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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與沫] 功德簿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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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3 07:29:37 |只看該作者
  第100章 微觀世界

  【蟻人戰衣】,按照介紹,是利用一種叫做皮姆粒子的亞原子粒子來改變物體的大小,最小可以縮小到亞原子級別。功德商城出品的戰衣改進了原版存在的一些問題,比如說縮小超過一定程度就無法變回原型等,還有改變大小不需要借助手上的按鈕,而是全由思維控制。穿上戰衣變小以後,人體的質量也會隨之改變,但奇妙的是力量非但不會變小,反而會有所增強。

  容遠:……不是我不明白,是這世界真的好奇怪。

  【蟻人戰衣】掛著科技發明的名頭,但卻不在容遠對“科技”這兩個字的理解範圍內,它就像是一個純粹的幻想產品,完全顛覆了他的常識和世界觀。

  不過仔細想想,功德商城裡這樣顛覆三觀的商品多了去了,區區一個【蟻人戰衣】也不算什麼,之前他還看到一個叫做【重量吸收槍】的東西,能夠吸走人的重量,更為不可思議。容遠一直以為這樣的東西應該只存在於動畫中。

  不過變小的誘惑無與倫比,從微觀角度去看這個世界該是多麼奇妙的一件事?別說五十五萬功德,就算再貴十倍百倍,容遠也會想辦法把它兌換下來。

  這套戰衣以黑色為主,在燈光下散發著珍珠般的光澤。頭盔上的鏡片是深紅色,有一根氣管連接在口鼻的位置,手套和靴子袖口褲腿都緊扣起來,內外是完全隔絕的封閉式設計。

  老實說,容遠對這件衣服的外型並不滿意,他覺得穿上以後自己就像是一只大號的昆蟲。不過比起它的好處來,所有的不足都可以忽略不計了。

  他看了看時間,離七點還有五分鐘,在上課之前他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來研究圍觀世界,於是衝著坐在紙巾盒上的豌豆點點頭,戴好頭盔,啟動了戰衣的變小功能。

  世界好像嗖地一下就變大了,身體上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異樣,但事業的急劇變化讓人頭暈目眩,還有種惡心感。他急忙停住,抬頭看了看,桌面好像有幾十層樓那麼高,他的雙腳陷在地毯的絨線裡,這些有他一人合抱粗的腈綸纖維足有他腰部那麼高,嚴重阻礙了他的行動。

  但這都是錯覺。按照戰衣的功能,他現在的力量應該不比他真實大小的時候弱。容遠屈膝,用力一蹬,整個人的身體都向空中飛射而去,大概是體重變輕的緣故,他現在跳的可比平時高多了,天花板瞬間就近在眼前。他急忙調轉了身體的方向,在房頂連踩了兩步,改變方向又跳向了桌子。

  容遠落在桌子上才發現,他現在比豌豆都矮得多,身高最多只有它的三分之一。看到旁邊那只向來能被他輕易抓在手中的娃娃突然變得這麼高大,容遠簡直適應不良。放在桌子上的棉花糖豆對他來說也是龐然大物了——有他半個身子大。

  豌豆看過來,它現在雖然沒有在眼睛裡弄出顏文字,但臉上明顯寫滿了好奇。他伸出手指,似乎想學著容遠過去戳它的樣子戳他一下。

  容遠下意識瞪了它一眼,雖然也就是芝麻大的小眼睛(字面意義上),但威力依舊,豌豆的手頓了一下,然後慢慢收回去,並且露出了什麼明顯的遺憾的神色。

  容遠走了兩圈適應現在的大小,同時也饒有興致的觀察了一下司空見慣的房間在不同角度下展現出來的風貌。因為現在個子矮,他還跳到旁邊的花盆上巡視了一圈,因為興奮臉上始終帶著笑意。

  過了一會兒,他再度縮小,眼前所見的世界變了另一個模樣:空氣中風的流動好像都變得更加和緩了,同時他頭頂的透光也變得昏暗了許多。他踩著的花盆邊緣原本在他看來是十分光滑干淨的,此時卻像凹凸不平的田埂一樣,上面還布滿了很多空洞。而且也不是很干淨,到處都纏繞著黑灰色的不明物質。

  他幾乎有點看不清豌豆了。因為此時的豌豆對他來說實在太大,體型的巨大差距導致他看不到豌豆的全貌,用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那個山一樣的身影居然就是小豌豆。同時這個房間裡很多的東西對他來說都因為太過於遙遠而難以辨別其真實身份。

  他忽然背後寒毛直豎,覺得有種奇異的沙沙聲在接近。他轉身一看,渾身都僵住了。

  一個一人高的——對現在的容遠來說——巨大橙黃色圓形腦袋就在他身後不遠處,表面的外殼布滿魚鱗一樣的紋路,在應該是嘴的部位有兩個手掌一樣的口器,上面還有幾根長長的須毛。腦袋兩側是一對暗紅色的眼睛,眼睛上是幾百個小小的凸起。這個怪物的頭頂有一對蓮藕似的一節一節的觸角,上面同樣有讓人毛骨損然的細毛。

  怪物似乎對容遠很好奇,它看了一會兒,口器在微微顫抖著,容遠忽然發現自己之前聽到的聲音就是這對口器跟上顎摩擦時發出的聲音。打量片刻後,怪物似乎決定下手,它的頭挪動了一下,一個比頭還要長的前肢伸出來——半透明,表面的殼看上去很堅硬,一樣有分節和細毛,頂端還有一個看上去就很危險的勾爪。

  容遠一驚,衝上去一腳就衝著它的頭飛踢一腳!可怕的怪物顯得不堪一擊,容遠清楚地看到它的頭發生了明顯的變形,然後整個兒都橫空遠遠地飛了出去!

  飛遠之後,容遠才發現,原來那是一只小螞蟻。

  砰砰跳的心髒這才慢下來,實際上他對自己剛才突然產生的驚慌有些羞愧。他現在雖然變小了,但他的力氣比一般的成年人都要強得多,這個微觀的世界裡原本就沒有任何可以威脅到他的存在。

  這麼一想,容遠再回想起剛才那只不知飛到哪裡的螞蟻時,還覺得它那長相有點憨厚可愛。告訴自己沒必要緊張要保持鎮靜以後,一抬頭,又被挑戰了神經的堅韌度。

  一只像犀牛一樣、不過高度只到他腰部的東西從不遠處慢悠悠地爬過去,它長著六條粗壯的腿,最前面的兩條有後退的兩倍粗,頭長得也像個錐形的爪子,看不到眼睛,身上有稀疏的幾根半透明細毛隨著它的爬動微微顫抖。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接下來的訪客是一大群更小的肉盤子一樣的東西爬過來,看不到它們的頭部或者眼耳口鼻之類的存在,整個身體就是一個肉呼呼的橢圓形,好幾根蜘蛛腿一樣的東西從肉盤子兩側伸出來,很有節奏感地踩在地上,前進的速度居然不慢。

  容遠:……

  就算不會被這種東西傷到,他也絕不想跟對方發生直接接觸。他直接跳到旁邊的樹干——其實是盆栽植物翹出土壤的一根根須——上,遠遠看著它們過去。

  肉盤子們碰到了前面的六腿犀牛,雙方身上的細毛輕輕碰了碰,不知道交換了什麼信息,六腿犀牛擺著兩條最粗壯的前腿以十分威猛的氣勢朝對方撲過去,直接將面前的一只肉盤子撕裂,但很快它就被一擁而上的其他肉盤子們淹沒了。等這些胖乎乎的小東西晃動著小短腿爬走以後,已經看不到六腿犀牛和它們犧牲的那個小伙伴的身影了,地上只留下一點點不明顯的污跡。

  容遠咋舌,沒想到在這麼不起眼的世界也會有這樣凶殘的戰鬥。

  變小以後的世界遠比看上去要熱鬧得多,容遠也沒有想過,在他一直“獨自”居住的房間裡竟然還有這麼多不請自來的房客。

  他還看到一個身軀極為龐大、但頭部小的只有一點點、兩只眼睛像探照燈一樣凸出來的蟲子,它從土裡鑽出來,咬住一只細長的、像根黑色繩子一樣的不知名蟲子,一口將對方咬成兩段,然後托著那個軟綿綿的長蟲又鑽進土裡了。

  還在葉片上碰到一個細長的、顏色幾乎跟頁面融為一體的蟲子,它身上披著一層一層光滑的鱗片,頭頂的加殼就像是在理發店精心打理的發型,兩根觸角彎曲成優雅的弧度,身上的細毛也分布地十分有序,乍一看就像是披了一件貂皮圍脖,加上它凹凸有致的身材,小蠻腰細的堪比它的前肢,還有錐子型的小臉,初一看容遠還以為面前站著的是一位美女。然後他覺得自己瘋了。

  克服了心理障礙以後,容遠毫不客氣地把“美女蟲”和葉片上寄宿的其他“房客”一腳一個全都踢下去,獨自霸占了一整片葉子。葉片上也布滿細細的絨毛,但並不柔軟,反而硬的有些咯人。他拔下一根細毛,揮舞兩下,感覺都可以當鞭子使——他必須要選擇一個武器。因為之前他在踢飛一個妄圖咬他一口試試看的蒼蠅時,一時沒有把握好力道,結果那顆蒼蠅頭瞬間凹陷下去,即便容遠閃得快,身上還是被濺上了一點東西,那種惡心他不想再回憶第二遍。

  將周圍大致地都看過一遍以後,最初的新奇變淡了些。想到之後還要去上課,容遠決定抓緊時間。他再度啟動了變小的裝置。

  每一次縮小,他都覺得自己好像穿越到了異世界,這一次也不例外。不過此時所看到的,似乎更超出想像。

  他眼中的世界,變得完全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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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3 07:29:47 |只看該作者
  第101章 和鯨魚的飛行

  因為室內空間有限的原因,容遠在還是正常人體型大小的時候常常會感到空間狹小。擁擠、匆忙、壓抑,這是很多現代建築都會帶給人的感覺。畢竟在有限的土地上容納了越來越多的人,個人能夠享有的空間自然被極大的壓縮了。

  第一次縮小的時候,雖然家具什麼的都變成了龐然大物,但空間卻變得寬廣起來,寬得甚至讓人感覺到空曠。從房間的這一頭到那一頭,距離遙遠的似乎要跨過一個省份那麼遠。

  第二次縮小,又明顯地感覺到變得擁擠起來,因為很多平時肉眼看不見的微小節肢動物突然都出現在眼前,那種衝擊力真是難以形容。就比如說塵螨,普通人家兩三個月沒有晾曬的被子枕頭上可能就會有百萬塵螨那麼多,定期清潔地毯上每平方米可能有近萬只螨蟲,就是人的臉上在睡覺的時候也有少則數百、多則幾千的螨蟲。這些數據容遠以前只當成是數據而已,當親眼看到那種熙熙攘攘的景像時,他幾乎想要自己這段時間住的屋子燒成灰。

  可是不管怎麼說,那還是他認識的世界。第三次縮小以後看到的風景卻全然不同。

  頭頂的那盞燈幾乎完全看不見了,但周圍並不是黑暗的,而是充滿了乳白色的光線,有些朦朧,但並不昏暗,像是自動地被人打上了柔光的效果。

  地球上愚蠢的人類經常幻想哥斯拉、黑猩猩、遠古恐龍異類的怪獸襲擊城市,在那些幻想中只有幾十米或者百多米的怪獸就非常可怕了。真該讓那些想像力貧乏的導演來看看他現在看到的景像——對現在的他來說連螨蟲都是摩天大樓級別的怪獸,一只長得跟大肚子蜘蛛有幾分相像的螨蟲從他附近爬過去,胖腿每一次落地都能讓地面微微顫抖,一群螨蟲轟隆隆路過的時候簡直就像是世界末日,它們撿著掉在地上的皮屑吃時那種嘎吱嘎吱的咀嚼聲可怕極了。

  不過螨蟲對容遠來說已經不算什麼了,因為它們的體積太大而使得容遠只能遠遠地看到一兩只——換言之,他縮得太小了,以至於周圍的空間重新顯得空曠起來。而且螨蟲這種東西在他眼中活動的速度真的非常慢,在它們靠近之前他就可以遠遠的避開。

  他看了看周圍,他現在完全辨認不出自己到底在這個房間的什麼位置。周圍的東西放大到已經看不出原型的模樣,少數一部分顯示出美麗的幾何結構,大部分都變得更加猙獰。地上遍布著看上去質地堅硬、有棱有角的、好像石頭生成的小花,不過容遠輕輕一碰,這些“石花”就變成更細小的“礫石”。

  到處都是丘陵和溝壑,還有一些模樣奇特的小山。不過這些東西他不怎麼用力就能跳上去。容遠呢跳上附近最高的一座“山”,四周看了看,忽然聽到頭頂氣流被快速破開的轟鳴聲。

  他聞聲抬起頭,發現原本只是以為有些昏暗的天空實際上有著各種各樣奇異的東西漂浮在其中。這個微小生物忽然紛紛散開,看上去有些驚慌失措。然後容遠看到一只沒有想到的生物從中冒了出來。

  一只藍色的鯨魚!

  ——當然不是真正的生活在海洋裡的鯨魚,但長得非常像,一樣有著圓圓的腦袋,龐大的身軀,擺動著尾鰭氣勢洶洶地從空中撲下來,大嘴一張前面的所有微生物都被它吞了下去,在它張開嘴的時候容遠發現它沒有牙和舌頭一類的器官,口腔內部有細小的像菊花一樣一層層綻開的口器,大概被它吞進去的生物都被會被那個口器碾磨粉碎吸收掉吧。

  從這個角度看來,它的身體,整個就好像只長了那一張嘴。

  這個鯨魚的頭上有兩個像蝦須一樣又長又軟的細毛,當它從容遠的頭頂掠過時,容遠跳起來抓住一根細毛直接爬到它背上去。鯨魚剛被抓住時身體不舒服地擺動了兩下,隨後就放棄了,它好像也沒有把小不點的容遠當成一回事,繼續自己的獵食之旅。

  胖乎乎的鯨魚,靠著它身上小小的幾只鰭,就這麼帶著容遠飛上了天空。

  大地之上,廣袤天空,一直以來留給人的印像都是空曠寂寥的,但容遠看到的卻不是。空中到處都漂浮著五彩斑斕的物體,有枚紅色的細長竹竿、淡黃色的菜花、靛藍色的鹿角、嫩綠色的海帶、粉紫色的啞鈴……有些上面還附著了絲絮一樣粘稠的東西。空中還有很多半透明的生物懸浮著,比如才從容遠腳下掠過的那個長得跟個士兵帽一樣的東西,半球形的頂端就像花兒一樣依次綻放又收縮回去,底下幾只細長的觸須微微擺動著。有些生物就依附在那些靜物上,還有些像鯨魚一樣互相吞噬。

  這個世界非常的安靜,偶爾傳來細微的一兩聲輕響,隨即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不見。在安靜中,它又非常的熱鬧,到處都是童話般的色彩和從來都沒有想像過的物體。大多數都是半透明的,還有一些自帶光源,這樣無數微小的光暈聚合在一起,將這裡渲染的如夢似幻。

  容遠選擇的鯨魚似乎是這個世界的頂端獵食者,它來回衝撞無所畏懼,只要是被它看中的獵物就沒有能逃脫的,有時它還會戲弄一下自己的獵物,放慢速度追逐片刻後才把它吃掉。

  遠處,一個非常巨大的、就廣場一樣的白色平台忽然伴隨著“呼呼”的聲音從空中跌落,它下落的速度並不快,但因為面積很大,下面的生物來不及逃脫,紛紛被它拍下去。平台下落的過程中在空中留下一條空白的軌道,那一條從空中蔓延下去的線昭示著有多少生物在一瞬間被毀滅了。很快,平台掉出視野,白色的霧氣擋住了容遠的視線,那條空中軌道也漸漸被其他生物填滿,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容遠發現,這個微小生物的世界,遠遠比外面那些體型比他們龐大幾百萬倍的生物所生存的世界更加殘忍無情。

  鯨魚帶著容遠飛了很遠,一直飛到一堆團團簇簇的雲朵中間,它衝進去把雲霧衝散,從中拖出一條透明的有一對大眼睛的細長蟲子吃掉,又在雲層中上下穿梭了幾回,不知是在尋找食物還是在娛樂。然後它落在一個平台上,細須搭在上面顫動了幾下,猛地扎進去,然後容遠看到一個個小圓球一鼓一鼓地從下往上傳導。

  ——難道它是在喝水?

  容遠猜測道。他從鯨魚背上跳下來,在平台上轉了轉。平台是灰綠色的,雖然有很多細小的突起和孔洞,但比起別的地方已經算是平整了。但也有一些特別大的突起——可能是絨毛之類的存在,底端特別的大,越往頂端越細,而且全都順著一個方向歪倒,在容遠看來就跟花國的菲埃爾鐵塔從第一層平台底部截斷橫放了一樣。

  平台上還有一個奇怪的東西——像小房子一樣的東西長著一個狐狸的頭,尖下巴和細長的眼睛都清晰可見,在應該是鼻子的位置還有一個乳白色的小圓球,圓球下面還有一個應該是嘴巴的細縫。

  容院開始還以為它是活著的,凝神細看了半天,才發現這是一個死物。他走過去,伸手就把它托了起來,狐狸頭後面什麼也沒有,他兩只手抓著鼻子的位置,就想把它撕開來看看裡面的構造。

  “等等!不能這樣!”一個聲音忽然從背後傳過來,容遠嚇得手一松,就把狐狸頭掉了下去。

  ——什麼鬼?在這裡也有人跟他說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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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容遠第一次縮小有1-2cm,第二次為0.5-1mm,第三次也就是這一章是微米級別,他現在身高只有幾微米,萌萌噠!

  從這一章開始都是毫無事實根據的幻想!幻想!幻想小說!

  腦洞狂奔而去,已經拯救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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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3 07:30:02 |只看該作者
  第102章 長觸角的微米人

  旁邊飛快地掠過一個影子,速度快得以容遠的眼力也看不清。對方一把接住就要落地的狐狸頭,上下看了看,慶幸地說:“還好還好,沒被你弄壞。”

  容遠目瞪口呆,感覺已經不會說話了。

  在他身邊的是一個……外形跟現在的他很相像的東西。圓腦袋,頭頂兩根長長的觸角,大大的杏仁般的眼睛占據了大半張臉,看不見鼻子和耳朵,半球形的口器微凸,四肢俱全,直立行走,不同的是它的兩條後腿異常粗壯,而且彎曲的角度跟他不一樣,人類的膝蓋都是向前彎,這個東西的腿卻是跟馬一樣向後彎。

  它的前肢比起後腿來說纖細短小,頂端是四個分裂開的小爪子。此時它正用這對小爪子抓著那個狐狸頭,將那玩意兒快速地轉了一圈查看一番,放心的松了口氣。

  這個場景在容遠看來是非常怪異的。因為剛來的這個東西只比容遠高一點而已,那個狐狸頭對他們比他們大了幾十倍。因此這東西的動作就像是一個普通人把一個房子舉起來前後看一樣,體型的差別實在很大。容遠能輕松拿起來是因為他畢竟有著正常人類的力氣(或許還要大一些),而這個東西看上去舉得也十分輕松。

  它小心翼翼地把狐狸頭放下,然後轉過頭,語重心長地跟容遠教訓說:“你剛才那樣是不行的。把它弄壞了,就沒法吃了!以後要小心啊!”

  當面說了這麼一長串,容遠終於發現它是怎麼跟他說話的了——它並沒有真正開口說話,當然也應該沒有學過糖語,而是它頭頂的那兩根觸角微微擺動著,在擺動的過程中也許發射了什麼肉眼看不見的電磁波,將它的意識傳遞給容遠。這樣盡管沒有真正張嘴,也沒有共同的語言,但他們還是毫無障礙地進行了溝通。

  容遠的頭盔上其實也有兩根裝飾作用大於實際意義的短短的天線,但他當然不會什麼意識傳遞的方法,他連自己是怎麼接收到對方傳過來的信息這一點都弄不清楚。在縮小的過程中他的身體似乎也發生了一點改變,比如現在,他完全聽不到正常應該聽到的車聲、人聲等等噪雜的聲音,也看不到房間裡的各種設施了。他聽到的、看到的、感受到的,都是一些平時根本無法發現的東西,那麼此時有了接收某種電磁波的能力好像也不怎麼奇怪哦!

  ——奇怪死了好嗎?!

  這個生物剛才無聲無息的接近和肉眼無法看清的速度讓容遠有些忌憚,同時他又對這種生物實在非常好奇。於是他裝作不會說話的樣子,點了點頭,表示已經明白它的意思了。

  這個東西——容遠決定稱呼它為微米人——看容遠乖乖受教,非常高興地說:“學會了就好。看你這笨手笨腳的樣子,是第一次出來采集吧?像你這樣的新手,一個人獨自逞強是不行的!跟好我,我教你怎麼采集!”

  平生第一次被人稱作“笨手笨腳”的容遠再點點頭,然後就看到這個微米人舉著房子一樣的狐狸頭,說了句“跟上!”,風一樣地消失了!

  容遠震驚地看著它仿佛把空氣都斬開的速度,急忙跟上。他自以為現在的速度已經非常快了,這身戰衣也有增強身體力量的能力,但竭盡全力依然跟不上前面這個微米人的速度,眨眼間就失去了對方的蹤影,只能憑借它在周圍留下的一點微弱的痕跡判斷方向以後追上去。

  他跳過一個又一個灰綠色的平台,穿過奇特的樹林,從一片湖泊(也許其實就是一小滴水)上踩著水面浮出來的一些生物飛躍過去,有時還需要拉著一些空中生物垂下來的細須蕩秋千一樣蕩過去,跑了半天以後才突然發現頂著狐狸頭的微米人站在前面,看樣子是在等他。他也沒有為了省力把狐狸頭放下來,看著容遠終於追上來,觸角晃動著,搖頭晃腦有些不滿地說:“你速度怎麼這麼慢!這樣不行啊,在野外很吃虧的……”

  說著說著,他看到了容遠跑過來的姿勢,盯著他的腿愣了一會兒,有些結巴地說:“啊……原來……你、你是個殘廢啊!”

  好不容易追上來的容遠已經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他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氣,感覺自己真是把吃奶的勁兒都用在跑步上了。

  微米人看著他的動作,放下狐狸頭,有些好奇地想要模仿。不過它的腿是向後彎過去的,那雙短短的小爪子一按上去身體就無法維持平衡地往後倒。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微米人驚奇地說:“腿長成這樣還有這種作用!”

  它走過來用觸角碰了碰容遠頭上的天線,安慰他說:“沒關系的,只要努力,一樣掌握生存的技巧。”

  容遠無力吐槽,懶得理它。

  這麼半天一直沒有得到一句半句的回應,饒是這個粗神經的微米人也覺得有些不對了。它問道:“你……是不是啞巴啊?”

  容遠從來沒有碰到過說話這麼直接的人,他瞪了它一眼,不過隔著頭盔的深色眼鏡自然什麼也看不到。從微米人的角度來說,沒有一對觸角來傳遞意識信息的容遠確實跟啞巴沒什麼兩樣。於是他憋屈地點點頭,認可了這個說法。

  微米人有什麼眼神也看不出來,但它的同情之意多得幾乎快要溢出來了,它說:“身殘志堅,你真是了不起。我剛才就覺得奇怪,好像以前沒有在部落裡見過你。你是被原來的部落趕出來的吧?別擔心,以後你就在我們部落生活吧!我們這裡沒有那種欺負殘疾人的壞家伙,大家都是很好的同伴。你也肯定會喜歡這裡的!對了,我叫翅,你叫什麼?”

  容遠瞪著它,不說話——要我寫給你看嗎?

  微米人看了他一會兒,恍然大悟,說:“哦,你是啞巴來著。”容遠已經對它的直接感到無力了,就聽它說:“唔……說話是沒辦法了,不過希望你以後能克服身體缺陷,跑得像飛一樣快!我就叫你‘飛’怎麼樣?”

  隨便叫什麼都好,容遠也不在乎這個,點點頭表示同意。

  給他取了名字,微米人似乎感覺雙方更加親近了,也多了一些責任感。他很高興地說:“飛,你看著,我現在就教你怎麼采集!”

  它轉過身走了兩步,扒住一根非常粗的看不到頂的柱子,轉身看了容遠一眼。容遠猜想也許它是想露出一個笑容,不過他從那張甲殼組成的臉上實在看不出什麼表情。然後翅兩只前爪和後腿配合著前後交替,嗖嗖嗖轉眼就爬上柱子不見了,容遠抬頭等了一會兒,沒過幾秒鐘,就見他兩腿卡在柱子上滑下來,手裡還提著一個火車頭一樣大的圓球。

  這個圓球長得跟狐狸頭不一樣,也比之略小一些,外形長得就像一顆米黃色的楊桃,不過是放大版的。

  翅舉著楊桃跳到地面上,說:“今天運氣好,采集到的果子都很新鮮。走吧,我們回去。”

  容遠點點頭,拿起狐狸頭,跟在翅的後面再次開始趕路。不過這一次翅顧及到他的“殘疾”,刻意把速度放慢了許多。饒是如此,容遠也是用盡全力才跟上。

  翅的部落在一片樹林裡。這些樹也長得很奇特,樹上沒有枝葉,只有光溜溜的一根樹干,越往上越細,最上面頂著一顆非常大的乳白色圓球。那個圓球除了與樹干相連的一部分外,幾乎就是完美的正球形。微米人把樹干和上面的圓球掏空一部分,就建成了它們的房子。

  在容遠看來微米人除了明顯的高矮胖瘦以外長相幾乎沒有區別,它們也不穿衣服,唯一明顯的差別就是頭上的觸角。那些觸角有像翅一樣細長光滑的,也有分成一節一節的,還有的有很多分須就像是鳥類的羽毛,有的柔軟彎曲,有的又直又硬,顏色也各不相同。

  不知是微米人天生熱情還是外出采集是個很榮耀的職業,總之他們帶著狐狸頭和楊桃進入部落的時候,受到了所有人的熱情歡迎。盡管它們根本不認識他,但還是有很多小孩子毫無戒心地在他身邊蹦蹦跳跳。

  翅一邊跟所有人打招呼,一邊領著容遠帶著食物到了儲存食品的倉庫。這是個非常大的地下空間,裡面堆積的食物就像小山一樣,而且各種各樣,外形也千奇百怪:楊梅、南瓜、葫蘆、刺豚、水母、蘑菇、小樹……有這麼多參照物作對比,容遠終於知道他們采集的食物實際上是什麼了——這些都是花粉。

  放下狐狸頭花粉以後,沒有遮擋,終於有人看清楚了容遠的外貌,當即有人問道:“翅,他是誰?”

  “哦,這是我從外面撿來的孩子。”翅立刻跟其他人介紹容遠說:“他不會說話,腿也有殘疾,被原來的部落趕出來了,連采集食物都不會,一個人在外面流浪。”

  “啊,真的嗎?太可憐了!”

  “真悲慘啊……”

  “難怪我看他剛才走路的樣子不對勁,原來是這樣啊!”

  “太過分了,誰這麼傷害自己可憐的同伴!”

  “不用擔心,從今以後,我們就是你的家人!”

  “我要把最好的狸果都送給你吃!”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觸角全都晃動起來,幾百個聲音都傳進容遠的耳朵裡。這種意識傳遞的方式沒有具體的針對目標,都是擴散性的,很快好像整個部落裡的人都知道了,有人從很遙遠的地方都給他送來安慰的信息。

  大概這種交談方式傳遞的都是發自內心的想法,容遠發現“心直口快”不是翅一個人的性格,所有人都直率的可怕,“委婉”二字在這裡是根本沒有意義的。而且一個人說的話似乎所有人都能聽到,他們根本不必湊在一起就很快達成了共識,當容遠被簇擁著從地下倉庫走出來的時候,一場為了歡迎他而舉辦的宴會已經准備妥當了。

  天生自帶霓虹燈效果的一些微生物像燈籠一樣被固定在周圍的小房子和道路上,有些微米人頂著大盤大盤的食物流水般送到每個人面前。容遠忽然想到自己的戰衣根本不能脫下來,連露出一絲縫隙都會致命。雖然他很想探究這個部落的生存方式,但卻決不能參加這個宴會。於是在一個類似部落首領的人站在高台上開始講話的時候,他趁著沒有人把視線放在自己身上,偷溜出去。

  變小已經很長時間了,想必今天的課程已經被他完全錯過了。也許豌豆能替他發個短信請假,不過還是盡早回去的好。

  跑到離微米人部落已經很遠的地方,容遠啟動戰衣,身體變大了一些。雖然對人來說還是微小的存在,但至少他已經能看見正常的世界了。他正身處在茂密的樹葉當中。容遠撥開葉子,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跑出了房間,但也不遠,就在窗外的樟樹上。

  看看附近沒有人注意到這邊,他在樹干上一蹬,直接跳到紗窗上,然後從紗窗的空洞中鑽進去。坐在桌子上的豌豆還是原來的姿勢,似乎沒有發現他進來了。容遠從窗台上跳下去,同時啟動變大的功能,瞬間變回原來的大小站在地面上。

  他一邊脫下頭盔一邊問豌豆:“我離開多久?老師有問過嗎?”

  豌豆說:“三十二秒。”

  “什麼?”容遠詫異地問道,以為自己聽錯了,光他跟翅說話的時間都不止這個數。但容遠一抬頭,看到了牆上的時鐘。

  他記得他變小的時候是七點差五分,而現在……

  分鐘哢噠跳了一下,變成了七點差四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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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3 07:30:15 |只看該作者
  第103章 海拔一萬米

  容遠以前曾經看過一種說法:假如把地球誕生至今的四十六億年濃縮為一天的二十四個小時,那麼在這一天當中的最後三分鐘,人類這種生物才粉墨登場;而所謂的現代人類在午夜前一分十秒才出現。至於糖國人一直為之驕傲的五千年文明史,在地球的生命中連一秒都不到。

  假如有另一種生物,另一種以地球的生命時長為時間基本單位的生物,在他們看來,人類賴以生存的地球也許只是一粒小小的塵埃,揮手便能消逝在天地之間。而地球上的人類生存時間之短暫連一眨眼的時間都算不上,其渺小難以想像。只是在這一眨眼的時間中,人類世世代代繁衍,已經經歷了無數的朝代更迭、無盡的悲歡離合。

  糖國有句古語說夏蟲不可語冰來比喻人的見識短淺,然而如此侃侃而談的人說不定才是這句話中的“夏蟲”。龜三千歲,浮游不過三日,然而三千歲的生命未必就比朝生暮死的浮游豐富多少。人類不是浮游,怎麼知道在它短暫的生命當中經歷過怎樣的跌宕起伏呢?

  就好像微米人,如果人類能夠看見它們的存在,或許發現這種生物從出生到死亡或許連一盞茶的功夫也沒有,會對它們充滿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和同情。殊不知在微米人看來,人類是一種異常遲鈍而笨拙的龐然大物,在人類眨一下眼睛的時間裡,如果願意,它們能在人的身上跑幾百個來回。在人類看來短暫的時光中,它們的生命迸發出的是絲毫不會遜色的光芒。

  容遠再次變小的時候,就把精力放在研究蓬蓬棉花糖的膨脹原理上了。他讓豌豆按壓棉花糖使之發生改變,自己鑽進糖果內部進行觀察和研究。正如他預料的一樣,當他變小的時候,豌豆的動作在他看來十分遲緩,一個簡單的按壓動作也用了平時幾十倍的時間。

  隔了兩天,b市下了一場小雨。雨後,容遠再次到微米人的部落位置去的時候,發現原來那一片樹葉上的奇特叢林已經被一群蘑菇般的菌落給代替了,微米人也不知去向。

  ……

  飛機帶著巨大的轟鳴聲離地而起,地面漸漸遠離,甘正趴在窗戶上往下看,神情既畏懼又有些好奇,看來是第一次乘坐飛機。容遠其實也是第一次,但他駕駛過能飛入太空的雨梭,對速度又慢環境也封閉的飛機就有些看不上,表現得很淡定。

  漫長的集訓時間終於到了尾聲,他們現在是要去舉辦此次國際數學競賽的茶國參加比賽,是蛇是龍,全看這最後一戰。於一拙因為緊張,雙手緊緊抓著兩邊的扶手。倪子昊戴著耳機裹著毛毯,已經靠在椅子上准備睡覺了,他媽媽依然全程自費隨行正在勸兒子嚼個口香糖。

  甘正好奇地看了一陣子以後,失去了興趣,轉過身來,看到容遠難得勤奮地在紙上寫寫畫畫,全神貫注的樣子,是少見的認真。她頭伸過去一看,不禁“啊”地叫了一聲。

  “怎麼了?”坐在前面的領隊老師聽到聲音,轉頭問她,容遠也一起看過來。

  “沒……沒什麼。”甘正趕緊擺擺手,等老師轉回去以後,她低聲問容遠:“你……不是不參加化學比賽了嗎?”

  她看到容遠寫在紙上的赫然是一堆化學反應方程式。雖然她認不出來那都是什麼物質的反應式,但好歹也上過高中化學,不至於把化學公式和數學公式弄混。但是,在數學競賽的前兩天,做化學題?

  “感興趣罷了。”容遠瞥了她一眼說。他知道甘正的化學水平,也不擔心她能看出什麼來,繼續開始演算和配平。

  連續用掉了十來顆蓬蓬棉花糖,他終於弄清楚了在受到壓力的時候糖果內部有兩種物質混合,發生了劇烈反應,導致棉花糖在不失去其本身特性的情況下發生了急速的膨脹,也通過近距離直接觀察得到了這兩種物質的化學式。理論上來說,只要有化學式,任何物質都可以利用其它物質從無到有的合成出來,但實際上當然沒有這個簡單。不同的化學反應需要不同的條件,濕度、溫度、酸堿度、物質形態等等,都要考慮在內,為了將來大規模推廣還有成本問題也不得不顧慮。他花了幾天時間,只推演出一小半。

  甘正看他投入的模樣,咽下了將要脫口而出的話,只是不安地注意著坐在前面的領隊老師,生怕他一轉頭或者起身走過來,發現容遠的“不務正業”。

  ……

  飛機起飛一個多小時後,機艙內的乘客大多數都昏昏欲睡,還有少數人在玩平板或者看書。容遠感覺眼睛有些疲勞,放下筆,活動了下脖子,把演算的紙張全都收好,解開安全帶,起身去衛生間一趟。倪子昊媽媽看見,推了推兒子,輕聲問道:“昊昊,你想不想上廁所?”

  倪子昊眼神迷茫地發了會兒呆,然後點點頭,拒絕了他媽媽的陪伴要求。座位中間只有一條直道,他就算再迷糊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迷路。倪子昊剛走到衛生間前面,就看到容遠拉開門出來,嘴角掛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怎麼了?笑得這麼古怪。”倪子昊有些奇怪地問道。

  “沒事。”容遠瞬間又恢復成平時冷淡的樣子,只是眼中還帶著幾分興味盎然。

  “哦。”倪子昊點點頭,他對人對事一向沒有好奇心。提問是下意識的,至於得到什麼答案,他其實並不在乎。

  容遠卻沒有回座位,而是把耳機按出來塞進耳朵,然後一直走到客艙前面的廁所,鎖上門,蹲下身把兩卷紙巾拿出來,在裡面搗鼓了一陣,拆下一塊金屬板,露出放在裡面的東西。

  一排黃澄澄的子彈,被緊緊地塞在裡面。

  容遠輕笑一聲,戴上手套,把子彈全都拿出來。

  ……

  飛機上沒有實時監控,也沒有網絡信號,在這裡豌豆幾乎沒有用武之地。從衛生間回來以後容遠一直沒有睡覺,跟空姐要了一瓶礦泉水,靠在椅背上,打量著在衛生間出入的乘客。

  b市飛往茶國cx市的飛行時間很長,時不時就有乘客起身去廁所。

  很快容遠鎖定了一個人。

  看上去是個很普通的進入中年危機的男人,頭上早早的就禿了一大片,周圍一圈稀稀落落的頭發。戴著黑色的細邊全框眼鏡,長相普通,但神色有些不自然。雖然是盛夏,但飛機上還是有些涼。他穿著一件灰藍色的長袖外套,淺黑褲子,還刻意把外套攏住。

  容遠眼睛微眯,盯著他從前面走過來,在路過的時候,聞到他身上有種淡淡的煙草香味。

  ——難道這實際上是個老煙槍,偷溜到廁所去吸煙嗎?

  雖然飛機上不允許攜帶火柴或者打火機一類的物品上機,但總有煙癮大的人各顯神通,就為了在飛行過程中也能偷偷過個癮。容遠對他的懷疑減弱幾分,但仍然密切注意著他進入的廁所。

  十幾分鐘以後,中年男人從廁所出來,腳步輕松,神情愉快,從旁邊走過的時候,身上的煙味明顯變濃了。

  中年男人回到座位上,坐在他後面的乘客也站起來向後走去。這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長相有點小帥,身上穿著一件寬大的牛仔外套。他似乎有些不放心飛機上的安全,上廁所的過程中也隨身提著一個四四方方的公務包,同時眼睛不住地在兩邊的座位上打量著。

  容遠頭一轉避開他的視線,等男人從身邊走過去以後才轉頭看著他,微微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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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發表於 2020-11-3 07:30:25 |只看該作者
  第104章 從容不迫

  這個男人提著公文包的手在不住地輕微顫抖著,嘴唇慘白,雖然一直在看兩邊的乘客,但眼神渙散,沒有焦距。

  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坐在過道邊的座位上玩著伸縮變形球,男人從她旁邊走過去的時候沒注意碰了一下,球掉在地上,小女孩“啊呀”叫了一聲。

  男人好像這時才發現,他愣了一下,蹲下把球撿起來遞給女孩。女孩似乎是隨父母到糖國來旅游的茶國人,膚色就像是加了牛奶的咖啡,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身上披著一件色彩繽紛的圍巾,十分可愛。她雙手合十,奶聲奶氣地說了一句:“那瑪斯待~”(意為謝謝),然後才伸手把球接過來。女孩的父母在旁邊含笑看著她。

  男人聽不懂她的話,但從神情中也能猜出她說了什麼。他的手立刻顫抖起來,嘴唇翕動著,似乎要說什麼又強行忍住,最後十分艱難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他站起來,臨走之前,又輕聲發自肺腑地說:“對不起。”

  容遠看著男人佝僂著背似乎十分憔悴地走向衛生間,目光逐漸變冷,他推了下眼鏡,說:“豌豆,掃描。”

  幾分鐘以後,他得到了豌豆對那男人掃描結果:顱內腫瘤,惡性。

  同時與數據庫進行面貌識別,也得到了男人的身份:梁展強,三十七歲,b市某中學的化學老師,父母俱在,已婚,有一妻一子,妻子是超市銷售員,兒子剛上小學。

  容遠想了想,站起來走向客艙尾部。廁所已經被從內部鎖上了,他敲了敲門,裡面的人沒有回應。豌豆掃描,發現梁展強坐在馬桶蓋上不知道在做什麼,反正不是在真的上廁所。

  這時一個空姐走過來,帶著笑容說:“先生您好,有什麼地方需要我幫忙嗎?”

  容遠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當機立斷地直接轉動廁所外面的應急鎖扣拉開門,空姐急忙阻止:“先生,請住手,這時不允許的……”

  然後她看到廁所裡的情景,不由得愣了一下。

  梁展強張大嘴巴看著門外的兩人,渾身僵硬。他左手邊的洗手台上放著幾張錫箔紙,幾小堆粉末一字排開,還有一個古龍香水拇指大的小瓶子。梁展強正拿著一個類似印章的東西,滿頭大汗地研磨著幾塊白色藥片,門突然被推開,他嚇得把印章掉在地上。

  容遠轉過頭,問身邊細眉大眼的空姐:“你猜他在干什麼?”

  空姐愣了短短一瞬間以後意識到現在情況的不同尋常,立刻開始呼叫安全員。梁展強也回過神來,抓起一把粉末就往嘴裡塞。空姐阻止不及,容遠冷笑一聲,走過去一腳踹在男人臉上,叫他頓時鼻血橫流,捂著臉慘叫著摔在地上。

  洗手台上的那些粉末大多數容遠都不陌生,在化學競賽培訓的時候他做過很多實驗,其中的大部分都親手接觸過,沒有接觸過的看顏色聞氣味也能猜出個七八分。這些都不算是易燃易爆的危險化學藥品,有的在生活中也經常使用,但只要經過精確巧妙的配比和反應,就能制作出一種極其容易發生爆炸的簡易炸彈來。以這些分量制作出來的炸彈不會太大,但如果熟悉飛機的結構,選好位置,甚至能讓整個飛機都發生解體。

  ……

  半個小時後,容遠才將這件事說明清楚回到座位。梁展強已經被控制起來,那些化學藥粉也被安全員小心收好,等飛機降落到地面以後再進行檢驗,同時他也跟地面彙報了這一情況,等飛機降落的時候,會有警察在機場等候,到時候容遠也還需要去錄口供。

  梁展強後來聲稱,他身患絕症,時日無多,不如拿這條命給家人換取將來更好的生活。他在上飛機前買了最大份額的保險,但自殺的話保險公司是不予理賠的,因此就想到了讓飛機發生意外事故墜毀的辦法。他痛哭流涕地說自己工資不高,要贍養四位老人,妻子工作又累身體也不好,孩子因為穿著打扮寒酸在學校被欺負孤立……種種生活中的痛苦。他不是在懺悔,只是展示自己的悲慘來為這種行為找借口,希望能得到眾人的理解和同情。

  ——然而你個人為家人著想的心願,卻要這整個飛機兩百多條人命做代價。

  這場騷亂發生在飛機尾部,空姐又第一時間拉上簾子遮住了乘客的目光,因此注意到的人並不多。實際上,因為飛機是在傍晚起飛,此時窗外已經一片黑暗,也到了平常人們入睡的時間,容遠回到座位的時候大多數乘客都已經蓋上毯子睡著了,客艙裡靜悄悄的,只有少數幾個電子屏幕還閃爍著亮光,偶爾還傳來細碎的說話聲。

  容遠從眾地蓋上毯子戴了降噪耳機,實際上卻完全睡不著。之前他在衛生間抽紙後面的隔板處放了個很小的警報器,如果有人打開隔板拿裡面放置的子彈,那麼光腦中就會收到信號,但他等的信號一直沒有,對方在等待什麼呢?還是他們已經取走了足夠的子彈,剩下的這部分是備用?或者是因為這場騷動而放棄行動了?

  不過豌豆一直連接著頭頂的衛星對飛機進行定位,一旦這架飛機偏離航線,他會立刻發現。

  “嘀、嘀、嘀。”

  又過了兩個小時,警報器終於被觸動。容遠睜開眼睛,把眼罩掀起來,看著那兩個剛從廁所走出來的男人。

  此時機艙裡幾乎沒有人還醒著,大多數人都睡得昏昏沉沉,有人打著呼嚕,有人流著口水。那兩人將什麼東西塞進衣服裡,對視一眼後分開,一前一後坐在客艙兩頭的位置上,然後也沒有什麼過激的行動,除了沒有睡著以外就像普通乘客一樣。

  容遠詫異了一下,然後就聽到豌豆報告說:“警告,飛機偏離航線5度。飛機偏離航線7度。飛機偏離航線11度……”

  ——這兩個人,只是留在客艙以備萬一乘客發現劫機情況以後好及時控制事態,他們的同伙,此時只怕已經在駕駛艙控制了駕駛員和副駕駛。

  光腦的警報還在繼續:“飛機偏離航線13度、飛機偏離航線15度……”

  “知道了。”

  容遠不耐煩地咕噥一句,扯下毛毯,雙手插在兜裡走向前面的衛生間。那個膚色蒼白留著稀疏胡茬的男人猶豫了一下,似乎擔心會試圖阻止會欲蓋彌彰,因此只眼看著他過去而沒有制止。容遠在經過他身邊的時候身體微微一斜,右手一抽一收,以閃電般的速度砍在他脖子側邊,男人哼都沒哼一聲就暈倒了。坐在後面的那人看容遠沒被阻止就順利的過去了,疑惑了一下,也沒做出反應。

  頭等艙裡的乘客很少,只有七個人,兩對夫妻,三人獨行。一個蒙面的男人拿槍監視著眾人,他的同伙把電腦放在一個老年乘客面前,讓他通過網上銀行轉賬。容遠拉開簾子走進來的時候,除了那個拿槍背對著他的男人以外,其他人齊刷刷地看過來。

  雙方沉默地對視一秒鐘,兩個劫匪正待做出反應,容遠一個手刀砍暈了持槍歹徒,奪過他手中的槍指向另一個男人,電光火石之間就控制了局面。那個抱著電腦還沒完全站起來的劫匪傻眼了,愣了一會兒後,電腦一扔舉起雙手,表情顯得有點傻。

  “Unbelievable!”

  “太厲害了!”

  “你學過中國功夫嗎?”

  頭等艙的乘客紛紛鼓起掌來,一臉劫後余生的表情,還有一個人急忙抓起電腦取消還沒有完成的轉賬。容遠對眾人點點頭,走過去砸昏匪徒,旁邊的乘客立刻有人過來用領帶之類的東西把兩人捆起來。容遠擺擺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眾人急忙停止動作保持安靜,繼續走向駕駛艙。

  然而駕駛艙裡的人其實已經被驚動了,容遠打開門的時候,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指在他額頭。

  容遠掃了一眼裡面,駕駛長倒在血泊中不知生死,副駕駛長正在操縱飛機。除此以外還有兩名匪徒,都把槍口指向他。

  跟容遠比起來,這駕駛艙裡的任何一個人都比他更緊張。

  對方扣動了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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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發表於 2020-11-3 07:30:40 |只看該作者
  第105章 五分鐘

  事實證明,沒有裝填火藥的子彈是無法被發射的。

  預料中的槍聲沒有響起來,匪徒不由得怔了一下,在他短暫的愣神中容遠飛起一腳踢出!

  “砰”地一聲,對方及時豎起胳膊一擋,相撞瞬間便聽到“哢嚓”一聲骨頭斷了,然後頭被踢歪了接近九十度,嘴裡噴出一股血,轉著圈兒地倒在地上。

  最後一個人見狀,丟下手中已經失去作用的槍,在腰間一抹,竟抽出一把拇指長短的小刀,也不知他是怎麼帶上飛機的,但刀刃閃閃發亮的寒光足以證明它的殺傷力。這個人面向凶惡,深褐色的皮膚,粗粗的眉毛連成一線,五官比一般的糖國人更為立體。他活動了下肩膀和手腕,小刀在指間靈活地轉了一圈,然後歪了歪頭,脖頸處可以清晰地聽見哢哢的爆音。他右手握著刀拉開架勢,露出一個挑釁的表情看著容遠。

  容遠深吸一口氣調整呼吸,對方的自信和充滿力量感的體格說明這是個勁敵,他一路勢如破竹,主要勝在“出其不意”四個字上。他雖然已經學習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搏擊術,力體敏也已經遠超常人,但卻缺乏真實的戰鬥經驗,也沒有自大到認為自己一出手就能輕易制服對方的地步。駕駛艙空間狹小,旁邊的副駕駛和眾多的操作按鈕也需要顧忌,這並不是一個可以隨意發揮他的速度和力量的環境。

  雙方對峙了兩秒鐘,同時開始動作。一字眉男揮出匕首,空氣似乎都發出“呼”的一聲爆音,刀尖直指容遠的心髒。容遠不退反進,側身一閃撞進他懷裡,右手肘狠狠一搗。男人肌肉硬得像鐵一樣,身軀幾乎沒有顫動,另一只手懷抱過來扼向他的脖子。容遠抓住他的手臂像蛇一樣滑了出去,一挺身右拳打向他的臉頰。

  “砰砰砰砰!”狹小的空間裡響起雙方激烈的搏鬥聲,每一擊都像是要砸碎對方的腦袋。兩人都心知肚明,如果飛機失事所有人都活不了,所以他們打鬥得很克制,但每一次攻擊都直取要害,一個疏忽便會命喪黃泉。

  容遠的體格大概只有對方的一半,但力量卻絲毫不輸半分,一接手發現這個事實對方就吃了一驚。同時他也更靈活反應更迅速,總能懸之又懸地避開攻擊,也擅長卸力借力的打法。但戰鬥直覺跟不上,開始很是吃了一些虧。

  兩三分鐘的拳來腳往之後,雙方同時分開暫時休息了一會兒。容遠揉了揉悶疼的胸口,剛才他被對方當胸錘了一拳,別說他還是普通人的時候,就算是兩個月前他體質比現在稍弱一些的時候,挨了這一拳八成也要斷兩根肋骨。

  他看看對方,一字眉臉上那種胸有成竹的笑容已經消失了,面無表情的臉看起來更加凶惡,同時眼神也更加慎重。

  在剛才短暫的幾分鐘當中,他有效打擊容遠的次數遠遠少於容遠對他攻擊的次數,面前這個少年的棘手程度遠超出他的預期。

  容遠其實心裡更沒底。一字眉被他打中很多次,但看上去依然若無其事,甚至連淤青和腫包都沒有,就好像是套了一層鋼鐵盔甲,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一樣,而對方打他一拳感覺就疼得要死。而且在戰鬥中看似容遠占了上風,其實在他耳邊豌豆一直在提供輔助,它通過光腦掃描對方的細微表情和動作來預判一字眉的下一步攻擊的方位和軌跡,來幫助容遠閃避或者進攻,但從掃描、計算、提醒到容遠反應有一定的時間延遲,這個時間固然非常短暫,然而在生死一瞬的攻擊節奏中還是顯得太過漫長,好幾次容遠在做出反應前就已經被擊中了。

  強力的武器和藥品豌豆都已經做好了兌換准備,即便容遠被捅穿心髒它也能在一毫秒的時間內完成兌換並迅速治愈,不過容遠並不希望利用“打不死的小強體”來獲得勝利,那樣的話會帶來更多的麻煩。

  他開始感到有些後悔,也許最初他就應該選擇報警來解決這次的劫機事件,雖然那樣也有弊端,但至少沒有危險。
  不過這種沒用的情緒只有一瞬間占據了他的思維,容遠很快把精神集中到面前的敵人上來。

  ……

  而一字眉也並不輕松。

  他們為這次劫機計劃了有一年多,一個星期前才定下了最終方案。槍支的所有零件都用非金屬的材料制作,並且拆分安裝在類似化妝品、玩具、模型一類的東西帶上了飛機,唯有子彈是沒有替代品的,他們收買了機場的一個內應,讓他提前把子彈藏在了飛機的衛生間裡面。

  這伙人雖然劫機,但並不打算與政府為敵。在某一次惡行劫機傷害事件以後,各國政府都不再對這種行為妥協,不但各種反劫機手段紛紛出台,而且萬一發生此類事件以後政府的態度也非常強硬,機上的眾多乘客也有很大幾率會以死相博。

  他們瞄准的,是頭等艙的幾名乘客。

  盡管人數很少,但基本都是以百分之二十的人口占據百分之八十的資源的富裕階層。他們選擇的這架飛機上,七名頭等艙乘客中有六人的個人資產都在百萬以上,其中還有兩個億萬富翁。對於這種人來說,錢是最不重要的,生活中還有無數美好的東西等著他們去享受,因此也比普通人更為惜命。所以如果只需要付出對他們來說只能算肉疼的一點錢來換取自己的生命,所有人會乖乖的配合。拿到錢以後,他們會在有人報警之前就把海外賬戶上的錢轉移到不會被追查到的地方,然後讓飛機降落在某國已經達成協議的地方軍機場,幾人逃之夭夭。

  哪知原本非常順利的計劃中途出現波折,現在已經近乎功虧一簣。

  這個少年能走到他面前,證明客艙裡他安排的人手大概已經全軍覆沒,轉賬也不能指望了。沒有錢,那些只講金錢不講情義的野蠻軍隊絕不會繼續為他們提供庇護和逃亡路線,反而有可能轉手將他們賣了來換取一些資源。

  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他能殺死面上的這個攪局的少年,繼續劫機的計劃,同時還要指望留在客艙裡的同伙不要全都被干掉了。不然只剩他一個人,到哪兒都是被吃掉的份。

  不過這個希望也越來越渺茫。他為了速戰速決硬扛下大部分的攻擊,少年的力氣大得超乎想像,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實際上全身的骨頭都好像快要粉碎了。同時對方也像有未蔔先知的能力一樣,假動作和偷襲完全騙不過去,也總能閃開他針對要害的攻擊。他的刀在對方身上留了幾道傷口,不過全都是不痛不癢的皮肉傷。

  而且更讓一字眉絕望的是,他能鮮明得察覺出對方缺乏戰鬥經驗的弱點,但更能感受到對方恐怖的進步速度,從難以支撐到不相上下,他才花了多少時間?而且在搏鬥的最後一段時間裡,他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影子——在這麼急促而激烈的戰鬥中,對方簡直就像被他親手教導一樣模仿和學習了自己的戰鬥方法!

  這讓他感到恐懼,甚至開始讓他想要退縮。

  ……

  在他們暫時停止打鬥的時間裡,副駕駛哢地一下合上嘴巴,這時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耳機裡不斷傳來地面航管站人員問他為什麼偏離航線的質問和提醒,副駕駛連忙簡短地報告了自己現在的情況,同時修正了飛機航線。雖然他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駕駛艙裡的另外兩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不過他們現在也沒有時間管他。

  忽然,一字眉的眉頭一挑,眼神發生了變化,容遠心中立刻響起警報,但在他知道對方到底發現了什麼之前,一字眉就攻過來。

  容遠急忙一閃,忽然腳下一滯,原來趴在地上的那個人在短暫的昏迷之後清醒過來,並且立刻選擇了最有幫助的做法——他兩手突然抱住容遠的右腿讓他躲閃不及差點栽倒,一字眉的刀直直衝著容遠的左眼扎過來!

  容遠眼前一黑!

  緊急關頭,豌豆突然恢復原形跳出來擋住刀尖。它的雙手小的就像豆子,身體只有一個拳頭大,但卻牢牢地抓住那把刀身,一字眉集中了全身力氣的一擊抵在它的肚子上卻沒有刺穿。

  忽然出現的小人讓一字眉怔愕難當忘記了反應,副駕駛將飛行調成自動駕駛以後也轉過頭來關注他們的戰鬥,此時他下巴幾乎落地,忍不住舉起手來揉了揉眼睛。

  地上那人不知道頭頂的異常情況,還在拼命想把容遠拽倒。不過他昏昏沉沉的,作為奇兵還有點用處,現在卻使不上什麼力氣。

  容遠也愣了一下,但他立刻抓住時機一拳砸在一字眉鼻梁上,在他慘叫低頭的時候抽出腳來一腳剁在地上那人的額頭上,然後借力飛躍起來踹中一字眉要害,再一個側旋頭下腳上借助身體的慣性踢中對方的太陽穴。

  乒乒乓乓一陣亂響,一字眉不知撞到多少東西倒在地上,出氣多進氣少,很快就停止了呼吸。地上那人也口鼻流血暈死過去。

  “救……救……”

  副駕駛艱難地呻吟著,捂著脖子身體一點點滑下去,大股的血從他指縫間冒出來——倒下去的一字眉不知是順手還是偶然,在他頸側劃了一道長長的傷口,血湧出來的很快,氣管似乎也被傷到了。不立刻止血的話,他肯定會死。副駕駛死死地盯著容遠,眼中充滿迫切的求懇和哀告。

  容遠沒動。

  他低頭看了看,豌豆從他手掌上站起來,它總是穿著的上紅下白的嬰兒裝已經破了一條縫,但肚子上只有一道白白的印記,似乎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豌豆遲疑地看看容遠,小聲說:“容……”

  容遠按住它的嘴巴沒讓它繼續說話。飛機上雖然沒有監控,但有黑匣子錄音,事後肯定要調查。他知道豌豆要提醒他見死不救會被扣功德,不過他沒有作答,而把豌豆裝進上衣的口袋裡,抬頭看看被一字眉撞到的操作按鈕,按鈕上面都有指示性的文字說明作用。他很快將其全部復原,然後坐在機長的駕駛席上,看看起落架拉杆、反推杆、襟翼拉杆、舵輪和眾多密密麻麻的控制按鈕以後,問:“你有飛行操作手冊嗎?”

  副駕駛捂著脖子的手都快要沒有力氣了,自然不可能回答他,他瞪著容遠,似乎知道了他的顧慮和打算,絕望地伸出手來要抓他,容遠輕輕一避,他的上半身就栽了下去,在安全帶的束縛下以一個扭曲的姿勢固定在椅子上,血順著他的指尖滴在地上。

  不過容遠問得也並不是他,豌豆抓著他的衣服從口袋中探出身,點了點頭。

  容遠系上安全帶,戴上機長的耳機。飛機上沒有第三個駕駛員,比起別的乘客,他更相信自己。所以萬一有需要,他會試著操縱這個龐然大物。不過飛機上都有自動駕駛儀,也許地面可以通過電腦操作降落。

  豌豆安靜了半天。因為副駕駛的死亡,容遠的功德值已經被扣了一千多點,但跟拯救整架飛機是不能比的。它看著地上幾人的屍體和血泊,想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忍不住往耳機中發射了一束電磁波。

  容遠聽到一句輕輕的問話:

  “容遠,你是故意讓劫機發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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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3 07:30:52 |只看該作者
  第106章 在他鄉

  作為器靈,原本是不應該對契約者的決定作出質疑的,但豌豆覺得,如果是容遠的話,它想要得到一個答案。它能夠絲毫沒有偏差地執行命令,然而它內心並非毫無疑問。

  要阻止這件事,原本有更好的辦法。如果在衛生間裡容遠悄悄把所有的子彈都拿走或者從廁所衝下去,匪徒們看到子彈消失了,自然知道計劃發生了預料之外的變數,也許就會放棄行動;或者把這件事告訴空姐和飛機上的安全員,那飛機上的工作人員自然會第一時間加強飛機上的安全管理,跟地面的航管站聯系,也許飛機會立刻返航,排除所有的安全隱患以後再重新起飛。那樣的話或許不能將所有匪徒一網打盡,但至少現在的流血死亡不會發生。

  ——容遠是為了抓出所有的匪徒才這麼做的嗎?

  豌豆不這麼認為。容遠並沒有“除惡務盡”的價值觀,他是灰色的,站在黑與白的中間,他有自己的道德和原則,也有無視道德和原則的時候。他幫助了非常多的人——盡管其中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有時候他看上去像是個非常善良的好人,但有時候,他也可以毫不留情地傷害任何人。

  豌豆一直覺得,人類是非常復雜的。而在它看來,所有人類中,容遠表面看起來清澈見底,實際上是最復雜的。即
使日日都伴在他身邊,豌豆有時也不明白他在想什麼。

  容遠摸了摸它的頭,把它壓下去塞進口袋裡。豌豆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悶悶地鑽進去,抱著膝蓋縮起來。

  容遠手枕在腦後發了會兒呆,轉頭看到副駕駛依然扭曲的屍體,伸手抓住他的後衣領子。指尖碰到這個男人猶有余溫的皮膚,手頓了頓,然後一用力將他上半身提起來讓他坐在椅子上,合上那雙目眥欲裂的眼睛,讓他看上去睡得安詳一些。

  他不知道這個人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有一個等著他回去的家庭,但他知道,這個人,還有地上那個已經沒有呼吸的機長,這滿地的鮮血,不能不說都是他一個念頭造成的。

  就像豌豆所說的,他明明有更好的做法,但他偏偏選擇了後果最難以預料的一種,就好像在為了逞個人英雄而放任犯罪發展,結果用無辜者的性命為自己的愚蠢買單。

  但容遠的目的,並不是為了成為英雄,他只想借此機會,來驗證一件事。

  或者說,試探《功德簿》的加分規則。

  ……

  一個空姐從駕駛艙門外偷偷把頭探進來,估計是半天沒有聽到裡面的動靜忍不住來打探。當看到滿地的鮮血和死屍時忍不住“啊”地叫了一聲,然後立刻捂住嘴把門關上,用身體擋住門口,轉身對好奇的乘客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說:“請大家放心,事態都在掌控中,所有的劫匪都被解決了,我們安全了!”

  乘客——真的安全嗎?為什麼你笑得比哭還難看?

  空姐腿軟得站不住,但還是擋在駕駛艙門前不讓其他人進去。直到她身後的門被嘩地一聲拉開,空姐背後一空,差點摔倒。

  容遠一把扶住眼前直往懷裡倒的軀體,看著她插著胳膊不讓人進出的架勢,疑惑地問:“不能出去嗎?”

  殊不知這個訓練不太有素的空姐乍然被他一碰還以為詐屍了,“啊”地叫一聲像貓一樣躥起來鑽進人群,戰戰兢兢地轉過身,看到周圍的人都用奇怪地眼神看著他,尤其是容遠完全不像個死人的樣子,干笑兩聲,站起來優雅端方地捋了一下頭發說:“各位乘客,飛行過程中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入駕駛艙,請回到自己座位上,在飛行過程中如果需要幫助可以呼叫空乘人員。本次航班會准時地將各位順利送達目的地,請相信我們。”

  明明都已經出現劫匪這樣的恐怖生物了,現在還說順利誰也不會相信,不過看從駕駛艙裡走出來的是個學生模樣的普通人而不是凶神惡煞的匪徒,乘客也相信事態就算再嚴重都已經被控制住了,糾纏下去也沒有結果,因此都將信將疑地回到客艙。在場有兩個頭等艙的客人認出了容遠,衝他點頭微笑。

  飛機上的安全員根據被抓住的兩個匪徒的口供,在乘客的協助下逮捕了他的另外幾個同伙。然後有空姐小聲通知他駕駛艙的機長和副駕駛都已經被殺害,幸運的是這位安全員也接受過專業的飛行操作訓練,之後他便代替機長坐在駕駛座上,操縱飛機降落。

  ……

  這一個多小時對有些人來說是驚心動魄的生死時刻,而對經濟艙裡呼呼大睡的乘客來說只是睡夢中沒有記憶的一個片段。只有少數幾個乘客曾經被騷亂驚醒,但之後沒有更多的驚擾,他們很快也沉入夢鄉。容遠回到座位上的時候,倪子昊等人躺在椅背上已經睡熟了,只有甘正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然後又睡過去,毯子幾乎把整個臉都蓋住了。

  飛機終於在茶國的XL市降落了。當然,機場早已經有警察在等候了,容遠對這個陌生國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跟他們的警察打交道,領隊老師開始不知道怎麼回事,急得差點兒跟人給糖國領事館打電話,在解釋清楚以後他們才知道容遠做了什麼。那一瞬間,眾人的表情難以形容。

  就好像外國人對糖國的印像總是貧窮、髒亂、遍地奇葩一樣,糖國對茶國的印像也差不離。全世界的國家媒體似乎都熱衷於報道本國人民生活在天堂、外國人民都水生火熱。實際上在踏出飛機的時候,容遠等人幾乎以為自己還在b市。

  XL市的機場裝修的非常漂亮,現代化氣息很濃,頭頂的燈光亮如白晝,大廳地板光可鑒人,自動扶梯上的人群川流不息。同時空氣也一樣的糟糕,呼吸的時候有種嗆人的感覺,濃重的霧霾使得室外的可見度並不算高。如果不是周圍的人服飾、膚色、語言等都有很大的差別,這裡簡直就像另一個B市。

  在離開機場以後,兩個城市之間的區別才變得明顯起來。機場外有舉辦方安排的車輛接他們去賓館,一路上幾人透過窗戶,粗略認識了這個城市。

  這裡的樓層都比較矮,並不像B市那樣遍地摩天大樓,雖然也有比較高的建築,但非常稀少,糖國二三線的城市裡大概高樓都要更多一些。司機也是糖國人,只是已經在這個城市居住了很長一段時間,他一邊開車一邊給他們介紹兩邊路過的著名景點,大多數都是宗教建築,有強烈的異國風情,但普通的居民小樓跟糖國一樣方方正正。而且街道出乎意料的擁擠,車輛和行人都非常多,最不可思議的是大街上還有牛、羊、猴子一類的動物大搖大擺地路過,這在糖國是無法想像的。

  看了一陣後,失望之情都掛在甘正等人臉上,倪子昊已經抱著書包睡著了,路面並不平坦,他的頭就在車輛的顛簸中一下一下撞著玻璃。過了一會兒,他媽媽坐過去讓兒子靠在自己肩膀上睡覺。

  領隊見狀,皺了皺眉頭。然後看到甘正和於一拙的表情,笑著問道:“感覺怎麼樣?”

  兩人對視一眼,於一拙推了推眼鏡,說:“還行。”

  相處時間這麼長,甘正被老師盯著還是會感到緊張,她低下頭,小聲說:“跟電影裡看到的不一樣……沒我想像的那麼好。”

  領隊說:“認識一件東西的時候,要可觀、全面,對人如此,對國家也是如此。不能只看到它光鮮的一面,也不能只看到它陰暗的一面。現在我們的很多媒體為了吸引眼球往往熱衷於報道負面新聞,過度誇大國人的醜態和惡習,渲染吹捧外國的民主自由和富裕,忽略了事物的兩面性,對青少年的世界觀尤其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認為外國的月亮都比家裡的圓。但你們是祖國的未來,如果你們都不熱愛這個國家,那誰還來愛她呢?”

  甘正神情中有幾分觸動,於一拙微微發愣。容遠也從窗外收回目光,看著這位其貌不揚的男老師。

  領隊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容遠頭一歪沒有避開,神情便有些不自在。他笑了笑,說:“你們都比一般孩子更聰明,也更有想法。我希望你們的聰明不光是用在學習上,更要想一想,你能利用自己的頭腦來發展什麼、改變什麼……不要把眼光只局限在個人目前的利益上,要放得長遠一些。”

  他看了看窗外,道:“我認識一些像你們這樣的孩子,他們在糖國的時候認為那就是地獄,曾經千方百計地想要離開,幾年以後,卻是做夢都想要回去而不可得。你們別像他們一樣。”

  前面的司機靜靜聽完,伸手將播放器裡的曲子換了一首,帶著淡淡憂傷感的曲子在車廂裡響起來,是很多年前的一首老歌:“那年你踏上暮色他鄉

  你以為那裡有你的理想

  你看看周圍陌生目光

  清晨醒來卻沒人在身旁。”

  “那年你一人迷失他鄉

  你想的未來還不見模樣

  你看看那些冷漠目光

  不知道這條路還有多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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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3 07:31:03 |只看該作者
  第107章 競賽

  數學競賽分為兩天,每天只做三道題,參賽者是來自一百多個國家和地區的五六百名選手。容遠他們的比賽場地並不像國內一樣是僅有二十五人的小教室,而是一個非常寬廣的大廳,上百名學生伏案奮筆疾書。這個季節,茶國天氣非常熱,室外溫度常常達到四十度以上。賽場裡面雖然有空調和風扇同時運轉,但也許是密封性不好的緣故,房間裡還是很熱,坐在於一拙前面的紅發男孩熱得滿頭大汗,一邊做題一邊抽出紙巾擦汗,短袖背心後面全被汗水浸濕了,緊緊地貼在背上,散發著一股難聞味道。

  於一拙往後靠了一下,皺皺眉,也許是緊張也許是這種悶熱的環境,讓他思緒一直繞成一團,無法集中精神去思考。這是考試的第二天,卷子上的題目他只有第一題有些思路,寫出一個不知道是對還是錯的答案,另外兩道題的解題過程已經走進了死胡同,他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其它人。

  甘正已經寫了厚厚的一堆,至少也有七八張紙,她還在寫,好像思路一點磕絆都沒有。這個女孩同樣已經是汗流浹背了,可是除了汗水即將阻礙視線的時候以外,其他情況她理都不理。

  倪子昊寫得眉飛色舞,他是只要碰到有難度的數學題就非常開心,寫得十分忘我。話說在集訓相處的這段時間裡,倪子昊已經成功超越容遠成為了於一拙最看不順眼的人。他覺得容遠目空一切的態度很討厭,能輕松做到他拼命努力都做不到的事這一點也很礙眼,不過他好像心裡總是裝著很多更重要的事,所以冷漠至極,但你不去招惹他的時候,他也不會礙著你什麼。

  而倪子昊不同,在於一拙看來,他好像把別人照顧他當成了一種義務,但誰也不是他媽,沒有必要一直容忍他。而且倪子昊總是記不住別人的名字和臉,區區四五個人而已,他還總是弄混,於一拙覺得,他不是別人都以為的臉盲,而是因為沒有把別人放在心上。因為從沒有去認真地看過、記過,所以才從來沒有記住。就連一直將他捧在手心上的他媽,他也從來沒有關心過她的身體和喜好,只有數學能打動他。這個看似呆萌的大男孩本質上是個比容遠更為無情的家伙。

  於一拙打定主意考完試回國以後就再不跟他聯系,將目光轉到容遠的桌子上。

  ——咦?人呢?

  他只看到一張空空的桌子,該坐在那裡的人卻不見了。

  ——去上廁所了嗎?

  這時考場裡起了一陣微微的騷亂,所有人解題的過程都被打斷了,他們抬起頭看著那個從考場最前面的走過去的人,雖然不能交談,但還是有人發出輕微的呼聲。同樣隨大流地看了一會兒,於一拙才意識到——

  離考試結束還有兩個半小時,容遠已經提前交卷了。

  雖然昨天他也提前交卷了,但今天的題目比昨天更難,他交卷的時間卻比昨天更早……

  ——這家伙瘋了嗎?

  對這個最大的競爭對手,於一拙敢說沒有人比自己更為仔細地觀察過對方。他很清楚,如果不是已經解完所有的題目並且對自己的答案極為自信,容遠不會做出這種舉動。

  他深吸一口氣,看看自己演算紙上一堆自己都覺得亂七八糟的過程,揉成一團丟在一邊,從頭開始用心思考。

  ……

  樓頂——雖然說是樓頂,其實也就只有五六層樓的高度,不過這已經是附近最高的建築了,一點點微風帶著悶熱的空氣拂過,水箱間提供了一小片陰影遮擋,但實際也沒有什麼降溫的作用,心理安慰的意義更大一些。

  容遠依然是一身清爽。體質提高以後,大概他體內的耐熱細胞——如果有的話——也一樣被激活了,雖然他也覺得不如在國內舒服,但還可以忍受。他的手伸進書包,實際是豌豆把《功德簿》掏出來遞給他。

  《功德簿》的規則又多了一條:

  【規則十八:在傷害事件發生之前被契約者阻止,契約者將按照事件發生概率,獲得相當於事件發生後所造成最大損害的10%——95%的功德值。】在《功德簿》的規則中,第四條是這樣說的:功德值可以通過幫助處於困境中的生命體獲得,所獲功德值的多少與受助者的困境程度正相關。開始容遠只以為,獲得功德的多少跟人們遇到的困境難易程度有關,比如救人一命的功德通常比讓飢餓的乞丐飽食一頓獲得的功德更多,因為後者可以忍耐,也不會立刻影響生死。

  但後來他就發現,同樣的一件事,幫助其自身功德相差不多的人,但容遠得到的功德值有時候卻有很大的差別,有時能達到數倍甚至十幾倍的差距。然後他就發現,這裡還有一個受損概率的問題。

  比如街上一輛失控的汽車即將撞死一個路人,他提前把這個路人拉了一把,對方免於死劫。但如果他沒有伸出援手,這個人就真的一定會死嗎?這卻不一定。也許這個路人身手矯健反應靈敏,自己就能躲過去呢?也許那輛車的司機及時發現問題轉動方向盤,路人即使不閃避汽車也會擦身而過呢?也許會有其他人幫助他呢?

  “因為容遠的幫助才獲救”這個命題成立的可能性越低,路人獨自逃生的幾率越高,容遠獲得的功德值就越少。相反,如果汽車近在咫尺車速極快,這個路人行動不便,附近沒有其他人,那麼的容遠的幫助就是他獲救的必要條件,那麼《功德簿》給與的功德也就越多。

  這一次飛機上的事件也充分證明了這一點。容遠在更換了手槍中的火藥時只獲得了三百點功德值,因為這些子彈不一定會用在殺傷別人上。

  而當劫機事件真的發生以後,他沒打倒一個匪徒,《功德簿》都會給予不菲的功德值。到最後一個匪徒被打倒,因為保護了飛機的安全,《功德簿》給他算了將近十萬功德值。假如當時飛機上的安全員沒有掌握駕駛技巧,茶國機場的天氣情況也不允許自動駕駛降落的話,那麼容遠親自操作飛機降落必然會因為拯救了飛機上的所有人獲得更多的功德值。

  梁展強這個偶然性的事件也側面佐證了容遠的想法。他預謀要拉上整架飛機上的所有人去死,對地面也會造成無法預計的傷害,死傷人數難以計量。但他的計劃剛剛展開就被容遠阻止,如果沒有容遠,也許他的各種藥品配比不完全正確,也許他會操作不小心把自己炸死,也許飛機上的安全員會在他行動的時候發現異樣,也許他會良心發現放棄計劃……因為存在著種種變數,因此容遠的阻止雖然也算是救了一飛機的人,但最後得到的功德只有二十二萬。比起只針對頭等艙乘客錢包的那些劫匪所帶來的十萬功德,這二十二萬就顯得太少了。

  ——發生概率啊……這樣的一條規則,不知道是在鼓勵契約者去阻止犯罪,還是提醒契約者去放縱犯罪。如果目的時為了獲得更多的功德值,理論上來說,冷眼旁觀事件發生以後再有所行動,是獲得最大功德值的不二法門。

  想起飛機上死去的機長和副駕駛,他們都被追封為英雄,無數人為他們的勇敢點贊,但死亡就是死亡,不會因為人們的推崇和敬仰而變得更讓人容易接受。而那位副駕駛,他看到了豌豆,讓他去死是容遠最好的選擇。那時候,在看到副駕駛血流不止的時候,容遠心裡是感到放松的,他甚至隱隱有些感激那位死去的匪首,因為如果不是他,容遠不知道劃下那一刀的會不會就是他自己。但也許將來某一天,他會不得不面臨這樣兩難的局面。

  ……

  考完以後,領隊會把他們集合在一起,按照慣例是眾人對比一下自己的解題過程和答案,互相估一下分數。不過現在這種慣例已經變成了容遠把自己的解答復述一遍,然後領隊基本不作點評地放他隨便活動,其他人對照他的答案檢驗自己的答題過程。

  考試結束最遲第三天所有成績都會出來,各個國家會針對分數進行一番討論和爭辯,給金銀銅牌的分數劃線,有時候多零點一分自己國家都會多一個金牌,一直到第四天才會頒獎。

  考完以後的幾天是最放松的時候,甘正都興致勃勃地在xl市的著名景點游覽,有時候也跟其他國家隊的隊員針對題目討論一番,交幾個外國朋友。雖然他們以前都素未蒙面,不過考前基本上都聽過對方的名字,彼此也並不陌生。地球很大,在某一領域的尖端卻總是顯得很小,這裡很多人都可以說是“神交已久”,常常可以聽到“哇,原來你就是xxx”這樣的對話。

  容遠對游覽人造的普通建築沒有興趣,參賽選手中也沒有能讓他覺得有必要結識的家伙。所以他大多數時間都在類似天台這樣人跡罕至的地方推演蓬蓬棉花糖的化學式。

  晚上回到宿舍,他還沒進門,就聽到一個興奮的聲音說:“……一年五萬!美元!還會資助他在美國hf大學讀書的所有費用!衣食住行都不用家裡花一分錢!那個惠特家的人還說,等他大學畢業以後進入研究室,年薪達到百萬美金也不是沒有可能!他還說,像我們昊昊這樣的天才……”

  他們住的地方是公寓式的宿舍,有一個共用的大客廳,然後每人一個臥室,衛生間也是各自獨立的。容遠推門進來,就看到客廳裡圍著一堆人,倪子昊的媽媽拉著領隊的手,一臉興奮得說著話。

  容遠一進來,就有好幾個人愣了愣,然後甘正第一個說:“恭喜啊,容遠。你是總分第一!

  容遠還沒開口,倪子昊媽媽就搶著說道:“知道嗎?那個堅果國的惠特家族——麥子家族知道吧?他們公司的人跟我們家昊昊簽了合同,昊昊將來可是要到他們家的研究院工作的!”

  她的眼神中充滿得意和炫耀,明顯寫著——如果你比我們昊昊更優秀,他們為什麼沒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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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章 冠軍風波
  
  這次競賽,容遠以滿分名列個人成績第一,同時他也是唯一的滿分。倪子昊和另外一名堅果國的選手並列第二。甘正第七,於一拙第九,四人都獲得了金牌。但同樣的金牌,含金量卻是不一樣的。倪子昊因為被世界五百強中也排名前列的大公司提前預定,在倪子昊媽媽看來是比任何人都更加成功的像征。

  容遠沒有在意她的得意炫耀,他在意的,是麥子家族這個名稱。

  自從把麥子家族當成自己隱形的敵人之後,容遠也讓豌豆從網上搜集了不少這個家族的信息。這是一個近百年間才崛起的新興家族,不管在官方宣傳中把他們描述的多麼樸素多麼勤勞多麼聰明,也不能掩蓋一個事實——麥子家族,實際上是借助百年前那場席卷整個世界的戰火才崛起的,他們的財富構築在血與火之上,軍火、能源、銀行、糧食、藥品、汽車、毒品……任何賺錢的生意中都有他們的影子,不管那合不合法。即使到現在,麥子家族的很多生意也還是見不得光。

  幾個月前蕭蕭等人的襲擊曾經讓麥子家族的成員十去其九,損傷非常慘重,但卻沒有傷害到他們的根本,更有幾個原本可能需要十幾年甚至幾十年才能出人頭地的野心勃勃的年輕人獲得了話語權,將其帶上更加強勢的發展道路上。

  容遠覺得,雖然麥子家族找了倪子昊而避開他,但他們發現他與《功德簿》關系的可能性非常低。歷史上有許多比他更聰明更年輕的獲獎者。有的十一二歲就可能獲得這種獎項的金牌,有的能連續多次獲得滿分成績,跟他們相比,容遠也顯得只是一個相對還算聰明的普通天才罷了。就算他和倪子昊的成績有高低,但一分半分的差距不能說明兩人的能力之間存在多少差別。換成是他,如果要進行什麼秘密研究的話,也會選擇倪子昊而不是他自己。原因很簡單:倪子昊一看就是很容易掌控的類型,他沒有野心,也沒有什麼強烈的欲望,只要給他一道數學題、一支筆和一張紙,他能沒日沒夜地不挪窩地研究。而容遠不同,單看他的眼睛都知道他桀驁不馴,試圖去掌控他的人一不小心就會被反噬。

  ……

  頒獎之後的當天下午,容遠就坐飛機去堅果國yn市參加國際物理競賽,其他三人還留在茶國,領隊當初買機票的時候特意把時間延後了兩天,讓他們在考完以後能放松地游玩一圈。

  而在這時候,容遠獲得總分第一的消息早已經傳回國內,a市一中立刻又掛起了新的橫幅,狠狠在全市給容遠和一中刷了一把存在感。媒體也聞風而動,雖然他們暫時找不到容遠,但記者們扛著長槍短炮也可以采訪他的母校、老師、同學,實際上這時候如果有人發表一些負面新聞肯定會被扣上“嫉賢妒能”、“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之類的帽子,因此所采訪到的都是一面倒的贊譽。甚至有人還替容遠編造了一些勵志故事,比如每晚學習到深夜、頭懸梁錐刺股、勤學好問、熱心幫助同學等等,他之前曾經在火車站勤工儉學並且期間偶然抓到一個小偷的故事也被拿出來說了又說,全都成為現在容遠多麼優秀、堅強、善良、文武雙全的佐證。

  但這其中,卻有一點點不和諧的音符,那就是容遠的家庭。

  記者們其實原本只是例行公事,並沒有像對很多明星一樣恨不得挖掘出其祖宗八代的隱私。只不過,家裡出了這樣一位少年天才,其父母一定會倍感驕傲吧?就算別人不說也肯定想要炫耀一番,這是人之常情,同時只要是有孩子的家庭肯定也會想要學習一下他們的育兒經,因此采訪容遠的家人是必然的流程,而在這個過程中,他們發現了意料之外的情況——容遠並沒有家人。

  記者根據容遠留在學校的地址找到他的家,卻發現鐵將軍把門,等了很久也不見其家人出現。經過對鄰居和以前老師的詢問以後才知道,容遠小時候是跟著一位年紀很大的叔爺爺生活。而在這位叔爺爺去世以後,從十三歲開始,他就一直是獨自生活,並沒有第二個親人來探望過他。

  記者順藤摸瓜,又找到了容立新,在要求采訪時被趕出來不說,還被口頭威脅警告了一番。

  如果是一般小報的記者可能會被一名司法局的主任給嚇退,但這次去采訪的卻是a市規模最大、實力最雄厚的省級電視台,其技術、影響力和知名度都僅次於B市的國家電視台。容立新在不知根底的情況下就大放厥詞把對方當成三流小報的記者趕出來,這囂張而無知的態度當天晚上就在新聞頻道被播出來,只在臉部被打了馬賽克,實際上只要是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是誰。

  容立新瞬間火遍整個A市。

  他在官場上和家庭裡的處境先不去說,原本市民和記者都以為容遠是容立新的私生子,結果被一堆記者圍追堵截話筒幾乎戳到鼻子裡的容立新大為光火,一時失言說出容遠實際並不是他的種,他只是代人受過。

  觀者頓時嘩然。

  一者驚詫於容立新的無情。就算容遠不是他的兒子,也是跟他有血緣關系的親人。他作為掛名的監護人,不管不顧不說,態度中還透露出把人家一個好得不能再好的孩子當成眼中釘肉中刺一樣厭惡,半點沒有長輩對晚輩的欣賞和慈愛,怎能不讓人驚詫?

  一者是生出疑問:容遠的親生父親是誰?是誰能讓容立新這樣好歹算是國家干部的人代為受過?

  容立誠被挖了出來,這個消息,被容遠滿分獲得國際第一還令人驚愕。

  容立誠是誰呢?他曾被評為糖國十大傑出青年、糖國企業改革最具影響力的新銳人物、糖國十大經濟英才等,也是糖國大議院最年輕的議員,同時他還是容氏企業的董事長、總裁。而容氏企業,是糖國東南一帶十強民營企業之一。他年輕有為,銳意進取,在糖國,是許多年輕人崇拜的偶像。

  這樣一個人物,他的兒子——還是長子,孤苦伶仃地在一棟不到八十平的老房子裡自生自滅?要知道,這孩子無病無災,雖然出生可能有些不光彩,但他本人並沒有任何過錯,就算有錯,那也是當年容立誠犯下的過錯。這個孩子聰明絕頂,善良正直,為什麼會被這樣無情的舍棄?

  輿論滔滔,掀起軒然大波。

  ……

  容氏老宅修建的古色古香,亭台樓榭錯落有致,游廊飛檐通透大方,更有假山曲水、通花渡壑,連空氣似乎都比旁處要清新一兩分。園子裡還有個人工湖,湖中栽種了許多荷花,大片大片的綠葉在湖面飄飄蕩蕩,中間嫩粉潔白的花朵亭亭玉立。一個胖乎乎的男孩躺在湖邊的石台上睡著了,嘴巴張得大大的,一串透明的液體從嘴邊淌下來,流了長長的一串。他一只手虛虛握著,另一只手搭在肚子上,隨著呼吸,小肚子一起一伏的。

  “你還有臉說!”老人聲如洪鐘的一聲大吼將胖男孩嚇得醒過來,他哧溜一下從石台上爬起來,驚慌地左右看看,發現被罵得不是他自己,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躡手躡腳地循聲走過去,然後趴在窗戶底下,偷偷往裡看。

  祖父容廣懷拍著桌子在大罵:“我早叫你把他接回來!早叫你接回來!你看看你都干了什麼事?就知道拿公事搪塞我!現在好了!如你願了!全天下都知道那是你兒子!這就是你想要的?”

  容立誠勉強辯解了一句:“那孩子自己不願意回來……”

  “他不願意你不會綁回來?”容廣懷橫眉怒目地罵道:“你要真用你那豬腦子想過辦法,現在名聲還會這麼難聽嗎?”

  容立誠沉默不語。

  容廣懷氣呼呼地轉了兩圈,又罵道:“你說說你,婦人之仁!你要真不想讓他回來,就該打斷他的腿也別讓他去參加那什麼比賽!寧欺白頭翁,莫欺少年窮——欺了就得壓著讓他一輩子也別飛起來!你對付那些商場上的對手不是很有手段嗎?把你那些手段拿出來十之一二,孫猴子還能飛出如來佛的五指山嗎?”

  容立誠聞言皺眉,不滿地道:“爸,再怎麼說,那也是我兒子!”

  容廣懷冷笑:“你有哪一天把他當成你兒子過?”

  容立誠一時無語。過了片刻,他語氣生硬地說:“這是我的事,爸你就別操心了,我會處理好的。”

  窗外的胖男孩聽著裡面兩人的爭執,神情懵懵懂懂,圓圓的小臉上流露出幾分幼稚的憂愁。

  ……

  “還有這回事?”容遠剛下飛機,就接到了金陽的電話。為了避免騷擾,他把自己的手機設置成只能接收幾個特定人的來電,比如競賽的領隊老師,比如金陽。

  “你怎麼看?”金陽問道。他剛剛把最近的身世風波跟容遠通一聲氣,又說:“我看等你一回來他們就會找上你。”

  “無關之人,為他們浪費一個腦細胞都是我的損失。”容遠說:“你也別管這個了,該期末考試了吧?”

  “嗯,從下周一考到下周三。怎麼了?”金陽問。容遠在國外比賽,期末考試這種小事肯定是趕不及參加了。

  容遠說:“考完以後,我想請你幫我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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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1-3 07:31:25 |只看該作者
  第109章 wuli 遠遠

  對於容家這樣的存在來說,輿論對他們不會全無影響,但也不會影響太多。沒過兩天,忽然爆出幾個家喻戶曉的明星聚眾性毒的新聞,隨後又有知名人物當眾出軌,又有玉女明星未婚先孕、兩女爭一男之類的緋聞爆出來,對於大眾來說,對明星的關注絕對高於對富豪宅鬥劇的關注,很快,在一波一波的輿論攻勢下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身世風波就被民眾給健忘了。

  但這並不代表容家也恢復了平靜。

  不過容遠還在他國,這些風波謠言也沒有傳到他耳邊。本屆的物理競賽在堅果國的yn大學舉行,他走出機場,就看到來接他的人。

  其他的參賽隊員和領隊都已經在早晨就到YN大學報到了,副領隊留在機場接容遠。這是個沉默寡言的男人,除了剛見面打招呼的時候以外基本不怎麼說話。容遠和他在國內的時候見過幾次,彼此並不陌生。不過在副領隊身邊還有一個高個子的女生他並不認識,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這個女孩約莫二十歲,面龐有著糖國人的柔和婉約,眼睛是金棕色的,五官深邃,卷曲的長發被高高的扎起來,顯得干脆利落。她上身穿著一件灰藍色的襯衫,下身是顏色稍深的一條短褲,細腰長腿,腳下踩著一雙白色運動鞋,整個人顯得精神干練極了。

  女孩舉了下手,笑著道:“哈嘍,容遠,我是你在這裡的翻譯希爾達•格瑞,你可以叫我希爾達。如你所見,我是個混血兒,有四分之一的糖國血統,所以我還有個糖文名字——李婷。”

  ——這真是個樸素的糖國名字。容遠看了看她,說:“你好,希爾達。我想我應該不需要翻譯。”

  希爾達雙手叉腰說:“我不光是翻譯,還是你在這裡游玩期間的導游…”她見容遠還是有意拒絕,連忙道:“Stop!拒絕的話還是別說了,這是委員會的規定,東道國必須給每名選手都配備一名翻譯。而且就算你不想游覽,我也能領到我的那份工資。所以……幫個忙,ok?”

  容遠只好點頭。走近才發現,這個女孩比他還高半個頭,而且她雖然看起來瘦,但皮膚緊實、肌肉線條明顯,很顯然是經常鍛煉的類型,身體素質很好,行走之間也很有章法,似乎長期而系統地學過格鬥術。據她自己說,是曾經對糖國的武術非常感興趣,可惜沒有正宗的學習渠道,後來先後學過柔道、空手道和散打,不過後兩者時間都不長,只有柔道還一直堅持練習。

  希爾達十分熱情善談,盡管車上的另外兩個男人——容遠和副領隊都基本不怎麼開口,但她自己也能說得熱鬧,而且對這座城市簡直了如指掌,沿途看到的隨便一棟建築似乎都能說出一段歷史來。同時她還是他們這輛車的司機,車技很好,起步和停頓幾乎感覺不到顛簸,在擁堵的馬路上流暢地穿插變道,沒過多久就把他們帶到了賓館樓下。

  “喏,這就是你這幾天要住的地方了。”希爾達說著把車停下來,車鑰匙丟給負責泊車的年輕服務生。容遠的行李只有簡單的兩套衣服和一些個人物品,他隨身的書包就能裝得下,倒沒有什麼拿行李的麻煩。

  走上幾層台階,是一個高大的玻璃旋轉門。一個金發男孩低頭玩著手機從旋轉門走出來,抬頭無意間看了幾人一眼,往前走了兩步,然後猛地一抬頭,轉身看看已經走進去的容遠等人,連忙跑進旋轉門又進了大廳。

  容遠正在前台登記,忽然感到一股視線凝在身上,轉頭看看,大廳裡人並不多,而且都在做自己的事,似乎並沒有什麼人特別注意他。

  金發男孩假裝靠在大廳中間的柱子上玩手機,機身一歪屏幕中就出現容遠幾人的身影。他看到容遠轉身繼續辦完入住手續,拿了房卡,然後留了希爾達的電話以後幾人又說了幾句話便告別,容遠獨自背著書包走向電梯,他遲疑了一下,急忙不遠不近地跟上。

  電梯門很亮很光滑,容遠從倒影中看到背後的那個少年偷偷摸摸往這邊看了一眼,然後假裝自然實則很別扭地走過來,唇角微微一勾又平復下去。

  “叮咚!”

  電梯門打開,容遠率先走進去按了二十二樓的按鍵,金發少年按下二十三樓,然後面向電梯門站著,眼神都不往旁邊飄一下,十分嚴肅。

  電梯幾次打開又合上,電梯廂裡面的人漸漸多起來,金發男孩被擠到最裡面。他看著容遠在二十二樓下去了,在電梯門合上的時候連忙叫道:“I'm sorry!I'm sorry!Go out!”他在二十三樓擠下電梯,連忙一溜風地從樓梯上衝下去,然而走廊裡已經空無一人。

  他悻悻地轉過身,一回頭見看到背後一個人靜悄悄地抱臂靠牆站著,被嚇得倒退兩步,脫口而出:“Shit!!”

  容遠挑了下眉,問:“你跟著我有什麼目的?”

  金發男孩眨了眨眼睛,用堅果語問:“你會說堅果語嗎?”也許他是怕容遠聽不懂,還特意放慢了語速。

  於是容遠又用堅果語問了一遍。

  然後他聽到一句俗套至極的話,金發男孩矜持地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很有名嗎?

  容遠的眼神在說他“不知道”。金發男孩有些難堪,然後他冷笑一聲,揚起下巴,帶著幾分傲慢地說:“我是你這次比賽中最大的敵人,科爾溫•泰勒,你最好記住這個名字,因為我會打敗你。”

  “無聊。”容遠本以為他會有什麼更加驚天動地的發言,聽完這句孩子氣十足的話以後轉身就走,留給科爾溫一個背影。

  科爾溫挑釁的表情還沒有收回來對面的人既不見了。他眨眨眼睛,愣了一下,轉身追過去,喊道:“喂!你不說點什麼嗎?”

  回答他的是面前“啪”地一聲被合上的房門。

  ……

  在同一層的2212號房間裡,四個十來歲的少年正坐在一起,一個長著酒窩的男孩抱著電腦正在敲打鍵盤,旁邊是個方臉男孩在看電視,唯一一個不戴眼鏡的男孩只穿了一條短褲盤腿坐在床上用平板電腦玩數獨游戲,長相最帥氣的一個掛了電話,跟其他人說:“我剛收到消息,容遠來了,在2201號房。”

  這四人便是糖國參加物理競賽的另外幾名選手:於立、毛峰、尹東栢和傅逸塵。

  幾人的動作都暫停了一瞬,尹東栢放下平板,問:“他數學考完了?”

  “你也太兩耳不聞窗外事了吧?”毛峰道:“消息都已經傳遍了,據說是個人成績第一。”

  “哇哦~酷!”尹東栢贊了一聲,笑了一下,但神情並不輕松。

  他們跟容遠接觸的機會不多,尹東栢懷疑那家伙可能都沒有記住他們的名字,但只要是參加物理競賽的人,都對容遠這個人印像深刻。本來糖國選手獲得第一是件高興的事,但只要想到這個人是容遠,他們就高興不起來。

  不是嫉妒也不是怨恨,而是感到巨大的壓力壓在頭上。

  他們幾個在決賽之前就都已經認識了,唯有容遠,從決賽到後來的國家集訓隊,沒有參加過一次集體活動,通常都只在考試的時候才出現。但這麼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家伙,卻一直牢牢地壓在眾人頭上,偶然一次現身必然要掘走第一的掛冠。長此下來,聽到這個名字都讓人覺得心虛氣短。

  他們是一起來參加國際比賽的隊友,但彼此之間也並不是沒有競爭。而超越容遠,就是他們每個人一直以來的野望。

  “嗒嗒嗒”的鍵盤敲擊聲不絕於耳,讓人忍不住心浮氣躁,傅逸塵問道:“於立,你在干什麼?”

  “我在國內的度度網上實況轉播咱們這次的比賽情況,等著更新的粉絲可多了。”於立說著手下的動作也沒有停,鼠標一拉,說:“你看,我剛說容遠到了,下面的回復就有三十多條……五十條了。哇!操!不是吧?這家伙是富二代啊!”

  “什麼?”

  幾人都好奇地湊過去,評論還正在飛快地往上刷。

  一大幫以“媽媽”、“姐姐”口吻的網友正在拜托他們要好好照顧“wuli 遠遠”,有的叮囑他要多吃東西,有的叮囑他要早點睡覺,有的叮囑他要注意倒時差……到底這是誰蓋的樓?他們跟容遠連點頭交都算不上好不好?

  眾人面面相覷,於立搜索了一下容遠在國內的新聞,看完以後,只感覺宛如看了四十集的狗血連續劇,順便自己還腦補了八十集的背後劇情,整個人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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