒開心,他也幾乎默認這個女婿了。

  唯一不滿的,是駱野和他女兒,關係好似極為……單純?

  據弟子彙報,駱野只是心情特別好時會親小鹿一下,平時雖然和小鹿摟摟抱抱,但是非常知禮數。兩人居然半點兒逾矩都沒有發生。

  這就讓宗主很詫異了。

  往好裡說駱野是尊重他女兒。

  往壞裡說……駱野是有什麼目的,還是什麼毛病?

  --

  大德宗宗主憋了兩三月,在谷春來忍不住、扭扭捏捏來說她要和駱野在一起時,大德宗宗主忍不住了。

  宗主:「鹿寶啊,爹也不是不講理,你和駱野明裡暗裡這幾個月,爹是知道的。」

  谷春來驚喜。

  卻聽宗主隱晦地問:「然而你太小了,什麼也不懂,爹不同意你們在一起,也是有原因的。」

  谷春來疑惑。

  宗主紅了臉。

  谷春來震驚:……爹你有什麼好臉紅的啊!

  你在臉紅什麼啊!

  她爹扭扭捏捏、支支吾吾說:「駱野是不是有些男人身體上的障礙?」

  谷春來怔住了。

  她木著臉,思維散發,聲音都有點兒飄了:「……爹爹你什麼意思呢?」

  大宗主咳嗽。

  大宗主神秘壓低聲音,痛心疾首:「你不必替他隱瞞,你說實話,他是不是太監?」

  大宗主很奇怪:「咱們修士,竟然還有天生的、後天也治不好的太監?這個問題,有點嚴重啊。」

  谷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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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16 22:36:56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劍鳴千山 第九十八章

  谷春來面對自己的爹谷嶽明,默然片刻。

  這個問題不太好回答。

  她不能把自己和駱野的雙修暴露給爹看。

  谷春來便委婉表示:「我與他相處十多年,爹以為我對他不瞭解麼?」

  宗主面露大駭,向後退兩步——小鹿的意思是心甘情願跟一個太監?

  谷春來見她爹誤會,臉僵一下,實在沒想到爹比她還聽不懂人話。

  她說:「他不是太監!」

  宗主:「你怎麼知道?」

  谷春來睜大眼睛:「當然是我用過啊。」

  宗主:「……」

  谷春來換個語氣,語重心長:「爹啊,你怎麼非要女兒說實話。這種事很尷尬呀,何必要我說出來?你還背著我調查,顯然不尊重我!」

  宗主被女兒搶白一頓,確實不知如何說,只尷尬笑。

  他心裡大石放下。

  表示會抓緊時間為女兒辦那想要的雙修大典的。

  --

  夜裡,谷春來和駱野坐在大小姐的屋舍房頂,谷春來把自己爹引來的誤會嘻嘻哈哈跟駱野複述了一遍。

  她眉飛色舞,神色活靈活現,便是駱野不在現場,都能感覺到那父女二人烏龍事件的快樂。

  駱野只臉黑了一瞬,卻也只是搖了搖頭,失笑。

  他總不能去找自己的岳父大人算帳吧?

  只是見小姑娘這般開心,駱野心中浮起一絲極淡的悵然。

  疼愛女兒的爹啊……而他對自己父母幾乎沒什麼印象了。

  無牽無掛挺好的。

  但誰也不會天生去希望自己無牽無掛。

  忍不住,他有些羨慕谷春來。

  駱野道:「你和你爹的關係真好。」

  谷春來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現在她在夢中有了記憶後才發現,她做這幾場夢,每次父母的形象,其實都是有些參考她現實中爸媽的。

  前妻故事中喜歡四處玩的爸媽,未嘗沒有她希望自己父母不要離婚的願望;國師夢中那個有些渣的王君爹,不就是平時忙事業對她很少過問的爸爸麼;現在這個夢中的大德宗宗主,也是那個雖然自己很忙、但非常寵愛她的爸爸啊。

  時到今日,鹿大小姐對自己爸媽離婚還是有些心塞,然而已漸漸能接受了。

  夢裡的爹啊……

  谷春來托腮而笑:「我是挺想我……爹的。」

  等她夢醒了,她就要找機會去看看她爸。因為離婚的事,她已經賭氣好久沒接老頭子的電話了。

  爸爸媽媽關係不好也不是他們的錯,兩個家族聯姻、對彼此沒愛的人能為了她這個女兒維持表面婚姻這麼多年,已經很對得起她了。

  而在這個夢中,她已經十幾年沒見過他們了……

  等她夢醒,她既要去看看她爸,也要去看看她媽。還要去看看他們各自的小情人……是不是想騙她爸媽的錢。

  鹿大小姐計劃得很美好。

  現在就等夢醒了。

  谷春來與駱野一起坐在屋簷上,仰頭看著黑岑無邊天幕,她目露懷念:「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結束,再這麼下去,我真要成古人了。」

  駱野偏頭看她:「心情不好?」

  谷春來也覺得自己最近大概是被這個劇情到現在都結束不了的事弄得有些心神不寧,自己的情緒都不對勁了。

  她拍拍自己的臉頰,讓自己振奮起來:「算了,我們去找點兒讓我開心的事做吧。咱們……嗯,去放煙花吧。」

  駱野穩坐不動道:「都是修士了,就不必用凡人那麼普通的招式了吧?」

  谷春來瞥他:「你又在裝什麼逼?」

  駱野無言:「……」

  他瞪那個不給他面子的姑娘一眼,低聲哼了一聲,起身站起。他悠悠然,衣袍貼身,在黑夜中挺拔高大,向外邁一步,就出現在了夜空中。

  谷春來還坐在屋簷上,眨了眨眼。

  駱野俯眼向她看來,手中一掠,就出現了一把寶劍。

  他淡笑:「小鹿,看好了。」

  青光斫取、寒金鳴夜!

  他站在夜空中,長劍揮舞,四周雲氣俱流,氣流被他調動,整個天地都像是向他飛湧而去。

  劍掠過時,谷春來耳邊聽到清脆的「錚」聲,那是劍氣調動天地發出的聲音。

  駱野持劍而舞,天地風雲色變,各種氣流交映、飛快流竄,極快的變化中,倒真像是絢爛煙火被他肆意塗抹。

  谷春來看得忍不住站了起來,目中被黑夜中突然亮起的光、和那光中立著的男人所吸引。

  她情不自禁的——

  哇!

  這便是《劍鳴千山》中最後的男主麼?

  一劍而起,有調動大千界千山共鳴之力。

  駱野此時沒有得到「太古」的傳承,還不能調動整個大千界來回應他。然而,一方天地的回應,他做到了!

  大德宗上空被湧動氣流包圍,一片又一片飛雲,驚動了夜裡的修士們。他們都聽到了劍鳴聲,那是劍修到極致才能引起的天地共鳴?

  一個個人便忍不住飛上了夜空,去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包括大德宗宗主——

  於是所有人,都看到了駱野在夜空中舞劍。

  羲和敲日玻璃聲,劫灰飛盡古今平!

  萬千風雲,盡湧向他!

  他用劍光,為谷大小姐放了一場絢爛的煙火。

  --

  大德宗宗主谷嶽明站在雲霧中,看到女兒和未來女婿在做什麼。

  看女兒驚喜拍掌,給那舞劍的青年極熱烈的回應。

  谷大小姐從來就是這種激情滿滿的性格。

  他欣慰。

  又難得湧上一絲惆悵。

  鹿寶長大了,她毫不留戀地走向另一個男人,拋棄他這個老父親了。

  --

  谷大小姐放出去的千紙鶴回來了。

  她的千紙鶴只有她的一絲靈氣,尋常人不會特意去關注。這是一個很適合當監控的遊戲。

  只是千紙鶴回來後,用千紙鶴的眼睛看到的畫面,卻讓谷春來差點守不住心神——

  許多城池,表面看著沒有異動,然而深入潛進去,便發現那裡都成了一座死城。

  所有人都活著,卻已經成了行屍走肉。不再有父子,不再有夫妻。

  所有人遊蕩於城中,每日只做一件事:跪下,向某位接收願力的仙人祈禱。

  千紙鶴飛過,這樣的城越來越多。

  有一隻千紙鶴飛得遠了,一股不可違抗的力道抓住了這隻千紙鶴。谷春來瞬間覺得腦中疼得欲炸,幸而她在這個修真界也已經待了十多年,不再如一開始那般毫無經驗。

  那隻手捏住千紙鶴的翅膀時,谷春來當機立斷,掐斷了自己和千紙鶴的聯繫,放棄了這隻千紙鶴。

  為了防止那人通過千紙鶴找到自己,侵入自己的靈識,谷春來還審視了一番自己的魂魄,看是不是被人動過手腳。

  --

  一切無恙後,谷春來白著臉,跌坐於屋中,平復自己過快的心跳。

  她有點兒明白現在的情況如何了。

  能夠輕而易舉接受一座城、輕而易舉控制所有人的心神,讓人轉投願力去求仙的……谷春來恰恰知道這麼一個人。

  通天真界的一位半仙級別的,容和真君。

  並不是說其他仙人沒有這般威能,而是谷春來恰恰知道這麼一位。

  因在鹿大小姐原來計劃中,《劍鳴千山》若是反響不錯,會出續篇。然而這只是鹿呦的一個設想而已,畢竟男女主都死得透透的了,若出續集必然換男女主。

  她自己在腦子裡隨便設計了一點,根本沒有把劇情落到實處。

  然而她的想法,被「頭腦風暴」捕捉到了,一併糅合到了這個夢裡。

  大千界是沒有真仙級別的仙人的,那些人本不應該進來。然而通天真界的容和真君想修成金仙,為了向他的老師投誠,他一直想煉化一個世界的願力給老師做禮物。

  他老師,修的便是願力。虔誠的信徒越多,那位金仙的實力便越強。

  然而,鹿呦只是給了這個設定。

  她沒有給出這個設定的解決方案。

  谷春來以頭撞牆:「……」

  什麼破「頭腦風暴」!這個芯片也太坑了!

  一個想法都能捕捉到!

  害她現在自己坑了自己……這麼大的坑,她要怎麼填?

  --

  谷春來思來想去,決定還是先去請教自己爹。

  仔細想想,大千界原來也是有金仙的。只是那位劍神離開這裡已經萬年了,上次天鏡壞了、大千界的修士向他求助,他都沒有回應。

  然而此界總歸是那位劍神的故鄉,若是此界被煉化成了別人的,影響到了那位劍神證道,那位劍神絕不可能不管。

  那位劍神沒有回應天鏡損壞,也許只是在他看來這只是一件小事;也許是他現在離此界的距離太遠,無法投來意念,畢竟此界太幼小,不能承受金仙級別的人進入……也許還有最糟糕的一種可能,這位劍神已經隕落在外,不可能回應大千界的求助了。

  最糟糕的那種情況先不論,大家還是期望那位劍神只是沒有回應吧。

  谷春來跑去找自己的爹,便是想讓幾位大掌教再次想法子聯絡求助那位劍神金仙。谷春來溜進了會客廳,被攔在了外面。她發現這裡氣氛凝重,被告知幾位掌教都在會客廳中,與她爹說話。

  谷春來思緒一動,正好她神識強大,便分了一縷進去,偷聽他們在談什麼。

  而這般一聽,谷春來凝住了神。

  原來不只她發現了大千界的異常,那些掌教也發現了。掌教們使勁手段不能喚醒那些死城的人,有一位掌教性情剛直,親自去城中要喚醒人,結果那位掌教竟無聲無息隕落了,再也沒回來……

  眾位掌教這才意識到情況緊急。

  他們沉重道:「恐上次修補天鏡時,有厲害人物趁機進入了我界傳教。」

  「我讓弟子觀察過,那些死城中的人祈禱的都是『無生天君』。雖不知『無生天君』為何人,但我道中人士,只有成了仙身,才會被稱『君』。那般厲害人物,我界自劍神離去後,再未出現過。」

  「仔細想來,那『無生天君』只是想收信徒,並不曾害人。或許我等也不用管,派人去和那位降臨的真君商議一二?」

  「荒謬!被人找上了門,人家顯然不將我等放在眼中,何必上去自取其辱!即便要與他相商,也要有與他同等的實力,否則,拿什麼和人談?」

  「此界乃我等修身立家之處,絕無拱手讓人的可能。他不過是要煉化一個小世界,然而我等便是螻蟻,心甘情願為他所煉化?」

  「我等再想法子聯絡劍神吧。不知他老人家上次不回應天鏡之事,是否真的是不將此事放在眼中……」

  谷春來默默退出。

  既然幾位掌教已發現此事,她就不用多費口舌了。

  --

  此界西北荒域,人界與魔界相交處,此時已經連成了一片。修士們、凡人們木訥無比地在城中行走,每日祈禱。

  他們看到頭頂的金蓮,便有不可克制的想要膜拜的衝動湧上。

  而在此處上空,金蓮之座上,那位容和真君盤腿靜坐,手持玉如意,已經煉化此處多日。

  他大功告成之時,滿意睜眸,微微一笑。

  這麼多日,他留在此地不走,便是等此界的人找上門,或祈求,或討饒。畢竟一個地方一個地方走過去,身為半仙,他也挺煩的。

  然而此界人士倒真是硬骨頭。

  這麼多天,居然沒有一個人找上門來。

  容和真君起身,笑歎一聲:「也罷,已給過爾等機會,爾等既然不來,貧道只好去找爾等了。」

  他算算時辰,再過三百年就到老師的生辰了。煉化此界之事,不可懈怠啊。

  容和真君正要離開時,見魔域海面上波濤滾滾,一個魔偷偷摸摸地從中冒出頭來,向上窺探。

  容和真君鼻間滲出一聲輕哼。

  真君豈容凡人窺探?

  他手一抓,直接將此魔掐死。

  一道雷霆之音,傳去魔域:「此地魔王速來見貧道。若是不從,貧道恐要親自去魔界走一遭了。」

  --

  雲衍兒神色凝重,看著手中自天傳下的一道散去神魂,和其中凜然不可抗的意念。

  那其中之力,竟讓她有當場下跪、向對方祈求祝願的衝動。

  雲衍兒是咬緊牙關、額上滲汗,調動周身所有抗力,才忍下了那股膜拜衝動。

  她心中驚駭:因她也並非沒有去過人界,她對人界各類的修為實力,心中都有數。

  然而此人之威……人界若是出了這般厲害的人物,魔界焉能活下來?

  她旁側一輔佐之臣,當即掐算因果。結果雲衍兒沒來得及阻攔,那人一聲慘叫,當著雲衍兒的面,化成了一灘膿水,神魂皆亡。

  雲衍兒看得駭然!

  她當機立斷:「看來本座需前往人界一趟。」

  不管人界發生什麼事,都會波及魔域。

  --

  人界已經越來越危機。

  死城數量越來越多。

  好幾個大宗門所在的城池,都在一夜之間換了主人。且多虧那幾位掌教逃得快,將身上遁法用了個乾淨,才能逃走。而他們逃來大德宗,也不過是因為「太古」劍此時在大德宗,萬年前,大德宗曾是劍神離開前待過的最後一處地方。

  這裡也許有劍神留的線索。

  那便是「太古」。

  可惜依然無人能得到「太古」的傳承。

  幾位掌教逼問大德宗宗主:「老谷,都到了這個時候,就不必藏著掖著了吧?『太古』劍曾是劍神的用劍,我等可發下心魔大誓,絕不奪走你家東西,但是現在到了生死存亡之際,你總不能還不告訴大家如何得到此劍傳承吧?」

  大德宗宗主谷嶽明苦笑。

  他說:「……我等還是想辦法向劍神求助吧。」

  --

  谷春來和駱野此時在大德宗宗門山下,他們聽宗主的令,來山下接應那些來投靠的修士。

  徐望風再次和他們見了面,一身灰撲撲、神色迷惘。

  徐望風道:「我得師父之令去探查,親眼看到一座城在我面前瞬間化成了泥土,完全沒有魂魄從中逃出。駱兄、小鹿,你們真該親眼看看……」

  一道聲音來自天外,含笑:「倒也不必親自看看,貧道千呼萬喚,爾等始終不來,貧道只好親自上門拜訪了。」

  眾人駭然。

  駱野一把將谷春來攔到身後,徐望風等人也立刻調動周身靈寶。

  天邊卻有一仙人慢悠悠走下來。

  仙風道骨,手持玉如意。

  正是容和真君。

  這位真君漫不經心道:「爾等若願意臣服,可不奪爾等神識。爾等弱不願意,貧道便自己動手了。」

  徐望風怒:「天下豈有你這般不講道理的仙人!你這般強買強賣,也配是仙人?」

  谷春來緊張道:「徐師兄,不要說了!」

  修真修真,並不是修道德啊。天人無情,他們已不是人,且像這種專修願力的人,和他們尋常修道不是同一個路數,根本約束不了人家。

  那位容和真君根本沒理會徐望風這種小人物的哇哇大叫。

  他只是輕輕「咦」了一聲,目光看來,落在谷春來身上。

  法目睜開,因果算盡。

  容和真君道:「你這小丫頭,因果有些意思,待本君算來——」

  伸手一抓,谷春來就不由自主地被抓了上去。

  然而「鏗然」一聲,駱野攔劍,擋在了前方。他竟然擋住了容和真君這隨手一抓。

  容和真君看向二人,若有所思。

  他道:「……原來如此,有些意思。」

  徐望風等人聽得一頭霧水,然而也沒空細想。

  因那位真君手中的玉如意,向駱野和谷春來點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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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9-16 22:37:12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劍鳴千山 第九十九章

  容和真君的玉如意點來,看似沒有一點氣勢,旁邊的徐望風甚至都沒感覺,就見剎那間,駱野猛將谷春來推向他,而駱野念訣,把心一橫。他身形分化成數道殘影,躍上半空。

  他看似在與空氣打鬥,然其中艱難,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容和真君輕笑一聲:「這般小輩,有些意思。貧道饒你一次,不抽離你的意識,讓你來做老師的眷者,如何?」

  駱野周身都被無形罡風包裹,股股如刺背。風到身上,每一道,都滲出血跡來。體內御劍震動,他用劍意來對抗這包圍的罡風,調動靈力時比尋常困難得多。他知道自己和半仙之間距離,卻仍想重創對方。

  聞言,他口中咬著血,卻冷笑揮劍,劍如虹劈過去——「老子不稀罕!」

  剎那間,無邊雷陣、萬道電海,皆劈向那半空中坐在金蓮上的容和真君!

  如此聲勢,乃徐望風等人生平僅見!想即便是他師父,與這位真君鬥起來也不過如此了。

  徐望風等人精神一震,全身肌肉緊繃,想配合駱野給那半仙重創!

  然而這麼大的陣勢,那容和真君不過是臉色凝重一二分,他頭頂慶雲顯出,兜轉間,他手中不斷掐訣,配合玉如意這等老師賜下的法寶,到底化解了駱野這番攻勢。

  容和真君微微一笑,他手一指,道:「小子試探貧道數次,也該貧道出手了。」

  天上三十六道符印齊出,來自虛空,無邊無垠,灌向駱野。霹靂巴拉聲不絕,他們都聽到了什麼碎開的聲音。

  駱野在半空中承受不住痛苦,發出慘叫:「啊——」

  那容和真君分明是要殺了駱野!

  徐望風看得冷汗淋淋,兀自喃喃:「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谷春來臉色慘白,她腦中拼命轉,絕望無比地想法辦法。

  半仙也是仙人。他們要如何鬥得過一個已經成仙的人?

  向劍神祈禱?劍神即便願意降下意志,也不可能關心駱野這種小人物的生死。那還能怎麼辦?只能是她、是她……大不了她揭露身世,陪這方世界一起葬送好了!

  谷春來想到這裡,竟鬆口氣,不覺難過,反覺解脫。

  駱野在半空中承受著剝筋抽骨一般的痛,那仙人的靈力強行灌下,衝擊他本身,再這般下去,只能爆體而亡。他此時連一點靈力都運不起來,從修仙至今,從未有人讓人感受過這種絕望的感覺。

  意識開始模糊,眼前陣陣發虛……

  突然,一道春風般的靈力從體內生出,將他從那種絕望的灌體之痛下解脫。那靈力一遍遍洗刷他的神魂,他殘破不堪的神魂從中治癒。駱野睜開了眼,見谷春來出現在了他後方。

  她抱住他,讓他靠在她懷中,用她比這世間任何人都純粹的靈力去治療他。

  二人四目相對。

  駱野想讓她逃,說自己頂著這一切,讓她躲得遠遠的。

  然而四目相對這一剎,他唇顫抖,望著她的眼睛,竟只是伸手撫摸她低下的面容,說不出一句話。

  谷春來眼中噙淚,對他微笑。她抱著他,近乎去自己全身的靈力去治療他。

  如果真的抵抗不了,那便死在一起吧。

  容和真君笑道:「老道便知,你這小丫頭和別人的身體不一樣,似有這世間的因果。待老道試來。」

  他要抓向谷春來,這一次谷春來已經做好死的準備,卻忽然,橫天飛來一口碧色劍。碧色劍光劈斷雙方間的因果,伴隨著半空中如雷之音:「誰敢動老夫的女兒與女婿!」

  谷春來驚而向上望:「爹!」

  她不覺得驚喜,只依然驚恐!

  哪怕她看到谷嶽明不只自己來,其他掌教全都來了。她卻依然感受不到希望……仙人,若是如此容易打敗,那仙人之威又如何體現呢?

  容和真君歎:「打了小的,來了老的。」

  谷嶽明在半空中道:「且讓老夫來一領閣下威風!」

  其他掌教助陣:「這位仙人,既遠道而來,何必非要論生死,煉化本界?仙人若有什麼為難處,可替代的,我等都可代勞。」

  容和真君道:「爾等螻蟻,也配與貧道談『代勞』?」

  此話一說,眾人臉色大變。

  各位平時都是一宗宗主,一方掌控者。多少年沒有被人這般指著鼻子瞧不起了。如此還有什麼好說的?

  一個性格剛直的掌教已經忍不住了:「那就做過一場吧!」

  --

  他們不是容和真君的對手,一個個倒下。

  容和真君一心想得到谷春來,而谷嶽明見狀,立刻迎上。谷嶽明修身養性多年,收藏法寶、靈寶眾多,下方受傷的人都看著這位掌教,希望他能給容和真君重創!

  谷嶽明氣勢很足,一言不發,看似莽撞地直接殺向容和真君。

  外人不知,內行卻知,這是毫無勝算的不得已而為之。

  谷嶽明用盡自己的手段,那容和真君臉色凝重很多,終於認真了起來。然而谷嶽明依然不是對方對手,一掌金光印拍來,他周身法器齊爆,他化成一道靈光飛遁而出。

  容和真君:「無趣。」

  便又要來抓谷春來。

  谷嶽明大吼:「小鹿,走!」

  「你們都走!」

  天地間豎起了一道屏障,容和真君打出的掌,落在了那屏障上。眾人看去,見竟是谷宗主自己念訣,以血肉為咒。他的身形如被天地抹去,一點點消失,而那道屏障,真的擋住了容和真君的一擊。

  容和真君生了惱:「敬酒不吃吃罰酒!」

  更厲害的招數打在那屏障上,屏障上出現裂紋,谷宗主哈哈大笑,口鼻耳皆滲血,狀似瘋魔。

  谷宗主大吼:「走!」

  眾人醒過神,連忙跳起來逃。

  谷春來喃聲:「不,爹、爹……應該我來,我來!」

  她以真身現身,說不定可以擋住這位半仙。

  她爹是擋不住的。

  她不能看著她爹死。

  她趔趔趄趄地站起來,旁人都往後退,她卻要向前走。靈鹿之身若隱若現,除此之外,還有其他什麼在她身上流動,外人看不真切。

  她身形搖晃向前走,要去救她爹,駱野一把握住她手腕。

  駱野聲音乾啞:「小鹿!」

  谷春來回頭。

  她面容雪白,長髮淩散,一雙清水眸,滴滴答答地向下落淚。

  她說:「駱大哥,那是我爹啊。」

  駱野目色一黯,面上肌肉繃起。

  他說:「我明白了。」

  總之,小鹿不走,他也不走。

  谷宗主厲聲:「小鹿你不走,是讓爹的心血白費麼!」

  谷宗主的身形越來越淡,最後他運功,整個人從天地間消失,完全投身到了那屏障上。他最後看了谷春來一眼,輕聲:「鹿寶,走吧。」

  ——走吧。

  別讓他這番心血白費。

  別讓他無法保住唯一的女兒。

  其實作為谷家人,他比誰都清楚女兒的來歷。然而他寧可自己死,也不能讓女兒死在他面前。

  他眼前模模糊糊地看到些什麼。

  看到女兒化身靈鹿,偷偷背著他出去玩;

  看女兒趾高氣揚,將他的徒弟們訓得抬不起頭;

  看到她初初化成人形,懵懂地看著他,得他賜名:「你本沒有人類感情,也做不成人。我不忍你萬年孤苦,不忍你在時光中消失,便用靈鹿之血助你重生。從此後你便是我的女兒,就叫,谷春來吧。」

  深沉的情感如同一道長河,激流永進,滔滔不絕。

  谷宗主最後看著女兒的眼睛,他無聲地看著漸漸長大的女兒,和女兒身邊的男人。他露出釋然的笑,徹底消失在了天地間——

  既叫他一聲「爹」,他自然當她是自己的親女兒啊。

  谷春來淒叫:「爹——」

  谷宗主消失那一瞬,天地間的屏障裂痕更多,只再多一次攻擊,屏障便會化為烏有。

  駱野抱著谷春來,知道她痛苦萬分,卻知此時就是過去也於事無補。他抱著她,任憑她在懷中又踢又咬,滿臉是淚。

  身後,突開了一扇門,雲衍兒從裡步出,看到了這一切。

  容和真君此時已經怒了。

  他冷笑:「好,又多了一個魔頭。貧道今天就大開殺戒——」

  雲衍兒出現後,一聲不吭,她一手拽住駱野,一手拉住谷春來,化成一道遁光。在那天地屏障破碎時,遁光向外飛出。

  容和真君:「咦?」

  他竟無法在天地間鎖住那道逃走的遁光。

  這讓他更怒!

  雲衍兒面無表情。

  她當日曾教過谷春來一道法訣,說學會後,便是連金仙都能擋住三息。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到了現在,這法訣已不只能逃脫三息時間了!

  這是雲衍兒身上最厲害的保命手段,今日用出!

  --

  雲衍兒本想著是帶他們兩人,逃得越遠越好。但是飛遁中,谷春來回過了神,告訴她說不必逃那麼遠。畢竟幾息時間過去,那老頭子還能追上。

  谷春來知道一個地方,可以屏蔽仙人的注視。

  他們進入了大德宗劍谷中。

  谷春來到了這裡,熟門熟路地領著他們叩門而入。這劍谷中封著古劍「太古」,多年來一直有人想闖入,卻連門都進不了。而今谷春來竟輕而易舉打開了這扇門,帶他們進來了。

  駱野和雲衍兒不動聲色地看了對方一眼,都意識到谷春來對這裡的太過熟悉,但谷春來身上的秘密似乎極多,他們並不多問。

  一進到此穀,雲衍兒和駱野都感覺到那拼命追鎖他們的目光,消失了。

  竟真的被屏蔽了。

  一時間,兩人緊繃的精神都鬆懈下來。

  谷春來靜默坐在一旁,眼中還含著淚,神色有些恍惚與難過。

  駱野蹲在她面前,半晌,他一言不發,將她摟到了懷裡。他輕聲:「小鹿,別怕,你還有我。」

  谷春來本已忍住的淚水,此時又不禁流下。

  她忘不了爹爹在天地間消失的那一幕!

  忘不了爹爹最後看來的一眼!

  她是如此無能,竟然無法救爹爹。

  雲衍兒來得遲了些,該看的卻也都看到了。她同樣在谷春來面前蹲下,握住谷春來的手,憐惜道:「我魔域現今也水深火熱,受此影響。那仙人不光要煉化人界,他要煉化整個世界。如此,我們都是同一戰線。」

  「我們需想法子打敗他。然而我實在想不出能如何打敗一個仙人。」

  谷春來抹淚,仰起臉輕聲:「我有法子。」

  --

  谷春來看著二人,說:「你們初時覺得我是靈獸,後來看我會化人形,便覺得我是妖修也是人修,以為我身上有一半妖血。大家都當我是靈鹿這一脈的最後一代傳人,所以才靈氣純粹,連那容和真君都看出我的與眾不同,想得到
我。」

  「其實不只是這樣。」

  她閉了目。

  眉心竟出現了一道細紋,劍光凜凜。

  她坐在二人面前,平聲靜氣:「駱大哥、衍兒,我不是人,我是劍靈。我因為太過虛弱,即將消失天地間時,被我爹尋到。我爹用他的血、和靈鹿的血,助我重生,讓我做了他的女兒。但我爹一貫壓抑著我的本能,不讓我現出劍靈之身來,怕我被世人搶奪,引得世間大亂。」

  她語氣平平。

  因這才是原劇情中,谷春來被大天魔搶走的真正原因。

  她一直掩藏的秘密。

  可惜她這個劍靈,在歲月中消磨的時間、被人遺忘的時間太久了。她只夠出手一次,便是身死魂消的結局。她之前不願意死,所以不肯告訴任何人自己真實的身份。

  雲衍兒還在沉思。

  駱野眉心疾跳,已經意識到了什麼。他問:「你是誰的劍靈?」

  谷春來道:「萬年前劍神的佩劍,『太古』的劍靈。」

  所以原劇情中,駱野在面對天魔之戰中,殺了谷春來,搶得「太古」劍靈,才成為了真正的劍神。然而太晚了,那時候,他已經九死無生,即便成了劍神,也活不了。

  雲衍兒若有所悟:「所以你帶我們進這裡……」

  谷春來點頭,望著駱野:「我要幫駱大哥得到『太古』傳承,再由我添一份助力,當能殺了那半仙。」

  她含淚看向駱野:「駱大哥,我知道此戰極難,你可能會死,但是……」

  駱野道:「我會幫你的。」

  雲衍兒道:「那我能幫什麼忙麼?」

  谷春來心想,「千秋」「太古」,二劍齊用,本就威能加倍。

  只是這一次,她不會讓駱野死、也不會讓雲衍兒死。

  谷春來含笑:「千秋本是太古的附屬,我自會教你們怎麼發揮這兩把劍的厲害。你們好好聽我的便是。」

  --

  一個多月時間,他們三人抓緊時間在谷中修煉。

  而谷外,已經成為了另類的人間。

  容和真君乾脆哪裡也不去,直接就開始煉化這個世界。所有的活物在他的煉化下,皆難逃一死。整個世界的排斥之力越來越重,容和真君心不在焉地壓下。

  對這個世界來說,他當然是敵人。

  然而對老師來說,這不過是一份禮物。

  容和真君要抹去這個世界所有人的靈識,再重新給他們灌入膜拜真仙的意識,將他們都變成其他人。

  七七四十九天,容和真君坐在金蓮上,一直不曾睜眼。

  而忽然,他感覺到前方異動,睜開了眼,笑:「老道在天地間都搜不到三位小朋友的蹤跡,早猜到你們會找回來,果真等到了你們。」

  駱野手持「太古」,雲衍兒手持「千秋」,谷春來立在他們身後。

  他們三人從雲霧中走出,面上沒有一絲輕鬆的笑容,看著這個世界的仇人。

  容和真君道:「那便——」

  話不落,駱野和雲衍兒已經一人一邊,向他殺來。谷春來身形一化,流入了駱野手中「太古」,當下,劍光大亮,整個世界都隱隱產生共鳴!

  駱野驚:「小鹿……」

  谷春來在劍中答他:「駱大哥,我有一事未曾告訴你,太古劍因在世界所藏的時間太久了,又是開天鏡之劍。此劍在萬年光陰中,已與整個世界牽連。如今,『太古』是此界本源。」

  「你一劍出,整個天地都會回應你。」

  雲衍兒驚喜:「那豈不是整方世界都在幫我們?!」

  谷春來笑:「是的。」

  他們不只是三個人在戰鬥,他們是帶著整個世界的生靈在戰鬥。

  --

  雲會助他們。

  風會助他們。

  山會回應。

  水會自流。

  死去的還未消失的魂魄會來歸,在森林中無憂無慮的靈物會來投奔……

  整個世界都會回應。

  都會幫他們和這位半仙相鬥。

  --

  求人不如求己。

  那位前輩劍神始終沒有回應,他們想贏這場戰鬥,可能就是得走原劇情,讓駱野繼承「太古」的傳承。

  只是繼承太古的傳承還不夠,還需要谷春來這個原本屬於「太古」的劍靈來奔。

  如此,谷春來才明白為什麼整個世界一直在眷顧駱野,在不斷地給駱野送裝備、送修為。

  因為這是連她這個編劇都沒有看到的、此方世界已經看到了的危機——

  那半仙來煉化這個世界,若是不戰,豈有他法?!

  --

  戰!

  金光大溢!每一劍劈出,天地之壓都隨之揮向那個半仙。

  戰!

  風雲齊動!每一次身影忽現,都有死靈在擾亂那半仙的感知。

  戰!

  整個世界將寶押在他們身上,如何能辜負!

  --

  「啊!」

  半仙慌了神,也感應到了天地間的排斥。那排斥感,隨著對面那青年和少女的襲來,越來越強。劍光倒影流竄,世界之壓襲來。即便整個世界還幼小、不足以誕生仙人,然而整個世界的力量齊聚,要送一個仙人入滅,未嘗不可!

  半仙第一次被劍劃破了手臂,他震怒:「貧道要殺了你們!」

  他袖中飛展,一個洞天飛快衍變,向那不知輕重的兩個孩子壓去。

  駱野和雲衍兒冷笑,硬是扛著這般壓力,再次迎上!

  整個天地間,只有他三人相鬥的身影。

  駱野和雲衍兒修為分明是不如半仙的,哪怕有世界相助,身上受的傷也越來越多。好在那仙人也被他們拉入了凡塵,不再高高在上地只是揮著玉如意就能挫敗他們。

  便是死!也要拉著那仙人一起死!

  --

  半仙知道此時不拼,恐會死在這裡。他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懼,自成仙後,從未有這般危急情況。他不再保留手段,開始將所有的分.身收回,不再煉化這個世界了。

  哪怕煉化中途中斷,也不能隕落在這場戰鬥中!

  半仙的分化之身一個個收回,本體的修為不斷攀升,駱野和雲衍兒便應付得越來越難。當半仙的實力完全收回恢復,兩個人都感受到了窒息般的碾壓感。

  半仙口中道:「蚍蜉也敢撼樹?!」

  駱野和雲衍兒被罡風捲飛,全靠手中劍定魂,即便如此,兩人身上也是血痕道道。「太古」劍光亮,是谷春來在幫二人。

  駱野目眥欲裂,口中含著血,怒而笑:「蚍蜉也敢撼樹!」

  再上!

  --

  仙人之威,難以撼動。

  駱野口鼻滲血,眼前空白,他握劍的手臂發抖,肌肉發麻。他全靠意志在撐著這場戰鬥,心中焦急,不知還能如何。

  如何能勝一個仙人!

  眼前空白中,突然出現了一個身影。衣袂若飛,眉目清麗。

  是此時已化為劍靈的谷春來。

  她柔聲喚他:「駱大哥。」

  駱野在神識中看著她。

  谷春來道:「『太古』劍的傳承,還有最厲害的一招,調動整個世界的威能,壓向那半仙。之前不曾教過駱大哥,是怕駱大哥承受不起。如今緊迫,駱大哥願意學麼?」

  駱野:「到了這個地步,自然要學!」

  谷春來輕輕「嗯」一聲,說:「那我投入駱大哥的神識,直接教駱大哥吧。」

  駱野:「那快些。」

  時間緊迫,已沒那麼多的時間了!

  谷春來笑一下,她望著他,許久許久。

  駱野覺得不對勁:「小鹿……」

  谷春來道:「駱大哥,我叫鹿呦。」

  駱野:「我不是早就知道了麼……」

  谷春來道:「其實你就是蒲士澤,是我最愛的人。我叫鹿呦的時候,你是我的男朋友。這整個世界都是我們的一場夢而已,夢醒了,一切都會消失的。所以駱大哥你不要難過。」

  駱野:「你在說什麼……」

  谷春來:「駱大哥,我們夢外見。」

  駱野:「小鹿——」

  --

  天地大亮。

  「太古」劍最強大的一招,劍鳴千山——

  劍鳴千山!

  一劍揮出,世界之壓瞬間即到!

  天地轟然,雷電滾滾,千山響應。那大山一個個飛來,一座座變大,在駱野手中那劍揮出時,千山壓向半仙!

  半仙感覺到危機,第一次用遁光逃。然大山環繞,四面八方,整個世界壓力!

  他慘叫著被壓在山下:「不——」

  手臂發麻,口中吐血,駱野眼前發黑,被雲衍兒救出那千山下。而他眼前陣陣發虛,恍恍惚惚中,手中「太古」脫離他的控制,自行帶著世界之壓,向半仙壓去。

  恍恍惚惚中,天地晦暗下,駱野好似看到劍光中,谷春來現身,回頭看著他,微微而笑。

  她說:「駱大哥,我們夢外見。」

  --

  風雲慘變,天地昏昏。

  一切都結束了。

  駱野跪在地上,看著已經消失了的「太古」方向。

  他無聲地看著這消失的世界,許久不動。

  良久,一滴淚,落在泥土中。

  再化為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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