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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與沫] 功德簿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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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3 07:38:48 |只看該作者
  第130章 棉花糖的狂想

  容遠制止了兩人想要把綿羊放出來的舉動,拿出電腦目不轉睛地看著,同時還注意著時間。

  根據計算,棉花糖內部並不完全封閉,應該可以提供呼吸條件。理論上如此,但不經過實踐誰也不知道真正的答案是怎樣的。如果內部的填充物質會堵塞呼吸道或者阻礙空氣流通,那麼數分鐘之內綿羊的體征數據就會出現明顯的變化。

  周圓手掌交握,緊張的等待著。過了一會兒,白球內部綿羊的叫聲停止了,好長時間都沒有發出聲音來。

  “小遠……”金陽也有些擔心,叫了一聲看上去無動於衷的容遠。

  “噓——”

  容遠豎起手指搖搖頭,側耳聽著,棉花糖內部傳來非常微弱的悉悉索索的聲音。傾聽片刻後,他笑了一下,對兩人說:“沒事,等著。”

  金陽和周圓聽不到那種細微的聲音,繞著白球轉了兩圈,一起等待。半個多小時以後,才又聽到一聲“咩~”。

  這一次的聲音清晰多了,再一看,白球的一側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黑洞,綿羊把肉粉色的鼻尖從洞裡伸出來,輕輕嗅著。一會兒鼻子縮回去,舌頭在洞口附近舔來舔去,把洞舔得更大一些。

  ——它自己把白球內部給吃得穿了一個洞!

  “可以了,把它弄出來吧。”

  容遠說道,他在鍵盤上敲敲打打,把時間和各種體征數據都記錄下來。周圓拿出一個小噴瓶,把裡面透明的液體往白球上一噴,只見宛如被潑上一盆熱水的雪團一樣,白球一側瞬間就出現一個西瓜大的凹陷。周圓多噴了幾下,就把渾身纏著白色細絲的綿羊解救出來,原本巨大的白球被溶解成只有一點點,綿羊戀戀不舍地低頭舔著自己前蹄上還沾著的一些細絲。

  容遠做完筆記,把電腦一收,說:“准備下一個實驗。”

  早就知道實驗內容的兩人立刻把同情的目光投給記吃不記打的綿羊,它抬起頭,耳朵動了動,無辜地叫道:“咩~~”

  ……

  接下來的一天,估計是這只綿羊一生中最難忘的一天。

  一百多米實際上也並不算高,為了測試棉花糖在更高的高度和更快的下落速度下是否也能有效地保護其中生命體的安全,一個簡易版的熱氣球搭載著綿羊升上天空。然後在兩千八百米的高空,容遠按下開關,熱氣球吊籃底部突然脫落,綿羊腳下一空,立刻做了自由落體運動!

  當金陽把它從棉花糖球裡解救出來的時候,跟著白球在地上反復彈了十好幾次的綿羊被轉得暈頭暈腦,四肢軟綿綿地趴在地上不動彈。

  為了測試在狹小的空間中,突然膨脹的棉花糖球是否會擠壓其中的生物並造成窒息。綿羊被裝在只比它本身略大一些的木頭箱子裡。嘭地一聲,棉花糖膨脹,箱子都被撐破了,碎木片亂飛,但裝在綿羊身上的壓力傳感器顯示綿羊受到的壓迫力並不算很大,離致命的程度相差甚遠。只是綿羊被密密麻麻的糖絲擠在中間,連脖子轉動一下都困難。

  然後他們又測試了棉花糖豆被安裝在綿羊蹄子上、尾巴上等不同位置產生的效果有什麼不同;以及棉花糖球在落到水面、尖銳物體(比如避雷針)、燒紅的火炭、有毒氣體環境等不同的地面條件下對其中的生命體會不會產生什麼損害等等。

  一項項測試記錄下來,所有的測試結果都跟理論基本符合,即便產生一些偏差,但也都在可控範圍內,只要回去再微調一下成分比例就行。到最後周圓獲得容遠的允許,還親自上陣去進行了兩項測試。畢竟綿羊在測試的時候都是容遠操作啟動,實際應用的時候還需要其本人按下開關。

  又一項模擬酸雨環境中棉花糖球作用時長的測試結束,周圓去解放綿羊,金陽給攝像機換了一塊電池,轉頭看一邊在紙上寫寫畫畫的容遠,心中的嘆服和驕傲難以一言蔽之。

  “小遠,等你的這個發明面世的時候,會轟動世界吧?”金陽贊嘆地說。

  “沒那麼誇張。”容遠搖搖頭說:“而且,我也不是第一發明人。”

  金陽沒有問第一發明人是誰,他說:“有了這個,一般的安全氣囊、急救降落傘和安全氣墊都可以被代替了。安全氣囊還有造成窒息的危險,降落傘和氣墊都有著陸不當的風險,這個白球倒是把這些問題都給解決了。對了,你給這東西起了什麼名字?”

  “蓬蓬棉花糖。”容遠道。

  金陽手一抖:“蓬……蓬什麼?”他其實聽清了,只是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容遠還有這樣的童心?

  容遠默默看著他,不說話。

  “哈哈。”金陽干笑一聲,商量著說:“要不,換個名字怎麼樣?你這樣一說,別人還以為是某種吃的,最主要的功能沒有體現出來。”

  “那……急救裝置A-One?”容遠想到棉花糖表面為了區別而印上去的A-1字樣。

  “太直接。”金陽摸著下巴又否定了。

  走過來的周圓聽到他們的討論,說:“要不叫彈力球怎麼樣?或者棉花彈球?”

  綿羊跟在她身後也被牽過來,拉一步它走一步,標准的錐子臉上掛著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

  容遠斜了一眼,說:“你確定這樣就把它的功能給體現出來了?”

  兩人一起看向金陽,等著看他有什麼好主意。

  金陽想了一會兒,遲疑地說:“要不……超彈力可食性速蓬急救棉花糖?”

  他說完一抬頭,就看到容遠和周圓正用一模一樣的眼神看著他,眼中明明白白地寫著兩個字——“鄙視”!

  ……

  最後還是容遠力排眾議,獨斷專行地把名稱定為“棉花糖——彈力版”,之所以這樣命名,是因為他們還有同類型的其他產品——

  “棉花糖——漂流版”,沒有變形前外表是橢圓形乒乓球大小的圓塊,上白下藍,中間一條細細的分界線,上面刻著P-1的符號。開關啟動以後圓塊上下兩側會以不同的速率膨脹,白色的一邊速度較慢,而且比較柔軟,藍色的一邊速度較快,膨脹以後會從白色一側的四周凸出來,而且外殼會迅速變硬。因為速率不同,最後出現的就不是一個圓球,而是圓形救生船的模樣。

  這艘變形的小船放在水中,能支撐一百五十公斤的重量都不下沉,浸泡在海水中也不會溶解,但如果下著酸雨的話就危險了。內部的白色糖絲可以食用,也可以撕下一團當過濾器來用。經過實驗,用它過濾的海水雖然比不上自來水的純淨度,但也達到了可以飲用的程度。

  ……

  “棉花糖——浮空版”,單純是白色的小圓球,只比彈珠大一點,上面的符號是f-1。這一種棉花糖膨脹以後體積會變成原來的一萬多倍,因為非常的輕,微弱的氣流都可以帶動它一直飛上天空,所以啟動以後必須要用繩子拉著才行,不然就飛遠了。

  這種“糖絲”是無法食用的,其表面的結構模仿了某些植物,使得其具有吸附水分的功能,即便是在干旱的沙漠地區,把這種棉花糖球升到高空處,它也能慢慢收集大量的淡水,最多三四個小時就能“吸飽”。當吸附的水分越來越多時,球體的質量變大,它就會降落到地面上,這時候人們輕輕一擠壓就可以從中擠出大量的淡水來,只要稍加過濾煮沸就能直接飲用。有了這個,可以很大程度上緩解干旱地區的缺水情況。如果有喜歡冒險的人再到沙漠去探險,只要隨身戴上一小袋“彈珠”,就能獲得近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水源了。這也是所有棉花糖系列產品中唯一可以重復利用的——只要使用者不嫌巨大化以後的糖球收拾和攜帶麻煩的話。

  ……

  “棉花糖——吸附版”,也是看似彈珠的圓球,有兩種產品,一種是深藍色,上面寫著“x-1”;一種是淺綠色,上面寫著“x-2”。

  深藍色的這一種是浮空版的變形,膨脹以後也能升上天空,但最多半小時就會落下來。而且其糖絲表面的結構也截然不同,纖維之間的空隙非常大,上面有一層半透明的、蜂蜜一樣的粘稠液體,具有很強粘著力。除了單純的氣體以外它能黏住任何物質,是專門為了解決糖國現在比較嚴重的霧霾問題而誕生的產品,一顆糖球大約能清潔一萬立方米左右的空氣中的微小顆粒,在表面的雜質較多的時候也會因重降落。

  A市近兩年的空氣質量越來越糟,容遠放上去的x-2只上升了十來分鐘就開始往下掉,掉落地面以後,幾人跑過去一看,齊刷刷地露出了厭惡的神情。

  糖球膨脹以後原本是半透明的淡藍色,如今完全變成了黑褐色,扁扁地攤在地上,像一堆惡心的爛泥。這種糖球本身是會在弱酸條件下迅速降解的類型,片刻後糖球消失,只剩下地上黑色的一大塊污跡。突然,污跡中什麼東西動了動,然後一只黑乎乎的小鳥站起來,拍拍翅膀飛走了。

  容遠在筆記上寫下:“添加:微型超聲波驅鳥器。”

  淺綠色的x-2作用也差不多,不過它的溶解條件比較苛刻,質量也較大,可以浸泡在海水中,十分鐘左右提上來,就成了一個混合著黑色油污、各種重金屬、農藥、洗滌劑等各種物質的垃圾集合體了,外觀上比x-1更惡心。同樣也不可避免的網了幾條小魚上來,只不過大概是毒性太大,不等容遠等人解救,這幾只小魚就已經死了。容遠同樣寫下需要添加趨魚裝置的記錄。

  周圓捏著鼻子在垃圾集合體上噴了點溶解液,看著這一堆黑色物質慢慢的塌陷下去,有些發愁地說:“我還指望棉花糖能淨化A市的空氣質量、治理大海呢!一個糖球只能清理這麼一小片地方,光A市就這麼大,得要多少棉花糖才能治理完啊?”

  容遠道:“那是市政府需要考慮的問題,你瞎操什麼心!”

  幾個月的相處,周圓在容遠面前已經沒有戰戰兢兢了,她小聲反駁道:“我不是怕它效果不明顯,將來賣不出嘛!”

  “放心,肯定會有市場的。”金陽很樂觀地說:“只怕將來不是賣不出去,而是供不應求的問題。”

  ……

  除此以外,還有兩款在容遠看來完全算不上發明,只能算是衍生物的產品。

  “棉花糖——兒童版”,其實就是在彈力版的基礎上,把原形和變形以後的產品都做成了卡通形像,甜味也更重一些,另外就是顏色弄得五顏六色,這一塊容遠完全撒手不管,都是金陽在興致勃勃地設計各種圖案和顏色。外形改變也是金陽無意中弄出來的,只是那膨脹以後的模樣……嗯,醜萌醜萌的。

  “棉花糖——夜用版”,簡單來說,是塗抹了一些熒光粉末,核心有一個小小的發光發聲裝置,啟東時表面會閃爍各種特別鮮艷的顏色,同時還會發出刺耳的類似警車到達的“嗚嗚~嗚嗚~”聲。按照周圓的說法,單身女孩或者小孩子夜晚如果遇到壞蛋,啟動這種棉花糖不僅可以把人360度地保護起來,而且還可以用顯眼的顏色的聲音嚇跑壞蛋,她還想在上面裝定位和報警裝置,容遠不感興趣,讓她自己折騰去。

  ……

  產品是否合格,自然不是一次的測試結果能說明的。所有版本的棉花糖,他們都經過了反復的檢驗和調整,這又需要兩個月的時間,期間容遠還到學校去參加了一次模擬考試,再次輕松奪冠。

  然後終於到了該實際生產和推廣的時候,容遠拿著一堆研究所和企業的資料看了半天,忽然問道:“陽陽,你的理財計劃進行得如何?”

  “買了幾支基金,有賠有賺。怎麼了?”金陽問,因為忙著學習和關注容遠的發明,他也沒時間去理財,大多數錢現在還都放在銀行裡積灰。

  “我說……干脆你投資我怎麼樣?”容遠問。

  正在水池邊洗碗的周圓放下抹布,驚訝地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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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3 07:38:59 |只看該作者
  第131章 高考

  容遠的這個想法是突然冒出來的,但他越想越覺得是個好主意。

  他自己是不會把時間花在開公司賺錢這種事上的,沒那個時間,也沒有那份長袖善舞的能力。這些天豌豆給他搜集了很多有推廣棉花糖系列產品能力的企業,但容遠大致的看過以後發現,無商不奸,無論他選擇哪個合作伙伴,想要完全放手給予百分百的信任都是不可能的,免不了要在合同條款、各種文件、權限和利益之間勾心鬥角,這可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局面。

  如果換成是金陽,這些問題就全都不用擔心了。而且金陽有資金,有能力,也有政府關系,哪怕他沒有一點商業基礎,只要他想學,很快就能學好。可以預見棉花糖的前景會非常好,未來將給他們帶來無數財富。肥水不流外人田,錢交給別人賺,不如他們自己賺。

  金陽愣了愣,他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也沒有計劃在大學畢業之前開公司——確切地說,他還沒有想好將來要做什麼。比起賺錢,他或許更想從事旅游記者之類的職業。不過看著容遠盯著他十分期待的眼神,他點點頭笑了笑說:“好啊。不過我沒有經驗,要是賠錢了可別怪我。”

  ……

  金樺最近很煩惱,煩惱的根源就是他的女兒金羽。

  其實回憶一下,小時候的金羽也是很可愛的,小臉蛋兒嫩得能掐出水來,抱著他的腿說“我將來要當新娘子,爸爸是新郎官”;還有含著手指頭看著玩具城裡的玩具特別想玩,但就是不說,眨巴著大眼睛渴望地看著你時,萌的人心都要化了。

  可是那個記憶中的小包子,什麼時候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呢?

  想起前幾天秘書跟他彙報的一件事:女兒一個從小玩到大的富二代發小在郊外別墅舉行了一場天體派對,其實就是打著“純淨心靈交融”的名義荒誕度日。金羽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居然偷偷溜進派對會場,然後扔了一袋子活生生的老鼠和蛇進去,造成的混亂就別提了。

  金樺長吁短嘆了一陣,每隔一兩個星期他就要這樣為女兒的教育問題發愁一會,同樣每當這時候,他就格外佩服自家二哥,怎麼就能把兒子教的那麼好。金羽要是有金陽的十分之一懂事,他都能多活二十年。

  說曹操曹操到,正想著金陽的乖巧懂事,金樺就接到了金陽的電話,寒暄問候幾句後,金陽說到正題:“小叔,我記得你們總公司有個部門專門負責專利申請和處理產品專利糾紛,對不對?”

  現在很多公司但凡有個大小發明,都要立刻去申請專利,其好處是不言而喻的。糖國以前人們沒有這方面的意識,有時候就導致明明是自己首先發明的東西,結果要使用的時候卻要付給別人專利費用,吃了很多虧。

  “嗯,沒錯。你怎麼開始關心這個?”

  “小遠有個發明,我想請小叔的公司代辦一下專利申請。當然,需要多少費用您跟我說一聲就行。”

  “小遠,就是你那個朋友吧?我聽你媽說起過。”金樺覺得好笑,這兩個孩子折騰出了什麼東西,居然還要一本正經地申請專利。他心裡沒當回事,就只當哄侄子開心了,說:“行,沒問題。回頭我把申請需要的文件發到你郵箱,你准備好以後給我郵寄過來。”

  金陽又問:“各個國家申請時需要的文件都一樣嗎?”

  金樺失笑:“怎麼,你想申請多少個國家的專利?”

  “全部。”金陽在電話裡說:“只要是有專利法的國家,全部。”

  金陽好說歹說,才讓金樺相信他是真的要申請專利而不是在逗他玩或者浪費錢。金樺在意識到金陽認真的態度以後,忽然對他們的發明產生了莫大的興趣,他知道這個侄子比自家那個魔王轉世一樣的女兒要有分寸的多,既然他這樣雄心勃勃地要拿下所有國家的專利,說明他們的發明恐怕真的非同小可。

  金樺見多識廣,不會因為兩人年紀小就輕視他們可能做出的成績,試探著提出合作的意向,卻被金陽嚴詞拒絕,並且宣告了所有權。金樺自然不能從自己侄子的最裡面搶肉,只好放棄,心裡卻對那個發明好奇極了。

  ——說實話,後來在看到金陽寄來的文件時金樺差點兒就商人本性發作強取豪奪也要拿下了,幸好及時想起他們之間的血緣關系,想起大哥二哥那冷臉還有老爺子那不怒自威的架勢,金樺心裡默念了幾百遍阿彌陀佛,終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沒有做出錯事。

  ……

  把專利的事情交給專業人事,金陽的第一要務變成了即將到來的高考。容遠也抽出一半的時間來復習課本,另一半的時間用來改進國內某廠家的機床,爭取在公司辦起來以後棉花糖的生產能實現全面機械化。

  周圓距離期末考試還有一個多月,她的主要工作是拿著一堆容遠給她的資料,在A市的周邊跑來跑去,為將來的工廠選址。容遠把這件事完全交給她,周圓自覺責任重大,為了不辜負容遠的期望,她事無巨細的調查研究,幾天下來腿都跑細了一圈。

  夜晚下過一場小雨,早晨起來的時候空氣就變得格外舒服。容遠洗漱以後到餐廳,見桌子上早餐已經擺好了,鄭怡柔正在擺放筷子,金栢幫忙把粥從廚房端出來。

  高考期間,鄭怡柔覺得容遠還住在郊外就離學校太遠了,早上可能會來不及趕到考點,而且時間太緊張也會影響考試水平的發揮。盡管容遠自己沒覺得有什麼影響,但在鄭怡柔的堅持下還是暫時住到了他們家。

  “叔叔早,鄭姨早。”容遠打了聲招呼。

  金栢看著他點了點頭,鄭怡柔笑著說:“快來坐下。豆漿要喝甜的還是鹹的?”

  “甜的。”

  容遠剛坐下,就看到金陽打著呵欠從樓上走下來,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

  早飯很豐盛,或者說,有點太豐盛了。鄭怡柔生怕他們吃得不和胃口,做了好多樣,有白粥、瘦肉粥、包子、雞蛋餅、蔥花餅、春餅、面條、豆漿、牛奶……擺了滿滿一桌子,簡直就像自助餐。她一會兒讓他們多吃點,一會兒又擔心他們吃多了會考試的時候肚子難受,容遠和金陽無奈地對視一眼,深感在這個房間裡她才最像是要去參加考試的人。

  金栢是在部隊養成的習慣,吃飯的速度一向很快,吃完飯後就坐在桌邊看報紙。等他們兩人都吃完以後,問:“東西都准備好了嗎?”

  “准備好了。”

  “再檢查一遍,別事到臨頭才發現沒帶准考證。”

  其實昨天收拾的時候就一樣一樣確認過,今天早晨也檢查過了,不過金栢再特意囑咐一遍,兩人知道這也是出於關心,於是都乖乖地又復查了一遍。

  金陽把半透明的文件袋提起來給金栢看了看,說:“放心吧,爸,都好著呢!沒什麼拉下的!”

  “行,那就去吧。”

  金栢又把視線放在報紙上。鄭怡柔欲言又止,有一堆的話要囑咐,但又怕給他們造成心理負擔,強行按捺著不說。

  金陽此時顯得格外沒心沒肺,似乎絲毫感覺不到母親的擔心,換上鞋子就要出門,忽然上身一仰從門廳探出頭來,喊了一聲:“爸,你報紙拿倒了!”

  金栢神情一僵,急忙把報紙倒過來,再一看——咦?怎麼還是倒的?

  早就發現他視線落點根本不在報紙上,誑了自家老爸一回的金陽大笑著出門,走到門外,就看到容遠站在路邊等他,垂著頭,微微蹙眉,看著落在他胳膊上的一只蝴蝶,似乎在煩惱要不要把它趕走。

  金陽腳步頓了頓,然後走過去,帶動的氣流驚飛了蝴蝶。目送著那對嫩黃色的小翅膀拍打著飛遠,兩人並肩走向學校。他們的考點都在一中,只是在不同的考場裡。

  沉默了一會兒,金陽問:“小遠,緊張嗎?”

  “你說呢?”容遠反問。這場考試對他來說遠沒有其他人那樣決定人生的重要意義,他來,只是為了給自己的高中生涯劃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哈哈,看來我說了一句廢話。”金陽干笑了一下,眼中卻沒有笑意,心裡忽然冒出難過的感覺,他有些不舍地說:“考試以後,我們就不在一個學校裡了。”

  容遠沉默半晌,應道:“嗯。”

  他在奧賽結束以後就決定了要上B市醫科大學,這是糖國最好的醫學院,有最優秀的導師,最先進的設備,最前沿的研究項目。而金陽報考了A市大學的新聞學院。

  金家一家三口都是家庭主義者,多年以前金栢為了妻兒放棄了在中央的大好前途,近二十年一直扎根在b市小小的治安局。去年自金陽屢次遇險以後,他為了不再給他們帶來危險,也為了不再讓他們整日裡為他提心吊膽,已經申請轉成了文職。而金陽也不是喜歡冒險的性格,既然在A市就能滿足他的求學需要,他也不會拋下父母特意到別的城市去上學,一年只回來一兩次。

  一路無話,坐在考場裡拿起筆的時候,容遠心中還留有那種分別在即的惆悵。

  ……

  遇到火柱噴射而出,推動著上面的圓柱體向著天空越來越快的飛行。任三達目送著已經發射的火箭漸漸變成天空中隱隱約約的一個點,內心又產生了第一次親眼目睹火箭發射時的激動。

  他從懷裡一個邊沿磨得起毛的信封,把裡面的照片抽出來看了看。自從去年月球車報廢之前將這幾張照片傳回來到如今,他這個動作已經重復了無數次。盡管那時航天局掀起軒然大波、人人既激動又擔心、瘋狂地論證和懷疑已經成為過去,但每次看到這些照片,他心裡還是會產生疑問——這些都是真的嗎?

  只見最上面的一張照片上,是一個不見天空與大地的懸空城市,正中央的六面體晶體散發著炫目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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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章 載人登月

  糖國其實很早就具備了載人登月的實力,只是因為地球上的礦產資源還沒有到枯竭的地步,根據人類目前對月球的了解,在不能實現以一個可以接受的價格使得大規模人口和器械登月開采並安全返回之前,個別人登月的像征意義大於實際意義,對國家的綜合實力的提高並沒有太大的幫助。再加上資金的限制,糖國的航天工程一直是以相對比較平緩的速度穩妥的發展。然而當這個國家開始全力推動某件事時,她的效率和能力都是非常驚人的。

  黃言心和羅小友是這一次負責登月的兩名航天員,作為糖國有史以來首次擔負著登月任務的航天員,兩人心中的緊張不言而喻,在來之前已經立下了遺囑,若有萬一,他們會被追封為烈士,但也許會連遺體都永遠無法歸回。

  在天空中經歷了十一天的飛行後,發射架終於穩穩地扎在月球背面,登月艙晃了一下後立刻恢復平穩。已經穿好宇航服的兩人對視一眼,緊張而忐忑地打開艙門,順著懸梯一步一步走下去。

  作為糖國首次的載人登月飛行,這一次的整個過程卻並沒有像以前一樣在網絡上全程直播,因為他們並非到月球上旅游觀光,而是背負著重大的秘密任務。在登月艙的內部和外部、兩人宇航服的頭盔上都有攝像頭,糖國航天局內,無數人正在關注著他們的行動,一些人忍不住雙手握拳抵在胸口,默默為他們祈禱。而在人群的最前面,負手而立的一位老人是糖國新聞台中非常常見的面孔。

  月球背面此時正是白天,黃言心先踏上地面,羅小友緊隨其後。艙門在他們身後自動合攏,登月艙的起降返都是地面在操縱的,他們只負責探索月球的任務。

  “呼……呼……”

  黃言心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在頭盔內回蕩,他試探著走了兩步,然後說:“報告,我們現在已經平安降落在月球背面!”

  “哇!”

  “耶!太好了!”

  “成功了!”

  盡管已經在屏幕中看到了這一幕,這一刻所有人的心情還是激動不已,大廳裡立刻響起熱烈的歡呼聲和掌聲,還有人激動地相擁而泣。

  任三達跟周圍的幾個人握手短暫的慶賀之後,平復了一下心情,對著話筒說:“目標位置在你們的降落點兩點鐘方向八百七十米處,先抵達目標位置,搜索異常情況!”

  “是!”

  黃言心和羅小友立刻轉身走過去。他們雖然在空間站經歷過非常嚴格的訓練,但此時依然感覺到月面行走的不適。兩人已經在盡量控制自己的身體了,但還是一蹦一跳地前進,導致攝像頭中的畫面也一直在抖。不過地面上沒有人抱怨,大家都盡量掃視著那些模糊不清的畫面,爭取從中看到自己想要找到的東西。

  到達目標位置附近,這裡的地面上到處都是糖國月球車活動的痕跡。兩人正在仔細搜索這些痕跡,試圖找出月球車最後消失的位置,忽然地面上有個年輕女孩失聲道:“那是什麼?”

  所有人的目光一起像她看過去,女孩緊張地打了個嗝。任三達問:“你看到了什麼?”

  女孩一指大屏幕,說:“剛剛羅小友轉身的時候,我看到屏幕角落裡好像有個什麼東西。”

  任三達立刻命令羅小友再轉回去,他慢慢轉了一圈,女孩盯著屏幕,突然叫道:“就是那個!”

  畫面立刻被暫停,荒蕪的月球地面上到處都是粗糙的岩石和坑洞,遠處群星點綴,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東西。但女孩操作電腦圈出來以後,所有人都發現了。

  在屏幕一角,有個很小的紅色東西,用直直的一根細杆支起來,不太像是能自然形成的東西。

  地球到月球的信息傳送有一定的時間差,在羅小友也發現視野中的那一點異常的時候,聽到了地面指示黃言心繼續原地搜索,讓他前去偵查。

  羅小友一蹦一跳地走過去,越靠近那地方,他越覺得那特別像一個經常見到的東西,但理智又告訴他絕不可能,直到他距離不到十米的時候,終於不再懷疑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面糖國的國旗。

  羅小友慢慢走過去,目光驚疑不定地在那面旗幟上打量,他甚至伸出手去摸了摸,看它是不是真實存在的,布料繃緊的質感隔著厚厚的宇航服也能感覺到,他收回手,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

  “我的天!那不是真的。”地面指揮大廳裡,一群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屏幕中出現的國旗,有人喃喃自語道。

  任三達身體不由自主的晃了下,急忙抓住旁邊椅子的靠背才站穩。他腦海中湧現出許多想法,但思緒亂的完全理不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是誰……

  旁邊扶手而立的銀發老人同樣張大嘴巴,難得的出現了失態的神情。

  “快看!”又是剛才那個女孩,她大聲喊道:“地上有腳印!”

  月球表面沒有風,因此一旦留下什麼痕跡——哪怕是淺淺的腳印也能保存很長時間。羅小友也很快發現了地上那行腳印,他一路順著走過去,直到一道深深的裂縫擋在面前,他彎腰看了看,在裂縫邊緣看到幾個指印和一個掌印。
  ——是帶著手套攀爬時留下的痕跡。

  他打開手臂上的電筒往裂縫裡面一照,在下面的好幾塊凸出的岩石上都發現了類似的手印和腳印,交錯著從不知道多深的地方一直延伸上來。

  ——一個人……或許是個人……從裂縫深處爬了上來!

  像是一股電流忽然從尾椎骨直躥到頭頂,羅小友渾身打了個哆嗦,遍體生寒。

  指揮大廳裡,一片死一般的寂靜,沒有人有說話的欲望。六月驕陽如火,他們卻都覺得像是浸在冰水裡一樣,指尖都忍不住地在發抖。甚至有兩個膽小的人,在看到那些指印的時候就嚇得大叫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腳並用地往後挪,好像生怕有什麼東西從屏幕裡的裂縫中爬出來。

  女孩忍不住“咕嘟”一聲咽了口口水,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周圍幾個人都被她嚇得渾身一顫,差點兒就跳起來。

  登月成功的喜悅此時已經當然無存,在場的人最大的感受就是——他們好像一不小心,看到了潘多拉的魔盒打開的瞬間。

  ……

  對這些情況一無所知的黃言心還在月球車發出最後信號的地方搜索,他並不知道地面上指揮站的人在驚嚇中幾乎都忘記了他的存在,只是走著走著,忽然覺得有些不對。

  ——哪裡不對呢?

  黃言心回頭仔細看了看,發現地面他還沒有走到的有些地方,居然也有一排腳印。無論是鞋底的花紋還是鞋子的大小,都跟他們的宇航服完全不同。

  他心叫一聲“不好!”此時他還沒有聯想到別的地方去,只是想到曾經堅果國也有宇航員登月——難道那神秘都市早已經被他們捷足先登了嗎?

  再想到這幾十年堅果國都沒有再次登月的消息,黃言心有稍覺安慰。他順著腳印的方向走過去,小心地不要把它踩壞,走了一小段距離,發現那腳印在某個地方突兀地消失了,周圍除了一塊大土豆模樣的石頭以外再無其他痕跡。

  ——怎麼回事?

  黃言心疑惑地繞著腳印消失的地方轉了一圈,指望著地面指揮戰能給他什麼指示,然而十幾分鐘過去了,耳機裡依然沒有任何聲音傳來。突然,那塊土豆樣的石頭動了動,黃言心居然看到上面有紅色的燈光閃了閃。

  不等他想明白,石頭哢哢地轉起來,在地上挪動了幾下,也不知道觸動了什麼機關,地面忽然出現一個黑黢黢的洞口。

  黃言心打開燈光往地道裡一照,不太深的地面上,有一堆亂石,還有一串月球車行駛時會留下的獨特的車輪轍痕。

  ……

  黃言心的發現讓地面上的人精神一振,但出於對某種神秘存在的畏懼,讓有些人一時間都有放棄這次探索的打算。耗費了無數人力物力才走到這一步,任三達決不允許還沒有看到敵人就半途而廢,他請示地看了看銀發老人,老人點點頭,又仰頭看著屏幕,神情十分凝重。

  任三達下達了指令:“黃言心原地待命,羅小友,迅速和黃言心彙合。”

  手腳冰涼的羅小友終於聽到了讓他魂歸的聲音,他毫不遲疑地返回去跟黃言心彙合,在做好初步的偵查和預防工作以後,兩人小心翼翼地走進地道裡,羅小友對地下的黑暗心有余悸,不自覺地落在黃言心後面。

  在黑暗的地道中行走,除了地上的車轍痕跡以外沒有任何東西能引領他們,除了自己的呼吸聲以外聽不到任何其他聲音,如果不是觸手可及的地方還有一個伙伴,地面上還有無數人作為他們的後盾而存在,在這樣的環境中只怕很快就能逼瘋一個人。羅小友不知不覺就緊靠在黃言心身後,時不時地就回頭照一下,生怕從身後冒出什麼東西來。此時他覺得,沒有情況就是最好的情況,萬一真的發生什麼,他覺得自己的心髒都可能會爆掉。

  終於,眼前的黑暗逐漸走到了盡頭,遠處的洞口中充滿著朦朧的淡藍色的光輝,猶如夢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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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3 07:39:20 |只看該作者
  第133章 采訪

  “終於發現了?”

  隔了將近一年,容遠幾乎要忘了他留在月球上的後手,此時突然聽豌豆說起被發現的過程,他還回憶了一下。

  當初離開的時候,月心都市的外出偵查機器人還被他用光腦入侵修改了一下程度,除了定時回到月心充能以外,那台機器人就一直守候在進出口的位置,等待著有人來到它身邊的時候開啟通道。之後容遠就把這件事放下了,畢竟雖然探索宇宙是他的興趣所在,但他已經完全看不上地球緩慢的科技進展了。只要有足夠的功德,他就能到達宇宙的任何一個角落。

  所以對容遠而言,關注這個有點本末倒置的感覺。他最關心的,還是功德值。隨著天網的搜索面越來越大,影響力也越來越廣,現在他每天的功德收入都穩定在十萬以上,雖然期間有些兌換花銷,但積累到如今也只差十二萬就能達到七千五百萬功德了。

  身體各項基本值的兌換他後來做了一些調整,如今體質達到一百,敏捷達到五十,力量為一百五十,智力是九點九,到達這個數值以後他就不再繼續兌換下去。

  他已經感覺到,過強的力量和過快的速度會給生活造成一些不便,萬一有些時候遇到突發情況沒有反應過來,可能就會造成暴露自己的異常。而且盡管每次他都只兌換一點點數值,給自己留下一段適應的時間,但如今有時也能感覺到力不從心的地方,肉體的反應跟不上自己思維的速度。

  按照豌豆的說法,他現在的身體素質、骨骼密度、肌肉纖維的韌度都已經達到了碳基生命體的巔峰,這是先天條件造成的對人類的限制,繼續兌換就是在強行增加身體的負擔,有百害而無一利。如果要繼續提高自身的力量,有兩個方法,一個是改變基因,另一個就是由外而內地修煉。

  兩個條件,在負功德全部抵消之前,容遠現在一個都達不到。

  不過他也並不著急,一來是因為他現在並沒有迫在眉睫的威脅,自從放棄烏鴉這個身份以後他對個人武力的需求已經大大降低,在見到外星人以後才重新生出幾分緊迫感;二來是因為棉花糖系列即將面世,容遠對它的信心十分充足。

  ……

  王浩君不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衣領,干咳一聲,又像是怕嚇到誰一樣,急忙擋了一下嘴,順勢推了推黑框眼鏡,動了動坐了很長時間的屁股。

  坐在他對面的蔣姿看出來他的緊張,眼中閃過一抹笑意,不過作為糖國B市電視台的著名訪談節目主持人,她的表情依然完美的無可挑剔,美麗的臉上即便沒有特意帶上笑意,嘴角也微微上翹,讓人感覺親和力十足。

  扛著黑色攝影機的攝像師將鏡頭對准王浩君,坐在辦公桌後面的可憐男人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額頭冒出細細的汗。

  蔣姿說:“王老師,這次的高考狀元容遠是您班上的學生,下面我想了解一下這位優秀學生的學習情況,能請您談一下嗎?在您看來,這個孩子平時的表現怎麼樣?您對他有什麼評價?”

  盡管之前已經問答了幾個問題,但從來沒有面對過這種級數采訪的王浩君還是緊張得要死。他此時全然看不出在課堂上的揮灑自如,臉上肌肉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說:“呃……他很聰明,非常博學,記憶力也好,冷靜,理智,不像一般的孩子毛躁……嗯,非常理智。”

  蔣姿等了一會兒,見他沒有下文,又問道:“那您覺得,是什麼讓他取得了現在這樣的成就?您有什麼教育心得可以跟我們分享嗎?”

  “教育心得?”

  王浩君無意識地重復了一遍,然後忍不住覺得有些尷尬,他知道正確的答案是什麼,他之前看過一些知名教師的訪談實錄,而且學校的領導就在辦公室的門邊站著,盡管離他還有一段距離,但他依然能感覺到領導灼灼的目光盯在身上。

  “就是……我們學校的教育理念,就是要以學生的發展為重點,不僅要完善學生的知識結構,還要提升綜合素質,注重學生的道德培養和目標培養……”

  ——天知道容遠現在的成績跟他們這種從來沒有真正付諸實際的教育理念有毛的關系!


  聽到他一連串不打絆兒的好像提前背下來的話,蔣姿的笑容不變,采訪中聽到這樣的話太正常了,或者說,沒有這樣的官面語言反而不正常。

  哪知王浩君忽然話題一轉,道:“不過……我覺得容遠能取得現在的成績,他本人的努力是最重要的。實際山,高三最後一年,他幾乎從來沒有到學校來上過課。”

  這句話一說出來,王浩君就像是渾身都放松了一樣,整個人那種別別扭扭的感覺忽然就消失了,神色也變的坦然許多,嘴角甚至帶上一絲笑容。

  “哦?”聽到了意料之外的內容,蔣姿精神一振,身體前傾,做出了認真傾聽的表情。

  “那個孩子……我覺得,他是一個不可復制的奇跡……他非常有想法,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該做什麼,計劃好要達成的目標,不需要任何人的督促也能百分百地完成。對他來說,傳統的課堂甚至是一種束縛……”

  不顧校領導幾乎要抽筋的眼睛,王浩君沒有按照提前計劃好的那樣一個勁地把話題引得高大上,沒有把容遠誇得十全十美,也許是因為容遠給他帶來了教學生涯中最風光最榮耀的一個成就,也許是從去年到現在纏在容遠身上各種負面正面的新聞和人們對他身世的猜想懷疑讓他時時憤怒而無力,也許是三年的相處中那孩子經常讓他感到心酸的孤寂和冷漠,他現在不想按照套路來說,他不想再塑造一個“高分模板”,他想讓人們認識他的學生真實的一面。

  他說到容遠的孤僻,並不是平時團結同學熱愛集體的典型優秀生,實際上容遠對參加各種班級活動並不積極,雖然身體素質很好但運動會什麼的也很少見到他的影子,他不活躍,是個沉浸在知識中對外界並不敏感的人——當然,在王浩君的眼裡,他的學生不是冷漠,而是安靜靦腆,不喜爭鬥,不善言辭;他說到容遠平時生活中的許多小細節,對長輩的尊重,對弱小者的扶助,默默幫助別人,從來不大肆宣揚自己的善行。實際上,當有人執意要跟他表達謝意的時候,他有時會因為被打擾而顯得不太高興,不過這在王浩君的眼裡就是不知道怎麼回應、微微有些困擾的善良和單純。

  他說到容遠的家庭,說到他雖然自幼就失去了依靠,但並沒有因此成長的心胸狹隘、偏激嫉恨,他對自己的父母家人也沒有怨恨或者渴望,是個胸懷寬廣的好孩子。非常獨立,能將自己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哪怕沒有任何親人的關懷,他也並不自暴自棄,他能好好的愛自己。

  說著說著,王浩君就忍不住有些激動。看到蔣姿身後的其他老師跟他打手勢,才突然反應過來。他掩飾性地擦了下有些濕潤的眼角,待情緒平穩後,說:“不好意思,我有些激動。”

  蔣姿柔聲說:“沒關系,我能理解王老師的拳拳愛生之心。”

  ——實際上,在王浩君有些凌亂的描述中,她感覺自己好像也看到了那個總是形單影只、優秀而孤獨、內心善良寬容的少年,心中也被帶動地生出不少感觸。

  王浩君笑了下,轉移話題說:“在高三的這一年裡,別的孩子都在為了成績拼命努力,容遠這孩子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學校,你猜他在干什麼?”

  ——在容遠從大眾視線中消失的那段時間內,作為班主任,王浩君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他的下落。他還抽時間去“家訪”過,盡管那時候容遠還沒有做出什麼成績來,不過單憑他想做這樣的事,就足以讓人感到震撼了。

  “頭懸梁錐刺股,認真讀書吧?”蔣姿問道,雖然她知道王浩君這麼問,就意味著答案肯定不同尋常。

  “呵呵。”王浩君笑容中帶著幾分神秘,說:“容我賣個關子,等你見到他,你就知道答案了。”

  節目中這樣的懸念更能吸引眼球,蔣姿淡淡一笑,不再追問了,然而心中確實生出幾分好奇。

  ……

  因為要准備采訪,周圓便從實驗室搬到金陽家住幾天,臥室也恢復成以前的模樣,免得讓人制造不必要的話題,給他們兩人都帶來麻煩。不過采訪的那天容遠要求他們都在場,這也是為了給他們將來的公司打響名氣。

  “怎麼這一次就接受采訪了?我還以為你會像以前一樣拒絕呢!”金陽笑問道。

  容遠說:“這是給棉花糖系列打廣告的好機會,不是嗎?”

  金陽張著嘴巴看了他一眼,搖頭說:“服了你了!”

  ——估計沒有幾個人會把B市台的節目訪談全然當成是自己的廣告平台,但金陽不得不承認,這宣傳手段好極了,比他請一百個明星在電視上狂轟濫炸都更有效。可以想見,電視、新聞媒體、雜志、網絡媒體上,肯定到處都是高考狀元和棉花糖發明的捆綁宣傳。

  高考狀元其實不稀奇,糖國每年都會量產幾十個,如果考慮到縣市,那就有幾百個。稀奇的是,這個狀元之前還拿過兩個國際比賽的金牌,並且他的成績是打破歷史記錄的滿分成績。這樣的成就,不說會不會後無來者,但至少前無古人。

  容遠沒有說出的另一個理由是,他需要“名氣”。

  名氣這個東西,虛無縹緲,但想要做成什麼事的時候,卻又十分重要。比如棉花糖的發明,如果一個普通的高中生聲稱自己是發明者,一般人會相信嗎?就算那是事實,能夠毫無疑慮接受的人肯定會很少,大多數人都會自然而然地產生質疑,就好像昨天你和我還是一樣的人,那麼我自己做不到的事你也不應該能做到一樣。

 但容遠現在重重光環加身,再說他發明出這樣的東西,普通人就比較容易接受這個結果。趁著“高考滿分狀元”的熱度爆出棉花糖,人們就會自然而然地產生“天才果然什麼都能辦到”的想法,因為他們已經看到雙方並不站在智商的同一層階梯上。他能發明出棉花糖,那麼今後自然也能發明出其他的東西,將來拿更多的“發明”出來也就不會惹人懷疑。

  他知道自己的目標對一般人來說太過高遠,平時哪怕說出來都會顯得荒誕,只有夯實了一步步的基礎,才能終有一天登上高台摘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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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3 07:39:31 |只看該作者
  第134章 采訪2

  攝像機從車停下之前就開始拍攝了。

  節目組要拍攝的是“生活中真實的一面”,實際上他們當然是來之前就跟容遠打過電話,不過為了“真實性”,來者提前說明不要到門外迎接,就像平時一樣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同樣理所當然的,他們在拍攝這種節目的時候沒有人會真的就像獨自在家一樣表現,該整理的整理,該化妝的化妝,該表演的表演,除非演技假的不忍直視,否則一般都會相互容忍。

  鏡頭中,特意給了外表破敗的倉庫正面一個特寫,想不到高考狀元就住在地方,蔣姿忍不住露出十分真實的愕然表情。停車之前她就跟王浩君再三確認過,此時去敲門的時候,神情還帶著幾分復雜。

  門“吱呀——”一聲,很快就被打開了,門外的陽光隨著門扉的開啟而投進屋內,也逐漸照射在開門的人身上。

  容遠抬眼淡淡一掃,過了一兩秒,才露出一個十分淺淡的笑容,淺色的眼瞳中卻沒有笑意,只有種不易察覺的疏離。

  蔣姿氣一短,一瞬間有種被屈尊紆貴地俯視的感覺,甚至忘了自己該說什麼。

  好在這種感覺只有一瞬,容遠很快就加深了自己的笑意,使它變得更明顯一些,也顯得不那麼咄咄逼人——其實有時候他也弄不清怎麼回事,自己既沒有打罵也沒有發火,周圍的人偏偏就一副噤若寒蟬的樣子,有時候周圓做錯了實驗被他看一眼就好像被欺負慘了一樣掉眼淚珠子,叫容遠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好在他忽然想起來面前的人是輿論喉舌的掌控者,也是他們的棉花糖能否成功打響第一炮的關鍵人物,及時收斂了表情,讓自己顯得更熱情一些,這總不會錯。

  蔣姿完全感受不到容遠的熱情,比起她以前接觸的那些采訪者,容遠簡直冷漠得可怕。好在之前王浩君的陳述還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在她心裡已經種下了這孩子比較孤僻的種子,也建立了比較良好的初步印像,這才使得蔣姿此時心中還是對容遠抱著極大的善意。

  相互過流程一樣自我介紹了一下並說明來訪目的,兩人握了握手。蔣姿注意到,容遠的手指修長、干燥、微涼,握手的過程一觸即分,並沒有刻意延長時間來傳達熱情或者占便宜。最特別的是,他的手上干干淨淨的,什麼也沒有。要知道,高中三年下來,因為長時間握筆進行大量的書寫,很多學生的拇指、食指、中指和掌緣處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摩擦產生的繭子,那在今後也許要用數年的時間才能慢慢消除。

  沒有繭子,那就說明書寫量比一般的學生要少很多。

  心中電光般轉過這個念頭,蔣姿把這個發現記在自己心裡,在回去整理訪談內容的時候可以根據需要決定要不要把這一點加進去。然後他們一起走進了大門。

  就像所有第一次到這裡來的人一樣,蔣姿第一眼就被靠牆的書架吸引了注意力,朱唇微啟,露出一個有點可愛的驚訝表情。

  攝像師也呆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就敬業地把鏡頭從容遠和蔣姿的身上挪開,給書架一個十幾秒鐘的全景掃描和特寫。

  此時的書架比周圓第一次看到的時候更加壯觀,還增添了很多外國出版的原文書。容遠看書的速度很快,平均每天閱讀2.3本,一年過去,這個房間所有的空閑空間中幾乎都添上了各種長短不一的隔板,上面滿滿當當地擺著各種書籍,有種所有牆壁都是用書砌成的感覺,好像再往上面加一張紙整個房間都會塌下來。各種顏色的書脊,各種國家的文字,以一種擁擠卻並不雜亂的方式排列著,有種奇特的美感。

  “太驚訝了,我還以為我到了圖書館。”蔣姿忍不住問:“這些書你都看過嗎?”

  容遠沒有回答,示意她隨便抽一本看看。

  蔣姿將信將疑的隨手從最近的書架上挑了一本新近出版的天文學著作,握在手裡她就感覺不對,新書和舊書之間的質感有明顯的差別,她手裡的這本書嶄新的就像是剛剛才拆掉塑料封皮一樣。她在心中微哂容遠用這一架子新書來顯示好學的行徑,決定回去剪輯的時候就把這一段剪掉,只保留書架的鏡頭就可以,然後隨意地翻開書頁。

  然後蔣姿愣住了。

  她把書快速地從頭翻到尾,又從尾翻到頭,最後抬起頭,不可思議地看看容遠,然後才把書攤在桌子上,快步走向書架。

  蔣姿就像是想要證明什麼一樣,從最上方到最底層,從糖文書到外文原版書,從天文學到生物學,最後,二十幾本不同學科、不同書架上隨意挑選的書籍攤開放在桌子上,任何一本書中,她隨手翻開的頁面上都有容遠寫下的注釋和心得。

  此時再看那依然顯得滿滿當當、毫無縫隙的書架,上面的所有書籍在蔣姿眼中已經有了不同的意義。她再度看向容遠時,臉上的笑容和欽佩都顯得真實了許多。

  “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你讓我們又重新理解了這詩句的含義。”蔣姿由衷地說,完全推翻了之前認為對面的少年‘雖然聰明但並沒有下苦功去學習’的印像,然後終於進入正題,道:“看到這些書,我想我明白了為什麼糖國第一個滿分狀元是你而不是別人。你在知道成績以後是什麼樣的心情?”

  容遠說:“有點驚訝吧。能得滿分,還是有很多運氣的成分。”

  別的不說,容遠現在可稱得上過目不忘,對各種知識點的記憶絕不會出現任何偏差,高中程度的數理化也沒有任何難度可言。但作文一向是他拿不准分數的項目,有時候很高,有時候就非常低,如果文章本身要求抒情,他的成績大多數時候都非常慘淡,有時還會得到“堆砌辭藻”、“不知所謂”、“缺乏真情實感”之類的評價,典型的反面教材。

  考試的時候他一反常態,干脆用純古文的方式寫了一篇激烈昂揚的議論文,用詞華麗至極,論證嚴密深刻,中間夾雜著大量的古詩句(感謝他的記憶力)和自己根據平仄韻律填出來的幾句詩詞(再感謝他平時的大量知識儲備和隨時從記憶庫中提取的思維活躍能力),寫完以後容遠也自覺成績不會太低,但沒想到居然是滿分的成績,這可真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蔣姿聽出他話裡隱藏的驕傲,戲謔笑問道:“滿分有運氣的成分……那這麼說,‘狀元’這個頭銜並不覺得意外,是嗎?”

  容遠並沒有想她所想得那樣謙虛,他點點頭,理所當然地說:“嗯,對。”

  ——這兩個簡單的字就充分說明了他為什麼從小到大只有一個朋友的本質原因。

  蔣姿一時啞然,後面的問題都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了。她低頭看了一眼提詞卡,跳過了“成為狀元有什麼壓力”、“心情有什麼轉變”之類的問題,干笑兩聲道:“看來容遠同學真的對自己非常有信心。那麼在學習方法和提高學習效率上,你有什麼經驗可以介紹給以後的師弟師妹們嗎?”

  這個普通的問題卻讓容遠微微有些困擾,他皺了皺眉,斟酌著該怎麼回答。

  學習方法?學習效率?那都是什麼?容遠覺得自己也沒有用什麼特別的方法,只是看看書,做做題,高中的內容本來就很簡單,看書的時候就都明白了,做題他享受的只是解決問題的成就感和愉悅感,從來都不是通過這種方式來鍛煉自己去掌握已經完全掌握的知識。

  與其問他有什麼學習方法可以介紹,他其實更想問,這麼簡單的東西,你們到底為什麼還需要特意去找一種死板的方式去學習?不是看看就會了嗎?

  不過就算容遠不理解別人的煩惱所在,他也知道這句話真的說出來那就是一個無差別的世界級……至少也是全國級的嘲諷。所以他思考了片刻後,才認真而慎重地說:“總結起來,也就是兩點——專注和勤奮。”

  ——通俗的標准化的回答,總不會有什麼問題,雖然他覺得智商才是決定性的因素,不過還是謙虛一點好了。

  蔣姿把他所說的內容拓展了一下,說:“我明白了,要專一,在學習的時候不能分心。此外還要持之以恆地學習,不能虛度光陰。要想獲得成功,除了百分之一的天分之外,還要付出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對嗎?”

  “對。”容遠點頭,感覺她比自己說得要好多了。

  “說到勤奮……”蔣姿又提出了新的問題,“那你對現在很多學生都看重的題海戰術怎麼看?”

  ——怎麼看?蠢人的做法!實際上用大量的時間來換取一點點可憐的進步,卻根本不會花一點點時間來思考自身真正的問題所在!

  容遠思考了一下金陽會怎麼回答,然後說:“不同的人適合不同的方法,不管什麼戰術,只要能學到知識,那都是有益的。”

  蔣姿贊許地點點頭,很多人在被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都會像踩到雷區一樣立刻予以否決,然後給出一些似是而非但其實很難做到的建議。實際上,一種長久被詬病的“笨辦法”之所以能延續這麼長的生命力,肯定是因為它還有很大的可取之處,只是在正面的官方宣傳中不被承認罷了,因為它缺乏效率、技巧、創造力和靈活性。

  “據我所知,你選擇的大學是b市醫科大學的生物物理及結構生物學系,能說一下選擇這個專業的原因是什麼嗎?”蔣姿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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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3 07:39:48 |只看該作者
  第135章 采訪3

  “因為它研究的是危害人類健康的重大疾病。”容遠在‘人類健康’上不自覺地稍稍加重了語氣,然後又回到自然的神態上說:“治病救人,算是我的理想吧!”

  不過他當然不會滿足於某個系的學習,要學就學全部!容遠想做的,也不是當親自操刀上陣的一線醫生,他想要從病理病原上徹底根治某些絕症——不是預防,只是治療。

  “很了不起,在高中階段就對自己的未來有一個明確的目標。”蔣姿真正覺得了不起的是容遠選擇的這個專業。她知道現在很多孩子選擇大學時第一考慮的是將來的收益,第二是就業難度,第三是發展前景,就算當醫生,也是選擇當臨床醫生的居多。不過她也覺得容遠理想有些理想化,但並沒有打擊他的少年銳氣,而是由衷祝福道:“祝願你將來可以成為一名優秀的醫學研究工作者。”

  “謝謝。”

  接下來兩人又聊了幾句未來的規劃之類的問題,蔣姿把話題引到平時的個人興趣愛好上。

  “喜歡做的事?”容遠想了一下說:“跑步,看書……唔,還有思考。”

  “聽說你在高三的一年都基本不在學校上課,是因為在教室裡已經學不到足夠的東西,所以你選擇獨立地學習和思考嗎?”蔣姿看了一下周圍的書架,然後問道。

  “不,我在做實驗。搞一點自己感興趣的東西。”終於到了正題,容遠帶著幾分愉快說道。

  “做實驗?”這個答案可真是出乎意料。

  “想看看嗎?”容遠干脆利落地站起來問。

  “當然,如果你願意為我介紹一下的話。”蔣姿順勢起身道,她早就注意到這房間裡除了臥室和衛生間以外,還有一扇關著的門。

  但她沒有想到,門後並不她猜想中的那樣一個高中規模的用以教學的實驗室,容遠所謂的“做實驗”也不是她以為的改裝多用電表、石蕊試液和酚酞遇堿的顏色變化、或者用顯微鏡觀察洋蔥根尖的有絲分裂等等。她看到的,是一個十分正規、甚至讓人覺得肅穆的實驗室,如果不是高端的儀器設備太少、條件過於簡陋的話,蔣姿覺得這會比她見過的有些大學的實驗室還要正規。

  她站在門邊發愣,內心十分震撼。

  同樣的感覺,周圓有過,金陽有過,王浩君也有過,只不過蔣姿比他們見識更廣,閱歷更多,所以震撼也就更強烈。因為她清楚的知道,個人要建成這樣一個實驗室,難度有多大。它所需要的金錢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其本人在這個方面所展示出的強大的自信、決心和勇氣。

  如果不是真的投入其中想要做出什麼來,如果不是篤定地相信自己能做出成就來,如果不是有著面對外界所有質疑和勸告的堅持,是不可能誕生這樣一個實驗室的。尤其是,做到這件事的僅僅只是一個十八歲的高中生,這就顯得更加難得了。

  周圓和金陽正在實驗室做准備。金陽在計算機上操作,把制作好的演示文稿再次審閱修改一下,同時將待會兒要用到的文件都准備好。周圓正在挑棉花糖——其實所有的棉花糖除了外形稍有不同以外沒有任何區別,但周圓固執地要挑出幾個最好的,實際上只是太緊張了必須要找點事情來做。金陽心知這一點,實際上他現在內心也並不平靜,因此便隨她去了。

  門被推開的聲音驚動了兩人。周圓手一抖,好不容易挑出來的一顆兒童版棉花糖就咕嚕嚕滾進盤子裡找不出來了,金陽心撲通撲通跳著,不過外表上毫無端倪,微笑著站起來表示迎接。

  “這就是我的實驗室。他們是我的朋友,也是實驗合作伙伴——金陽,周圓。”

  容遠簡單地介紹了一下雙方,又跟蔣姿說了說實驗室中一些主要的實驗設備,攝像機一直在他們身邊前後左右地拍攝著,最後在容遠的引導下,幾人走到周圓身邊,容遠自然地從周圓手中接過一個方形的薄盤,盤子裡放著大小形狀不一的幾顆棉花糖系列產品。

  “這就是我們這一年的研究成果。”容遠說著,把它順手推到蔣姿和他右手邊桌面的中間位置。

  蔣姿拿起一顆,夾在手指中間看了看,問:“Y-1?這是什麼?”

  “還有這個。”容遠指了指放在y-1旁邊的一枚戒指。

  這是一枚樣式非常普通的戒指,大小適中,男女皆宜,尺寸可以自由地調節,無論是三歲幼兒還是八尺壯漢的手指它都能嚴密的卡上。戒指表面本身沒有任何花紋或者文字裝飾,只有一個正方形的淡銀色鑲嵌物,內環有一串符號,跟y-1背面的符號完全相同。

  “嗯……”蔣姿看看左右手上的Y-1和戒指,想了半天說:“這真是難倒我了……我真的想不出來這是做什麼呢的,請跟我說明一下吧!”

  容遠看了一眼周圓,示意她上前說明——盡管在棉花糖的發明中金陽和周圓起到的作用並不算大,不過容遠並不打算獨占這一份功勞。而且今後棉花糖的生產和銷售肯定需要人來打理,周圓刻苦耐勞,細致堅韌,很適合接下這一份工作,所以容遠打算趁此時機把她推到前台來。

  蔣姿的視線和攝像機的鏡頭也隨之指向周圓。

  周圓渾身一僵,然後靈活地一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藏到了容遠身後。

  眾人全都一愣,看著那個以容遠的身板完全不能遮擋嚴實的女孩,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只把腦袋埋進沙子裡的鴕鳥。

  容遠眉一皺,金陽苦笑著接過戒指和Y-1,對蔣姿說:“如果不介意的話,就由我來演示一下用法吧?”

  “啊,好。”蔣姿也回過神來,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笑著應道。

  “這裡不夠開闊,我們得換個地方。”金陽又道。

  幾人跟他一起出門。容遠回頭一看,周圓低著頭不敢看他,兩只手使勁絞著手指,滿臉漲的通紅。

  他一句話都沒說,直接離開了。

  攝像師趁著這個機會,趕緊把抗在肩上的攝像機放下來,活動了一下手臂和肩膀,忽然感覺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他轉過頭,就見周圓站在他身後,一臉懇求地小聲說:“對不起。節目剪輯的時候,能不能把我的鏡頭都刪掉?”

  “為什麼?”攝像師有些驚訝。他見過的人除非被拍到了什麼醜態,否則大多數都對上鏡頭這件事表現的十分歡迎,畢竟是一個全國聞名的機會,有些人甚至能把它當做一輩子的談資和炫耀。

  周圓低著頭,不說話。

  開始容遠在說這件事的時候她迷迷糊糊就答應了,可是事後,卻越想越後悔。

  自從實驗開始上手以後,周圓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問過自己了——我這樣的人,適合站在他的身邊嗎?我有資格和他站在一起嗎?我做了什麼,值得他們這樣對我?

  只要想像一下,節目播出以後,觀眾會對她的醜陋發出怎樣刻薄的評價,又會因為她而如何評價容遠和金陽,周圓就寢食難安,待在實驗室的每一秒她都如坐針氈。

  ——棉花糖生產的公司已經成立了,企業名稱定為“遠陽科技有限責任公司”,各種機器設備也已經到位,隨時都可以正式開始投入生產。這個公司,容遠以技術入股45%,金陽資金入股50%,而周圓在課余時間負責處理一些瑣碎的事物,也有5%的股份,可以想見,這5%的股份,在未來可能會讓她成為一個百萬富翁、千萬富翁、甚至更多。

  周圓誠惶誠恐,百般拒絕不能以後才在容遠的命令下忐忑不安地簽了字。她不是那種為了更大的利益能撕破臉皮、泯滅良知、強取豪奪的人物,她是連領取打工時的一點報酬和幾十塊錢的獎金都會心懷感激的類型。容遠兩人覺得不能忽視她這段時間的努力和未來要付出的勞動而決定給予股份,但周圓又哪會因為自己完成了理應完成的工作就坦然接受對方的超額報酬呢?她其實連自己那豐富的工資都覺得拿著燙手,因為知識底蘊不足,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她對容遠的幫助可以說微乎其微,反而犯下了大大小小不少的錯誤,損失了好些實驗器材和材料。

  所以周圓避開了,此時她不想因為自己給容遠帶來不利的反響,不想因為自己的存在分薄了容遠應該得到的榮耀。

  她還沒有資格站在他身邊。

  但總有一天,她一定會獲得這個資格!

  ……

  黃言心熟練地穿過淡藍色的那層薄膜,羅小友緊隨其後,然而不管是第幾次看到這座懸空之城,他們內心都依然會生出震撼和驚異之情。

  飛船上的剩余能源不多了,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返回月心都市。在前兩次的往返中,他們已經將整座城市的全部景觀都拍攝下來傳送回地面指揮部,也發現了無數膠囊狀棺材裡的屍體。第一眼看到屍體時羅小友被嚇得魂飛魄散,慌不擇路地逃跑時一頭撞到一個合金支架上,差點兒沒暈過去。到現在,他腳一蹬地滑翔著前進的時候,還是盡量避免去看那些屍體。尤其是那一部分死狀特別慘烈的屍體,那簡直是在挑戰他的神經堅韌度。

  但他腦海中還是忍不住去想——深淵、手印、爬上來的生物……

  羅小友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看看前面順路還在觀察巨人屍體的黃言心,對他的無知十分羨慕。

  根據地面科學家的推測,位於藍色晶石上下兩側的建築群應該是這座都市的核心建築。在時間有限的情況下,優先探索這一區域,應該能給他們帶來最大的收獲。所以兩人這次的任務,就是分頭探索這兩片建築。

  羅小友踩在中央支架上輕輕一蹬,整個人就飛了出去。他對這種情況並不陌生,雙手時不時拍一下周圍的建築調整方向,最後准確地落在晶石下方的建築群中心。

  這是一片別墅區。大概是因為曾經生活在這裡的人個個都高達三米多的原因,這裡的東西在他看來都很高大——高大的椅子,高大的涼亭,高大的柵欄,高大的窗戶和門。

  因為每次從外面進來都會帶上很多塵土的緣故,清潔機器人很快就來到羅小友身邊,在他周圍繞來繞去地打掃。羅小友隨意選擇了最近的一棟別墅推開門,驚訝地發現戶主並沒有上鎖——也許是他們彼此之間缺乏防衛意識,也許是因為突遭變故沒來得及,羅小友並不去思考其中復雜的原因,他只慶幸自己的任務可以完成得很順利。

  黃言心也到達晶石上面的建築中間。他環顧一周,立刻就發現了每個房間外面的門牌。不過可惜的是,他並不認識那些文字,時間也不足以讓他將所有的房間搜索一遍,該選哪幾個房間查看呢?房間裡面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此時地面能給他的建議是有限的,他只能依賴自己的判斷,黃言心看了片刻後,發現有一間房門外清潔機器人清掃的頻率比別處稍微高一點——也許這只是他的錯覺,不過黃言心沒有再耽誤時間,立刻就鎖定目標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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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章 名聞天下

  黃言心一無所獲地從資料室出來——這是當然的,因為他不會月球人的語言,也就不能激發資料室的播放功能。

  他繼續查找了其他的幾個房間,也是沒什麼收獲。有些房間只是些簡單的家具,有些房間也有很復雜的儀器,只不過因為太高端了,他認不出有什麼作用,也不知道該怎麼操作,地球上的科學家們也在全力研究,只是一時半會兒肯定得不出有用的結論來。不知內情,黃言心也不敢隨意動這裡的東西,生怕一不小心啟動了什麼對他們不利的程序。他小心翼翼地進來,再小心翼翼地出去,然後接到任三達的指令,讓他去下面協助羅小友。

  羅小友在別墅裡,發現了一個很大的書架,書架上有很多書。書頁並不是紙張,而是一種高分子合成材料,柔軟絲滑,寫滿了不認識的文字。

  在探索月心都市的時候糖果科學家們有很多爭論,爭論的焦點問題之一就是到底能帶什麼東西回來研究。飛船的空間和能源都有限,為了保證能安全返回,兩位宇航員能攜帶的物品從質量到數量都是嚴格控制的,注定只能從這個龐大的城市中選擇很少的一點東西帶回,其他的絕大部分都要留待以後有機會再進行研究。

  開始他們想要月球上的岩石和土壤,後來想要一小塊那種淺藍色的晶石,有人想要膠囊棺材裡的屍體,還有人想要月球上各種精巧器械……每個人都有充足的理由說明自己的要求是多麼的重要,每個人的需求都是特別的迫切,他們爭論地面紅耳赤,天天拍著桌子吵架,杯子都摔了不知道多少個,還有人差點兒打起來。

  不過現在所有人的意見都出奇地一致——別的都可以不要,帶盡可能多的書回來!書籍中也許記載了他們的歷史、文化、科技知識、研究資料……也許什麼都沒有,但哪怕只是一本無腦的愛情小說,只要能幫助他們破譯月球人的文字,就能給今後的探索工作提供無可計數的幫助,讓他們不再像現在一樣,如同盲人摸像,主要依靠猜測和想像來探索這片未知。

  ……

  “明明!明明!你快過來!”

  女人的聲音突然響起來,侯明手忙腳亂把手機藏在作業本下面,見大呼小叫的母親並沒有進來突擊檢查,松了口氣,然後大聲抱怨道:“媽你干嘛啊?我在寫作業呢!別打擾我!”

  “哎呀,你快出來!來看電視!”候母依然在外面喊道。

  “看電視?老媽什麼時候這麼開明了?”

  侯明莫名其妙,不過既然不是又耳提面命地讓他好好學習,他還是很樂意在電視機前面坐一會兒的。他從書房走出來,坐在沙發上,拿了個蘋果邊啃邊說:“什麼電視啊?”

  “別吵!好好看!”候母不耐煩地說了一句,然後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屏幕。

  電視上一陣開場畫面後,漂亮的女主持人展顏一笑,說:“各位觀眾晚上好!歡迎收看XX訪談,我是主持人蔣姿。隨著高考的結束,各位考生和家長朋友們,最關心的肯定就是考試成績和各地狀元花落誰家了。本期節目,我們就訪談了糖國首位滿分狀元——A市一中的學生容遠。下面讓我們一起來走進A市,走進這位高考狀元的生活!”

  畫面一轉,開始播放訪談視頻。侯明撇了撇嘴角,總算知道一向逼著他天天學習的老媽怎麼會主動喊著他來看電視了。

  幾分鐘後,候母開始抹眼淚了。

  “嗚嗚嗚……多好的孩子啊!太不容易了!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

  電視裡,王浩君正在激動地訴說,眼中含著不明顯的淚花。雖然不像有些節目一樣嚎啕大哭,但更顯得觸動人心。

  本來也有些被打動的侯明一聽他媽媽慣常用的對比詞,立刻翻著白眼,生出幾分抵觸情緒來。

  ……

  陳玉佳蜷坐在沙發上,一邊塗指甲油一邊漫不經心地看電視,電視裡播出的是一個高考考生的訪談節目,已經開始工作的她再看高中生就有種曾經滄海的優越感,她瞟兩眼電視,再看看自己的指甲,嘬起嘴輕輕吹了吹,慵懶地像一只夏眠的貓。

  屏幕裡,破舊的門扉緩緩打開,仿佛一個拉長的慢鏡頭,逐漸露出門後的那個人。

  陳玉佳呼吸一滯,手一松,裝著指甲油的小玻璃瓶就從手裡翻滾著掉下去,瑩紫色的粘稠液體全都流到沙發巾上,瓶子丁零當啷滾到地板上。

  “哎,佳佳佳佳,你干什麼呢!快擦擦!”旁邊正在給自家寶寶換尿濕的褲子的年輕男人聽到聲音看過來,急忙大聲叫道。

  陳玉佳沒有動,她呆呆地看著屏幕,忽然說:“老公,我好像又戀愛了。”

  “哈啊?”

  ……

  好不容易考完試放假了,夏宇龍這段時間可謂是吃了睡睡了吃,充分把某種肥頭大耳的雜食類哺乳動物的含義精確詮釋。沒辦法,他高考的成績很不好,被他老爸禁止出去和狐朋狗友們玩、沒收了手機和電腦、還把他的信用卡全都收走了,口袋裡連一張紅票子都沒有。好在他老爸費盡周折,總算把他送進了一家知名大學。想到上大學以後再不被老爸管束、再也不用天天聽到某個可惡的名字的美好生活,夏宇龍做夢都會笑著醒過來。現在的九九八十一難,他都牙一咬,忍了!

  結果這一天,正睡得天昏地暗時,他老爸夏振東忽然闖進臥室,掀起被子衝著夏宇龍光溜溜的屁股就是幾巴掌,打得他“嗷嗷”慘叫滿地亂跑。然後一頭霧水的夏宇龍就被夏振東押到客廳,被他強逼著看電視。

  夏宇龍噙著眼淚用可憐巴巴的小眼神向老媽求救,誰知一向把他當做心肝寶貝的夏媽媽這次卻沒有伸出援手,而是搖頭嘆息一聲,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剜了他一眼。

  夏宇龍好無辜。

  “給我好好看!”

  家暴一場的夏振東氣呼呼地坐下來大聲喝道,夏宇龍被他嚇得渾身一抖,趕緊並起雙腿像小學生一樣坐得直直的,抬眼就看到他最討厭的那張臉。

  ——牙好疼怎麼辦?

  本來還滿面怒容的夏爸爸一看到屏幕,就像看到長腿歐巴的小女生一樣,立刻笑得滿臉菊花開。他手肘撐在膝蓋上伸著脖子全神貫注地看著電視節目,當看到屏幕中塞滿視線好像無窮無盡一樣的書本時,他忍不住發出敬佩的嘆息;當看到堆滿桌面的書頁上密密麻麻的筆記時,他好像連嘆息的力氣都沒有了,一臉傻乎乎的表情。

  他回過頭看了一眼兒子,臉立刻黑了,縮在旁邊的夏宇龍發誓在他眼中看到了仿佛看著一坨狗屎的眼神。

  夏振東又轉頭看電視,瞬間換臉,臉上是十分的遺憾和眼熱,還拽了一句半古文:“生子當如容遠啊!”

  夏媽媽情不自禁地跟著點點頭。

  “媽!”夏宇龍委屈地大叫一聲。

  夏媽媽干咳一聲,調整了下臉色,跟夏振東說:“你看,我們能不能出錢把他的這些書全都買下來?”

  夏宇龍拼命搖頭,給誰買?當然是給他買!難道好不容易跟那家伙不在一個學校了,還是不能擺脫那個深惡痛絕的影子嗎?

  夏振東搖搖頭:“恐怕不會同意吧?”

  夏媽媽不贊同地說:“怎麼會?我看這孩子經濟條件挺差的,應該會同意,反正他書都看完了,也沒什麼用。”

  “你說得對。”

  夏振東的一句贊同讓夏宇龍一臉絕望,哪知道他爸居然還有更狠的!夏振東說:“我看啊,龍龍就是我們給他提供的條件太好了,才一點都不知道上進!俗話說,沒有壓力,也就沒有動力嘛!”

  他說著看向兒子,夏宇龍縮成一團,感覺他老爸的眼神特別的不懷好意,特別的陰險毒辣!

  然後他聽到一句:“從今以後,龍龍每個禮拜的零花錢就兩百塊!不許多給!到大學也一樣!我就不信了,沒有老子的錢,你還能這麼吊兒郎當不學好!”

  夏宇龍眼前一黑——兩百塊!還不夠喝杯咖啡!一個禮拜!

  ……

  周靜以不低的分數考上了理想的國防大學,她聽說容遠的節目會在今晚播出,早早就霸占了電視。周靜爺爺坐在旁邊,一邊搖著蒲扇一邊陪她一起看電視。

  在看到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的那張臉在電視裡出現的時候,周靜忍不住恍惚了一下。當看到實驗室的全景、看到金陽時,她的眼神愈發迷茫。

  “丫頭,想什麼呢?”周爺爺問道。

  周靜苦笑了一下,說:“爺爺,我以前覺得,我跟容遠差不多。就算成績比他低一點,但我的綜合素質比他更優秀,將來也肯定能成為更成功的人。但現在我覺得……我們就好像兩個世界的人一樣,跟他作比較,哈哈,我自己都會覺得自己可笑。”

  說到後來,她臉上在笑,眼淚卻忍不住淌下來。一向倔強自信的她,第一次這麼徹底的承認自己的失敗,連追趕的勇氣都消失了。

  周爺爺道:“傻孩子,承認自己不如人家有這麼難嗎?世界這麼大,比你優秀的人多得是!光知道跟別人比來比去,還不得累死。再說了,我看你就很好,比那誰誰誰家的小虎啊、石頭啊、大明啊都強多了!別人都羨慕我有這麼聰明乖巧的孫女呢!”

  ……

  吳翔是xx訪談節目的忠實觀眾,不過他對電視機沒興趣,是在宿舍裡一邊看網絡直播一邊發彈幕和網友一起吐槽。吳翔覺得,有時候在網上看到什麼東西特別有意思的時候就非常想跟別人討論幾句,身邊沒人的時候憋在心裡可難受了,所以他喜歡在網上看節目。

  看到一個有趣的地方,吳翔飛快地在鍵盤上敲下一行字發送出去——

  “啊哈哈哈,那只羊是怎麼回事?這個表情超搞笑啊!”

  同一時間,很多網友的彈幕先後填滿了屏幕!

  “23333333333!”

  “哇哈哈哈,我不行了,哈哈,這只羊好大一張喜劇臉!”

  “這顏值!贊贊贊!兩人站一起閃瞎了我的鈦合金狗眼!”

  “媽媽問我為什麼要跪著舔屏……”

  “羊咩咩超搶鏡!”

  “我日的,這是什麼情況!”

  大片的彈幕完全遮住了電腦屏幕,很多人用一連串的感嘆號抒發震驚之情。吳翔弄不清楚怎麼回事,急忙關閉彈幕,才看到了後續。

  長著一張搞笑臉的羊猛然從半空中掉下來,在快要落地的時候又突然被一只巨大的白球裹住。球落在地上還彈了兩下,然後那個叫什麼陽的小白臉走過去噴了點什麼東西,白球迅速融化出一個大洞,神色木然的綿羊特別淡定地走出來,嘴角還銜著幾把白絲在咀嚼。

  吳翔再沒有心情看什麼彈幕,眼睛幾乎要鑽進屏幕裡,手底下飛快地敲打著:“怎麼回事?誰來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綿羊怎麼沒事?那個球是什麼?怎麼出現的?”

  很顯然大多數網友在看節目的時候都沒過腦子,一大堆人都在問跟他相同的問題。

  ……

  在棉花糖現身以後短短幾分鐘內,訪談節目的訪問量就開始暴增,飆升的收視率讓台長笑得合不攏嘴,極高的關注度讓容遠和棉花糖瞬間全國知名!

  “哎?這小孩做出了挺有意思的東西嘛!”邵寶兒翹著長腿搭在茶幾上,歪頭看著屏幕裡排成一排的各色棉花糖系列產品,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嘴角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笑容。

  ……

  “我去!這玩意兒比蹦極還刺激啊!”一個明顯被酒色掏空身體的年輕人打了個電話:“劉秘書,你給我查一下,那個彈力版的棉花糖安不安全?要安全的話,給我先買上一箱玩玩看!”

  ……

  “快,給我找到他的聯系電話!不,現在就給我訂去A市的機票!我要親自去面談!”糖國XX汽車生產企業的老總立刻吩咐下去,同時推掉了下午所有的會議。

  ……

  滿頭白發的老教授擦了擦眼鏡,問身邊的研究生:“前面說,他報了哪個學校?……醫科大學?!開什麼玩笑!他就應該到我們學校來!把電話給我,我給校長打電話!招生辦的那些人到底是怎麼辦事的?漏掉了這樣的苗子,統統都該下崗!”

  ……

  “開始了,一起去看看吧!”

  金陽在門外喊了一聲,靠在轉椅上閉目養神的容遠睜開眼睛,將震動個不停的手機關機扔在桌子上,手插在兜裡走出去。

  隔著透明的玻璃牆,可以看到裡面無人操作的機器正在發出低沉的嗡鳴聲運轉——他們的工廠裡,基本上所有的生產工作都由自動化的機器來完成,雇佣的幾個職工只需要每天開關電源、檢查儀表數據有無異常和對來訪者做登記等等,技術含量很低,所以不需要太高的專業知識和技能,只要樸實誠懇就行。

  在所有機器末端的幾條傳送帶上,可以看到新鮮出爐、印著不同符號的棉花糖源源不斷地被輸送到盒子裡,漸漸堆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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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7章 各方反響

  棉花糖在電視中一出現,嗅覺靈敏的人立刻就發現了其中的商機,有些人就算當時沒有看訪談節目,事後也通過各種渠道了解。很多人的第一反應就是吞並、收購,最不濟也要入股。然而千般手段還沒有使出,在了解到這家小企業的背景後,陰謀者立刻偃旗息鼓,開始規規矩矩地接觸。

  容遠兩人在拒絕了所有要跟他們談談公司股份的要求後,無數訂單雪花般飛來。棉花糖的定價比任何人想得都要更加低廉,在全面考慮生產材料、機器、場地、職工工資等所有因素後,每顆棉花糖的成本價為六十三元,而且產量越大,成本也會相應地降低。兩人在商量過後,把每顆棉花糖價格定為一百元。

  比起有些企業把幾塊錢成本的衣服賣出幾百塊、把十幾塊錢成本的化妝品賣出幾千塊,棉花糖的定價價值實在良心得不能更良心了,很多人聽到這個價格都以為他們少說了一個零。然後又再三確認——是不是開業打折?優惠多長時間?有沒有限購數量?

  其實對容遠而言,這個定價如此低廉的原因再簡單不過——他不希望任何人會因為“買不起”這種理由對棉花糖望而卻步,然後在遇到險情的時候無法自救,導致一部分他本來能夠入手的功德值就此消失。價格比較低廉的話,哪怕是再貧窮的人都能攢點錢給家人買一兩個備用。

  為了防止有些愚蠢的家伙只把棉花糖當做是一種新型有趣的玩具,他還特意設計了各種廣告在電視和各大視頻網站反復播出,粗暴直接地告訴所有人這東西就應該這麼用!

  ——你還擔心自家孩子在上學路上會被酒駕/超速的司機瞬間奪走生命嗎?廣告裡一輛至少五十邁的汽車飛快地撞向臉色發白的男演員,剎那間這個為了出名不要命的小鮮肉及時啟動棉花糖,化身一只白球被汽車撞飛,幾分鐘以後他毫發無損地從糖球裡爬了出來!

  ——作為車裡的乘客之一,你還擔心在車禍發生的時候會被擠壓成餃子餡兒嗎?只要有棉花糖,在一定的壓迫力下它能對外擴張撐起一片空間,對內能給裹在內部的生命提供全方位的保護,哪怕是個嬰兒也不會被擠壓窒息死亡。

  ——你還擔心飛機會在惡劣天氣或者疏於維修的時候失事嗎?廣告裡爆成一團火球的飛機中,乘客們紛紛按下戒指(也就是棉花糖的控制開關)上的按鈕,幾十顆白球從數千米的高空中下餃子一般落下來,落在海裡、落在山上、落在農田、落在避雷針上……然後乘客們一個個安然無恙地被解救出來(這個廣告當然基本都是特效制成的)。

  ——你還擔心會發生突然發生地震或泥石流被掩埋嗎?只要啟動棉花糖,即使被幾十層的大樓壓在下面,棉花糖球特有的柔軟而充滿彈性的結構會給人提供一個安全的空間(當然談不上多麼舒適),可食用的糖絲能維持至少一個月的生命(萬不得已的時候最好不要把它當做日常食品,要知道棉花糖為了實現它的各種神奇功能而大幅度地犧牲了其中的營養成分),可以給營救人員提供充足的救援時間。

  容遠請人一連拍了三十多個短廣告,短則幾秒鐘,最長也只有十幾秒,卻把他能想到的所有急救用的可能性全都拍了進去,幾乎可以說是手把手地教別人怎麼把自己的小命照看好。在他的影響下,很多網友也在網上熱烈討論棉花糖的各種用法,腦洞之清奇令人嘆為觀止。

  在很短的時間內拍攝出來的廣告其實並不精良,群眾演員的演技也十分浮誇,但效果卻是非常顯著的。

  最顯著的是,暴增的棉花糖銷量,以及每個城市中棉花糖的售點前,人們連續幾天幾夜地排隊,就是為了搶購到幾顆棉花糖。因為銷量實在緊張,生產出來的棉花糖幾乎一出廠就被守在外面的商家買走,供不應求之下,不得不實行限量銷售的策略,每個顧客憑借身份證也只能一次最多買三個。糖國地廣人稠,龐大的購買量一旦展現出來,就像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一樣,能把所有的商品都吞掉。如今國內的需求尚且無法滿足,來自國外的許多訂單都只能無限期延後。

  很快,新聞中就出現證明棉花糖作用的真實案例:某旅游山區一輛大巴失控衝出盤山路,車上除了兩個及時使用了棉花糖-彈力版的乘客幸存以外,其余四十六人全部死亡。

  某高層居民住宅樓二十三層失火,大火迅速吞沒了上下幾層樓房,在這個高度消防雲梯無法到達,射水滅火也難以實現,但有一名就住在二十三樓的兩歲男孩幸存,原因就是他的母親用棉花糖球把孩子整個包裹起來然後孤注一擲地扔出窗外,自己卻喪生火場。

  ……

  短時間內頻頻出現這樣的事例,讓很多人都真正意識到棉花糖的巨大作用,最直觀的就是銷售點外徹夜等候的排隊人數再次增加了幾倍,乍一看去,還有不知情的人以為是哪個巨星要舉辦演唱會了。

  隊伍中一個滿面憔悴的中年男人在記者采訪時,對著鏡頭說:“以前沒有的時候也不知道是怎麼過的。現在嘛,孩子身上要是沒帶著這個a-1,我就不放心讓他出門。”

  “請問您在這兒等了多長時間呢?”記者問到,鏡頭掃過地上凌亂的被子、保溫盒和小馬扎。

  “三天兩夜了。”男人看了看排在他前面的‘長蛇’,說:“估計還得等上一天多。”

  “那您買的A-1棉花糖准備用來做什麼?”記者又問。

  “當然是留著防身。”男人不假思索地說,顯然早就已經想好了,“老婆一個,孩子一個,我媽一個。我老婆也請了假,准備今天下午開始就在後面排隊。”

  像這個男人一樣為了保障自己家人健康而放下工作、學習和其它一切事務排隊購買棉花糖的人很多,也有人看到了這其中的商機,把買到的棉花糖高價轉手出售,原本一百塊一顆的價格在晚上已經被人炒到了八千多,即使這樣也是有價無市。尤其是棉花糖的銷售中基本不存在工作人員對外勾結而產生的黃牛黨,因為每當有人剛流露出以權謀私的傾向,立刻就被曝光、免職、追究法律責任,治安局在這方面表現出難以想像的魄力,銷售監管也嚴格地難以想像。

  ……

  一個月過去了,“容遠”和“棉花糖”在網上一直蟬聯了搜索詞條熱度第一名,人們對他們的熱情非但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下降,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隨便打開一本雜志或者報紙,都可以從上面找到與棉花糖有關的新聞;不管哪一個新聞網頁打開,排在最前面的也肯定是這個名字聽上去格外可愛的小東西。

  最初的興奮過去後,周圓反而有些惴惴不安起來。她拿著一份報紙走進容遠在工廠裡的休息室,正好金陽也在,他拿著一堆文件正在認真的批閱,反倒是這個房間的主人正躺在沙發上好像在睡覺。

  周圓沒有覺得容遠在偷懶,因為她知道,容遠在思考問題時就是這副模樣。

  金陽聽到聲音抬頭看了一眼,見周圓憂心忡忡地模樣,問:“怎麼了?”

  “你看看,這都胡編亂造的什麼?”周圓把報紙遞給金陽,有些生氣地說。

  金陽接過來掃了幾眼,便笑了,轉手蓋到容遠臉上。容遠拿起來睜開一只眼睛掃了一下,這也算是一份a市官方比較正規的報紙了,占據了大半個版面的就是容遠的一張照片,文字部分百分之九十以上估計都是記者的腦補和東拼西湊的各種故事細節,反正除了名字以外,描述的基本就是跟容遠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這有什麼好氣的?”容遠困惑地說:“他又沒說我壞話。”

  實際上,報道中非但沒有負面形容,反而是把容遠描寫得太過完美,簡直不似真人。

  “你不覺得……不覺得……這不太對勁嗎?”周圓想了一下,艱難地從腦海的詞庫中找出最貼切的一個形容:“捧殺!對,這不就是捧殺嗎?”

  金陽的笑容收斂了幾分。

  “捧殺……承受不起才叫捧殺,承受得起就是揚名。我都不怕,你怕什麼?”容遠淡淡道。

  “但是……”周圓還是覺得不放心。

  “周圓,”金陽頓了頓,說:“這個事情,上面是跟我們提前溝通過的。”

  實際上,在訪談節目播出之前,曾經有科學院的人專門來檢驗過棉花糖的實際效果是不是真的有他們所說的那麼好。如果這其中存在一分一釐的誇大和偏差的話,如今的宣傳也不會呈現出這種讓周圓恐懼的如日中天的態勢。

  “上面?溝通?”——我怎麼不知道?

  周圓茫然地復述了一遍,忽然感覺到自從上次臨陣退縮以後,自己好像被那兩人給拉下了,產生了明顯的距離感。

  金陽道:“是我爺爺打了電話,說上面想要立個典型。而且對我們也不是沒有好處,能給的各種方便都會有。你看,之前申請的土地已經批下來了,下個禮拜就動工。順利的話,再過兩個月又能新增幾條生產線。”

  “哦,原來是這樣。”周圓釋然幾分。她小心地看看又閉上眼睛的容遠,側坐在旁邊的一個圓凳上,開始幫金陽整理文件。

  周圓對金陽有著無條件的信任,當她放下擔心的時候,卻沒有看到金陽眼中不易察覺的憂慮。

  糖國官方的宣傳只是一開始,那時候還是非常理智而節制的。之後,一部分是因為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一部分是因為下面人過分領會了上面的意思,還有一部分是因為一般群眾的跟風和追捧,事態漸漸失控,變得如火如荼。如今容遠就像是站在風口浪尖,只能前進不能後退,否則把他推上來的力量越大,當他後退的時候,反撲的力量也會變得更大。

  容遠對這個倒不是很擔心的樣子,他一直都這麼自信的近乎狂妄。棉花糖生產成功以後他除了讓豌豆盯著生產流程和那些機械不出問題以外,其他的基本都撒開手不管,如今正把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下一項“發明”中。因為他大腦思考計算的速度遠遠超出手寫或者用電腦計算的速度,所以他現在習慣於在腦海中進行大量的演算和分析,每當有所得的時候才在紙上記下一兩筆,然後繼續思考。

  ……

  兩排塗成五顏六色、宛如童話世界的居民住宅小樓中間,不是平坦的街道,而是一條碧波蕩漾的小河。精巧的木頭小船在河中隨波逐流,長發及肩的女子靠在小船裡,既沒有搖槳,也沒有拿起放在一邊的相機拍照,而是半眯著眼睛,昏昏欲睡地享受著午後溫暖的陽光。她連防曬霜也沒有塗,曬成小麥色的肌膚呈現出一種別樣的野性魅力。

  “嗨~Lu,下午好。”一艘小船悠然從旁邊劃過去,船上的男人跟她大聲打招呼,地中海般湛藍的眼睛深邃迷人,宛如含情脈脈。

  “下午好,皮特。”陸杳懶洋洋地道。

  兩船交錯而過的時候,皮特把一沓報紙扔過來,說:“Lu,今天的報紙有你們國家的新聞哦!SUPER-BOY!”

  “嗯?”

  陸杳翻開報紙。中間的版面上印著容遠的半身照,只有小半個巴掌大,占據的篇幅也並不多,但她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眼熟的面孔,陌生的少年。

  “容遠……容……難道說……”

  陸杳渾身一僵,報紙從她手裡滑出去,直直地落進了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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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章 刀光

  容立新最近很倒霉,可以說,他倒霉的程度跟現在容遠出名的程度成正比。雖然他還掛著一個“主任”的名頭,但撤下來也只是遲早的事,他現在手上已經半點職權都沒有了,每天在辦公室除了喝喝茶看看報紙以外,連個湊到跟前說話的人都沒有。走到哪裡,哪裡的人就像是躲瘟疫一樣躲開他。就連上班的路上,容立新也覺得到處都有人對他指指點點。

  妻子李莉在企業工作,原本她的業績很不錯,之前上司還透露出要升職加薪的意思。但一星期前單位裁員,那些笨手笨腳的黃毛丫頭都被留下了,偏偏李莉要卷鋪蓋走人。她去找上司要個說法,結果非但沒有得到一句答復,連面都沒有見到。

  ——他們家和容遠的那些事,其實只有容立新一家還以為捂得嚴嚴實實沒多少人知道,實際上鄰裡同事之間早就有傳言,只不過沒有人當面說起過而已。以前別人都把這些事當成是他們的家事,雖然看不順眼他們夫妻的作為,但也犯不著為一個不認識的孩子跟自己的同事鬧出不愉快來。

  這個世上大多數人所秉持的最“明智”的做法,本來就是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冷漠的世態也是世人常態。

  然而現在,容遠已是今非昔比。他曾經的付出會被輿論百倍放大,他曾經吃過的苦也不會被一筆帶過,在每次他的名字被人提起的時候,容立誠因為財大勢大,離得也遠,反而不是最直接面對輿論的那個人,於是往往是容立新充當了勵志故事中那個最可惡的反面角色。

  他過去的作為可以說刻薄,也可以說是姿態很高,不過如今最多的評價卻不是這些,而是——蠢得沒邊兒了!無數人嘲笑他鼠目寸光眼皮子淺,不然要是當初對容遠稍微好一些,現在借著這個被監護人的春風,豈不是就扶搖直上了?哪裡會像現在這樣,連一個小小的主任職位都岌岌可危呢?

  一些議論飄到容立新耳朵裡,把他氣得半死。他真想問問那些人,換成你們,早在幾年前能看出那小子會有這樣的成就嗎?明明是個自閉兒,誰能猜出他會有今天?

  今天下午,女兒容悅又為學校裡雞毛蒜皮的小事哭著回家。容立新被她煩得要死,忍不住扇了一巴掌,結果妻子立刻就跟他鬧得死去活來。容立新臉上被抓出好幾道血痕,每天精心打理的頭發都被抓掉一大把,迫不得已他只好躲出門。氣呼呼地走了半天,發現路上的人都看著他戲謔地笑。容立新不明所以,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出門的時候氣昏了頭,上身倒是套了西裝,腿上卻穿著睡褲,腳底下還踩著拖鞋,臉上一陣陣地刺疼。他摸了一把,手上就紅了一片。

  容立新又羞又惱,忙躲進一個陰暗的巷子裡。狹窄的小巷中居然還有一個大垃圾箱,不知幾天沒清理過了,垃圾堆得滿滿的,周圍還有很多附近住戶不負責任地扔在地上的垃圾,一個流浪漢上身探進垃圾箱裡,正從裡面翻找能用的東西。

  ——晦氣!

  容立新捂住口鼻,嫌棄地用腳撥開地上的幾個塑料袋和易拉罐,好不容易給自己騰了塊干淨點的地方容身,可是隱隱約約的惡臭還是不住地往鼻子裡鑽。剛動了下腳,忽然感覺不對,一抬起腳,發現鞋底拉出幾條細長的絲——他踩到了一個被人嚼過的泡泡糖。

  “他媽的!我日的!”

  容立新惡狠狠地從牙縫裡擠出幾句髒話,看什麼都格外不順眼,有心想直接把鞋子扔掉,一看滿地的垃圾污水,只能放棄這個念頭,把鞋底在地上使勁地來回擦。

  黃昏已降,偏僻的小巷裡男人再無平時模仿偽裝出來的儒雅從容,惡行畢現。

  發泄了一會兒後,容立新才想起來這裡還有別人,他抬頭一看,正好看到那流浪漢正在偷偷地看他,頓時更加生氣,大罵道:“看什麼看!你他媽的……你……”

  容立新忽然覺得那人似乎有點眼熟,他聲音越來越低,努力回想,一個名字好像就在嗓子眼兒,但記憶仿佛是被塞了把塞子,就是想不起來他是誰。

  他若有所思的模樣讓流浪漢一驚。容立新想看得更清楚些,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這個動作刺激了流浪漢,他猛地抽出一把刀揮了一下,用嘶啞的聲音威脅道:“別過來!”

  被刀子指著的容立新立刻舉起雙手,但同一時間他也終於想起那人是誰——那個眼神,他只看見過一次。

  “你、你是……”大吃一驚的容立新下意識地開口道。

  “閉嘴!”流浪漢刀子又往前一捅,離容立新的胸口只有一只手的長度。容立新明智地閉上嘴,眼神依然驚疑不定地看著對方。

  流浪漢像受驚的貓一樣,用刀指著容立新,弓著背一步一步小心地後退,等退到他認為足夠安全的距離後,他猛地拾起地上的一個塑料袋,轉身飛快地跑了。

  容立新長出一口氣,一屁股坐到地上,幸運地從那個殺人狂手裡撿回一條命,他已經顧不得地上髒不髒的問題了。抹了把濕淋淋的臉,大熱天裡,他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男人手指哆嗦著從外套口袋裡摸出手機,好不容易才翻出那個偶然看過記下來的手機號碼,撥通以後顫著聲音說:“歐陽隊長,我、我要報警!我剛看到了一個人……”

  ……

  容遠出名以後,倉庫的實驗室那裡似乎快要變成一個旅游景點,經常有人跑去觀摩,有時還有記者蹲守在外面想要采訪他。所以他基本從不回去,一般都待在工廠給他留的房間裡,這邊看守嚴密,未經允許進入的人只能看著鋼鐵大門興嘆。還有些小女生拿出追星的架勢,臉上塗著統一的油彩、手裡拿著熒光棒和自制的牌子,天天眼巴巴地守在大門外面,就為了偶爾容遠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透過鐵欄杆的縫隙看他一眼,每每容遠出現時都會爆發出一陣瘋狂的尖叫。

  不過大學開學在即,容遠也有些東西要回去收拾一下。周圓被派過去先行打探,女孩像是特工執行潛入任務一樣,躲在遠處的牆角用望遠鏡觀察了半小時,然後小聲地給容遠打電話:“這邊一個人都沒有,估計全都到工廠那兒了!”

  畢竟,容遠也不過來,倉庫這邊又連個遮陽的東西都沒有。大熱天守在門外,幾分鐘汗水就能濕透後背,二三十分鐘就能中暑栽倒幾個。最初的熱情過去以後,還執迷不悟在不可能的地方蹲守容遠的人基本沒有。

  “那我過去了。”容遠戴上鴨舌帽和墨鏡,壓低帽檐說。

  “去吧去吧——wuli遠遠,哈哈。”

  金陽忍著笑揮手道,他看見容遠這嚴陣以待的模樣就覺得好笑。明明是個最不喜歡熱鬧和被關注的人,如今卻像個大明星一樣連出門都得全副武裝,偏偏這場面還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誰也怨不成。現在每天一刷網上粉絲對容遠的各種猜測和關懷,是金陽最主要的娛樂方式。他明知道容遠看見這些往往就會惱羞成怒,偏偏每次看到有趣的內容都喜歡跟他分享一二,氣得容遠幾次要跟他絕交。

  容遠面無表情地比了個中指,轉身出門的時候突然意識到自己干了什麼,默默唾棄道:“……竟然做這麼粗俗地動作!”

  金陽也愣了一下,幾秒後拍著桌子爆出一陣大笑,容遠走到樓梯口都聽到了他的笑聲,臉色變得更黑了幾分。

  ……

  走大門當然是不成的。容遠從側門溜出大樓,快步走到圍牆跟前跑了兩步,先後蹬在牆壁和樹干上,輕巧地翻上圍牆。他選的這一段圍牆外面十分偏僻,豌豆提前已經從安裝在附近的攝像頭中確認過沒人,容遠落地後便立刻離開。大樓上金陽看到他出去了,在電腦上一敲,重新打開了工廠圍牆上的紅外入侵探測系統和報警器。

  因為要避著人,容遠饒了一大圈子才走到倉庫那兒,天色已經完全黑了,路上幾乎沒有多少人。在快要到實驗室的時候,容遠忽然腳步一頓。

  路邊一棵樹的背後坐著一個人,正低著頭不知道在干什麼,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容遠靠近的時候他突然驚得跳起來,“哐啷”一聲一個物體從他懷裡掉出來落在地上,一抹橙色的光在路燈昏黃的燈光下閃過。

  那是一把刀。

  空氣裡,彌漫著一股血腥味。

  再一看,那人腳邊還有一坨陰影,看輪廓像是個躺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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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3 07:40:32 |只看該作者
  第139章 父母

  苟延殘喘的路燈發出“滋滋滋——”的一聲喘息,昏暗的燈光閃爍了幾下後熄滅,樹林陷入徹底的黑暗中。夏夜,蟬的噪鳴此起彼伏,黑暗中只有人的眼睛閃閃發亮。

  周圍的草叢發出細微的摩擦聲,一根干枯的樹枝被什麼人踩斷,“哢擦”的聲音被黑暗放大了幾十倍,幾人耳朵都忍不住一動。

  人跡罕至的小樹林中,又出現幾個黑影,默默包圍過來。

  容遠手指一動,從鑰匙鏈上拆下一把手指長短的水果刀。

  黑暗中,他的眼神裡在也沒有平時的細微那種的溫暖和柔軟,漠然地仿佛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被他放在眼裡。

  ……

  “好慢啊……”周圓第五次跑到門口張望未果,失望地走回來,垂頭喪氣地說。

  “大概要收拾的東西挺多的吧?”金陽不確定地說。他把剛剛看完的最後一份文件放好,揉了揉手腕,雖然覺得容遠不會有什麼事,不過周圓的擔憂似乎也傳染到他身上了,他拿起手機說:“我打個電話看看吧!”

  周圓早就等著這句話了,聞言立刻跑過來,眼睛閃閃發亮地看著他……的手機。

  金陽被有若實質的目光刺得閃了一下,無奈地說:“你又不是沒有小遠的號,自己打給他不就行了?”

  提到容遠,周圓下意識地就瑟縮了下。臨陣脫逃的影響比她預想的還要長久,金陽倒是不介意,但容遠到現在都沒給過她好臉,更不用說像以前一樣偶爾還對她笑笑了。周圓這段時間埋頭加倍苦干,拼命努力,就是希望容遠看在她努力改過自新的份上能夠不計前嫌。同時周圓簡直是吞刀刮腸地下定決心,下次別說區區一個采訪,就是上刀山下油鍋她肯定眼都不眨地立刻執行。

  期末考試的時候她的成績以火箭般的速度躥升到班級第三、年級第四十九名,讓所有的老師同學都刮目相看。周圓放學回來特意把自己的試卷和成績單放在一進門就看到的地方,結果……

  容遠掃了一眼就走開了,周圓發誓在他眼中看到了“這是什麼垃圾”的鄙視眼神。

  周圓淚流滿面……她不該忘了……在容遠眼中,第四十九名估計跟第九百四十名沒有區別……反正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不值得關注……

  金陽倒是很給面子地誇獎一番,還給她買了小禮物作為獎勵。不過那時候,周圓已經被打擊地差不多要風化而去了……

  所以當金陽讓周圓自己打電話的時候,她只是“呵呵”干笑兩聲,雙手藏在身後,誓死都不會去撥那個號碼的。

  “你呀……”金陽搖搖頭嘆了口氣,也不逼她,自己撥出號碼,周圓立馬把耳朵湊過來。

  “嘟……嘟……嘟……”

  電話響了很久,沒有人接。

  “怎麼回事?”金陽皺眉道。

  ……

  容圓圓坐在厚厚的地毯上,純白色的薩摩耶湊過來,喉嚨裡發出親昵地低吟聲,大大的頭在他懷裡蹭著。胖男孩摸了摸它的脖子,興致不高,沒有像平時一樣一人一犬滾成一團。

  “怎麼了?”容立誠走過來盤腿坐下,像摸小狗一樣摸摸他的頭,問:“不是去了你想去海洋館嗎?怎麼還一直不高興?是有什麼心事?”

  容圓圓撅著嘴不說話。他想去海洋館只是一個想和爸爸單獨相處的借口罷了,沒想到平時不愛去那種人多的地方的媽媽也跟著一起去了,他又不好拒絕,悶悶不樂地應付了一天,心情能好才怪。

  “老公,我約了朋友到花國去買幾件衣服,訂了今晚的飛機,下星期三就回來……寶貝兒,在家好好聽你爸爸的話。”

  正說著,容圓圓的媽媽杜巧心提著手提包從樓上下來,跪坐在地毯上先後親了親這一大一小兩個男人,語氣輕松地好像要到對門商店裡買瓶醋一樣。

  容立誠已經習慣了她這種說走就走的作風,點點頭說:“一路順風。”

  容圓圓沒有像以前一樣還表現出幾分依賴不舍,反而很迫不及待地說:“媽媽再見!給我買禮物!我要魅影戰車的最新版!”

  “知道知道,少不了你的!”

  杜巧心又抱著他的頭親了一下,拎著包包輕快地離開了。容圓圓立刻從地毯上爬起來,趴在窗邊目送著車燈漸漸遠去,回過頭立刻把守在一邊的保姆趕走,學著他父親的樣子盤腿坐在對面,很嚴肅地說:“爸爸,我有話要跟你談談。”

  “嗯,你說。”容立誠手搭在膝蓋上,正色道,只有眼神完全不像他的表情那麼慎重。

  “我想知道哥哥的事。”容圓圓努力作出成熟的模樣,道:“報紙上寫的,都是真的嗎?”

  容立誠原本與兒子對視的眼神下意識地偏移了。他不知道容圓圓問的哪一份報紙,不同的媒體對容遠的身世都有不同的側重點和腦補版本,但相同的是,容立誠在其中扮演的都不會是個光彩的角色。作為一個希望在自己的兒子心中樹立下一個無所不能、萬事都可以依靠的父親,那是他最不想要容圓圓知道的過去。然而千防萬防,防不住容遠崛起的速度比他想像的還要快得多,擋不住現在鋪天蓋地都是與容遠有關的新聞。

  或者說,自從上次容圓圓竟然自己偷偷溜出門跑到a市去,盡管這孩子回來以後什麼也不肯說,一問就發脾氣,但容立誠那時候就知道,這場談話在所難免。

  成年人是很難把所有的真相對孩子和盤托出的,或者是為了保護,或者是為了掩蓋,或者就是像容立誠這樣——他自己在回憶中都難以面對那些過去,更不用說親口跟別人講述了。

  不過他也無法對著容圓圓緊盯著他的眼睛撒謊,這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疼愛的人。或許與其讓圓圓自己搜集一些亂七八糟的信息,不如由他親口告訴真相的好。

  “唉……說來話長……”

  容立誠嘆了口氣,正准備跟圓圓大致說一下過去的事,忽然手機響了——是他的私人手機,只有很有限的人知道,號碼用了很多年了。

  “等一下再跟你說。”

  容立誠先跟兒子說了一句,然後拿出手機一看,神色立刻變冷,走到書房才接電話。

  “陸杳,沒想到你還會給我打電話!”

  門被關上的一瞬間,容立誠的一句話飄出來,語氣中有著壓抑不住的冷意。

  原本乖乖坐在地毯上的容圓圓左右看看,跑到他的臥室從床底下拉出一個箱子把裡面的玩具往地上一倒,找出一個玩具聽筒又蹬蹬蹬跑到書房外面,把聽筒按在房門上,耳朵緊緊地貼上去。

  “對,那是你生下的,但他是我兒子!”

  “哈!我是沒資格說這話,但你有資格嗎?從他生下來到現在,你有一天盡過母親的責任嗎?時隔這麼多年再把電話打過來,有什麼意義!”

  ……

  “話雖然這麼說……”陸杳只穿著泳衣躺在沙灘椅上,深紫色的墨鏡把臉襯得只有巴掌大,手一伸,旁邊一個穿著女僕裝的少女立刻把一杯水晶藍的雞尾酒遞到她手中。陸杳執著酒杯,慢吞吞地說:“時隔這麼多年,你還是一接起電話就知道是我呢!是手機裡還存著我的號碼,還是你把它存在了腦子裡?”

  容立誠手一緊,差點沒把手機捏碎。他咬咬牙,反問道:“我倒想知道,你突然問起被你遺棄這麼多年的兒子,是替你自己問,還是替你丈夫的財團問?”

  “ma~我老公還不知道他是我兒子,知道的話,肯定會問起來吧?”陸杳晃了晃酒杯,眯著眼睛看著杯裡波光迷離的色彩,說:“說起來還要謝謝你,明明自身都難保了,居然在國內還能把我的事瞞得嚴嚴實實……那孩子知道嗎?我是他母親的事。”

  “哼!”容立誠冷哼一聲,說:“有必要嗎?”

  陸杳啜了一口酒,咽下去,然後說:“太無情了吧?怎麼也是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出來的。因為他,我可是連繼續生育的能力都失去了呢!要一點回報也不過分吧?”

  “繼續生育,你會在乎這點小事嗎?”容立誠嘲諷地說。

  “說得也是,無所謂了。”陸杳贊同道,然後道:“不過啊,那孩子能發明棉花糖,將來自然也能有水果糖、奶糖、巧克力糖什麼的,目光不要這麼短淺。財團能給他的好處,絕對不會比他自己打拼要少,還會輕松得多哦!你替他想想,給我也不吃虧嘛!”

  “你可以試試看。”容立誠聲音冷得像是在掉冰碴子,“你們的財團就算是只霸王龍,但在糖國我才是地頭蛇,你要敢把爪子伸進來,進來多少我剁掉多少!”

  “好可怕哦,嚇死了人。”陸杳淡淡地說:“你這麼緊張,不會是想利益獨占吧?吃相也太難看了。”

  容立誠沉默了很久,緊繃的神情突然變得很疲憊,聲音也放緩了許多:“別人我管不著,但是陸杳……這麼多年,我們沒有給過他任何東西,所以……也別從他手中奪走任何東西,不行嗎?”

  陸杳臉上那種放松的、戲謔的笑容全都消失了,過了一會兒,她冷笑一聲,說:“三歲小兒,持金過市,會有什麼下場你不知道嗎?你以為你不出手就是品德高尚?幼稚!”

  陸杳直接掛斷電話,神色有些惘然,喃喃道:“魑魅魍魎,大概已經找上門了吧?兒子……還以為早就忘干淨了呢……到底是個怎樣的孩子呢?”

  ……

  容圓圓半天沒再聽到動靜,小心翼翼地把門推開了一條縫,偷偷往裡面看去。只見容立誠幾次想把手機摔到地上,但最後還是收回來,男人的手微微發抖,神色中是他從沒有見過的復雜,混合著難以言喻的厭惡、痛苦……和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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