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戈\腿毛略粗] 有朝一日刀在手 (全文完)

蔡仲子

第七十章　芝士蛋糕06

　　一群軍校生苦著臉，去貨車上根據自己的體重領取負重帶。然後在秦林山的催促中，跟豬崽一樣，一個個上稱測量。

　　兩百多斤的金屬負重壓在他們的肩膀或腿上，難以計量重量的苦悶感壓在他們心頭。

　　他們太難了。

　　秦林山翹著一條腿，指著他們道：「不要偷懶啊。誒這位同學你回來，你怎麼那麼瘦呢？」

　　被他點中的男生回過頭說：「我剛剛稱出來已經四百斤了！」

　　「看起來太瘦。瘦肉沒有肌肉重的。」秦林山搖頭說，「再加十斤吧。」

　　男生：「？？」我擦一斤的棉花難道能比一斤的鐵輕嗎？

　　秦林山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說道：「一斤的棉花一定能飄得比一斤的鐵高。風也是看人下菜的你知道吧？」

　　男生悲憤，但是礙於秦林山的地位，不敢反駁，還是去多領了十公斤的負重。

　　反正那麼大數量的負重，區別也就是一個零頭而已。

　　剛準備離開，又聽見秦林山對著後面一個男生道：「這位同學你怎麼那麼胖呢？肥肉沒有肌肉重的。你體積那麼大，受力面積也大，小心飛起來啊。多加十公斤！」

　　男生：「……」邏輯鬼才。

　　最後所有的軍校生，都被固定在四百一十斤以上。

　　四百斤的重量真不是開玩笑的，剛掛上去的時候還沒什麼感覺，等站了一會兒軍姿，兩腿與肩膀的負擔就體現出來了。尤其是腳掌，如果不變化姿勢，就會隱隱作痛。

　　三寸金蓮的那種痛。

　　第一批來的學生有不少是秦林山的粉絲，他們學的是盾士或拳掌，本身體格就偏高大，站成一排的時候，威嚴性還不小。可是當每個人都開始抖抖手抖抖腳，那畫面就不好看了。

　　不像軍人，反而像等待著幹架的混混。

　　怎麼還沒開始，就有散隊的苗頭呢？這種面貌怎麼可能堅持得了一天？

　　秦林山拍了拍手，站到他們面前，訓斥道：「你們都在幹什麼呢？這點重量就忍不住？你們教練沒告訴你們怎麼減輕身體負擔嗎？以後如果去重力係數大的星球，你們怎麼辦？寸步難行，待在基地裡等著別人服侍你們？都看看那邊！」

　　秦林山所指處，開雲已經穿好了防護服，站在車邊，一聲不吭地和葉灑一起整理貨物。

　　她是個女生，背了足有三百多斤的負重，雖然動作變得笨拙起來，卻沒有任何的閒散姿態。俐落地清點完所有數量之後，小跑著回到隊列裡。

　　果然，教練說得沒錯，荒蕪星是個考驗人的地方。體現在各種注意不到的細節裡。

　　地下城的繁華，恰恰證明了舊人類居民的艱辛。這樣的環境背景裡，開雲怎麼可能是享福長大的？

　　他們真是犯蠢了。

　　秦林山又一轉，指向後排：「別說她了，你們可以說她習慣了，轉頭看看自己身後那幾個對比一下！」

　　所有的目光都飄了過去。

　　鐘御、盧闕等人，以及其餘軍校的幾位尖子生，在穿上防護服之後，一直挺拔地站在最後排。或許這不是他們主觀意識上的表現，只是習慣叫他們立成標準的軍姿，等待下一條指令而已。

　　然而這樣的態度對比，已經能說明太多問題。

　　秦林山在眾人面前走動，語氣中帶著身為前輩的威嚴：「你們根本不知道，他們這些人背著你們多做了多少訓練，付出了多少努力。優等生就是這麼邪惡。你們被荒蕪星的天使服務迷暈了眼，他們還保持著清醒，始終記得自己的身份。這就是你們被拉開距離，卻不知道差別在哪裡的原因！」

　　秦林山擲地有聲道：「時刻不要忘記你們的身份！尤其是還在決賽備戰期間！」

　　這也太好鬆動了，一點點的糖衣炮彈而已，就丟盔卸甲，沒了分寸。

　　眾人羞愧地低著頭，乖乖立正站穩。

　　但是他們教練還真沒讓他們背過這種程度的負重，所以身體有點承受不住。

　　開雲等秦林山罵完了，才悄悄提醒了一句：「微笑服務。咱們這是旅遊簽。」來的都是客戶啊！

　　秦林山突然意識到這些不是自己帶的新兵，立即扯開嘴角笑了一下。

　　眾人不由一個哆嗦。

　　雷鎧定誠惶誠恐道：「不用……不用了。」

　　秦林山咳嗽了一聲，告訴自己一定要有耐心。

　　進入江湖太久，就容易忘記自己新手期的樣子，覺得自己剛出新手村的時候就是一副什麼都懂的大佬樣，其實一樣的操蛋。

　　秦林山提著褲腿，紮開馬步道：「都跟我做！提氣，保持內力運轉，從手掌處，向腳底與肩膀運行。我現在來教你們，如何對抗身上的負重，不管負重在什麼地方，都是一樣的方法。」

　　「舉一反三，當身體受到傷害，血流減緩的時候，也可以用同樣的心法進行暫時治療。注意看著我！」

　　眾人頓時驚喜，散開隊伍靠前，將他圍在中心。

　　秦林山的功法都是他利用自己的悟性和經驗，總結出來的實戰功法。許多只在聯軍內部傳授，其餘軍校的學子都是靠著各種門路偷偷摸摸地學。

　　現在本人親自教學，這種機會簡直千載難逢。

　　這一趟來得簡直太值！

　　別說種七天番茄了，就是一個月一年都可以！

　　開雲喝了一聲，跟著他的描述照做。

　　同秦林山控制到極致的細膩內力不一樣，她的內力永遠像個小炮彈，轟轟轟地在經脈裡流竄。秦林山一周天的示範還沒運轉完，開雲已經開始收勢了。

　　秦林山感受到身邊有一陣強烈的內力在流動，忍無可忍，過去對著她的後腦呼上一掌：「你想幹什麼？帶頭搗亂啊！」

　　開雲委屈。

　　她沒有的嘛。

　　她在秦林山的逼視下重新開始運轉。

　　「注意慢下來！」秦林山瞪了她一眼，「慢！控制住你的內力！你的經脈裡是抹了潤滑油嗎？！」

　　開雲：「……」

　　小國王的世界裡沒有慢！

　　被開雲一打岔，氣氛輕鬆了許多。

　　一眾軍校生憋著笑，將秦林山的功法運轉了一遍，發現真的有奇效。身上的負重不再那麼強烈，雖然身體沒有變輕快，但起碼不會覺得酸痛了。好像重量被勻稱地分到了每一個部位，就跟原本就長在自己身上的肉一樣。

　　「你們要學會如何長時間地運轉基礎心法，這是今後必學的一門課。」秦林山兩指夾著糖棍，高冷道：「就從今天開始吧。」

　　持續功法運轉最大的困難就是，不知不覺會被外界的事情轉移了注意力，然後忘記了運氣。有負重，正好可以時刻提醒他們注意保持。等養成習慣，就是新世界了。

　　它的作用可不僅在於當下，更多的是對身體的改造。

　　像他，運氣就同呼吸一樣自然。不過這是幾十年訓練後的成果。

　　畢竟都是出色的軍校生，學習速度還是很快的。等他們摸索出精髓，秦林山直接宣佈道：「出發吧。」

　　變異樹的根部最長可以蔓延到十幾公里，根系極其發達，能夠穿破大部分建築的地基，所以為了安全起見，他們需要到一百多公里以外的地區，再進行播種栽種。

　　開雲想將綠色圍滿整座地下城，那這裡就是荒蕪星的綠色起點。

　　她重新啟動停在半空的飛船，開啟最低級別的動力，將船蹭到目標位置的周圍。

　　停穩之後，開雲並沒有開門，而是召集了所有人，強調注意事項。

　　江途站在客艙中間，榮升技術指導，給所有人講解小番茄的栽種要點。

　　他拉開用幕布遮擋著的兩個巨型物體，裡面是一層層剛剛分株出來的小番茄，每一株番茄都被編號，足足有一百多號。

　　雷鎧定破音：「怎麼會有那麼多？！」

　　五棵變一百，這跟說好的不一樣！

　　開雲得意笑道：「根據你們教官的要求，我要爭取讓你們七天都有事可做，這裡的數量是稍稍少了一點，因為今天早上準備時間不夠。待會兒我們下去栽種，摯友會繼續留在船上分株。應該能接得上，放心。」

　　他們一點都不放心！

　　江途拿起一棵半米長的新株，示意道：「栽種變異樹的時候，一定要捋好它的根部再放下去，同時傾倒營養液，讓它快速生根，紮到深處。由於營養液可以促使它的根部快速生長，且只能保持栽種時的角度，如果它不是向下生根，基本就作廢了，還是會被強力的風沙吹走。」

　　就算是變異樹，想要憑藉自己的力量在無營養化的地區繁殖，也很困難。

　　江途說：「每個人身上帶一管營養液，栽種完畢之後，用一比十的比例兌水，從側面灌溉下去。確認它順利生根之後才能離開！」

　　雷鎧定從葉灑的手中接過營養液。

　　這管小小的25毫升左右的營養液，就是兩萬聯邦幣起步。現在卻只是為了栽種一棵小番茄。

　　這就是所謂的代價。

蔡仲子

第七十一章　芝士蛋糕07

　　江途講完了，開雲才站出來道：「這裡是地圖。前面附近一片都可以栽種，為了成活率考慮，請大家栽得近一點。我們沒辦法在這種沙地上插穩給番茄爬藤用的木棍，只能讓它們互相攙扶內部解決。」

　　她話音剛落，外面的風突然急了起來，飛船的窗戶口都被黃沙遮擋，看不清外面的視線。

　　一眾軍校生見這場景不由倒抽一口涼氣。

　　難得要穿那麼重的負重，這天氣放在聯盟，已經是妥妥的「臨時放假，嚴禁出門」的標準了。要是建有高樓，恐怕都能拔地而起。

　　開雲跟著看了眼窗外。

　　沒有辦法，植被破壞，無法擋風遮塵，同時影響大氣循環，不同的災害一環扣著一環，惡性循環一旦開始就難以打破。不然也不用寄希望於可怕的變異生物了。

　　這時鐘御拍了拍手，將眾人目光都吸引了過去。他身上帶著一種溫和的氣質，說道：「聯軍學生集合。」

　　幾位青年大聲應道：「是，學長！」

　　鐘御走過去，用手指在開雲的地圖上畫了一個圈，說：「我們就近在這塊地上栽種，將我們的校徽種上去，給荒蕪星留下我們來過的痕跡。事至不懼，堅韌不拔，就算是荒漠沙地，聯軍也不懼挑戰。」

　　一眾青年當即熱情響應道：「是！」

　　什麼恐懼，此刻都不予考慮。

　　雷鎧定不服叫道：「事至不懼，堅韌不拔，那是我們一軍的校訓！」

　　鐘御挑眉笑說：「優良品格可沒有專利，誰能做得到就是誰的。」

　　雷鎧定深感挑釁頓時來了精神，說：「難道我們不會嗎？我們一軍也要留下來過的痕跡。」

　　鐘御張著嘴巴，敷衍地發出一個：「哦——」

　　語氣分明多有不屑。

　　雷鎧定深感挑釁，振臂一呼，喊道：「一軍集合！」

　　震耳欲聾的相應聲：「到！」

　　雷鎧定：「不能丟掉我們一軍的尊嚴！我們要建三個校徽！」

　　「十個！不能輸！要倍殺！」

　　「我老家種過田的我會！」

　　「二軍集合！」二軍那邊也有人叫口號，「七天時間，給我栽出一朵霸王花兒來！」

　　「當我們聯大的人不行嗎？我們這裡可是有盧闕啊！」

　　「大公子可是去年的前三，比實力誰怕誰啊？」

　　「前十的差距早就不在個人實力上了，你敢打包票說一定會贏嗎？而且現在比的是團體！」

　　「我們走遠一點，我們要包圍他們！讓他們見識一下我們的海納百川！」

　　「名校了不起啊？比種田又不是比武，誰怕誰？」

　　薛成武一臉黑線。

　　「他們是有多幼稚？」

　　鐘御隨便一句話就給挑唆起來了。軍校生的大腦都是單細胞做的嗎？

　　他一扭頭，看見盧闕已經往肩上扛了一把鋤頭。

　　薛成武：「……」

　　大兄弟你清醒一點！

　　開雲淡淡地看著他們。

　　還想走遠一點呢，第一天能走出五百米在她看來都是奇跡。

　　都是一群沒感受過社會重壓的天真人兒。

　　開雲走到門邊，熟練地解開密碼，降下飛船階梯。

　　軍校生排著隊伍，一個接一個地跳下飛船。秦林山守在最後，負責照看學生以防意外。

　　親身處在大風之中，那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雷鎧定剛從飛船的側面繞出，直面強風，立即倉皇叫道：「我的眼睛呢？什麼都看不見啊！」

　　在大風天，荒漠區，挑戰最大的是被捲在空中的黃沙。不僅遮擋視線，還極具攻擊性。好在他們穿上了全身的防護衣，沒有露出一絲皮膚，否則刮傷在所難免。

　　這種感覺新奇了些，但尚可忍受。

　　雷鎧定調整了下姿勢，對身後的兄弟們囑託道：「大家出來的時候一定要拿穩手上的小番茄，將營養液和水都妥善放好。記住，這些玩意兒值錢啊！」

　　眾人應了聲。

　　可是很快他們發現還是不對。

　　雖然經過一層隔熱，沙子中的熱量通過接觸傳到他們的防護服上，依舊使得服裝溫度快速上漲。

　　熱！非常得熱！比蒸桑拿還要令人窒息！尤其是與衣服接觸的皮膚部分，那感覺就如同在酷暑日抱著一個熱水袋。不待熱氣對身體造成傷害，防護服的自動調溫系統又將熱度給降下去。

　　往復循環，開啟了驟熱驟寒的新式折磨。

　　眾人強行忍住了。想著身為男生，又有早上的對比，不能繼續在開雲面前落臉面。

　　可這還不算結束。

　　多走幾步，體重四百斤的難度也顯現出來。

　　這樣的穿著的確不會被風卷走，但是一腳踩下去，鬆軟的土壤就將腿吞沒了半隻，得用極大的力氣才能重新抽出來。

　　偏偏上身還在忍受大風的吹拂，前翻後倒，無法穩定重心。由於兩腿不得自由，更無法一直使勁。

　　可如果一直不動彈，運氣差些，周圍吹在空中的風又會將你掩埋。

　　簡直是舉步維艱。比模擬系統中的自然環境，要真實也恐怖得多。

　　他們第一次深刻感受到「風中飄零」這個詞的意思，上下身分離且不受控制的感覺，叫他們對植物產生了莫大的同理心。

　　「大家不要分散！」

　　眾人撐著走了兩米，速度開始變得緩慢。發現依舊不行，又主動從縱列的隊伍轉向橫列，互相攙扶著以避免隊友遇害。

　　然後就久久地定在飛船三四米的位置，無法再前進一步。

　　這樣的進度，別說是在這片地上種出一朵花了，恐怕連抵達目標位置都很困難。

　　眾人如無頭蒼蠅，想要尋找出路，嘗試了幾次，最後卻還是停在原地掙扎。

　　他們互相攀著背，隔著面罩不知所措。

　　「還有多遠啊？我們總不是來學站樁的吧？這樣別說種了，連站穩都不行吧？」

　　「我的攝像頭都被吹歪了，誰幫我扶一下？」

　　「啊我靠，我的小番茄呢？誰看見了？」

　　「拿好自己的東西，拿不住就塞包裡去！不要霍霍荒蕪星的資源謝謝！」

　　「我的手腳都感覺不是我自己的了！它們真太沉了！」

　　「我錯了，我怎麼會覺得教練沒想到呢？被限制了想像力的是無知的我！」

　　征途還沒開始，起點處已經倒了一大片的勇士。

　　「這太難了！」

　　雷鎧定根本顧不上其它，手心狠狠拽住小番茄，斟酌片刻後說道：「這樣不行！我們先回飛船好好商量！決定出一個行動的方法再出發！」

　　他的聲音還沒飄出三米遠，就已經消散在空中。雷鎧定只能抬起手，對著兄弟們交錯地揮動，示意大家一起回去。

　　此舉得到了一致贊同。

　　那大風朝著面部不斷撲來，眾人根本無法告訴自己這沒有生命危險，心理上的落差難以克服，退意早就深埋在意識深處。

　　雷鎧定此時提出，恰好中了他們的意圖。

　　「給我上！」

　　亮如洪鐘的一聲，喝斷了他們的退路。龐大的內力將秦林山的聲音清晰送到眾人耳朵。他的語氣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這樣的場面你們就給我退，回飛船上商量個一百次，也走不到終點！有什麼好商量的？直接實地摸索還不夠嗎？送你們過來不是陪你們過家家，是要你們幹活！活沒幹完去哪兒呢？上！」

　　眾人回頭，發現秦林山有如一座高山鎮在後方。他穩穩站著，兩手抱胸，目光冰冷地射向他們。

　　雷鎧定問：「偶像，有沒有什麼通關寶典嗎？」

　　「你們學過的東西就絕對能用，至於怎麼用，自己想！」秦林山說，「參悟是靠自己的，難道每次都要別人把飯送到你們嘴邊？學會怎麼解決問題，是對你們的必須要求！」

　　眾人面面相覷。

　　一個男生出聲問：「開雲呢？不如讓開雲先給我們示範一下？」

　　眾人這才想起開雲來。

　　此刻開雲在他們心中的形象就是無所不能。

　　於是眾人拉扯著嗓子，齊聲呼喊開雲的名字。

　　殘酷的現實。無所不能的女神不見了。

　　雷鎧定終於察覺到不對，問道：「不是，我們聯賽前十的那幾個大神呢？你們附近有看見嗎？」

　　軍校生們左顧右盼。他們學校的幾個精神支柱都不見了。

　　秦林山額頭青筋暴起，罵道：「你們怎麼回事！兄弟沒了現在才發現，屍體都要涼了！」

　　雷鎧定驚呼：「他們那麼早就被淘汰了？」

　　秦林山失態道：「我呸！」可氣死他了！

　　「讓開！」

　　那道熟悉的女聲終於再次響起。

　　開雲手裡高舉著一根長棍，逆風衝了上來。

　　軍校生們抬著頭，齊齊傻眼。

　　「哇——」

　　就見長棍的上方，連著一塊巨大的隔熱遮陽布，布上開了許多個小孔用來漏風，但依舊被風吹得高高鼓起，

　　這樣的天氣裡，光是要拿穩這塊布，已經是件極不容易的事情，何況腳下還是鬆軟的黃沙？如果交到他們手上，恐怕堅持不到十秒，就要繳械投降。

　　隨後他們剛才念叨著的另外幾個學生也在塵霧中出現，各自拎著其餘幾根棍子，艱難地跟著開雲的步伐。

　　開雲近了！

　　秦林山喝了一句：「注意看腳法！」

　　眾人立即靜心凝神，打起十萬分的注意，盯住開雲的雙腿。

　　開雲腳下輕踏，用的是她最擅長的踏輕燕。

　　踏輕燕這套輕功，看起來輕巧穩健，變化無常，卻沒有固定的腳法，只有常用的幾套面對不同地形時能使用的套路。這也是它不好學的原因。

　　開雲就顯得更加隨意了，明顯看出這是她自己參悟出來的。

　　她並沒有朝著某個方向激流勇進，而是讓身形在不同方向的亂流中自由穿梭，尋找著舒適的角度。

　　她手中那塊被眾人視作累贅的遮陽布，此時隨風高低起伏，恰好配合住了她身形的一上一下。

　　二者合在一起，互相借力，渾然一體。

　　開雲就像是抓著風，在恣意飛翔。

　　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被狠狠震撼了一下。

　　原來這才叫輕功，他們那種一遇到真正的狂風，就如同折翼一般毫無用處的功法，其實什麼都算不上。

　　開雲在逐風，他們卻只是在被風拍打。

　　差距從一開始，就比他們想像得大。

　　為什麼？

　　雷鎧定的眼神中已經不止是震驚，還充滿了困惑。

　　這中間的距離，該怎麼補足？

　　不過一愣神的功夫，開雲一鼓作氣，直接衝到了百米開外。她估測了距離，終於停下，將鐵棍插到沙土中。

　　另外幾個男生雖然動作笨拙了一點，卻各有各的應對方式，也成功抵達指定位置。將守住的長棍固定下來。

　　在幾人的合力下，中間順利搭起了一塊用於培植的陰影區。

　　陰影區與軍校生中間的那段空白距離，化作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將他們分成了兩個階級。

　　風聲依舊呼嘯，這群大男孩兒之間，卻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你們現在還覺得，有沒有高階武器，很重要嗎？」秦林山說，「真正作戰的時候，就你們這種水準啊，沒摸出武器就已經結束了。你們不會天真地以為，真實的戰場，要面臨的挑戰與困難，只有你的敵人吧？那只是夢裡的江湖！今天能見到現實，你們應該慶倖！」

　　眾人抿緊了唇角。

　　秦林山指向前方：「看看他們的表情，他們都在看你們的笑話。如果論實力，他們已經是雛鷹，而你們還是螻蟻。你們拿什麼跟他們爭？」

　　「荒蕪星第一課——輕功！」

　　「現在是9點45分！」秦林山掐著時間威嚴道，「從現在開始，12個小時，三人一組，如果連一株番茄都栽不下去的話，你們就是廢物！」

　　遠處開雲揮動著手臂，大聲喊道：「雷雷你要加油啊！」

　　秦林山怒指：「小心風大閃了舌頭，你不要說話！」

蔡仲子

第七十二章　芝士蛋糕08

　　遮陽布必須要有人撐住才能固定，所以那被選中的七個學生得待在原地，直到今日栽種的任務完成才能離開。

　　在固定位置站好樁的難度，一點也不比迎風行動要小，何況他們手中還有一塊招展的巨型隔熱布，全身受到的風力牽扯是普通學生的一倍。一面要駐守陣地，一面還要確保不被黃沙掩埋。

　　於是這脫穎而出的七人，佇立在關鍵的節點上，簡直就是自帶聖光的劇情NPC，似乎只要過去點一下，就可以獲得升級的經驗點。

　　秦林山不給他們指點，機智的學生決定前去尋找NPC解惑。

　　一眾軍校生放開手，互相鼓勵地踏上了各自的旅途——一條不足五十米的長距離挑戰。

　　雷鎧定拿出了壓箱底的功力，不再留後招，直接用掌風與亂流對抗，包裡突圍，來到其中一個掌棍人的前面。

　　走近了才發現，自己面前的這個人，竟然是盧闕。

　　雷鎧定：「……」這個他真的不行。

　　雷鎧定左右轉了轉，最後確定，自己無法再移動一個點位去找另外的救星，只能回過身扭捏著問道：「盧闕，有什麼訣竅嗎？」

　　盧闕淡淡掃了他一眼，不做理會。

　　雷鎧定咬咬牙，殷勤又誇張地說道：「請尊敬俊朗強大的盧闕同學，賜給我一點點智慧的點撥！我應該要怎麼控制自己的內力，才能讓自己……啊，不讓大風將我帶走？」

　　只要變強，尊嚴算得了什麼？

　　盧闕終於開了金口。

　　「運內功。」

　　雷鎧定大聲道：「我一直運著！」

　　盧闕：「感受風。」

　　雷鎧定閉上了眼睛。片刻後重新睜開，點頭說：「確實很喧囂啊。」

　　「……」盧闕神色陰沉道，「你走吧。」

　　雷鎧定一把抱住他的腿，嚎叫：「NPC！NPC你告訴我我哪句話說錯了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啊！」

　　盧闕猝不及防，被他帶得一沉，整個人向下陷了足有半米，差點摔倒。舉著的遮陽布也大幅地抖了下，擴大散去的風流連累另外幾位兄弟跟著遭殃，大家好一陣撲騰，才重新穩住。

　　雷鎧定抬起頭，發現是自己闖禍了。無辜退了回去。

　　盧闕沒忍住，對著他的腦袋用力一敲。

　　雷鎧定吃痛，委屈地抱著頭說：「我走了。不送。我再也不回來了。就是順便問一下，哪裡有我一軍的學長？」

　　盧闕的白眼緊緊對著他，能讓人想像得到這人正在暗暗咬牙。

　　雷鎧定放棄了，扭頭說：「好的我自己去找！不打擾你了。」

　　「風。」

　　一個字節從盧闕的嘴裡吐了出來。

　　雷鎧定停住腳步，不解回頭。

　　盧闕帶著一絲煩躁的語氣說：「你學輕功的時候，教練沒告訴你怎麼練嗎？」

　　雷鎧定仔細回憶了一下，遺憾道：「其實我的輕功是我爸教我的。我們教練沒怎麼說，他說夠用了。」

　　盧闕眼神已經像激光一樣有殺傷力了。雷鎧定深感壓力，縮了縮脖子。他覺得自己什麼都沒有做啊！

　　盧闕從沒教過別人，性格又不善言辭，憋了許久，才說出一句：「學好輕功的要點，就是感受風的力量。」

　　雷鎧定小聲道：「不是將內力運在身體周圍，主要是集中在腳下，然後讓風流帶著身體停在空中嗎？」

　　盧闕搖頭：「那只是運功的技巧而已，你的拳法也是一樣，難道只要會運功，就能打得出好拳嗎？」

　　「那我懂你的意思了！」雷鎧定從來沒仔細研究過輕功，靠的全是感覺，問道：「然後呢？」

　　盧闕：「學會運功只是增加滯空而已，輕功更大的作用，是為了快。」

　　快。

　　雷鎧定將開雲施展輕功時的身形代入比對了一下，發現開雲確實很快。

　　一般來說，比奔跑的爆發力與持久性，男生的體能是天生勝於女生的，但雷鎧定從來沒有跑贏過開雲。包括剛才的情況也是，她一騎絕塵，跑在所有的人前面。身法靈動，一眨眼已經躍出數米遠。

　　那根本不尋常。

　　盧闕惜字如金：「借勢。這是個好地方。」

　　盧闕語十級學者‧雷鎧定，將兩句沒頭沒腦的話連在一起，順利解碼。

　　想要學好輕功，就要借助風的力量，不要抗拒風，而是順應風。尤其是在這樣險峻的環境裡，他們微弱的力量根本不值一提。

　　聯盟首都星上的微風，平時難以感受出它的流向，但是在荒蕪星上，是最好的學習機會。

　　風大，同時身上負重也高。如果能在這個地方訓練好，那回到尋常的環境裡，解掉負重，一樣可以精進千里。

　　越是嚴苛的環境，越是考驗人的成長。就算輕功難以大成，對內力的控制，也絕對可以上個層次。

　　雷鎧定猶如醍醐灌頂，說道：「我明白了！」

　　教練以及偶像，真的是良苦用心。

　　他不再僵硬著身體與這股颶風硬抗，而是運轉好秦林山之前教他的心法，再靜靜感受風的方向。

　　辨別氣流，在縫隙之中穿梭。御風而行。

　　雷鎧定睜開眼，驚喜萬分。

　　那是一種完全不同的感覺，好像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托著他的手腳，讓他泛著酸疼的肌肉得到了片刻的放鬆。景色飛速變轉，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原來會飛是那麼的美妙！

　　漸漸的，其他學生也抓到了訣竅。他們終於能在這塊沙地上獨立行走。

　　只是……完全把握不住方向，不時會隨風飛向不知名的遠處。

　　秦林山一遍遍跑過去將走失的孩子們拎回來，再趕雞崽一樣地督促著他們重新開始。

　　雷鎧定原本也以為自己窺見了門道，緊跟著被風帶著，繞著栽種區兜了十幾遍，才發現還是不行。歷經萬難，才終於到達指定位置，已經是想哭了。

　　他跪在地上，狂笑了兩聲。高舉起手中的小番茄，喊道：「我到了！我要種了！一軍奮鬥！」

　　此時已經是正午12點。

　　他低下頭，準備挖坑，正要把小番茄塞到胸口暫作保存的時候，才發現這棵小可憐早就已經被他給捏死了。

　　柔嫩的根莖幾乎被碾得模糊，可見他的手指當初用了多大的力量。

　　雷鎧定：「……」

　　不知道該哭一聲它去得好慘，還是歎一句自己好慘。

　　他回過頭，茫然地看向幾十米外的飛船，感覺那根本就是天與地的距離。

　　開雲看見了，無奈地說了一句：「你們到底都在幹什麼啊？」

　　雷鎧定抹了把臉，大喝一聲，又朝著飛船的方向趕去。

　　「事至不懼，堅韌不拔！雷鎧定永不放棄！」

　　「江途！再給我一棵番茄謝謝！」

　　＊＊＊＊＊

　　這一番奔波，一直持續到了傍晚。所有人都累得精疲力竭。

　　由於環境有限，普通學生還有回飛船進食稍作休息的機會，開雲等七人則一直守了十多個小時。

　　幸運的是下午兩點多的時候，沙地區的妖風停歇了一段時間。

　　軍校生們不顧疲憊，集體出動，拿著江途剛剛分株好的新番茄，來到栽種區，齊心協力地種下了一片綠色，才叫一天的功夫沒有白費。

　　晚上七點多，開雲等人也正式收工。

　　開雲給這片番茄地拍了照片，做好記錄，準備明天回來考察成活率。

　　等她回到飛船，一群人早就已經累癱在客艙中，無法動彈。還有人就著吃飯的姿勢，連防護服也不記得脫下，直接睡死在座位上。

　　雷鎧定憑著最後的毅力，幫開雲整理了隔熱布。因為這樣能讓他覺得自己還不是落後太多，有著些許的欣慰。

　　開雲將眾人送到地下城，再一一叫醒，讓他們回去休息。找了一圈，沒看見雷鎧定，才發現他直接在倉庫裡睡著了。

蔡仲子

第七十三章　芝士蛋糕09

　　開雲叫了好幾聲，雷鎧定都沒什麼反應，最後還是直接上手，才把他推醒。

　　這傻大個整個人跟失魂了似的，坐著不會動。

　　開雲蹲到他的面前，問：「雷鎧定，你覺得累嗎？是不是想放棄啊？」

　　雷鎧定麻木的臉上閃過一絲懵逼，而後整個人精神地跳了起來：「啊？！」

　　現實是殘酷的。他們在第一天，被打擊到了體無完膚，認識到自己無比的渺小，驕傲和尊嚴都被踩碎。

　　但是在武學的世界裡，這是一種幸運。單這一點上，他們就比沒有到來的同學們要更早認識到自己的不足,

　　他們多出了七天的時間，可以更加努力。

　　挫敗從不能為他們帶來什麼，放棄也無法改變任何事情，這是他們漫長的學武生涯中早就教會他們的道理。

　　雷鎧定捋了把自己的短髮說：「開什麼玩笑怎麼可能累？爸爸還能再戰一百回合的好嗎？！只要能變強，你讓我吃……」

　　開雲五官猙獰：「咦——」

　　雷鎧定艱難改口：「吃苦受累也沒有關係！我可是一軍的明日之星！等我回去就跟教官說，以後不要再吹我的彩虹屁了！雖然我很優秀，但是我還可以更優秀！」

　　開雲：「……你想得真多。」

　　雷鎧定拍拍屁股，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揮手道：「我回了！」

　　＊＊＊＊＊

　　開雲本來以為，第二天應該有很多人是起不了床的，因為九點左右發過去的早餐菜單，大部分人都沒有選擇。猜測他們可能起不來，開雲直接按照前一天的菜單，將食物送了過去。

　　結果，比昨天更早的時間，大約七點半左右，眾人已經全員在地下城的中心廣場集合了。

　　他們自主穿上防護服，嘴裡咬著沒吞下去的食物，等待開雲前來。

　　秦林山和開雲對著他們揶揄地笑了一聲。那群男生擺出範兒，老練又霸道地說：「走吧。今天我一定可以栽出一片森林！」

　　開雲想說，就算有變異樹的根系，一群小番茄也栽不成森林的。但難得群眾能有這樣的志氣，還是需要鼓勵。

　　眾人重新坐上飛船，前往昨天的栽培地。

　　但是，當飛船根據定位停下的時候，一切都跟大家設想的不一樣。

　　漫天的白沙，彷彿昨天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風速比之昨天倒是小了許多，大概是大發慈悲施捨了片刻的平靜。

　　一眾軍校生沉默了許久，有點不能接受。

　　雷鎧定問：「你是不是走錯路了？」

　　開雲平靜道：「怎麼可能。」

　　雷鎧定：「那這裡怎麼會……」一點痕跡都沒有？

　　昨天種下去的番茄，在走之前，已經連成了一片綠色。雖然植株還很幼小，但是一棵挨著一顆，顯得有些可愛。

　　那些翠綠的嫩苗，蓬勃地生長著。在這片鬆散的難以紮根的土地，書寫著希望兩個字。

　　……結果還沒過完夜就被掐斷了，似乎是用這種殘忍的手法，在嘲笑他們的不自量力。

　　葉灑歎了口氣：「錢啊。」

　　鐘御挑了挑眉：「……關鍵是錢嗎？」

　　關鍵是他們七個人不吃不喝不撒尿地站了十來個小時，為這批小幼苗遮陽隔熱，結果什麼都沒得。

　　以及……開始動搖的軍心。

　　「我昨天就想，風那麼大，人都站不穩，番茄那麼幼，肯定不行。」

　　「那今天還種嗎？根本沒有用啊。」

　　「蚍蜉撼樹，沒有保護罩建不了綠洲吧。」

　　「那也太精貴了，更不可行。」

　　雷鎧定抽著氣轉身，猝不及防地撞上了開雲的眼睛，被她那複雜的眼神刺得一愣。

　　他突然明白，原來開雲昨天晚上問他的，其實這個問題。

　　她早就預料到了今天的局面，或者是想到了更糟糕的結果。

　　人人都覺得重建荒蕪星是一個笑話，開雲在這裡長大，想必更加清楚。

　　她見過環境的殘酷，見過生命的弱小，見過人力的微薄。

　　對了，連地上那個僅有三千平米的保護區，都是他們歷時四百多年才建起來的，她就算再狂傲，也不會以為自己能一蹴而就。

　　開雲說：「雖然這樣說可能很打擊你們的熱情，但是，接受失敗才能繼續向前。這件事情得要有金剛心。」

　　盧闕還是扛著他的小鋤頭。

　　葉灑似乎對這種事情已經習以為常，並沒有出現多餘的情緒。

　　這時一道光線打在前方的沙地上，用紅色的光標出了一排點位。

　　江途的聲音透過飛船的喇叭傳出來，說道：「大家先不要難過，根已經紮進土裡了，根據掃描，依舊保有活性，之後就看變異樹的生命力，能否熬過這一片打擊。只要它還活著繼續生長，就會慢慢穩固住流沙。大家可以繼續試著栽種。」

　　還沒結束！

　　眾人齊齊鬆了口氣，露出笑容來。

　　只是眼前的慘狀太過觸目驚心，他們又實在很難相信這一片渣都不剩的地方，能重新長出番茄來。

　　有人小聲說了一句：「我竟然會祈禱變異樹能更頑強一點。」

　　尤其是在變異樹的植株意外被帶入聯盟，導致聯盟每年都要花上百億的資金去處理各處變異樹的情況下。

　　雷鎧定活動著手臂，大聲道：「反正現在除了繼續，沒有第二種選擇，那就接著做啊，管它那麼多幹嘛？賭的不就是那個不一定嗎？！」

　　眾人抖抖肩膀，也覺得就是這個理。

　　「沒毛病，就當提前適應生活了。」

　　「還能練輕功跟心法，反正不虧！」

　　「是，開雲都沒喊停我們怕什麼？」

　　擴音器中，江途又道：「在栽種完成後的前幾天，需要進行精細照顧，幫助變異樹生根發芽。現在一樣要在太陽出現升溫之前，給栽培區掛上隔熱布。另外請大家回來搬送營養液進行澆灌。如果根系能連成龐大的網絡的話，可以增加它們的成活率。」

　　今天的營養液是大比例稀釋過的，畢竟江途也心疼錢。

　　看著賬上的一單單支出，他總覺得自己的錢包跟著一疼，然後想想不對……他根本沒那麼多錢的。

　　江途：「趁著風小大家趕緊行動吧，具體任務和昨天一樣。開雲麻煩過來一下。」

　　眾人準備妥當，齊齊出發。一個個黑點活躍地朝著紅光標誌處前進。

　　比之昨天，他們背上多了一個巨大的軍用背包，行動起來需要更加小心，但是也比昨天得心應手得多。

　　開雲讓雷鎧定暫時頂替一下她的NPC站位，先跑去找江途商量事情。

　　江途正在倉庫裡做清算。

　　他統計了小番茄的消耗數，又計算了一下營養液的庫存量，對著開雲猶豫道：「種那麼多的番茄，是不是不大好啊？這種很難做銷售的。」

　　雖然他可以保證變異樹的基因不會影響到植株的果實，但是消費者未必放得下心。

　　大家又不是吃不起番茄，能買純天然的，為什麼要買拼接版的？何況這番茄的成本太高，出售果實也只能抵消一下它的零頭而已。

　　繼續種下去，他怕開雲處理不了這些小番茄、

　　「沒關係。賣不出去我就拿來做肥料，正好我想改良一批土壤。」開雲說著笑了起來，眉飛色舞道：「而且說不定還可以拿來做飼料。」

　　「飼料？」江途頓了下，問：「投餵變異生物嗎？荒蕪星上還有變異生物嗎？」

　　開雲將這個問題略了過去，嘿嘿笑道：「當然如果能有別的植物就更好了，要不你給我介紹一下你們的教授吧？我想和他做一筆大金額的交易！」

　　江途想了想說：「那這邊番茄分株的事情先交給你，我回聯盟找教授詢問一下，順便借用一下他的實驗室，看看能不能配出有效的植株，趁著軍校生在可以幫忙，給你帶過來。」

　　「哇——」開雲握著江途的手用力晃了晃，感動道：「摯友！你真的是太棒啦！」

　　江途笑了下。

　　開雲又跟他說了兩句，約定好行程，準備回去繼續幹活，江途叫住她，遲疑地問了一句：「你覺得，從學武的角度看，我怎麼樣？」

　　開雲收回手，兩手抱胸，但是手指握成了拳頭，藏在胳膊後面。

　　然後閉上眼睛，進入了老僧入定般的狀態，許久沒有作聲。

　　「好吧，我知道了。」江途苦笑一聲說，「我去統計一下數據，到時候回聯盟發給教授。」

　　開雲立即點頭：「好！」

　　＊＊＊＊＊

　　一干兄弟們已經忙活起來。

　　他們小心地刨土，將小番茄栽下去。再用營養液，每個三小時地澆一次水。

　　說實話，還真沒這麼精細地做過園丁的工作，新鮮。

　　今天也是天公作美，早上到中午，風速一直很和緩，周圍的景色不像昨天那樣混沌，可視距離大大變長，算是難得的好消息。

　　因為壓力減輕，眾人中二之魂再現，又開始琢磨起種校徽的事情。正好可以借助飛船的紅光標識功能，準確地畫出繁複的校徽圖形，他們就嚷嚷著要求技術支持。

　　江途無奈只能去給他們打配合設計圖形。

　　到中午，一棵棵栽下去的番茄，還真有了各大學校校徽的雛形。其中擴建速度以二軍的最為神速。

　　二軍學生似乎還記得終選賽中被開雲慘敗的事情，並埋下了濃重的陰影，立志要給開雲留下一段不可磨滅的記憶，就卯著勁兒在那裡幹活。連上廁所都是用接力的奔跑方式，極其勤奮。

　　開雲看得都不忍心了，於是配合著這群長不大的傢伙感歎了兩句，在他們心滿意足的驕傲中，默默去倉庫搬運午餐，準備午飯。

　　到後廚進行加熱後，喊眾人分批過來休息。

　　在她分發食物的時候，飛船的操作盤上亮起了一盞低調的紅色提示燈。江途咬著一個麵包，好奇點擊查看，發現畫面中有個黑色的影子在飛速移動。

　　「有東西？」

　　他點了放大，可那黑影一閃而過，快到難以捕捉。

　　「這是什麼啊？」

　　他用不大習慣這裡的操作系統，正準備叫人，開雲從他身後靠了過來，快速開啟追蹤功能。

　　高清的探測畫面進行動態捕捉。

　　開雲眉頭緊皺，手指也攥了起來：「好像是變異獸。」朝著他們這邊過來了。

　　江途頭皮發毛，想起她早上說的話，驚道：「你種番茄不會真的是為了飼養變異生物吧？」

　　開雲叫道：「我有病嗎？不可能的好嗎！」

　　由於受到輻射的傷害，許多生物都發生了基因突變。胎兒所受的影響要比母體嚴重得多，輻射的副作用也就隨著時間推移變得更加明顯。

　　這隻動物已經看不出原先的模樣是什麼，身上掛著肉瘤，高達兩米，腿風強勁。有著超越獵豹爆發時的奔跑速度，無比鋒利的牙齒。能準確朝著這邊趕來，要麼是有出色的嗅覺，要麼是有難以想像的聽力。

　　身體素質是無與倫比的優秀。

　　然而它沒有理智。一般的變異生物大腦都不受控制，只會暴戾地傷害、破壞。當然就沒有任何馴化的可能。

　　開雲眼睛盯著屏幕，等待系統測量出對方的數據：「運氣不大好。它可能是從很遠的地方過來的。附近一帶之前明明都已經清掃過了。」

　　自荒蕪星因輻射和環境破壞被廢棄之後，許多變異生物失去了繁衍功能，所以整體還是在改善的。荒蕪星上的變異生物已經是寥寥無幾。

　　但是能在自然淘汰的規律中留存下來的生物，反而是真正強悍的野獸。

　　或許再過一百來年，它們也會從荒蕪星上消失，可是現在，它們就是這片土地上的霸主。

　　終於，數據跳了出來。

　　這隻變異生物的奔跑速度，達到了四十米每秒，距離飛船所在地，還有一公里左右的距離。

　　後面還附上了類似變異生物的其餘研究數據。

　　開雲立即對著擴音器喊道：「回飛船！所有人馬上回飛船！」

　　還在談笑軍校生們停下動作，不明所以，但已經快速配合著指令，相繼衝上飛船。

　　開雲從駕駛艙的側面抽出一把備用的鐵刀，朝著門口走去：「快點讓開！」

　　雷鎧定茫然說：「怎麼了？午休幹架調整心情啊？」

　　江途跑出來，凝重道：「有變異生物。」

　　有人叫道：

　　「真假的！我的天？」

　　「靠！我的武器沒帶！現在怎麼辦啊？打得過嗎？」

　　「沒有高階武器連道口子都打不出來吧？」

　　他們的高階武器全被留在了聯盟，包括開雲的也是。因為辦手續太麻煩，想想回來就一個月，乾脆沒拿。誰想到還有這樣的奇遇？

　　秦林山站出來，攔住要往外趕的開雲，趁她不備，直接揪住她的後衣領往後一丟，喝道：「你也給我讓開！搞什麼呢？當老子過來做大爺的啊？」

　　眾人心裡下意識地跟了一句：難道不是嗎？

　　秦林山直接從階梯上跳了下去，來到地面。

　　目光所及處，那個變異生物已經出現。

　　秦林山抬手一揮：「收升降梯！」

　　升降梯沒有反應，倒是開雲緊跟著跳了下來。

　　秦林山氣得又想給她一掌。開雲急忙提醒道：「秦叔快呀！」

　　秦林山兩手抱圓，做好了防備的姿態，結果變異獸無視了他們，徑直朝著番茄林跑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刨了一大口。

　　二軍學生們捂著心口嘶聲尖叫：「我們的母校啊——」

　　為什麼受傷的總是他們？

　　有種鵝子被吃掉了的感覺。

　　開雲跺腳說：「快呀，他們要哭了！」

　　秦林山：「……」怕不是一群鐵憨憨。

　　雷鎧定目瞪口呆：「靠！長得那麼彪悍居然是隻食草動物？」

　　葉灑悠悠跟了一句：「也可能是太久沒看見人，不知道能吃。」

　　他們吐槽聲不斷，秦林山已經跑過去，對著肆意進食破壞的禍首推出一掌。

　　秦林山這人平時不顯，甚至連他身上有多深沉的內力也感受不出來，可當他進行攻擊的時候，眾人才發現他的內力磅礡似海。

　　他的內力是一層層向上疊加的，如同鎖扣一樣，緊緊將對方壓死。

　　對內力的控制能力，簡直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開雲揮舞著大刀，趁機上前。

　　被禁錮的變異獸，此刻竟然還有力氣，伸出前爪朝她撲騰了一下。開雲避開它堅硬的毛髮，對著它的眼睛與口腔進行攻擊。

　　可惜她手上的畢竟只是一把普通的刀，長度也有限，無法對變異獸造成致命的攻擊。

　　開雲不斷地尋找角度，眾人正為她捏一把汗，又一道掌風襲來，推著她的刀刺入變異獸的口腔，從內部淩厲地刺穿了它的背部。

　　一聲震天的咆哮，開雲捂住耳朵，依舊感覺耳膜被震得發疼。

　　慢慢的變異獸才停止掙扎，宣告正式死亡。

　　現場重歸平靜。

　　開雲沉沉吐出一口濁氣。

　　二人解決了那隻龐然大物，重新回到飛船的時候，內部的氛圍已經再次陷入壓抑。

　　他們禮貌地向秦林山表示了感謝，並且給他讓出中間最舒適的位置，卻不可避免地開始擔心起這片小番茄林的安危。

　　實在它出事的頻率太——高了！

　　「今天是運氣好我們在，但我們不可能永遠守在這裡吧？」

　　「我都忘了這裡還有變異生物。」

　　「話說想在荒蕪星長成一株大番茄，到底要過多少難啊？猴子都能修成鬥戰勝佛了吧？」

　　「啊才兩天，我怎麼感覺像過了一個世紀。怎麼問題那麼多，每次一高興緊跟著來的就是打擊。」

　　開雲撓頭。

　　這些她也沒有辦法。

　　另外，地下城附近出現變異生物的事情如果流傳出去，對他們星球的名聲也不大好。

　　開雲歎了口氣，抓過桌上不知道是誰的麵包，拆開包裝直接咬了一口。

　　雷鎧定眼皮直跳：「老大，你現在還想著吃啊？」

　　開雲抬起頭義正言辭道：「不然都要涼了！」

　　雷鎧定：「……」

　　開雲不語。她不想對這件事灑太多的雞湯，因為現實是大家都能看見的。認清現實，才有資格談後面的對策。

　　薛成武問：「這個能克服嗎？」

　　一人說：「客觀條件怎麼克服？我們不就在克服這個嗎？總不能越級行動吧？」

　　二軍眾人還扒著飛船的窗戶，語氣憂愁道：「我們的母校啊……」

　　客艙裡亂糟糟的，簡直不知道都在做什麼。

　　秦林山捂住額頭。

　　這時江途走到最前面，將光腦用力地敲在桌面上，用震動的響聲吸引了眾人的目光。等他們都安靜下來，才一臉嚴肅地坐下。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點動，拉出一串的圖片，語速飛快，但帶著不容抗拒的強硬。

　　「剛剛看見變異生物，我突然之間想起了我們研究所曾經做過的一個實驗。教授曾經將幾種變異程度不高的沙漠植株，與另外多種植物進行融合基因融合，最後培育出了一樣新品種。」

　　「他的本意是想通過這種新植株治理沙漠化，沒想到它融合後出現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壽命短小，且需要大量水。」

　　眾人：「啊？」

　　這倆都很致命吧？

　　江途說：「但是同樣，它的生長速度極快，水源與營養充足的情況下，一個星期可以長到半米，一個月能長到三米。可以在沙漠化的土壤上根植，能迅速穩固沙地。帶密刺，葉片帶毒。兩到三年後自然消亡。因為植株高大厚重，有很強的擋風效果。」

　　開雲眼睛亮了一下，看著江途道：「所以……」

　　江途拉出了地圖，在半空中放大。

　　「所以，我想在番茄林的周圍，先種上這種合成植株。它能有效抵擋住變異生物以及風沙的侵襲，成為天然的防護帶。除了……貴！」

　　可是按照開雲重建荒蕪星的大手筆來看，錢根本不是問題。同樣，荒蕪星也不缺水，所以它是可行的。

　　江途說：「不要問失敗了怎麼辦，那就重新做。就像你遇到了打不過的對手一樣，只能讓自己變強。這世上只有一個道理是通用的，那就是搏鬥！與人鬥、與天鬥，都是鬥！我們已經不是莽荒時代的人了，人類發展的漫長歷史都告訴我們，科技，改變世界！」

　　「縱觀人類歷史，一直不乏各種挑戰，挑戰與機遇共存，就看我們能不能抓住其中的星星之火。唯有一點絕對不可退讓——那就是放棄！對方不會因為你的放棄有任何的留情！我們才剛剛開始，遇到的危機也根本不值一提！」

　　江途說完抬起頭，才發現底下一陣安靜。

　　所有人都用一種略帶詫異的目光看著他，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

　　江途氣勢頓消，不安道：「我……我說錯了嗎？」

　　掌聲轟然響起。

　　眾人集體起立，對著他奮力鼓掌。

蔡仲子

第七十四章　芝士蛋糕10

　　江途不由受寵若驚，看表情甚至還有些惶恐。

　　底下的兄弟們看他這幅表情，立即大聲喊話，對他表以支持：

　　「你沒說錯好嗎？你簡直就是一個天才啊！」

　　「江途我沒看錯你，你是本屆軍校生裡的智囊團！」

　　「他以前是這個樣子的嗎？怎麼感覺跟我印象裡的不大一樣？」

　　「我現在真覺得什麼問題都沒有了，三分鐘能解決的問題，還叫問題嗎？」

　　對比起層出不窮的意外，鐵血的手腕，快速的處理方式，反而叫他們體會到同伴們的強大。

　　信任一旦建立，就會變得更加穩固。

　　江途站了起來，退出中間位置。

　　鐘御半搭著座位，朝靠近的他笑了一下。

　　江途點頭說：「學長。」

　　鐘御說：「如果你能把對實驗的熱情，分一點到武學上，也許你在聯軍能取得更優越的成績。」

　　江途的武道，沒有想捍衛的東西，也沒有想傷害的東西，但是他在開荒上卻有著別樣的熱情與執著。

　　鐘御歎了口氣：「但不行就是不行啊。」

　　如果道路南轅北轍，付出再多的努力，又有什麼用呢？

　　江途沉默了。

　　他知道鐘御不是在嘲笑他，而是在提醒他而已。只是武道與學術，早就很久之前，他就已經做出過選擇了。

　　他討厭猶豫不決的感覺，所以在下定決心之後，從來不會回頭。

　　鐘御拍了拍他的肩膀，湊到他耳邊小聲道：「不要讓其他人聽見。我覺得這幾百個傻孩子來荒蕪星的作用加起來，都比不上一個科研人員。就像你之前說的，科技改變世界，讓武學大肆興盛起來的，還是科研界發現並改造的高階武器。她現在最缺的，就是科技。她一定很感激你。」

　　江途視線低垂。

　　但是那個時候……那個時候沒有哪個人像開雲一樣需要他，肯定他。

　　＊＊＊＊＊

　　眾人歇了一會兒，緩過神後，再次穿著防護服，分隊伍下飛船收拾地上的殘骸。

　　先是變異獸的屍體。

　　數人合力將它拖到飛船上，準備運送至地下城進行專業的銷毀處理。

　　再是對陣亡的小番茄的沉重悼念。

　　二軍的學生們忍痛將土地裡殘留的根部挖出來，去拿了新的番茄植株，想將缺損的圖形部分彌補回去。

　　或許是因為帶了悲憤，也可能是動作熟練起來了，效率竟然比早上還要高一些。

　　鬧騰地忙活了一陣，天色將黑，開雲叫著要回去了。

　　將飛船開回地下城後，開雲給眾人安排好晚飯，就跑去同江途商量他那項擋風計劃的可行性。

　　新種植物，只有聯盟的實驗室裡才有，江途需要跟教授提取數據，並且重啟實驗，才能有下一步的動作。而由於聯盟跟荒蕪星的網絡斷接，他只能親自回聯盟一趟，找教授去拿權限。

　　開雲得留在荒蕪星進行管理，走不開。於是之前跟著開雲一起背飛船操作手冊的葉灑光榮上任，要求送江途回聯盟。

　　葉灑本來以為是幾天之後的安排，順道可以將體驗完畢的一批學生送回聯盟，然後把新一批勞工接過來，結果江途和開雲都跟火燒屁股一樣，一致要求馬上啟程！今晚就啟程！

　　葉灑還在吃飯，就被他們趕了過去。

　　飛船被開走了，每天要去百公里外的地方栽種小番茄的計劃就變得不合理。畢竟沒有了飛船的強大探測功能與防護功能，秦林山還真沒膽量帶著那麼一群混世魔王出門做事。

　　活動範圍和任務安排都受到了極大的限制，最後活動區被限定在保護區與地下城內。

　　秦林山想帶著這群精力過剩的軍校生打打拳，練練武什麼的，也不枉他們來這一趟，回去能展示一下，唬唬人，結果開雲很激動地要帶軍校生們去玩「放風箏」。

　　第二天一早，所有懵懵懂懂的軍校生們，穿上另外一身防護服，被開雲領到了保護區的邊緣位置。

　　防護罩的邊緣區還算空曠，特意隔離出了一圈的空地。但保護區內並沒有任何的強風。

　　這一塊的環境與荒漠區不一樣，多層土坡的遮擋，風到這裡的時候已經很小了，加上防護罩的保護，內部全是與外界不同的風平浪靜。

　　雷鎧定調整著護目鏡的位置，不解道：「是要開防護罩嗎？會不會不安全？內部建築不會被吹壞嗎？」

　　「不開。」開雲指揮著他們說，「站裡面去，有圈圈的地方看見了沒有？都站進去。」

　　眾人不明所以，按照她的指示，站進了圈裡。因為位置有限，還有一半的同學立在旁邊，保持著肅穆的眼神，進行圍觀。

　　開雲找到開關，拍下電源。

　　綠燈亮起，強風從地板中吹出。之前還在左顧右盼的軍校生，直接被沖上天空。

　　所謂的「風箏」系統，其實是開雲的抽象形容而已，準確來說就是個風力系統。

　　因為荒蕪星上人丁不足，大部分的重工型勞作都由機器來負責。機器的壓力很大啊，研發員的壓力就更大了，於是為了追求更加「全能」，部分功能只能被閹割替代。

　　這套風力系統……就是將機器人吹到空中，方便它們進行空中作業，以此，就可以削除機器的攀爬功能，轉攻更加靈活的細微操作。

　　「臥槽！」

　　毫無防備的雷鎧定等人全是尖叫，以各種古怪的姿勢在空中扭曲。驟然脫離地面的感受，並不那麼容易接受。

　　正當他們覺得自己要脫離引力飛出極限的時候，一條防護帶從下方伸了出來，纏住他們的腳踝和腰部，然後收緊，將他們控制在一個固定的高度，並保持好直立的姿勢。

　　高度錯落有序，能有效防止他們互相撞擊。

　　那一刻他們終於明白了「風箏」這兩個字的靈魂。

　　僥倖逃過一劫的軍校生們齊齊退了一步，與風圈保持好距離。

　　身在其中的雷鎧定則一臉茫然，兩手抓瞎道：「這什麼玩意兒啊？哇擦……」蛋蛋好涼。

　　他試圖動作，可空中的姿態並不好控制，能將他們這群大漢吹起來的風速非常強勁，一個失衡，他就因為風速導致的壓力變化，在空中轉起了圈圈。

　　雷鎧定眼前景色飛速旋轉，他想要停下，於是激烈掙扎，結果不隨人願，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一個雷光帶閃電地轉成了虛影。

　　直到防護帶被纏成了一團麻花，系統判定無法自由行動，強行反向扭動。

　　雷鎧定又是一陣急速旋轉。

　　風中那絕望的尖叫都被甩成了立體環繞音。

　　眾人無不發出一聲同情的感歎。

　　太慘了。

　　其餘飄在空中的軍校生也謹記雷鎧定的教訓，僵硬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動作。

　　等雷鎧定終於穩定下來，已經是面如土色，兩眼發花。咽喉部位一陣噁心乾嘔，發不出多餘的聲音。

　　這是什麼魔鬼訓練方法？怕不是要把他們的老命勾下？

　　「我可能不行。」雷鎧定迅速繳械投降，虛弱道：「我不玩了，我要去打拳。」

　　秦林山在下面繞了一圈，捏著下巴，看出了門道，說：「這個可以用來訓練內力的控制，還不錯。」對盾士來說，是個學習如何在惡劣環境下，於周身凝聚起強大內力的好方法。

　　開雲點頭，指著他們說：「沒錯，控制好你們的內力！」

　　秦林山：「……」

　　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人就是你。

　　開雲握拳，鼓勵道：「好好感受！用內力平衡好力道，捕捉空中的風流，可以訓練你們的敏捷度。也可以激發內力強硬反抗，挖掘潛力，總之多種方法等待解鎖。如果失去控制，放鬆身體，就不會轉得那麼難受了。」

　　她顯然對這個已經很熟悉了。

　　隨即開雲又將目光投向剩下的人，說：「大家不要急，隔壁區也有，我帶你們一起過去？」

　　眾人：「……」其實不是很想體驗。

　　他們磨蹭著，最後還是含著眼淚被開雲拽走。

　　見他們玩得那麼快樂，秦林山就放心了。

　　這個系統還挺安全，有中央數據自行調控，不需要他留在現場看守。被吹得七暈八素的軍校生們此時也顧不上他，秦林山在旁邊圍觀一陣，沒了興趣，決定回地下城休息一下。

　　＊＊＊＊＊

　　秦林山回到自己房間，沒了睏意，想起之前看到一半的監控視頻，重新登錄到荒蕪星的中央數據庫。

　　他把枕頭靠在身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從上次的兩個監控視頻中間，選擇了一條記錄，點擊播放。

　　畫面中，唐話穿著那身破舊又熟悉的大衣，埋頭走在地下城的道路上。

　　他的臉上是滄桑與冷漠，現實銼去了他的驕傲，此時正值他人生的最低谷。

　　秦林山眼神暗了暗。

　　開雲頭上的沖天辮一晃一晃的，跟著他的身後。不停問道：「你要走了嗎？你真的要走了嗎？」

　　「那你還回來嗎？什麼時候回來啊？」

　　「你是我爸爸嗎？」

　　「你是不是再也不回來了？」

　　「你知道哪裡還有人嗎？」

　　「你為什麼不跟我說話？」

　　她的速度太慢，要奮力地小跑著才能跟上唐話的速度。而前面那個青年竟然也無動於衷地一路前進。

　　秦林山扭曲地扯了扯嘴角。

　　大概是上了年紀，雖然沒有結婚生子，但是對於爸爸的身份他還是有點B數……

　　唐話這個臭不要臉的男人！

　　兩人一前一後地在地下城的街道上走著。

　　開雲得不到回應，漸漸低下頭也不再說話，但還是亦步亦趨地跟著他。

　　直到二人停在地下城城市的門口。

　　唐話始終沒有回頭，手在大門上搜尋離開的開關，似乎非常急迫。

　　開雲明白了他的意思，抱著懷裡的布偶，自顧著說：「你走吧。我不會哭。」

　　大門開啟，光線從外面透了出來，開雲抬起頭，唐話邁出了地下城。

　　大門合上。

　　重新恢復了寧靜。

　　秦林山看開雲用自己的腳去踩自己的另外一隻腳，過了十秒，也可能是過了半分鐘。

　　「他走了。」

　　開雲終於忍不住，眼淚驟然決堤，躺倒在地上翻滾，痛哭道：

　　「他為什麼不騙騙我！」

　　「哇——他走掉了！沒有了！又沒有了！」

　　「都是騙子！為什麼沒有人！」

　　保姆機器人停在她的身邊，冰冷的聲音提醒道：「我的主人，請不要躺在有涼氣的地板上。」

　　開雲：「我就要！」

　　保姆機器人沉默了片刻，在幾個僅有的可執行選項中，問道：「我的主人，請問需要吃飯嗎？」

　　開雲說：「我不要恰飯！我受傷了！」

　　保姆機器人的AI飛速運轉。它得出的結論是面前這個人需要安慰。可是它的程序設定，又阻止了它做出進一步過於親密的舉動。

　　「您需要安慰嗎？」保姆機器人改造了胸口處的位置，張開手臂道：「這是你母親的懷抱。」

　　「你騙人，它不是！」開雲側躺著，眼淚湧進枕著的布偶裡，眨著眼睛說：「你沒有心跳。」

　　保姆機器人：「我可以為您模擬。」

　　開雲：「你沒有溫度。」

　　「您好我的主人，我可以為您模擬出正常人的溫度。」

　　開雲抽著鼻子說：「不一樣。」

　　AI陷入了迷茫。

　　它不知道哪裡不一樣。

　　秦林山的心，碎了。

　　這時地下城的大門重新打開，剛才離去的男人又走了回來。他上前一步，將開雲抱到懷裡，單手托著，讓她將下巴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開雲抽噎了兩聲，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將臉靠近討好地蹭了兩下。

　　開雲弱弱叫道：「爸爸……」

　　唐話說：「我不是。」

　　開雲問：「只有我，這裡只有我是有心跳的。現在有你。為什麼你不是我爸爸？」

　　唐話沉默良久，說道：「在這個世界之外，有很多人都有心跳。動物也有。你不能因為這個就叫別人做爸爸。」

　　開雲：「可為什麼這裡都沒有？我應該有一個爸爸。」

　　唐話偏頭看了她一眼，用粗糙的大手擦掉她臉上的眼淚，不知道是在對她說，還是對自己說：「有一天或許會有。生命是這個世界上最奇妙最珍貴的東西，沒學會尊重的人就不會擁有。以前住在這個地方的人，沒有學會尊重。」

　　他用額頭抵著開雲的額頭，說：「你還小。或許還有機會可以見到。」

　　開雲請求說：「那你先陪陪我。我沒有不尊重。」

　　唐話閉上眼睛，承諾似地從喉嚨裡壓出一個字。

　　「嗯。」

　　秦林山按下暫停，走到窗邊擦了擦眼睛。

　　不看了。不適合他這個年紀的人。

　　他半仰著頭，透過窗格，對著地下城的天花板憂傷。沒站一會兒，就見開雲在街上走了過去。

　　那姑娘邁著小碎步，蹦蹦跳跳地向著深處小跑，看起來心情不錯。

　　秦林山一時難以將兩種形象聯合在一起，猶豫了會兒，出聲喊了她一句。

　　「噓——」開雲回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不明白為什麼這樣神神秘秘的，秦林山將手上的糖塞回兜裡，從窗口跳下去，找她會合。

　　開雲領著他到了一個有禁止入內標識的大樓前，驗證完身份後，進入荒蕪星密封的科研院。

　　從寂寥的大堂進去，腳步聲從空曠的環境裡響著回音，開雲輕車熟路地去了地下層，並繼續往深處走動。

　　科研院比他預想得還要大。秦林山的目光在門牌上一掃，發現兩側全部都是冷凍庫，不知道存放著什麼東西。

　　最後開雲推開最裡面的實驗室。

　　房間正中擺放著一個透明的柱形物體，上面連著十幾條管道，通往其餘的房間。圓柱體表面裝載的屏幕上，記錄著各種複雜到難以看懂的數據。

　　秦林山走進了一步，問：「這是什麼？」

　　「母胎系統。」開雲單手按在中間的柱形物體上，說：「在荒蕪星被輻射完全污染之前，數十萬種動物的生殖細胞被保存在了這所研究院，等待中央系統判定周圍有它們可以生存的環境時，再進行受精孕育。」

　　秦林山愣了一下。

　　原來是有受精卵保存的。

　　開雲那麼想要在荒蕪星上見到別的生物，為什麼不利用這個系統創造一隻呢？以前她是年紀小，後來總應該知道的。

　　唐話離開之後，想必她一個人非常的寂寞。

　　「什麼時候可以開啟？」秦林山問，「你想養隻寵物嗎？」

　　開雲說：「不知道。這裡的運算數據我也沒有權限進行修改。是以前的科研者強制運行的程序。」

　　秦林山酸澀說：「你可以帶著這裡的受精卵，去聯盟找機構培育。現在技術已經很完善，快速也安全。你可以養隻狗，或者貓什麼的。」

　　開雲將臉湊到屏幕前面，搖頭說：「不能好好照顧的話，讓它們來到這個世上，也是一種不尊重對吧？等我把荒蕪星建好了，它們就會出來的。」

　　秦林山不由又是一愣，緊跟著是眼眶發熱。

　　「四百多年，大家都在等。我也可以等。」開雲說，「輻射被淨化了，水源被重新清理了，綠色植被也會慢慢恢復的。」

　　秦林山附和了一聲。

　　「之前這間實驗室的屏幕都是暗的，但是之前突然啟動了。」開雲興奮說，「應該是有小傢伙迫不及待地想出來了。」

　　秦林山：「是什麼動物？」

　　「我也不知道。」開雲說，「反正都是大寶貝！」

蔡仲子

第七十五章　芝士蛋糕11

　　開雲想，能在這種艱難環境下被激活的動物品種，一定是體型大、適應力強、攻擊力高的爸爸型動物。

　　可能是老虎、獅子，或者熊一類，也可能是之後意外發展出的新型品種。

　　不過，母胎程序還沒正式啟動，尚在考察階段，開雲也不知道最後問世的到底是什麼生物。它是在開始種植小番茄的時候，進入考場休眠狀態的，想讓它早點出來的話……就是加緊開荒。

　　生命啊，這是生命再次在荒蕪星孕育的證明。

　　開雲小心關上實驗室的大門，帶著秦林山出了科研院。

　　秦林山掏出兜裡的糖，再次叼在嘴裡。

　　開雲久久地盯著他。

　　「幹什麼？」秦林山那雙大手捏著小小的木棍，不大自在道：「吃糖怎麼了？整天幫你看那麼一大幫小子我還不得吃點甜的補補？」

　　開雲一臉贊同地點了點頭，一個轉身，小碎步跑著去了地下城的食堂。

　　秦林山歎了口氣。

　　女兒大了。她要是還那麼小隻的該有多好？一定帶著她玩舉高高。

　　＊＊＊＊＊

　　開雲到後廚的冷凍庫走了一圈，搓著手從裡面取出需要用到的食材。芝士、黃油、雞蛋……而後用推車分次運到廚房。

　　三百多人的分量，不是可以她一個人可以解決的。

　　開雲將程序寫下去，讓保姆機器人過來幫忙攪拌或融化。

　　最終按照步驟調配出了一大鍋的黏稠液體，一勺勺分裝到約六寸大小的圓形烤盤中，依次塞入烤箱。

　　……

　　當雷鎧定等人受夠了狂風的折磨，頂著一頭雜亂的髮型回到地下城時，空氣裡正隱隱飄著一股甜味。

　　那種蛋糕獨有的清甜，混著濃郁的奶香，勾得人食指大動。

　　他們鼻子嗅了嗅，已經被風吹到僵硬的臉部肌肉突然重新煥發了活力，互相對視後，出現不同程度的抽搐。

　　沒有任何言語的溝通，眾人扭過頭，拖著疲憊的身軀徑直往食堂走去，步伐逐漸加快，最後追趕了起來。

　　食堂的大門打開，保姆機器人拿著乾淨的毛巾立在門邊，鞠躬道：「歡迎用餐，尊敬的客人。請問需要洗臉擦手嗎？」

　　眾人懷著最後的矜持從它手中拿過熱毛巾，一面擦一面找了位置坐下。

　　每人的桌子前面，擺著一個冒著熱氣的芝士蛋糕，旁邊還配了一杯奶茶，以及一盤水果。

　　蛋糕顏色不同，看出是加了不同的食材進行調味。

　　雷鎧定吞了吞口水，問道：「可以吃嗎？」

　　開雲：「不然呢？」

　　隔壁桌的男生大掌一拍，一語驚醒夢中人：「當然是先拍照啊！」

　　這可是大事啊！

　　眾人立即拿出光腦，各個角度拍攝一張，加濾鏡的再拍兩張，然而想起可以趁熱吃，就一手舉著光腦，一手拿起勺子，用含蓄用悶騷的口感挖開一角。

　　帶著熱氣的芝士蛋糕，比冷吃時的香味要更加濃郁，口感也更加柔和。送入嘴巴之後，熱氣放大了它原本的味道，從內部飄到口腔，彷彿將空氣裡的清甜給一口吞了進來。

　　綿密的口感與濃厚的淳香，搭配著入口即化的細膩質地，直接在舌尖化開……叫眾人被摔打了一整天的肉體，得到了極大的舒緩。

　　僵硬的肌肉隨著身體的放鬆也軟化了下來，臉頰帶上了一絲紅潤。

　　眾人吃了兩口，後知後覺地覺得有些乾澀，順手端過旁邊的奶茶喝了一口。

　　冰涼又柔和的味道順著他們的喉嚨一路向下，手腕不受控制地持續抬高，一次暢飲而盡。

　　如果芝士蛋糕是力量的味道，那麼奶茶就是痛快的味道，此時一個單字節的感歎最能形容他們的內心。

　　雷鎧定吃了一口，閉著眼睛還在回味，等味道在口腔中慢慢爆發，再散去，再回香。給它打了個評分，低頭一看，發現碗裡已經空了一半。

　　是！誰！！

　　雷鎧定憤而扭頭，望向兩側，叫道：「是誰！想生死決鬥嗎？不要臉！不站出來的話大家就不可以做兄弟了！」

　　「你這是原味的，我這個是巧克力味的。」隔壁桌的兄弟還了他小小的一塊說，「一塊蛋糕而已那麼激動幹什麼？看你表情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吃嘞。」

　　雷鎧定說：「你沒經過我同意！」

　　兄弟眨了眨眼睛，又想把它拿回來：「你不要算了。」

　　雷鎧定低頭一咬，當著他的面大口咀嚼，而後哼了一聲。

　　兄弟：「……」

　　一頓飽餐之後，眾人相繼放下刀叉，癱軟在椅子上。

　　如果後面能搭配一個睡眠套餐，那就更好了。

　　開雲擦著手問：「吃飽了吧？」

　　這樣高糖度高熱量的食品，夠是肯定夠了，就是嘴巴還不是非常的滿足。

　　於是眾人搖頭。

　　開雲說：「沒吃飽那就喝水好了。」

　　眾人：「……」這麼冷酷無情的嗎？QAQ

　　＊＊＊＊＊

　　沒過幾天，葉灑帶著江途以及新一批的軍校生到來了，這意味著雷鎧定等人的旅途已經結束，他們需要離開荒蕪星。

　　雷鎧定等人很想留下。當然不是因為荒蕪星的伙食過於優秀，而是在這七天的時間裡，他們切實地感受到了自身的變化。

　　無論是跟著開雲去種番茄，還是攀山壁，還是吹風打水披荊斬棘，荒蕪星上多變的地形與迥異的環境，以及完全無可預料的氣候，帶給他們極大的衝擊。

　　而荒蕪星只是所有廢棄星球中的一顆而已，他們這兩天見到的也頗為片面，相信在星際的另外一端，還有著更加複雜的世界。

　　那種未知的神秘，叫他們驚恐，也叫他們興奮。

　　他們希望能窺見那道從未見過的風景，叫自己可以快速成長起來，然而現實它不允許。

　　開雲怕聯盟的人誤會她扣押合法居民，必須按照約定將人送回去，何況秦林山也看顧不過來那麼多人。再者……

　　他們真的是太能吃了。

　　剛來的時候，是一批已經吃飽了等待幹活的騾子，高貴又戒備。沒過幾天，把這裡當成了收納災民的救助站，徹底放棄拯救自己的形象和智商。

　　時尚boy們大約是覺得，叫開雲認識到他們的蠢，也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都隨便吧，無所謂。

　　開雲還是希望他們在乎一下的。

　　雷鎧定戀戀不捨道：「真的不行嗎？我還想為荒蕪星發光發熱種番茄。」

　　開雲：「移民荒蕪星的話，可以無期限招待你。」

　　眾人沉默了一秒。

　　雷鎧定乾脆地轉過身，握住一軍接班人的手，囑託道：「一定記得，把我們母校的照片拍給我！」

　　接班人：「？？」腦子怕不是瓦特了？

　　一眾新來的軍校生，臉上還帶著青澀與忐忑，他們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換了風格的兄弟們，問道：「你們就沒什麼別的想囑託我們的嗎？比如注意事項，比如危險警示什麼的。夜裡能好好睡覺嗎？我們……」

　　前輩們搖頭，打斷了他們，只語重心長道：

　　「沒有，好好享受人生。難得的放假時光。」

　　「記得拍照做好留念，等離開的時候還能回味一下。」

　　「能吃多少吃多少，七天的時間很短暫的。」

　　這幾句話將這批接班人嚇得夠嗆。

　　怎麼聽怎麼像遺言啊！難道是荒蕪星的輻射還沒有處理乾淨嗎？

　　雙方人牛頭不對馬嘴地聊了一陣，友情崩到了決裂的邊緣。

　　「走吧走吧。」開雲轟趕道，「飛船待機要燃料的，咱們軍校聯賽見！」

　　雷鎧定糾正了一句：「是賽前測試見。」

　　一群人揮著手，踏上了回程的旅途。

　　＊＊＊＊＊

　　今天，是個大日子，是首批以旅遊簽形式前往荒蕪星的軍校生歸來的日子。

　　一群人守在光腦的前面，等待最新的消息。

　　從軍校與荒蕪星進行合作開始，網上各種爭議聲就沒有斷過。

　　這一舉動彷彿觸動了部分網友的敏感點，他們激烈地對多方進行反駁與辱駡，認為這是軍校不負責任的表現，認為聯盟應當對此進行處罰，召回學生。

　　由於兩地網絡不連接，更無法知道學生們在荒蕪星的境況如何，也不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各大軍校接連發佈了幾則聲明，未能打消網友的顧慮，之後就不再表態，只說等七天過後，讓參與過的學生自己進行評價。

　　不過，幾天前傳出了荒蕪星無法正常生存，只能無奈提前派遣一名學生回來求助的消息，叫網上的輿論再次掀起一陣波瀾。原本持反對意見的網友氣焰大漲，一時間在各處攛掇引導風向。

　　果然沒有他們聯盟，就是不行。

　　已經廢棄的荒蕪星還要進行重建，根本就是一個嘩眾取寵的噱頭而已，何況那顆星球上只有開雲一個人，癡人說夢都要比她的言語更具可行性。

　　「等待各大軍校官方的帖子。等待學生們回歸。」

　　「我朋友就被學校派去了荒蕪星，去之前一直很猶豫，覺得太危險，但是又害怕錯過機遇，只能跟著過去。結果聽說聯軍那邊有學生提前回來了，我覺得要完。」

　　「我沒同意讓我孩子去，真是的不知道學校在想什麼，提前進行這種地獄訓練，枉顧學生安危，說什麼成長，開玩笑，荒蕪星是個什麼破地方？我希望那三百多個孩子都是平平安安回來的，否則軍校要為此負責！」

　　「守財奴坑錢的方式真是千奇百怪，聯盟不要再讓他們吸血了謝謝！尊重一下自己的公民！」

　　「開雲一個人都活了那麼久，難道他們三百多個人還能出事嗎？拜託荒蕪星廢棄已經四五百年了，現在準確來說就是個無人的星球，根本沒有大家想像得那麼危險。去看看教科書：星球的變遷史吧。」

　　「想給軍校推卸責任的，我服了，這是聯盟准許簽發的旅遊簽，說明他們已經經過嚴格考察，認定荒蕪星是有地方可安全生存的。這話我都說膩了，潑黑水之前請先多讀點書！」

　　「他們反對的不是軍校，而是開雲而已【摳鼻】。什麼分析都不會看不會聽的，估計是被開雲牽動了他們的自尊心，不看開雲落下神壇踩上一腳就不舒服。誰讓他們是尊貴的聯盟居民人上人呢？」

　　「我反而很期待荒蕪星的景象誒。」

　　一片爭吵聲中，一軍的校園官方論壇裡，率先刷出了一篇學生發佈的荒蕪星記錄。

　　隨後各大軍校的論壇都如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他們的日程報告。

　　軍校生們已經抵達聯盟區域。

　　三夭的系統小哥是個幹大事的人，在得到各大軍校許可後，直接建立了一個獨立的主題，將所有相關的帖子內容，都集中到了一個帖子之中，進行現場播報。

　　為首第一篇就是雷鎧定的大作。

　　「再見，美麗荒蕪星！」

蔡仲子

第七十六章　芝士蛋糕12

　　雷鎧定的正文只有一句話：

　　「我還會再回來的——！」

　　網友評論統一濃縮成一個字：「呸！」

　　這個臭不要臉的傢伙，為了搶首發，竟然標題欺詐。

　　眾人繼續往後看去。

　　……發現畫風也沒正常到哪裡去。

　　#荒蕪星的保護區，是如此的嘈雜，機器人比人還多，太密集了！我抬個手，就有保姆機器人問要不要燒水洗澡。這樣的環境，怎麼能鍛煉得了我們的意志？所以我們每天自覺增加了數個小時的訓練！#

　　後面配上一張保護區的照片。從下往上拍攝，正是他們初次登錄時，看見的璀璨又震撼的夜景。

　　#保護區的陽光非常的強烈，日夜溫差大，風沙大，變異獸也還沒有完全滅絕。荒漠、沼澤地、海洋，都是有的，可惜飛船被開走了我們沒機會去看……我是說挑戰。挑戰跟危險肯定是並存的……但是我們在地下城所以與我們無瓜。PS：別說，他們數據庫的電影真好看。#

　　配一張喝著冰鎮西瓜汁看電影的照片。

　　#這裡我要批評一下荒蕪星，也要證明一下我自己。我真的是去鍛煉的，不是去旅遊的。#

　　後面配一張保姆機器人給自己按摩的照片。

　　#真的沒想到荒蕪星是這個樣子的，我來之前做的心理建設都見了鬼，教練你早說啊，這簡直就是機械愛好者的天堂！#

　　後面跟著的是各種各樣機器人的集合。

　　網友們：「！！」

　　這是集體賬號被黑了吧？還是他們收了開雲的錢，從聯盟別的地方扒了幾張照片來做虛假宣傳？

　　怎麼每個字連在一起，就成了天書？

　　他們甚至來不及吐槽辨別真偽，又被下一波戲精男孩的腔調給吸引了目光。

　　裡面是處理後的美食照片，在不遺餘力地晃瞎了他們的眼睛之後，又晃餓了他們的胃。

　　#作為男生，不是很喜歡吃甜品。唉，但是沒有辦法。#

　　圖片裡的芝士蛋糕明顯加了一層濾鏡。

　　#居然給了我一個巧克力的芝士蛋糕。如果不是因為荒蕪星不能浪費食物，我肯定是不會吃的。#

　　後面跟了一個空盤的圖片。

　　網友：「……」

　　我們沒見過世面，真特麼沒看過這麼大型的婊演。

　　他們又往後翻了幾頁，發現美食佔據了半壁江山。

　　#不得不說，他們家的肉包，我能吃一輩子，超絕！油而不膩，瘦而不柴，湯汁飽滿，麵皮鬆軟。#

　　#鮮蝦燕皮餛飩。一頓三碗，體驗上佳，推薦。#

　　#開雲牌手抓餅的麵皮居然有加蔥的，眾所周知我是個不吃蔥的人……也就每天吃五個手抓餅而已。#

　　#如果荒蕪星願意出售保姆機器人，我高價買。聯盟為什麼就沒有這種生存技能點滿，又善解人意的保姆機器人呢？#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更讓人難以理解的內容。

　　#唉，想念我的孩子，不知道它們長大了沒有。#

　　#荒蕪星上環境那麼惡劣，風沙那麼大，我真的好擔心它。#

　　#我的母校啊，希望它能堅強地成長起來，不要忘記它是一所開辦了上千年的名門老校，連歷史的洪流都吹不倒它，荒蕪星的小小風沙更加不能！#

　　#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和它在一起，和它一起數天上的星星——#

　　以上配圖，全部都是一叢荒漠。大不了上面多幾點蕭條的綠色。

　　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想回去。

　　網友們不由大驚。

　　這是待出毛病來了吧？！

　　熱心群眾瘋狂@各大高校，囑託他們一定要帶這幾位學生去看醫生，給腦子多拍幾張照片，畢竟他們可是聯盟未來的希望。

　　大概是被罵得太久，見形勢良好，聯盟負責旅遊簽的官方小編也忍不住出來吐槽了一句：「你們在荒蕪星受苦了！」

　　後面跟上了幾張圖片。

　　出於對荒蕪星的隱私尊重，圖片裡囊括了荒蕪星各種環境地形，而地下城與保護區只有一張遠景。裡面還有一些打了碼的數據，證明荒蕪星的能源與動力，是可以支撐起他們日常維護的。

　　根據最終評價，經過四百多年的變遷，荒蕪星現在已經可以承載兩萬多人安全生活，三百多人更是不在話下。但是出於安全考慮，對遊客資格還有一定的篩選條件，要求多年習武經驗。

　　報告早就發佈在他們官網上，只是不想看的人，永遠不會去看。

　　「(⊙_⊙)你告訴我這是荒蕪星？圖片上的不是一個地方吧？」

　　「評價一面倒的風向是真的？是不是軍校強行要求給發的記錄？總有人不滿意吧？就算是來聯盟旅遊滿意度也不是百分百啊。」

　　「說滿意度的真是搞笑，他們是軍校尖子生，是去成長歷練的，真像某些人一樣把自己當高高在上的大爺啊？」

　　「我笑死，之前叫囂著要去告軍校的人呢？出來接著杠啊！你們可以的！」

　　「看得出來這七天他們過得很快樂。快樂得忘記了軍校聯賽。」

　　＊＊＊＊＊

　　教練們看見眾人的反饋也很懵逼。這跟開場設想的不大一樣啊？他們趕緊召集了所有的學生回校進行能力測試，確定他們的身體狀態。

　　要知道，決賽近在眼前，單賽前的體能測試就不是所有學生能過得去的，如果這時候放鬆了狀態，必然是得不償失。

　　需知練功是一日也不可荒廢。

　　「這是為了麻痹我們的對手，讓他們疏忽大意！」雷鎧定向教練展示著自己的肌肉，「我已經變強了！」

　　教練很憂愁地看著他。這孩子的腦子怎麼那麼讓人擔心呢？

　　雷鎧定鄭重道：「教練，希望你以後可以中正地指出我的不足，嚴厲地對我說實話，不用安慰我。這一次荒蕪星之旅，讓我認識到了天高地厚，我果然還很年輕。」

　　教練：「……」我其實說過很多次了，就是你不相信啊。

　　教授鬆了口氣。還好。起碼自戀症是治好了，有收穫。

　　＊＊＊＊＊

　　這一次的能力測試結果，所有軍校一致選擇保密。只讓幾位學生恢復日常訓練，對此次旅行不做任何評價，保持住了高冷的形象。

　　回來的學生也是神神秘秘，有記者試圖進行打聽，都被他們擋了回去。之後軍校對這部分學生進行封閉式訓練，外界人員更加沒有機會接觸到他們。

　　這反應真的太令人難以琢磨了，只留下滿頭霧水的網友對此進行各種匪夷所思的猜測。各種正面或負面的設想層出不窮，邏輯都捋得頭頭是道，可細聽一下又讓人啼笑皆非。

　　都說恨比愛長久，開雲的名字怕是要在某些人心中永垂不朽。

　　但是，各大軍校雖然沒有發聲，他們接下去的幾番動作，卻讓網友對荒蕪星的質疑與反駁聲消退了許多。

　　幾大軍校在接受完先批學生的反饋之後，選擇將這個旅遊計劃繼續下去，而且重新挑選了一批全優學子。性格不過關、有過往黑歷史、先期同意又拒絕過的，再或是父母有反對意見的，通通不予採納。參與的前提條件是足夠的聽話，並簽署免責聲明。

　　第一批有三百多人，第二批因受網絡輿論影響，不少學生臨時退出，最後只湊到了兩百多人，而軍校重新精挑細選的第三批體驗者，湊滿了四百的數額，無一人退出。並且，這一次連軍校的教官也一同隨行了。各大軍校為了爭搶名額，還同意自帶食材。

　　態度的完全轉變，足以證明校方對荒蕪星這個「特殊訓練基地」的重視與肯定。

　　沒有好處，誰上趕著花費這樣的精力？

　　無論如何，還是要由成果來評判。

　　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

　　第二批學生從荒蕪星回歸了。

　　三夭依舊為他們實時轉載最近記錄報告。網友們也依舊拿著放大鏡，試圖從任何的細節出挖掘出所謂的真相。

　　#兄弟，我們回來了！這是我們共同的兒子，不負所托！我已經向接班的兄弟囑託，希望他能擴充領土。#

　　圖片中是點點的翠綠，跟剃過的鬍茬一樣，在沙漠中冒出小小的頭。但明顯比首批成員的沙土要不低調那麼一點。

　　評論中一幫軍校生熱情交流，訴說著「你辛苦了！」，「不負革命重任！」的話語。

　　#感謝秦林山秦大神對我的手把手指導！也感謝開雲對我的耐心指教——我終於學會做蛋黃雞翅了！謝謝大家，以後宿舍有我，就有大家一口飯吃！#

　　圖片裡加了慣例的軍校生直男式濾鏡。

　　#收穫頗多，打擊也頗多。天使與魔鬼並存的一個地方。對我來說，來過就絕對不會後悔。#

　　圖片是一張皮膚泛紅的手。

　　畫風一致的如同水軍般的回復。

　　網友們放棄從這群鐵憨憨嘴裡得到什麼有用信息了。全是吃貨，已被收買。

　　之後回來的第三批學員，乾脆不再發佈任何的消息，明顯是受到了隨行教官的管教。

　　又是一周過去。

　　終於，漫長的一個月結束。

　　荒蕪星旅遊計劃暫時叫停，開雲隨同各大軍校學子返回聯盟。

　　三夭的決賽學生個人採訪頁面上，只有開雲的位置還處於空缺，任三夭百般神通也聯繫不到荒蕪星，只能拜託前去交流的學生幫忙帶話，讓她做個自我介紹。

　　在網絡連接的那一刻，三夭接收到了開雲的個人採訪視頻，審核過後，快速上傳至首頁。

　　標題是：#我叫開雲，這裡是我的荒蕪星。#

　　視頻封面是四批軍校生的合影。從表情中可以看出，所有人都是振奮而滿足的。

　　網友們迅速點擊播放。

　　……可是它卡住了。

蔡仲子

第七十七章　芝士蛋糕13

　　無數網友刷新不能，在下面哀嚎：

　　「三夭我對你太失望了！你的網速撐得起你的江湖地位嗎？」

　　「視頻沒出來，我先說一句，不怕打臉。如果只是享受旅遊的話，請各大軍校適可而止。潛心備戰聯賽才是關鍵。玩的開心沒有用的啊！」

　　「感覺軍校為了打臉網友，做得過了。」

　　「最早各大軍校強捧開雲，我就覺得畫風不對勁。這次也是這樣嗎？可以，但真的沒必要。」

　　「呵呵，可不得在沒看之前說？看完就沒機會說了。」

　　一片爭吵聲中，視頻的鏈接終於修好，屏幕中一直旋轉著的待加載消失，評論區也安靜了下來。

　　眾人舉著光腦，點擊外放。

　　＊＊＊＊＊

　　鏡頭的第一個畫面，平凡而樸素。

　　一條「重建荒蕪星」的橫幅掛在兩根光禿禿的柱子中間，紅布黃字，用的是最普通也最土氣的字體排版。

　　背面是一片現代城市的殘骸，依稀可以看出有過文明的痕跡，但是在經過各種災害侵蝕吹打過後，只剩下矮小的地基。

　　豪放的宣言配合著窘迫的背景，有種可笑的荒謬感。訴說著一步登天四個字。

　　網友們以為這是開雲做出來的裝飾，是荒蕪星的現況實拍，正想要嘲笑，結果數秒過後，屏幕中走出了一個穿著研究院制服的男人。

　　他鬍子拉碴，頭髮半白，歪著腦袋看了眼鏡頭，隨後站到中間，招招手，示意鏡頭後的人一起出來。

　　一個接著一個，不斷有穿著相同服裝的人出現。

　　他們站在橫幅的下面，擺好姿勢，對著鏡頭單純地憨笑。

　　人群滿滿當當地排開，鏡頭裝不下那麼多人，所以無法辨別人數究竟有多少。

　　「一個月前，所屬A302星系的晨星正式宣佈廢棄，這顆星球曾經有一個美麗的名字，如今只剩下荒蕪星一個稱呼。現在，與聯盟的商業供應以及網絡供應已經全部切斷，經過詳細的思考，多次的探討，我們最終決定選擇駐留。這是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無論未來如何，我們都不會感到後悔。」

　　「我們是來自於不同國家，不同研究院的科研人員。對離去的人，我們表示祝福，並不提倡他們做出與我們一樣的選擇，大家都是為了人類的存續而在鬥爭。」

　　「我們選擇留下，是出於更加私心的渴望，希望能對人類犯下的錯誤做出彌補，希望能拯救因戰爭與污染而被毀滅的家園，也希望……人類有一天，不再以相同的方式，進行肆意的破壞之後，以放棄逃離的決策，作為最終的解決方法。我們會懷抱著這個共同的目標進行努力。」

　　中年男人說得非常平淡，彷彿只是在例行做一份科研報告。他身邊那些或年老或年輕的成員，也是如此。

　　曾經的憤怒與激動都已消去，如今只剩下接受一切後的坦然。

　　中年男人低了下頭，兩手交握在一起。

　　「重建荒蕪星是一個漫長的工程，也許需要數百年，上千年，也許會讓我們成為被時代嘲笑的人，也許它會湮滅在歷史發展的洪流之中。即便是慘烈的失敗，我們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它僥倖出現了一絲的可能，我希望我們的後代，能夠站在同樣的地方，將這個消息，告知那時已經遠去的靈魂。謝謝。」

　　「從今天起，我們將會對荒蕪星的重建進行全面的記錄，如果有人能看見這個視頻，請告訴大家，家園，不是一個可以用之則棄的東西。」

　　「希望，將來的你們不用面臨，跟我們一樣的選擇。」

　　中年男人頓了頓，而後拍手道：「好了，大家都去工作吧。」

　　人群再次平靜地散去。

　　畫面開始飛速快進。

　　鏡頭始終對準那條滑稽的橫幅。

　　——他們看見圍繞著它建立起數棟高樓，又被自然環境與各種變異獸摧毀坍塌。建築物變化著各種形態，嘗試了所有不同的設計，改變了無數種材料。最後才終於挺立了下來。

　　——他們看見遠處的殘垣在漫長的時光中徹底夷為平地，而這一片保護區卻始終在改變。從高層變為平地，再從伊始處拔地而起。

　　——他們看見這群人從星球各地搜羅來了不同的製造機器的殘骸，日夜兼程地進行改造，想為這個地方留下更多的東西。

　　——他們看見這群人帶著不同的設備，前去清理輻射、處理污染物，築起防禦牆，艱難抵抗著當時統治了地表世界的變異獸潮。

　　——他們看見有人爭吵，撕扯下了那塊橫幅，然後帶著一批人踏上了聯盟的飛船。剩下的人重複了無數次相同的動作，將一條嶄新的橫幅掛到半空，然後注視著它發呆。

　　有人離開，也有人選擇留下。

　　這條橫幅始終都在，像他們心中的執念一樣堅持了下來。

　　節奏停滯了一下，幾人圍坐在殘骸上，討論著重新開始的計劃。

　　「防護罩到底用什麼材料好啊？老這樣不行啊。」

　　「要不然就鑽石。就給他們撞。」

　　「金剛石那肯定不行。」

　　「多漂亮啊。」

　　「沒有你漂亮。」

　　眾人哄笑：「哈哈哈！」

　　鏡頭轉向地下城。

　　無數的人在這裡進進出出。

　　他們慢慢衰老，因為病痛或意外而離世。

　　在他們臨行之前，都要到鏡頭前面拍照留意，微笑地看著接替的人群，等待自己的離去。

　　憔悴的面孔不掩他們眸中的明亮。

　　陌生的臉龐不斷從畫面中閃過，側面寫著他們的名字與生平。也有人端著黑白的相冊站在這個地方，與世界做一場來不及的告別。

　　他們的離去，意味著荒蕪星的人煙越發稀少。

　　原先熱鬧又狹窄的地下城，隨著不斷的拓寬，朝著深處延展開去，開始漸漸變得空曠。

　　人們開始利用科技營造出各種燈紅酒綠的假像，來告訴自己這裡曾是一個熱鬧的避風港。

　　成功與孤寂共存。

　　失敗與希望共生。

　　這就是荒蕪星。

　　終於，所有繁雜的聲音都消失了。

　　街上走動著的最後一個人，也在保姆機器人的攙扶下，走到了鏡頭前面敬禮致意。

　　那一段時間，整個地下城顯得特別空曠又淒涼。網友們第一次認識到，這真的是一顆荒蕪星。與此同時，一股難言的遺憾與悲傷縈繞在胸口。

　　直到開雲的背影出現在街道中。

　　她開著玩具車在空曠的街上行駛。大聲問道：「有人嗎？」

　　機器人的宣告聲不斷回蕩在背景之中，提醒著這個殘酷的事實。

　　「主人，沒有人。」

　　「地下城沒有檢測到其餘的生命跡象。」

　　「保護區並沒有人前來，我的主人。」

　　畫面閃過荒蕪星的角落。

　　挺立的軍工機器人，林立的樓房，堆疊成山的設計圖紙，難以計數的研發報告。

　　修繕過，又還是滿目瘡痍的故土。不再受變異獸潮踐踏，卻再也無法復甦的地上城市。

　　以及，蔚藍色的大海，和深邃的蒼穹。

　　最糟糕的時代已經過去，勇士卻先一步退場。

　　網友們久久沉默。

　　如果不是親眼見到，他們絕對不敢相信，在一個荒蕪星裡，保存著那麼多先進的器械。

　　也無法相信，會有人在那麼嚴苛的環境中，始終堅持著一個如此遙遠的夢想。

　　由此可見，當初留下來的那一批科研員，都是星球上的出色研究者。他們就算離開星球，去別的地方，也能生活得很好。但是他們留了下來，為了一個純粹的，不知道對錯的信念，毫不停歇地堅持了下來，然後將責任與信仰，傳給了下一輩。

　　那是黑暗中的一道光輝啊，是冷夜中的火點。

　　眾人第一次意識到，原來開雲說的重建荒蕪星，不是玩玩的。

　　所有選擇留下的人，都不是玩玩的。

　　他們用自己的青春，用自己的生命，在踐行著這一句話。

　　哪怕他們自己也知道，所有的一切，終此一生，也無緣得見。

　　這一刻，眾人肅然起敬。

　　「我道歉，我以後不會再隨便用守財奴去稱呼舊人類了。他們守的的確是財富，是無價的財富。但他們不是所謂的奴隸，是所謂命運的主人。」

　　「這大概就是人類這種生物在宇宙中能生存至今的原因吧。忍不住淚眼模糊。」

　　「從人類發展的角度來說，他們的行為不值得提倡，因為利益與付出不等比。但是我尊重他們。人類與機械最大的區別，就在於無法預測的感性。」

　　「如果前面那樣糟糕的四百年他們都能支撐過來，我覺得重建荒蕪星也不是那麼不可能的事。」

　　「想給開雲捐錢。啊！囡囡你不是一個人，媽媽愛你！」

　　「以後我是開雲的腦殘粉，誰再敢黑她我就罵到那個人腦殘！」

　　「這種時候說什麼都失色，唯有祝福！」

　　片刻之後，有一人弱弱道：

　　「不是，進度條告訴我，事情並不簡單。」

　　此時，原本已經黑掉的屏幕，突然冒出一段壯闊的背景音樂來。

　　金色的字體寫道：

　　——致所有已經遠去的靈魂。

　　——不是僥倖，但我至今仍未忘記。

　　光耀的燈光下，保姆機器人朝著前方略一躬身，抬起頭，說道：「歡迎客人來到荒蕪星。」

　　鏡頭掃去，一群青澀軍校生興奮地飛船上衝了下來，奔向地下城。

　　「荒蕪星我們來啦！」

　　「衝呀！勝利是我們二軍的！」

　　「聯軍無敵！」

　　荒漠之上，一群穿著黑色防護服的青年舉著綠苗在迎風奔跑。大風吹得他們的衣服獵獵作響，黃沙彌漫在天空之中。

　　他們身上的負重讓他們每一次行動都深陷入泥沙，必須一刻不停地施展輕功以保證身體平衡。

　　「同志們再堅持一下！」

　　「風太大我聽不見啊！」

　　「臥靠你們這群憨憨是不是又沒戴耳機？」

　　「誰在抱著我的腿干擾我？無恥！」

　　「報告！那憨憨陷進去了，旁邊的兄弟快過去拖一下！」

　　「累的同志們休息一下，進來吃個飯喝個水！」

　　「都給我動起來！看看人家開雲啊，你們以為教練來是幫忙的嗎？不，我們是來鞭策你們的！」

　　他們從日出奔跑到日落。在夕陽的餘暉下比出勝利的手勢。

　　一群人直接睡死在倉庫裡，打著響亮的呼嚕。有的還抱著旁邊的儲物箱，有人直接趴在階梯上，以扭曲的姿勢放鬆著已經酸軟到極點的肌肉。還有人舉著才吃了一口的包子，後仰著頭大流口水，嘴巴無意識地咀嚼。

　　第二日清晨，天色未亮，又是他們，滿懷激情地衝出地下城飛奔向客艙。

　　「江途的種子終於來了！兄弟們有活幹了！今天得去建籬笆牆，需要日夜輪替幫忙支撐，體力好的兄弟跟我上！」

　　「為了我們的小番茄衝啊！」

　　「我的校徽已經出了一半了，勝利不遠了同志們！」

　　他們也會有細膩的小心思。

　　「噓——別吵醒他們。」

　　「我再悄悄下去種一棵，爭取明天多建一米牆。」

　　「有根棍子好像掉了，我去補一根。」

　　「生根了生根了！現在根有兩米長！應該能順利成活！」

　　「大家不要浪費營養液，這玩意兒賊特麼的貴了，開雲肯定用了老本的！」

　　「嘿嘿，我用獎金從聯盟自己買了三瓶過來。」

　　「算什麼？我們學校眾籌，我帶了一箱。別瞪了，我懂。不用跪，都平身。」

　　他們惺惺相惜地交托。

　　「啊我們是看不見了，就交給你們了！一定要多拍幾張照片啊！」

　　「告訴我那麼長時間的努力到底成功了沒有！」

　　隨後是一行大字：

　　「滿足你們！」

　　一排綠色的高牆，圍繞著栽種地繞行一圈。

　　小番茄從最初的只殘留下根部，慢慢長出了綠色的頭，有著參差不齊的高度。

　　隨後臨近植株細嫩的枝條勾在一起，倔強地成長，抵擋大風。

　　到最後一張照片，地表已經可以明顯看出綠色的植被。

　　這種脆弱又頑強的生命，互相依偎纏繞在一起，構成了各大軍校的校徽。

　　近景中，在粗壯又密集的藤條下方，長著一顆翠綠色的果實。

　　生命在此萌芽，並在此強壯。

　　長不大的青年們在番茄地的前面做最後的合影，歡呼著跳向高處。他們在強風中，用沙啞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呼喊著：

　　「重！建！荒蕪星！」

　　風格再次變轉。

　　僻靜的實驗室，母胎系統已經重啟。

　　一個生命在人工胚胎中孕育，旁邊用於檢測生命體徵的機器在正常運轉。

　　可以知道是胎生生物，但暫時不知道究竟是什麼。

　　全網沸騰了。

　　鏡頭的最後，是三夭囑託學生帶給開雲的兩個問題。

　　——你覺得需要多久才能重建荒蕪星呢？

　　「我不知道。」開雲說，「但它是從四百多年前開始，而我現在還在繼續。我會努力在我離去之前將它交到另外一群人的手上。」

　　——你有因為不可能而退卻過嗎？

　　開雲：「不能看見千秋大業的落成，我覺得是很正常的。我不會因為我做不到，就否認別人做不到。我想人類不是抱著『做不到』這種念頭而不斷進步的。」

　　她說完對著鏡頭笑了一下，然後揮了揮手。

　　視頻結束。

蔡仲子

第七十八章　中秋快樂

　　網友們此時已經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才好。評論區的畫風非常淩亂，統一的情緒是上頭。

　　一波人在評論區嗷嗷地哭泣，抱著開雲認親。

　　「我@#￥%！媽媽愛你啊開雲！」

　　「這是三夭有史以來逼格最高，出場人數最多，時間跨度最長的個人介紹短片了吧？」

　　「看完後我想去荒蕪星體驗一次，請問下一次的活動是幾號召開？」

　　「聽說這次旅遊是全免費，食宿全包。從那批學生的帖子來看，開雲提供的食宿檔次非常高。想去體驗旅遊但是不給予幫忙的遊客，去了荒蕪星不是浪費資源嗎？開雲怎麼可能答應？」

　　「我女兒這也太良心了吧！難怪各大軍校爭搶名額，根本不是什麼吹捧開雲好嗎？其實軍校生很糙的，隨便養養就好了，你還要養一顆星球呢，乖。」

　　「大型精分現場，明明五分鐘之前都在集體心疼軍校生……網友的寵愛太漂浮，勸開雲隨便聽聽就好。」

　　一波人吐槽著軍校生。

　　「從這群軍校生的身上我看見了國之強大的靈魂，我以你們為傲！」

　　「說好了吃吃喝喝玩玩，因為無所事事還自己加訓的人呢？都是騙子！騙我的眼淚！」

　　「這叫旅遊嗎？懷疑人生。」

　　「軍校才是真騷氣，居然瞞得那麼嚴實，甚至連自己學校的學生都沒透露。這麼嚴肅對待的話，說明荒蕪星的訓練是有用的對吧？不知道錯過的學生此時是一種什麼心情。」

　　「單單這種經驗就很寶貴了，換成是我，我會很大聲地告訴所有人，我參與了一項千年宏偉大計劃！死後要刻到墓誌銘上的那種！」

　　軍校生們則一致在照片下面瘋狂打卡。

　　「啊我的兒子們啊！」

　　「說不定是母的呢？」

　　「論一顆小番茄的公母你們怕不是有病？喊母校就對了！」

　　「亂認母校不怕被教練罵啊？」

　　「最近被教練訓到靈魂出竅，終於拿到光腦，感覺身心都得到了昇華。這才是我努力活著的意義啊！」

　　等開雲等人的飛船順利抵達聯盟的時候，之前那些質疑的話語已經徹底被網友的熱情所鎮壓。他們天南地北地胡侃，順便探討重建荒蕪星的正確規劃。

　　一批記者等在航空樓的外面，想要圍堵開雲進行採訪。秦林山覺得這事兒純屬浪費時間，沒給對面機會，拎著開雲暴力往特殊通道走去。

　　開雲被迫行動，感受到莫名的逼視，回過頭，就見葉灑表情木然地站在玻璃門後，一雙眼睛空洞洞地注視著他們。

　　開雲打了個哆嗦，伸長手呼喊道：「葉哥啊！」

　　秦林山跟著回頭。

　　葉灑傲然轉身，朝著另外一條出口的道路走去。

　　秦林山沒看出對方背影裡的滄桑，繼續帶著開雲馬不停蹄地狂奔，同時語重心長道：「不要難過，他也不是故意不理你，他就是一匹孤狼。你可以慢慢跟他交朋友。有點耐心，畢竟他很有錢的。」

　　開雲：「……」就是你，破壞了我們之間的友誼！

　　秦林山在門口喊了輛車，把開雲塞進去，直接回聯軍。

　　秦林山看見被拉黑的提示，坐在座上歎了口氣：「我都給你們提供那麼多機會了，你們為什麼還那麼疏離呢？」

　　開雲：「……臭不要臉。」

　　他們這幫人，都是沒點自覺的芳心縱火犯。

　　秦林山被噎了一口，滿目憂愁地眺望遠方。

　　＊＊＊＊＊

　　歷時一個月，開雲再次回到了她在聯軍的宿舍。

　　聯軍一如往常，平靜中透露著青春的朝氣，開雲的感覺卻有點不大一樣，竟然有種回歸般的安定感。

　　她去洗了個澡，躺在床上，然後摸出光腦，例行刷一刷她的個人賬號。

　　裡面的陌生信息已經塞滿，數據不斷刷新跳動，最後停在一個她絕對不可能看完的數字上。

　　軍校聯賽的巨大曝光帶給她巨大的爭議，原先她的名字就意味著血雨腥風，一個月不上賬號的結果……也並沒有任何影響。

　　黑粉之間的博弈，根本不需要主角出場。

　　開雲畢竟是獨居人士，沒有見識過這樣的團體。她試圖窺探人類的靈魂，隨機選了一位網友的私信進行翻查，見證那個人從疑惑發問到憤怒指責，再到痛哭流涕的全過程。整個情緒變化不需要任何的回應，自行轉折醞釀並完成昇華。

　　開雲選擇放棄。

　　果然群居的人類太複雜了，還是軍校生比較單純。

　　她翹起腳，切換功能，翻閱起好友信息。

　　因為要開拓荒蕪星，她空白的好友列表得到了大量的擴充，這些兄弟也是剛剛得到自由，禮貌性地給她發來了問候。言語間倒是都挺關心小番茄的未來發展，畢竟荒蕪星經過一小段時間的熱鬧，現在又沒人了。

　　開雲之前考慮過這個問題，乾脆發佈了一條新信息統一作答。

　　開雲：根據荒蕪星目前的網絡情況，本人在聯盟官網上開設了一家網店，專門售賣照片，每月將小番茄的生長情況情況用圖片的方式進行傳遞，關心的朋友可以前往查看。

　　在網絡不連通的情況下，這已經是最快的信息交換方法了。

　　這是開雲時隔一個月後發佈的首條信息，瞬間吸引了無數網友的關注。

　　然而她的語氣實在看不出心情，眾人也無法猜測她對於網上那些紛爭的看法，只在評論區小心地安慰，細心地呵護。

　　開雲切出來，發現鐘御給她發了一條短信。

　　鐘御：妹妹，都收拾好了？_別忘了轉一下三夭的那條博文。

　　開雲點回去，轉發了三夭置頂的，關於聯賽的賽前能力測試日程安排表。並粗略地掃了一眼。

　　鐘御再次發來短信提醒。

　　「決賽的舉辦地點可能不在首都星，為了保證安全，測試階段是允許攜帶高階武器的，門檻也比較高。你需要的話，我給你找一把鋒利點，或者更趁手的武器？」

　　鐘御是考慮到開雲無法使用高階武器，那樣的話，不如找一把合適的冷兵器比較恰當。

　　但開雲其實有自帶的刀，現在還存放在聯軍的倉庫裡。雖然那把刀現在用著一般般，可畢竟久了有感情了，也更加熟悉。

　　開雲於是婉拒了鐘御的好意，又跟他打聽了一下關於測試的具體內容。

　　＊＊＊＊＊

　　倒是開雲轉發的那條信息，瞬間將眾人的注意力給拉了回來。他們才想起來開雲就是為了準備決賽才趕回的聯盟。

　　是的，現在大家關注的焦點應該是荒蕪星的那一個月的試煉究竟有沒有用。是荒廢了時間，還是難得的機遇。

　　別說網友，連軍校內部都滿是猜疑。畢竟聯盟多所軍校，四個年級，最後能過去的，只有一千多人而已。計劃外的軍校生們所知道的其實並不比廣大民眾要多多少，事關個人事業，他們的態度要更加的熱切。尤其是那些明明有機會前往，最後卻失之交臂的學生。

　　原本這批拒絕的學生對該項決策是淡然以對的，甚至帶著點嗤之以鼻的輕蔑。在軍校的高層決策發生轉變之後，才不可避免地慌了。

　　開荒歸來的學子直接被帶走進行封閉訓練，切斷外界聯繫，他們更是聞到一股不妙的氣息。

　　身為內部人士，他們對軍校的行事風格自然是更加瞭解，早早從各種表現中猜到真實的情況或許對他們不利，只能不斷安慰自己，一切還不算太糟糕。並不斷加緊日常訓練，努力縮小這段差距。

　　這一個月以來，他們都在無比忐忑地等待著決賽前的能力測試。

　　——再沒有比這個更公正更直觀的反饋了。

　　反觀另外一面，終於結束了封閉訓練，正式拿回光腦的開荒者們很興奮。

　　被禁網一個月，對於這群時尚小年輕來講，簡直是一場堪比淩遲的酷刑。一被釋放，就在網上各種放浪形骸。

　　雷鎧定：謝邀，剛出學校，做簡單回答。我的教練，是最偉大的教練！我在他的悉心教導之後獲得了巨大的成長！而我的偶像秦林山，也對我進行了寶貴的點撥！你要問我哪位老師更加厲害，七天的時間讓我脫胎換骨了嗎……還是測試完再說吧。

　　換成人話的意思就是……不敢講。

　　評論再次非常的一致。

　　「慫逼。」

　　「抱教練大腿也是沒有用的。」

　　「牆頭草的最終結果是無依無靠。望雷雷記得。」

　　網友們快速放棄了這幾個憨憨，也不再胡亂猜測，自顧自地討論起本屆選手的武器來。

　　「又到了每年固定的炫富環節了。開押，誰會是最後贏家？」

　　「可以看見我葉哥的絕密武器了嗎？想想都興奮得止不住顫抖呢。」

　　「醒醒，能力測試全封閉，你看個鬼啊？還是等決賽吧。」

　　「能力測試第一名，是不是葉灑無疑了？畢竟他的武器獨領風騷。」

　　「葉哥的身手也是獨領風騷。何況他多年賞金獵人經驗，見過的世面廣啊。」

　　「大公子的雙鐧也已經是天工了吧，不知道會不會帶那把。」

　　「都清醒一點，聯大那邊也有一把天工。誰還沒點壓軸的武器？」

　　「帶著那麼貴的兵器打聯賽，我總覺得太危險了。軍校生們還是守不住吧？被搶走的話就是大損失。」

　　高階武器當然也有優劣，除卻最普通的那一批無名兵器，上品的高階武器中，還分為六個等級。

　　——精兵、名品、傳世、天工、神器、絕密。

　　所謂絕密準確來說應該是絕品，只是一般絕品級別的武器都是國之重器，在聯盟更是專屬政府所有，軍方使用需要提前申請借調，關於武器的數據一切保密，永遠只寫著「絕密」兩個字，所以網友就習慣性地這樣稱呼。

　　葉灑的那把兵器是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他自出名起手上就有一把絕品級別的扇子，這也是他從一眾賞金獵人中脫穎而出的原因。

　　畢竟，在危機四伏的賞金世界裡，敵我難辨，能守得住這種武器，本身就是實力最有力的證明。

蔡仲子

第七十九章　能力測試01

　　開雲也是看到網友評論才知道葉灑的武器居然是絕品，心道難怪秦林山說他有錢，原來這孩子早就已經長成一塊肥肉。

　　她翻出光腦中留存的葉灑照片，認真看了看。

　　葉灑這人很有前途啊，幹活賣力，身手出眾，經驗豐富，還有高階武器。反正他也居無定所的，掛靠在哪個國家不是掛啊你說。

　　要是秦林山爭氣一點，葉灑已經是自己人了。可惜。

　　開雲又圍觀了一會兒網上的輿論，發現不再有人提到她，好像決賽是一件與她毫無關聯的事。

　　她久久看不到自己的彩虹屁也沒了興趣，乾脆關掉軟件休息。

　　＊＊＊＊＊

　　此時距離賽前體測，只剩下一天。

　　由於能力測試需要專業設備，地點統一定在首都星官方訓練大樓。校區在首都星外的軍校生，為了準備決賽早早抵達，此時同開雲一樣借住在軍校的宿舍裡。

　　所以原本寂靜無聲的宿舍樓，突然熱鬧了起來。

　　這群單純的外校生初到聯軍很是興奮，又難得碰到跟自己實力相近的高手，不免惺惺相惜。限於教練在場不敢放飛太過，只好在訓練的時候眉目傳情，增進感情。

　　日子是非常快樂的。

　　……如果開雲能加入他們那就更快樂了！

　　眾人提到開雲的名字就有些詭異。

　　不知道她的顏值是不是跟聯賽裡一樣出眾，不知道她私下裡會不會穿少女風的小裙子……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能吃到她做的飯。

　　拋卻對手的身份不講，開雲絕對是一個能靠石榴裙讓男生折腰的人啊。如果在實戰賽相遇，他們還真的沒把握能不能對她痛下狠手。看看雷鎧定，當初就是那麼淪陷的。

　　幾人群聚一堂商量了幾次，才下定決心派人過去邀請。結果幾次前往，都沒見到本尊，這時測試的時間已經到了。

　　測試當日，聯軍校方給所有參賽學子發送了重點提醒，並提前一個小時將車備好，然後讓工作人員前去逐一核對名字，不敢出任何的錯漏。

　　一切順利。

　　眾人準時出發。

　　車輛停在一棟高聳的大樓前面，門外已經擠了不少記者。

　　學生們等人排隊下車，目不斜視，邁著整齊的步伐上前。那些鏡頭對著他們不停拍攝。

　　參賽選手大部分都穿著自己的校服，剃著板寸，以展示自己母校的風采。這中間開雲跟葉灑就成了異類。

　　尤其是開雲，一頭長髮束在腦後，身上穿的又是古風的長袍。衣袂飄飄的瀟灑中，還有一絲吊兒郎當。

　　分明是一身黑色，周身環繞著的氣息卻不是冷淡而是陽光。她熟稔地朝眾人揮了下手，隨後被葉灑用手指戳進了大樓。

　　訓練大樓內外都是一致的冷色調，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追求的是極簡的風格。

　　智能機器人引導他們去了測試的樓層。

　　負責監考的教練已經等在裡面。他們環胸站在正前方，等待眾人就位，宣佈考試規則。

　　無需多言，眾人小跑著進屋，列成原有的隊伍後方，排成方陣。隨行的教練貼牆站立，幫忙維持紀律。

　　兩百多人，真是相當壯觀的場景。

　　「今天這場測試所代表的意義我想大家都清楚，請好好重視，不通過的人將無法參加最終決賽。」

　　「本場測試堅決杜絕作弊，如發現有任何違禁行為，終生禁賽。希望大家謹慎對待。想要投機取巧的人，最好先問問自己的教練行不行。只要是經多位考官認定為作弊的行為，即便沒有出現在違規細則內，也依舊做違紀處理。千萬不要自作聰明。所有邀請考官比試智商的人，我只能送你們回爐重造。」

　　眾人嚴肅地目視前方。

　　「都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

　　考官：「上前領取武器！」

　　各人的武器已經在昨夜從軍校運送至測試場館。

　　考官聲音落下之後，他身上的牆面立即向兩側打開，露出後方的武器庫。一成排的金屬盒子按照軍校分類，擺列在桌子上。

　　決賽需要持高階武器參賽，但並不是所有的高階武器都為學生個人所有。

　　當然，現在習武的學生大部分都是有錢人，畢竟只有足夠的家庭資產才能支撐得起長期的學武資源，但拿著祖傳的兵器去參加決賽，就跟眾多網友擔心的一樣，他們也是惴惴不安的。

　　保不住的話豈不是就成了家族的罪人？

　　所以沒有高階武器的學生，可以向自己所在的軍校申請。一般類似聯軍、聯大一類的頂尖學府，都會為學生準備一把精兵級別的武器。

　　這也人眾人推崇名校的原因。

　　考官負手在一側走動，大聲道：「你們測試中所用的武器，就是你們決賽時必須執有的武器！除非武器丟失、損毀，否則沒有更換的許可。請再一次確認，是否用面前的武器進行測試！」

　　眾人已經在刷卡解鎖。

　　流動大學展位上的盒子只有兩件，葉灑徑直上前，一眼掃見貼著自己的名字的器械盒，刷卡打開。

　　隨他動作，場館內的視線幾乎都聚焦在他的身上。畢竟那是絕密武器啊，有些人恐怕一輩子都無緣得見。只要是習武之人，就沒有對神兵利器不嚮往的。

　　葉灑彷彿未察覺到他人的注視，一臉淡漠地將扇子從盒中取出。

　　三夭系統中的扇子，由於是數據模擬，為了保證公平，所有的武器只能進行小幅微調，所以葉灑使的是最尋常的鐵扇。開雲沒問過，就一直以為葉灑的真正武器也是那樣秀氣。現在看見，才發現截然不同。

　　這是一把巨型扇子。

　　扇子高度在一米以上，葉灑單手拄著的時候，恰好能到腰部。扇骨與扇面都是用一種不知名的金屬製成，顏色漆黑，表面透著一股肅殺的冷光。

　　單看一眼，就知道不是凡物。

　　開雲聽見耳邊的抽氣聲此起彼伏，周圍的空氣裡似有熊熊燃燒的火焰。

　　這群年輕的人兒快要把控不住了。

　　開雲也是第一次見到其他人的高階武器，於是問道：「能讓我摸一下嗎？」

　　眾所皆知，兵器如老婆，學武之人都是極其自私的，誰肯把老婆讓給別人摸……

　　作為單身狗而言，這是他們最後的倔強。

　　葉灑猶豫片刻，還是將扇子遞給她。表情中有著無法訴說的糾結與感慨。

　　眾人一個激靈，羨慕的眼神轉到了開雲的身上。

　　開雲興奮接手。

　　單手托過的時候，扇子沉甸甸地往下一壓。開雲又施了些力，這才穩住。

　　好傢伙！這把兵器的質量起碼得在四十斤往上，看葉灑剛才拿得那樣輕鬆，開雲都沒感受出來。

　　開雲對許多兵器都涉獵過，唯獨扇子她真的沒有研究，想想唐話那糙漢子也不是個會擺弄摺扇這種武器的傢伙。

　　她抓著扇柄，前後翻了一下，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姿勢才能帥氣推開。

　　這把扇子有損她的冷酷形象。

　　最後她兩隻手扒住，粗鄙地將扇子打開。

　　扇面上刻有畫痕，那金屬黑得透徹，不平整的表面又隱隱似在發光，是一把無比精緻又有威懾力的扇子。

　　不知道從哪裡傳來聲聲感歎。

　　「不愧是絕品啊……」

　　「這顏色也太正了。」

　　「雖然看起來體型龐大，但扇刃跟傳說中的一樣鋒利，我剛在側面看了一下，可以說薄似蟬翼。」

　　「所以那麼薄的扇面是怎麼雕花的？」

　　「不要小看絕品，那是你無法理解的世界。喊666就行了。」

　　開雲抬頭看了一眼，發現眾人的眼神中寫著「蕩漾」兩個字，形象無存。

　　的確，這扇子雖然長，但是並不厚。手感也不像外表那樣冰冷，觸手時甚至有股柔和的暖意。

　　真正的頂級武器，能斂殺氣於內。起碼不會給使用者帶來不善的感覺。

　　開雲將扇子合回去，鄭重還給葉灑。

　　另外一名軍校生頗受鼓舞，緊張地捏著嗓子上前問道：「葉哥，我能摸摸看嗎？」

　　葉灑轉動著他的白眼，無情道：「不行。」

　　男生悲傷成了八字眉：「嚶！嚶！嚶！」

　　葉灑：「……」

　　男生的教官在旁邊提醒了一句：「人家武器還拿在手裡啊，這種時候嘴賤沒人救得了你。」

　　眾人紛紛退下。

　　開雲叫葉灑的扇子激起了心底的熱情，舉手道：「我也要開箱了！」

　　眾人聞言，不約而同地精神一震。

　　開雲的稀有能源免疫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這種情況下她用什麼武器似乎都沒有差別。但聯盟會用這種專屬的金屬盒進行裝卸，說明她的兵器同樣是一把高階武器。

　　眾人都很好奇，她會選用什麼樣的刀。

　　葉灑也背著扇子上前一步，等待她開箱。

　　開雲痛快刷卡。盒子打開。

　　站在桌子後方的考官目光向下，正對著盒子，看清裡面的東西時眼睛直了一下，微微瞪大，然後又輕輕蹙起，最後歸於平靜。

　　眾多微表情學家還沒發揮自己的專長，開雲已經將刀提了出來。

　　這把刀同葉灑的一樣，顏色黑得透徹，刀身上刻有花痕。

　　可你要說它是刀嘛……好像有那麼一點不大像。

　　因為它沒有刀刃。

　　是的，一把刀怎麼能沒有刀刃呢？偏偏開雲的這把就沒有。它的形狀似彎刀，前端輕勾，線條流暢，看著極為舒服。但是它側面很厚，不分刀刃與刀背，足有一指寬。

　　照理來說，不開刃的刀是沒有殺氣的，開雲這把就是。若細細查看，它反透露著一股敦厚包容之感。

　　但是這股氣質根本不應該出現在「刀」這種兵器上。

　　葉灑突然明白了，開雲說她的刀擅長防禦是個什麼意思，竟然不是胡扯。

　　……這算怎麼回事？

　　眾人不由竊竊私語道：

　　「這把是什麼武器？」

　　「沒見過啊。」

　　「說明不是學校出借的，也不是臨時買的。再要麼就是連精兵都算不上的無名刀。」

　　「不管什麼級別，到開雲的手上都是0啊。」

　　「刀身的感覺肯定不是無名刀。」

　　「或許是他們荒蕪星留下的寶器，我覺得起碼在傳世之上。就是刀的造型過於不合適，威力不知道能發揮到幾成。」

　　「不是，這材質……你們難道不覺得有點眼熟嗎？」

　　兩分鐘前，他們疑似剛剛誇讚過……

　　眾人沉默了。

　　不敢想，不敢說，就此打住！

　　雷鎧定一步一步地朝開雲這邊挪動，遲疑著問道：「我能摸摸你的寶貝嗎？」

　　開雲隨意地將刀抗在肩上，似乎不當回事，卻拒絕說：「不行，我的刀只有我能拿，你們都不行。」

　　還是很寶貴的嘛。

　　雷鎧定轉過臉，當無事發生，又一小步一小步地撤走了。

　　考官厲聲一喝：「都別發呆了！沒領取武器的同學儘快，五分鐘後關閉武器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