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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李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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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崔走召] 我當鳥人的那幾年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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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8 11:16: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九章 董珊珊

  「吃啊,咋不吃呢?」在酒店中,李蘭英一邊擦了擦嘴上的油一邊對著張是非說道。

  張是非苦笑了一下,看了一眼這胖子,心想著恐怕也就你這吃貨還能吃的下去吧,想到了這裡,他轉頭又看了一眼崔先生,崔先生滿臉無奈,一杯杯的干喝著酒。

  董家定了兩桌,不過人家多半都不是為了來吃東西的,酒席進行到了現在,人已經走了大半,那董老頭愣愣的坐著,和他旁邊的崔先生表情有些相似,只不過崔先生那表情是無奈,那董老頭的表情卻是迷茫。

  崔先生此時如此無奈也是有原因的,張是非想起了剛才在火葬場發生的一幕,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真想不到,那董珊珊竟然會這樣。

  崔先生當時的表情,張是非直到很久以後都忘不了,那是一種類似於驚訝,還有些無奈,只好一愣,然後繼續拿著夾子夾起最後一塊兒骨頭,然後丟到了骨灰盒中,並且舉起了骨灰盒的蓋子,將其蓋好,雖然他的動作很平靜,但是張是非已經察覺他的雙手開始顫抖起來。

  那兩個女人走了過來,其中一個還在哭泣,這時,那董老頭便迎了上去,那哭泣的女子抬頭望著董老頭,然後鼻音很重的說道:「大伯,我來晚了……」

  董老頭也擦了擦眼淚,然後對那女子說道:「能來就好,你哥看見你來了……也應該……」

  張是非此時才有機會打量這兩個女人,那個正在哭的,應該就是董珊珊了,只見她面容清瘦,倒也沒甚麼特別之處,瓜子臉,小鼻子,一頭波浪的頭髮,算的上美女,不過又不算那麼出眾,頂多跟那黃衣女鬼是一個級別的,相比之下另一個小妞兒就有意思的許多,一個大墨鏡擋住了小半張臉,根本看不全模樣。

  那董珊珊抽泣著說:「我哥的遺骨怎麼樣了?」

  董老頭歎了口氣,然後說道:「火化完了已經,就在那兒呢,你去看看吧。」

  眾人很自覺的都讓開了,只剩下那崔先生站在那裡背對著董珊珊苦笑,董珊珊倒沒發覺甚麼,他對著那董老頭點了點頭,便走了過去,崔先生聽那董珊珊來了,便歎了口氣,心想著該來的,終究要來的,於是,他便放下了骨灰盒,然後假裝很平靜的轉身。

  四目相對,那董珊珊很明顯的愣住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甚麼,董珊珊的眼神很複雜,那是驚訝混雜著不安而且還夾雜著一絲仇恨,張是非是唯一知道隱情的局外人,見他們這樣,不由得替那崔先生捏了一把冷汗。

  如此這般五六秒,那董珊珊開口了:「你來幹什麼。」

  崔先生苦笑了一下,剛要回答,旁邊的那董老頭便說道:「珊珊啊,你認識小崔?他是來幫忙的……」

  「回去。」那董珊珊忽然開口說道。

  眾人都愣住了,那崔先生有些尷尬的說道:「董……」

  崔先生剛開口,那董珊珊猛然大喊道:「我叫你回去啊!!!」

  這次,眾人真都愣住了,就連那不遠處賣骨灰盒兒的大姐都向這邊投來了目光,要知道他們現在這地界比較特殊,要知道火葬場裡面倒也不是沒有吵架的,相對的,還很多,有不少死了爹媽的兒女,分不明白家產花不明白錢,在火葬場都能打起來,所以這邊的工作人員也就見怪不怪了,一個個都是看熱鬧不怕事大的主兒。

  董珊珊喊出此話後,竟然轉身跑了,大家都驚呆了,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那崔先生下意識的追了上去,要說女人家怎麼會跑得過男人呢,沒幾步便被那崔先生一把拉住了,只見崔先生焦急的對她說道:「董珊珊,你聽我解釋……」

  「解釋甚麼呀。」那董珊珊轉過頭時已經是淚流滿面,只見她顫抖的說道:「我真不明白,為甚麼是你,為甚麼,為甚麼!為甚麼害了我哥哥的人是你,如果不是你的話……嗚,為甚麼啊,為甚麼你現在還會出現在這裡,為甚麼……在我已經要下定決心要忘掉你的時候出現在我的眼前……」

  她的聲音很輕,多半都是抽泣聲,眾人都沒有聽清,可是她這話卻沒逃得過張是非和李蘭英這倆妖怪的耳朵,兩人一字不差的聽在耳朵裡,當聽完最後一句的時候,倆人相視苦笑,然後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他大爺的,看來這又是一男默女淚的故事啊。

  那崔先生在這董珊珊的面前似乎已經失去了平時伶牙俐齒的模樣,只見他抓著那董珊珊的手,然後有些結巴的說道:「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其實我是……」

  「我不聽!」那董珊珊猛然甩開了崔先生的手,然後對著崔先生說道:「我現在已經很慘了,求求你,不要再介入我的生活了!」

  說完後,那董珊珊便轉身跑了,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這是哪兒一出,張是非替那崔先生著急,他心想著:追啊大哥,等甚麼呢還。

  不過那崔先生卻並沒有要追的意思,他只是表情複雜的望著那董珊珊越跑越遠,沒有絲毫的動作,他沒追,跟董珊珊一起來的那小妹子倒是追了上去,眼見著那小妞兒越追越遠,那董老頭便走了上前,對著崔先生問,這是怎麼回事。

  那崔先生苦笑了一下,跟那董老頭說:「沒甚麼,以前我們認識,是同學,有些誤會。」

  那董老頭喪子之痛正裂,就沒有再問甚麼,這個小插曲也就這麼過去了,沒過一會兒,那個去追董珊珊的女生邊一路小跑兒的跑了回來,只見她停在了那董老頭面前,似乎累壞了,只見她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摘下了墨鏡,張是非此時才看清楚這小妞的模樣,別說,還真是個沒人胚子,還上去歲數不大,也就張是非他們這年齡,杏核眼柳眉彎,悄悄的小鼻子,長長的頭髮,一張嘴,露出了排潔白的牙齒,還有兩個尖尖的小虎牙,額頭滲出了少許汗珠,只見她一邊扶著胸口,一邊對著那董老頭說道:「董伯伯,姍姍姐因為家裡有點急事,就不去旅店了,她讓我告訴您一聲,我帶您去。」

  事情已經夠亂的了,那董老頭就沒說甚麼,捧著自己兒子的骨灰盒抹著眼淚,點了點頭,同時跟著崔先生說道:「小崔,辛苦你了,之後還有甚麼要做的麼?」

  崔先生這才回過神,只見他長歎一口氣,然後強擠出微笑說道:「沒了,董伯伯,骨灰你日後拿回鄉下安葬還需再請先生為好,如今事情已經辦妥,我們就不多做打擾了,先告辭了。」

  說罷,他對那董老頭點了點頭,轉身便要走,張是非和李蘭英慌忙跟上,誰知那董老頭卻沒讓他走,只見他拉住了那崔先生的手,然後對他說道:「小崔啊,你這不是打我的臉麼,本來就已經夠麻煩你的了,這一頓飯你怎麼都不吃呢?飯不吃,你這要讓我這老頭如何安心?」

  聽那董老頭這麼一說,崔先生苦笑了一下,沒辦法,人家話都說到這地步了,如果不去實在是不好,於是那崔先生便又無奈的點了點頭,這時,那個張著虎牙的小姑娘便說道:「董伯伯,我們甚麼時候走?」

  那董老頭看了看崔先生,崔先生示意可以走了,董老頭便對著眾人說道:「那咱們就走吧。」

  眾人點頭,然後各上各車,崔先生一行人與那虎牙妹坐在了頭車上,這輛車開的很快,由虎牙妹指路直到飯店,在車上,張是非問那崔先生:「分頭,咱們還吃甚麼啊,走得了。」

  很顯然,張是非是不想讓崔先生再鬱悶,哪想到那崔先生歎了口氣,然後對他說道:「你懂甚麼,那董老頭是明白人,他知道我沒做完『活兒』呢,我要走了,他們不會安心的,唉,真墨跡。」

  「啥活兒。」張是非問道。

  崔先生沒說話,低著頭,也不知道他在想甚麼,這時,一直沒說話的李蘭英開口了,這胖子對張是非說道:「老張,你問他幹啥,到時候不就知道了,哎對了,妹子,你怎麼稱呼。」

  很明顯,胖子這話前半句是廢話,後半句才是正理,這孫子見這美女心裡句癢癢,便藉著張是非這塊兒破轉,想引一下虎牙妹這塊兒小玉,只見那副駕駛座上的虎牙妹回頭甜甜的一笑,對這三人說道:「我叫付雪涵,是珊珊姐的朋友,你們好。」

  付雪涵,這名字夠脆的,張是非想到,同時他鄙視了一眼胖子,心想著這個記吃不記打的貨,身上都讓人家種了魔了,居然還不吸取教訓,望著他那副豬哥相,真是有些無可救藥了。

  大概又過了兩個小時,車子駛入了市區,停在了一家飯店門口,崔先生他們的車子比較快,所以率先到達,下了車後,那虎牙妹付雪涵去進門去聯繫事宜,張是非剛想隨著進去,便被崔先生攔了下來,他對著張是非和李蘭英說道:「胖子,你去飯店裡要個洗臉盆和熱水,去吧,一般飯店都知道怎麼回事兒,小張,你去對面倉買買一袋餅乾,要小點兒的。」

  原來,這就是崔先生剛才嘴中所說的『活兒』了,這是葬禮的最後一項,名曰『淨手滿腹』,講的是火葬場之地陰氣極重,不少枉死之徒盤踞於此,這些冤魂整天等著機會找替身,由於火葬場流動量大,那些冤死的鬼魂也許會附身到尋常物件上,包括欄杆台階,牆壁之類,如果人經手觸碰,變回被其纏上,如果三日之內還擺脫不掉的話,輕則大病一場,重則一命嗚呼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便要以這『淨手滿腹』來破解了,在古時候這種風俗很流行,一般的葬禮之後都會有這種儀式,即使是現在也有不少地方保留,不一會兒,李蘭英要來了盆和水,張是非買來了餅乾,這時,後續部隊也就到了,崔先生從兜裡掏出一張符,點燃了在那盆裡晃了一圈兒,然後倒上了熱水招呼大家來洗手,洗手後都拿塊兒餅乾嚼。

  這正是『洗洗手,別住嘴兒,光天化日攆小鬼兒』的說法了,做完了這一系列事情後,飯店便開飯了,崔先生和那董老頭一樣,都沒吃東西,只是喝酒,似乎喝酒能讓自己好受一些似的。

  付雪涵坐在了張是非旁邊,見張是非看著崔先生苦笑,便小聲的問道:「喂,這哥哥到底跟珊珊姐甚麼關係啊?」

  她的語氣很輕,竟然還有點像是童音一般,聽在耳朵裡很舒服,張是非轉頭望了望這妹子,只見她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望著自己,張是非心想著,到底要不要跟這小妞兒說呢?

  他想了想後,還是聳了聳肩,然後對著那付雪涵說道:「我也不清楚,對了,你跟那董珊珊甚麼關係啊,她這麼信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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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8 11:16: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章 麻煩才剛剛開始

  聽見張是非問她,付雪涵眨了眨大眼睛,然後笑呵呵的說道:「啊,是這樣的,我是在護理他男朋友的時候認識她的。」

  護理他男朋友?張是非有些納悶兒,心想著那董珊珊看上去也二十四五了,怎麼找個男朋友還要別人護理呢?想到了這裡,張是非轉頭望了望那崔先生,崔先生沒好氣兒的瞪了他一眼,張是非心裡想著,照昨晚上這分頭跟他所講,那董珊珊把這分頭甩了以後似乎還找了個男朋友,之後貌似還發生了一些事,只不過崔先生都含糊的一筆帶過,所以張是非並不知道這裡面到底還發生了甚麼事情。

  於是張是非便拿起了啤酒,一邊往杯子裡面倒酒一邊小聲的對著那付雪涵說道:「怎麼個護理法?他男朋友怎麼了?」

  那付雪涵說道:「他男朋友很可憐的,後天性智障,醫生說他好像是受了甚麼驚嚇,腦子不怎麼好使,生活都不能自理了,所以總要去醫院檢查。」

  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張是非又偷偷的望了崔先生一眼,崔先生把頭扭到了一邊,不再理會他,張是非頓時覺得有些好笑,心想著分頭你這也夠那啥的了,人家董珊珊選智障都不選你,也難怪你鬱悶。

  一旁的李蘭英似乎吃飽了,他擦了擦嘴,然後對著那付雪涵說道:「你說醫院,妹子,你是護士麼?」

  付雪涵笑了笑,然後搖了搖頭說道:「我還沒畢業呢,只是義工。」

  義工?張是非這回可真愣住了,他立馬重新的打量了一下這個小姑娘,要知道義工這玩意,在張是非的心中永遠只是會出現在那些中央一套的鏡頭前,永遠是屬於作秀興致的玩票,畢竟雷鋒都死了多少年了,在現在這個社會,不求回報毫無利益可言的助人為樂,完全屬於玩票興致,除了電視台來採訪外,能有幾個人真的能做出如此雷人的舉動?

  沒想到今天還真遇見活體的了,張是非望著眼前這個面容姣好身材瘦弱的小姑娘,不由得有些肅然起敬,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些甚麼,那恬不知恥的李蘭英倒沒覺得甚麼,只見他嘿嘿一笑,然後對著付雪涵說道:「義工啊妹子,真看不出來,你這小歲數竟然還有這幅心腸,讓我不由得想起以前啊。」

  付雪涵似乎性格很開朗,儘管和他們第一次見面,但是卻一點也不拘束,聽李胖子講出這話後,她頓時來了興趣,只見她望著那李蘭英,然後說道:「怎麼,李哥你也做過義工麼?」

  「何止幹過。」李蘭英擺了擺手,然後正色說道:「想想我的大學生涯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上課鑽研文化知識外,就是去幫助那些養老院無兒無女的老人們,那時候真好啊,只不過現在工作了,沒時間去了,不過今天看到妹妹你,真的讓我感到很欣慰,後繼有人啊,不錯,哎老張,你說是不?」

  張是非端著酒杯,十分無奈的『恩』了一嘴,同時心中更加無奈的想到,看來胖子這吹布爾比的毛病又犯了,為了泡妞甚麼都不顧了啊這是,還三百六十五天上課鑽研文化知識呢,試問你上大學那三百六十五天哪天在學校了?

  這話確實沒錯,如果說張是非的以前就是無所事事的話,那胖子的以前簡直可已算是混吃等死,據說最甚的時候已經懶到了在家吃飯都要他老娘喂的地步,以前張是非就笑話他,說要是在他脖子上套塊兒餅,這邊吃完了如果沒人給他翻過來的話都能餓死他,高中畢業後家裡拿錢給兩人搞到了大學,就為一文憑,將來說出去好看,不過倆人卻根本沒想過高中畢業後還要繼續上學,畢竟太麻煩了,張是非還好些,那段時間他十分沉迷於釣魚,於是突發奇想,用過年時得到的零用錢買了一大堆魚,然後也沒經過學校同意就直接倒進了校園裡的小人工湖,就此終日坐在湖邊,一把鹿皮小椅子,柳樹當做遮陽傘,釣的是不亦樂乎。

  這種玩兒法當真是前無古人,剛開始的時候學校也反對,可是那些校領導始終找不出甚麼合適的理由,畢竟魚是人家買的,放到湖裡在某種程度上說也算是綠化了校園,而且張是非還使了些銀子,保安才不會管這個呢,他們反而跟張是非套了個近乎,也被獲准一起釣午餐,如此這般,兩個月後,連繫主任也加入了釣魚的行列,據說又過了兩個月,連食堂的大娘都過來跟張是非買魚了,其理由有兩點,一是近還新鮮,二是便宜有時候還不要錢,而在大學中,帥哥加有錢人無異於上等品種,張是非的小椅子旁總不會缺美女,從此,那湖邊終日釣魚的身影儼然已經成為了那所學校的一個形象符號,經久不衰直到今天,還有些前輩們茶餘飯後討論,而這屆學生畢業以後,同學聚會時拜金女們經常會說的兩句話就是:你老公開甚麼車,以及還記得當年人工湖畔的張是非麼?

  這便是張是非的大學,釣了三年的魚並沒有讓他疏離群眾,反而他認識的教授要比一般的學生還多,據說當年有領導來學校檢查,或者是知名教授前來講課,閒暇之餘都會借張是非的釣竿過癮,張是非甚至還跟他們攀上了矯情,在大家都為期末考試發愁的時候,那導員一邊握著釣竿嘴裡叼著張是非的煙,然後把答案順手遞給了他,只不過張是非沒接,對他來說,去考試才是傻子,有些校領導對張是非無可奈何,心裡盼著他能早點畢業,之後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把人工湖封鎖然後只對領導開放了,沒成想張是非夠損的,畢業的前一個月,聲稱自己釣魚釣夠了,便買了一張旋網開始打漁,沒到半個月,一湖的魚全打了個乾淨,氣的校領導們差點沒抽過去。

  之後有人問起張是非是哪裡畢業的,張是非總是會回答是哈爾濱漁業大學,其實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這說法還真沒錯,相對於張是非,李蘭英的大學生活可就沒那麼豐富多彩了,這胖子懶得出奇,除了偶爾跟張是非釣魚外,便是在家睡大覺了,然後晚上跟張是非一起去泡妞,嫖娼的惡習便是那時候養成的,這一點張是非都自愧不如,最離譜的是,大學三年,班裡同學不認識他還好些,就連畢業時照相的時候,連他們導員都把他給忘了,張是非記得很清楚,當時胖子穿著那借來的學士服,人魔狗樣的站在人群中打算跟著來個畢業合影,哪成想那導員竟然對他說:「嗨,那同學,去你自己班照去。」

  於是又一同學聚會時必提的美談橫空出世,現在想想張是非都覺得丟人,他望著這胖子,心想著你還養老院呢,知道養老院是甚麼東西麼,靠。

  其實胖子說的只是一句單純的,無關痛癢的屁話,哪曾想那付雪涵竟然當真了,也不知道這小丫頭是真天真還是裝天真,只見她好像十分驚訝的樣子,小嘴長成了『O』形,然後對胖子十分熱情的說道:「真的呀,學長,我好高興,頭一次遇見志同道合的人,想不到學長的心這麼好,你也覺得做善事很快樂對不對?」

  那胖子挺了挺大肚子,用右手撫了撫頭髮,然後倍兒文青倍兒深沉的說道:「那是自然了。」

  我靠你殺了我吧,張是非無語的望著李蘭英,他都有些替這胖子臉紅了,張是非心想著,真懷疑胖子是不是屬猴兒的,怎麼給你個桿兒就爬呢,還那是自然了,自然你大爺啊,你當這是人與自然呢啊!?

  付雪涵聽完後更興奮了,只見她一雙大眼睛閃閃的,望著那李蘭英然後高興的說道:「那李哥,你以前經常在那家養老院做啊,我去問問那些老伯伯們,看看他們還記得你不。」

  「涅……」胖子猛然語塞,他哪兒知道甚麼養老院啊。

  活該!張是非心裡這個解氣,心想著不給你點苦頭你是不知道悔改的,這回好了吧,撞釘子上了,不得瑟了吧?

  那付雪涵的眼睛大大的,滿是期待的神采,李蘭英頓時感覺自己好像是自己挖坑把自己給埋了,一時間不知道說些甚麼好,腦袋上的汗都要下來了,這整不好實在太丟人了,只見他張著嘴,然後不住的說:「那個……那個……」

  「夕陽之家。」一旁一直沒說話的崔先生開口了,只見他頭也沒轉,一邊喝酒一邊說道:「妹子,你去過夕陽之家麼?」

  那付雪涵歪著小腦袋望著崔先生,然後拍了下手說道:「啊,我記得你,我說看你怎麼覺得這麼眼熟呢,你是經常去看石奶奶的那個人。」

  石奶奶?那是誰?張是非望著那崔先生,心裡不解的想到,李蘭英倒是鬆了口氣,崔先生替他解了圍,他便馬上順著這話說道:「沒錯,我以前經常跟分頭哥去那個夕陽之卡,啊不,是夕陽之家。」

  崔先生無視了李蘭英的話,然後對著那付雪涵說道:「石阿姨現在怎麼樣了,我最近很忙,很長時間沒有去看她了。」

  付雪涵想了想,然後說道:「她現在很好,呵呵,還是以前那樣子,估計是上了歲數吧,總是拉著我們義工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甚麼莫名其妙的話?」張是非隨口問道。

  那付雪涵歎了口氣,然後對張是非說道:「這石奶奶命很苦的,聽養老院裡的人講,她一輩子沒孩子,苦了一輩子,最後弄的精神有些失常,總是說自己好像還有個孩子,可是她又記不起自己孩子的名字。」

  崔先生聽到了這裡,苦笑了一下,然後對著那付雪涵說道:「下次……你再去那家養老院的話,如果那老太太再問你,你就跟她說,她的孩子,叫石決明,是個好人。」

  付雪涵眨了眨大眼睛,然後問崔先生:「哥哥,你說甚麼?石決明是誰?」

  崔先生歎了口氣,然後又喝了口酒,喃喃的說道:「沒甚麼,我喝多了。」

  崔先生確實好像很多了,張是非從未見過他如此沮喪過,這也難怪,他純屬是費力不討好,導致又被以前的女朋友給誤會了,這某須有的罪過安在腦袋上,放誰身上誰都得鬱悶,雖然說這崔先生現在似乎已經有女朋友了,起碼在張是非的眼睛裡,那劉雨迪與他就是一對兒,但是這男人的情懷張是非似乎不怎麼理解,男人啊,難道永遠對自己的曾經愛過的人念念不忘麼?

  那付雪涵見這崔先生說的好像是醉話,也就沒太在意,又跟張是非李蘭英兩人聊了起來,不得不說李蘭英真是吃一百個豆兒都不嫌腥的主兒,現在尷尬過去,他竟然又想上來套近乎,可能是覺得眼前這軟妹子看上去夠小白的吧,只見他對付雪涵滿臉堆笑著說:「妹子,你看那分頭眼熟,看我眼熟不?」

  那付雪涵完全不曉得自己被調戲了,竟然十分認真的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說道:「不啊,頭一次遇見你,不過,我倒是覺得張哥挺眼熟的。」

  說完,她仔細的打量起旁邊正在喝悶酒的張是非起來,這小眼神兒,看的張是非渾身不自在,本來這是好事兒,但也不知道為啥,自從有了梁韻兒後,他對別的女人都提不起興趣了,於是他便苦笑著對那付雪涵說道:「怎麼,把你也聽說過人工湖畔的張是非麼?」

  那付雪涵搖了搖頭,然後說道:「沒聽說過,不過我的記性很好的,似乎是逛街時還是甚麼時候見過你吧…忘記了。」

  據說女人往往只對自己喜歡的類型男人有印象,看來張是非這張偽小白的臉還真挺吃得開的,李蘭英頓時鬱悶了,心想著自己費了半天口舌,竟還不如張是非這一張臉,他大爺的,想到了這裡,他便十分無語,跟著也沒話了,也開始喝起悶酒來。

  張是非倒沒覺得這有多好,一個梁韻兒都快把他搞得焦頭爛額了,哪還有甚麼閒心去想別的女人,女人的可怕他是確實瞭解了,深知東西可以亂吃,但話絕對不可以亂說,於是便對著那付雪涵說道:「對了妹子,你繼續說說那董珊珊的事情吧。」

  付雪涵問他:「甚麼事情啊。」

  張是非想了想後,說道:「她今天是怎麼回事。」

  雖然這件事跟張是非毛關係都沒有,但是張是非這人討厭事情不清不楚的,於是便問那付雪涵一些董珊珊的事情,付雪涵便把整件事的經過講給了他聽,正如付雪涵剛才所說,她是在醫院裡當義工時認識的這董珊珊的,那時候董珊珊正在醫院陪護自己的男朋友,付雪涵見她自己一個女人家可憐,便隔三差五的幫忙照顧,於是和董珊珊成了好朋友,據他所知,董珊珊是在本市最大的地產業『袁氏集團』上班,似乎袁氏集團的某個高層是她的好朋友,所以空閒時間比較多,但是畢竟都是女人家,彼此知道彼此的苦處,一來二去,兩人便無話不談起來,付雪涵平時上學,沒事的時候就回去幫忙,在昨天,董珊珊給她打了個電話,說是自己哥哥去世了,明天想請付雪涵陪她一起去。

  付雪涵自然同意了,可是沒想到今天發生了這麼一件事,當付雪涵追上董珊珊的時候,董珊珊跟她說,自己實在是無法在待下去了,就請她帶眾人去飯店,然後自己先回家照顧男朋友了。

  付雪涵說到了這裡,便『啊』的一聲,然後拍了拍自己的小腦袋,有些尷尬的說道:「光顧著吃了,呵呵,姍姍姐給我錢了,我去結賬。」

  說罷,她便慌慌張張的起身結賬去了,張是非和李蘭英望著付雪涵這小模樣,都不約而同的想到,這小妹子,還真有把逗。

  算完了帳,此時,兩張桌子上就剩下了張是非李蘭英崔先生付雪涵以及董老頭五個人了,前來弔唁的人都走光了,酒席根本沒怎麼動,董老頭由於喪子心痛,多喝了兩杯,疲倦和悲傷之下,竟然醉了,崔先生歎了口氣,然後對張是非說道:「送佛送到西,咱們把他送回去吧。」

  張是非點了點頭,心裡想著,這也應該算是做好事,不知道有沒有功德值可以加,於是眾人便起身,張是非和李蘭英夾起了已經有些不省人事的董老頭,然後走出了酒店,先為那可愛的付雪涵打了個車,由於這頓飯吃的不錯,李蘭英和張是非對這有些呆呆的小丫頭都有些好感,便要了她的電話,張是非到沒想甚麼念頭,現在他的腦子裡滿是功德值的事情,他現在可真的相信命運了,所以他暗下決定,以後如果閒下來,與其甚麼都不做,還不如去幫幫老頭兒老太太甚麼的,畢竟常言說得好:早積德早解脫,雖然不可能靠做好事就破除了自己身上的四捨二劫,但是事實證明,做好事確實會有些好報的。

  於是張是非便跟那付雪涵約定閒下來的時候給她打電話,一起去做義工,一旁的李蘭英直鄙視他,張是非有些無語,他望著這胖子,心想著你還以為每個人都向你這麼不著調呢啊?

  崔先生也走了過來對那付雪涵囑咐了幾句,請她去董珊珊家時,替自己說一句對不起,付雪涵雖然不明白他們之間的事情,但是也應下了,付雪涵走了之後,崔先生他們也打了個車,崔先生自己步行,讓張是非他們拉董老頭回去,那董老頭似乎喝不了多少酒,坐在後面吐的眼淚都出來了,整個車裡都是一股涼菜味兒,張是非心裡暗自叫苦,慌忙把車窗搖了下來,看著那司機的臉都綠了,車也不開了,望著張是非把上下牙咬的格格響,似乎把張是非吃了的心都有了,這確實也不怪司機,試想想,人家也是做買賣的,大白天的,這又是骨灰盒兒又是白酒拌涼菜的,誰受得了?

  張是非無奈的遞過去了兩張毛澤東,同時心裡終於有些明白了,那崔先生不敢坐計程車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個呀,確實夠噁心的了。

  終於到了那董思哲家的樓下,兩人身上都沾上了一股子酒混菜味兒,李蘭英更悲劇,他不相張是非,是坐在副駕駛上的,他坐在後面,剛才董老頭吐的時候,他正好彎腰在繫鞋帶兒,只感覺到後背一熱,頓時他也差點兒沒吐出來,沒辦法,這也不能生氣啊,死人最大,可以理解,下了車後,李蘭英把衣服一脫,又當起了力工,扛著那董老頭走上了樓,敲開了們,那董老太太的眼神看得兩人身上直發毛,這氣氛實在是太悲傷了,兩人有些受不了,便簡短的將今天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就快速的離開了董家。

  出了樓道,兩人長出了一口氣,終於不用再看死人了,嗎的,如果再這樣整天對著那些哭喪的臉,估計兩人都得瘋掉,於是兩人便沒有停留,又打了個車直接奔福澤堂而去,心想著終於這事兒算是告一段落了,忙活了一晚上,現在人困馬乏的,只求快點換回人身然後舒舒服服的洗個澡,想到洗澡兩人就鬱悶,嗎的,別人洗澡都洗一回就完了,他倆卻不行,得洗兩回。

  不過好在終於可以脫離那種死人的悲傷氣氛了,想到此處,兩人心中又都欣慰了一些,車子開到了福澤堂,兩人下車後輕車熟路的推開了們,可是下一幕的情景,頓時又讓兩人鬱悶了起來。

  只見福澤堂中,崔先生已經把架子上的佛像都收了起來,此時的他正坐在電腦前撓著腦袋一臉鬱悶,而沙發上,那黃衣女鬼正一臉愜意的坐在那死鬼董思哲的身上,張是非頓時滿頭黑線,他大爺的,把這事兒給忘了。

  想想那白無常說過,最少還要三四天陰市才會重新營業,也就是說,這幾天裡,他們都要一直喝這倆恬不知恥的騷鬼度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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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積陰德

  接下來的幾天對於張是非來說,無異於噩夢般的存在,就是因為這兩個鬼鬧騰的,本來福澤堂是屬於很嚴肅端莊的場所,可是被那黃衣女鬼一鬧騰,硬生生的變成了本山快樂營似的所在。

  其實這事兒都他嗎賴分頭,張是非想到此處,便往地上吐了口吐沫,腦子裡沒來由的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現在正是上午,八點半左右,張是非便已經來到了福澤堂的門口兒,今天的太陽挺足的,從樓的那邊升起來,挺晃眼睛,張是非叼著根煙,然後在路邊望著那天空,竟然有種恍惚的感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天晚上又做了噩夢的關係。

  想想這都兩天了,陰市的鐵路貌似還沒修利索,那死娘們兒依然賴在福澤堂沒走,張是非一想到這事兒就頭疼,畢竟動物都有霸佔地盤兒的習慣,這一點對於鳥人來說也不例外,那福澤堂的沙發一直以來都是張是非和李胖子倆人修煉和看黃書的地方,就是因為這小娘們兒的到來,這塊兒風水寶地就硬生生的被搶走了,搞的兩人一天天上班都不知道該坐哪兒。

  張是非想到此處又暗罵了一句,他現在蹲在路邊,正叼著根煙在考慮著要不要進屋,因為他明白,即使進屋了,也沒好事兒。

  想那崔先生倒是聰明,為了這倆鬼魂,生意都不做了,美其名曰給心情放個假,終日趴在電腦前鬥著他那噁心的地主,完全不管張是非李蘭英兩人的死活,也不知道他為甚麼就這麼縱容那黃衣女鬼,本來嘛,電影裡都說了,是鬼你就給我窩在酒罈子裡,可是那黃衣大姐卻發話了,說甚麼酒罈子裡憋得慌,所以必須要出來體驗新鮮的空氣。

  張是非這個鬱悶,他蹲在路邊一邊抽煙一邊想著,大姐,你可是鬼啊,體驗個屁新鮮空氣?可是沒辦法,分頭這陰陽先生在那黃衣娘們兒的面前似乎都低一頭,身為陰陽先生學徒的兩人平時就算再硬再橫再驢性,也得屈著。

  都說強龍鬥不過地頭蛇,可是張是非李蘭英這倆地頭蛇當得可真憋屈,那黃衣女鬼完全就一猛龍過江,本來剛開始的時候它還挺本分的,一直坐在那傻鬼董思哲的身上黏黏糊糊,可是沒過一天,它就有些坐不住了,於是張是非李蘭英的噩夢也就來了。

  張是非想到了這裡,歎了口氣,然後將嘴裡還剩大半截兒的煙丟到地上,用腳使勁兒的碾了碾,定了定心神,這才推開了那福澤堂的大門。

  剛進入福澤堂,一陣陰風撲面而來,張是非照例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同時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他苦笑了一下,自從那黃衣女鬼住進來,這福澤堂白天即使不開空調電扇,恆溫都在十五度左右,簡直一天然冰箱,由於鬼不宜見光,所以好好的一家佛堂終日關著大門,並在門上貼了若干海報,窗戶也關的死死的,厚厚的窗簾拉著,一進門兒整個一九零年代中期那種黃色錄像廳的感覺。

  張是非打眼一瞧,只見那崔先生已經起床了,照例坐在電腦前一副死宅男的模樣,屋子裡潮濕陰冷的溫度也沒對他造成多大的影響,不得不說,這崔先生是個安逸享樂之人,屋子裡冷沒關係,披著一件大褂兒照樣玩的不亦樂乎。

  見門開了,那崔先生向這邊看了一眼,然後對張是非說道:「這麼晚才來,我買了熱豆漿,快喝點兒吧。」

  張是非苦笑著搖了搖頭,心想著還熱豆漿呢,放在桌子上只怕現在已經變出黃豆冰爽了吧,於是他掃了一眼那空空如也的沙發,然後便徑直的走進了裡屋,裡屋的牆角處,一頭好像巨大玩具的黑熊和孔雀正趴在地上,張是非歎了口氣,然後往那床上一躺,現在的他已經完全掌握了靈魂離體這一項普通人永遠無法完成的技術,這倒不是吹牛,可能是崔先生訓練的方法得當,也可能是他和李蘭英骨骼驚奇,各自擁有兩具軀體所致,只要他想,基本上兩分鐘只能魂魄就能從身體裡鑽出來,張是非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兒,因為有一次他在家裡的時候,晚上睡覺,就夢見自己飛了起來,等他醒了以後發現原來自己真的『飛』了起來,原來做夢時不知不覺的就靈魂離體了。

  李蘭英更鬱悶,記得他曾經對張是非講過,他也有類似的經歷,不過比張是非更慘,他從小愛誰懶覺,上班以後都是讓他家保姆叫他起床,附帶一句,他家保姆是唐山人,有一天,胖子正在做著咬牙放屁吧嗒嘴兒的美夢,忽然就聽見他家的保姆的尖叫聲:「哎呀罵丫啊!!絲人勒絲人勒!!!(哎呀媽呀,死人了,死人了。)」

  李胖子當時猛然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正在空中飄著,而那小保姆正坐在床邊滿臉鐵青的大聲叫喊著,再看床上的自己四仰八叉的躺著,嘴巴大張,翻著白眼兒,似乎這副尊榮嚇到了那保姆吧,於是李胖子慌忙回到了身體裡,然後起身對那小保姆解釋,說妹子你別害怕,其實這是你哥苦練的龜息功。

  結果那小保姆第二天就辭職了,畢竟正常人誰都受不了一個死人就穿著條大褲衩子爬起來對你笑著說這只是功夫這種話。這件事情讓李蘭英鬱悶了些日子,他和張是非心裡都明白,其實靈魂離體時的肉身並不是死亡,只不過是呼吸遲緩,心跳減速,就跟植物人差不多。

  不得不說,這正是得到一樣就必須放棄一樣的道理,張是非終於明白了,因為就連個靈魂離體都有這種副作用,張是非苦笑了一下,然後躺在床上,伸出了兩根手指在眼前晃悠著,心裡默念道:一二三,走。

  說完後,他閉上了眼睛,過了大概一兩分鐘,他猛然一起身,頓時身體一輕,睜眼一看,只見自己身後的自己眼睛緊閉著,還真一副嗝屁朝梁的感覺,張是非歎了口氣,然後下了床,逕直的向自己那鳥軀走去,閉著眼睛往那孔雀身上一蹲一起身,頓時身體又變重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爪子,成了,鳥人再次出現。

  張是非瞇著眼睛,藍光閃爍後,恢復了妖體的人身,然後苦笑著慢慢走到門口,只見那沙發上的兩個鬼魂出現在他的眼中,那黃衣女鬼見到張是非,便對他說道:「嗨,小哥兒,換完了啊,換完了給我拿點香去,快點哈。」

  這就是張是非的苦惱之處了,那黃衣女鬼在傻鬼董思哲的大腿上坐夠了以後,就沒事找事兒,完全將張是非李蘭英兩人當做了馬仔使喚,從端茶倒水到掐腿捶腰,根本就是把倆人當成了家丁甲和奴隸乙,剛開始的時候那張是非李蘭英還奮起反抗,開玩笑,平時倆人可是大少爺,平時讓分頭欺負也就算了,現在連個死鬼娘們兒都想騎在他倆脖頸上拉屎,這口氣要是忍了,那還是他倆性格兒麼?

  悲劇的是,他倆還真就忍了,原因一,那鬼娘們兒出奇的強橫,可能是她那甚麼『半陰半煞』的身份作祟吧,讓張是非心中有些打怵,但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原因二,當兩人跟那崔先生訴苦時,崔先生登時換了副嘴臉,他邊挖鼻孔邊對兩人說道:怎麼著?我姐讓你們幹點活兒你們還覺得委屈了?不好使,跟你說,生活是一種修行,伺候鬼也是修行的一種,必須服務到位,讓你捏腳就捏腳,哪兒那麼多廢話。

  望著崔先生那副幸災樂禍的老臉,當時兩人就崩潰了,迫於這分頭的淫威,家丁甲和奴隸乙只好沒了怨言,一個焚香祈願,一個掐腳捏肩,讓那黃衣女鬼著實的過足了一把當女皇的乾癮。

  最可氣的就是那分頭,這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趁著李蘭英給那黃衣女鬼捏腳的時候,走到了那鬼娘們兒身邊,然後一副奴才樣的說道:「姐,怎麼樣,倆小子伺候你還滿意不?」

  黃衣女鬼點了點頭,輕聲說道:「還湊合吧。」

  那崔先生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對那李蘭英喝道:「用點兒力,使勁兒!我跟你說,這是我姐第一次做足療,穴位必須打開,知道不?」

  當時李蘭英這個鬱悶,心想著分頭不帶你這麼玩兒啊,它就是一鬼,能有毛穴位?但是抱怨歸抱怨,兩人還得繼續做啊,一天下來,光他大爺的伺候這鬼娘們兒了,兩人實在是看不出這哪裡是甚麼修行。

  「想甚麼呢?!」那黃衣女鬼有些不耐煩的叫喊聲把張是非拉回了現實,張是非慌忙換上了笑臉,然後說道:「沒啥,沒啥。」

  說罷,他便取出了香爐,點了三炷香擺在了沙發前,不多時,門開了,那悲催的李胖子有氣無力的走了進屋,張是非望著李蘭英那張寡婦臉,便已經明白屬於他們悲催的一天又開始了。

  果不其然,等待他倆的又是女鬼的呼來喝去,兩人十分鬱悶的忙前忙後,始終沒閒下來,午飯後,張是非終於偷著個空溜出了福澤堂,蹲在門口抽起了上火煙兒。

  還是外面暖和,他心裡想著,就在這時,崔先生也走了出來,這分頭剛才吃的不少,光米飯就造了兩碗,沒吃飽又搶了張是非半拉饅頭,用他的話說那就是成天窩在電腦前,就跟那些網絡寫手似的,太熬心血,需要鈣鐵鋅硒均衡搭配的營養補充。

  張是非和李蘭英沒說話,完全將他的話當成了一個香而不臭的屁,張是非心想著你個成天窩在電腦前打鬥地主的吃貨,能吃就是能吃,哪兒來這麼多廢話。

  張是非想到此處,那崔先生便已經蹲在了他的身邊,同樣點著了一根煙,他這細小的動作沒逃過張是非的眼睛,看的出來,崔先生這幾天確實很鬱悶,從昨天到今天都快抽了他以前一個月抽的煙份了。

  不過張是非現在心裡鬱悶,也就沒言語,崔先生見他似乎悶悶不樂的,反倒樂了,他笑呵呵的對張是非說道:「怎麼,累了?」

  「我哪敢啊……」張是非說道:「整天伺候那大姐,不知道有多開心。」

  崔先生半邊臉笑了一下,然後對張是非說道:「就知道你倔,心裡一定不服氣,你是不是再想,咱們幹啥要對那女鬼這麼好吧?」

  張是非轉頭看了下崔先生,沒說話,但是表情已經回答了他,那崔先生便抽了口煙,然後對張是非說道:「你知道麼,這世界上,甚麼人最大?」

  「人民公僕。」張是非回答道。

  「錯。」崔先生說道。

  張是非愣了一下,然後說道:「怎麼會錯,將人民當公僕還不大?」

  崔先生笑了一下,然後說道:「在生命面前,所有的權利都是虛無的。」

  「我沒聽懂,你能不能別跟我打啞謎。」張是非心裡本來就不爽,實在沒功夫去琢磨崔先生的話。

  那崔先生見張是非頂撞他,卻也沒惱怒,反而語重心長的對張是非說道:「我以前跟你講過,眾生苦海,你想過沒有,每個生命其實都是一樣的,人生在世,只不過是帶著各種面具過活,苦樂自知,卻無法欺騙本心,等到死去之時,卸下了面具,才算是眾生平等,又都恢復了苦命人的身份,這個時候的人……或者可以稱呼為鬼吧,才是最大的。」

  張是非眨了眨眼睛,雖然崔先生的話挺深奧,不過意思他懂了,那就是說,這個世界上不管你生前多麼風光或者多麼低賤,但是在死後都是一樣的,都是鬼。

  崔先生又說道:「我們這行兒,說難聽點兒就是吃陰間飯的,我們的職責,就是去引導那些鬼魂,避免他們死後還要在苦海掙扎,我一直跟你說我們是服務行業對吧,每個人都有死去的一天,每個人死去的時候都想無牽無掛開開心心的上路,包括你我,都是一樣的,將心比心,完成它們最後的心願,也是我們的服務內容之一,現在你明白了麼?」

  張是非明白是明白了,但是心中還有些鬱悶,便抱怨道:「可我們這樣費力不討好到底是為甚麼啊?」

  「為良心。」崔先生說出這話,便指了指自己的心臟部位,然後對張是非說道:「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理解,我是為了本心,而你,可以理解成為了功德值。」

  「你是說,我伺候那女鬼讓它舒舒服服上路,沒有牽掛的走,也能算是攢功德值麼?」張是非有些驚訝的說道。

  崔先生站起身,然後對他說道:「是啊,要不然你以為甚麼是『積陰德』呢。」

  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張是非豁然開朗,心想著原來積陰德一說是這麼來的啊!想到此處,這兩天壓在他心中的那股子鬱悶便蕩然無存,於是他便馬上滿面笑容的又鑽進了屋子中,毫無怨言的開始伺候起那黃衣女鬼起來,崔先生也回到了福澤堂中,繼續鬥起了地主,張是非望著崔先生微笑著,心裡暗道,分頭果然還是靠譜的,真想不到,原來這伺候鬼還真是一門比較高深的門道啊。

  崔先生也望著張是非微笑著,心裡暗道:我他大爺的口才真是太好了。

  一下午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晚飯過後,那張是非已經抽空將崔先生跟他說的事情告訴了李蘭英,李蘭英聽完以後大喜,忙道:那咱今天加班吧,都是加功德值,伺候鬼總比跟妖怪幹架來的簡單。

  這話正和張是非心意,於是倆苦力又全心全意的開始伺候起那黃衣女鬼來,便伺候邊噓寒問暖:姐,滿意不,姐,沒事你有吩咐就說,千萬別把我倆當外人兒。

  崔先生看到這一幕,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心裡更是樂開了花,免費的苦力,真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啊!

  就這樣,不知不覺間,已經十點多快十一點了,崔先生哈欠連天,伸了個懶腰準備打烊,於是他便起身,讓張是非倆人去換人身,就在這時,福澤堂卻響起了敲門聲。

  崔先生愣了一下,然後下意識的說道:「誰呀,進。」

  門開了,一個年輕的男子滿面笑容的走了進來,崔先生皺了皺眉頭,沒有動,只是淡淡的說道:「怎麼稱呼?」

  那年輕男子笑著說道:「你就叫我小九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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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8 11:16:3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二章 致命遊戲

  這麼晚了,竟然還聽到有敲門聲,張是非和李蘭英便覺得有些納悶兒,於是便沒有急於換回各自的軀體,而是轉身又走出了裡屋。

  只見那福澤堂的大門開著,一個看上去挺年輕的小伙兒站在那兒,張是非見這小伙兒看上去撐死也就是高中生的年紀,瞇縫著眼鏡,一臉的笑容,皮膚挺白頭髮挺短的樣子,見他笑嘻嘻這副德行,張是非還以為這小子是分頭朋友呢,便問那崔先生:「這誰啊?」

  「別出來。」崔先生沒回頭,背對著張是非十分認真的說道。

  崔先生的語氣相當嚴肅,即使是張是非也能聽出他此時並沒有開玩笑,於是他便下意識的立住了腳步,同時一股不好的預感用上心頭,旁邊那李胖子剛要開口,便被他一把摀住了嘴,李胖子感到這個奇怪,心想著這到底是咋了,怎麼忽然大家都嚴肅起來了呢?

  那黃衣女鬼似乎也看出了些甚麼,只見它立馬起身,將傻鬼董思哲藏到了背後,然後冷面對著那不速之客,崔先生這時候開口了,雖然他的表情很是平靜,但是語氣卻冷的嚇人,只見他對著那來客說道:「小九?這名字夠土的了。」

  那小九依舊站在門口沒動地方,只見它微笑著對那崔先生講道:「沒辦法,我也不喜歡。」

  他說完後,聳了聳肩,似乎很無奈的模樣,張是非和李蘭英聽到這孫子自報家門以後便已經明白了它的身份,卵妖!而且很有可能是十二隻卵妖其中之一,想到了這裡,張是非又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這小子,只見它依舊是那副淡定自若的神態,似乎根本就沒把這屋子裡的人放在眼裡。

  張是非不由得有些納悶兒,他心想著這孫子是真勇敢還是缺心眼兒?怎麼還自己找上門兒來了呢?要知道這屋子裡就算拋出了那個傻鬼董思哲之外,幾乎每一個不能打的,本來他們正在琢磨著如何找卵妖,沒想到卵妖竟然主動現身了,張是非想到此處,又望了望那崔先生,只見崔先生叼著一根沒點燃的煙,將右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右手放進了褲兜裡,張是非命吧,這是崔先生一貫的作風,先給人造成一種無力的假象,實則不然,他那完全就是再等待一擊即中的機會,就像是一條蛇一樣。

  張是非雖然沒見過這崔先生使出全部的本事,但是他的性格張是非卻太瞭解了,崔先生是何許人也?那是個集摳門兒卑鄙與一身,結合下流無恥的陰陽先生,想到了此處,張是非苦笑了一下,也不知道為何,他竟然有些擔心那冒冒失失找上門兒的卵妖起來。

  老弟,你這回真是撞槍口上了。張是非和李蘭英對視了一眼,心裡都有些無語。

  崔先生又開口了,他十分平靜的說道:「我能問下,你今天到這裡來,是做甚麼麼?」

  「哎呀!」那小九聽完崔先生的話後,猛然輕拍了一下腦子,似乎才想起來它此行的目的一般,只見它對崔先生笑著說道:「你看我,光顧著聊天,把正事兒給忘了……」

  說到此處,只見那小九停頓了一下,然後用笑瞇瞇的小眼睛環視了一下屋子裡的三人倆鬼,從他的外表看,根本找不出一絲卵妖的痕跡,就跟那沒長大的孩子一摸一樣,只見他就跟要做甚麼重要的講話一般,還煞有其事的咳嗽了兩聲,然後微笑著對崔先生說道:「想必各位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我是個性子很直的人,有甚麼說甚麼,最討厭的就是拐彎抹角了,我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是小九,隸屬燃西座下十二卵妖,排名第九,也就是之前你們宰掉的那小八的弟弟。」

  它這話眾人早就料到了,也就沒太驚訝,崔先生左手拿起了茶杯,對著滾燙的茶水吹了吹氣,然後輕抿了一口,便淡淡的說道:「然後呢?你來這裡的目的是甚麼。」

  那小九撓了撓後腦勺兒,然後對著崔先生說道:「目的?所謂目的,只不過是追求某件事的結果,我沒興趣……抱歉,我又多說話了,好吧,就當我有目的吧,我有兩件事要跟你們說一下。」

  它自言自語的模樣,完全就他大爺的一宅男嘛!就這一堆兒一塊兒的,連話都說不明白,也能進入十二妖卵?張是非想到,這甚麼十二妖卵的質量也未免太參差不齊了吧。

  那崔先生的表情依舊沒有變,只見他依舊很有耐心的邊喝茶邊對那小九說道:「快說吧,要和我們說甚麼事?」

  那小九笑著說:「第一,您看,您們已經殺了我們不少的兄弟了,能不能將它們的卵精,也就是妖卵結晶還給我?」

  等那小九說完後,張是非和李蘭英都替他尷尬,張是非心想著,他大爺的,真是長見識了,算起來他見過的卵妖也不少了,裡面有硬的,有橫的,還有不要命的,但是這缺信心的還真是頭一次見到,你竟然還主動上門討要了,不怕連自己都葬在這裡?

  面對著眼前單面倒的人數,到底是甚麼給了它勇氣讓他如此於事無恐呢?

  那崔先生冷笑了一下「做不到,說第二條吧。」

  張是非和李蘭英差點兒沒笑出來,張是非望著那分頭,心想著你個老小子倒也痛快,一句廢話也沒有,不過想想也對,跟這個卵妖廢話一點用都沒有,一旁的李蘭英已經按耐不住了,他對著崔先生說道:「分頭,跟這小丫挺費啥話啊,直接放倒他奶奶個孫子的。」

  「少顯擺你那片兒髒話了,安靜,聽他說。」崔先生沒回頭淡淡的說道。

  那小九並沒有因為崔先生的拒絕而氣餒,他的氣場依舊沒變,繼續笑著說道:「好吧,本來我也沒打算讓你們老老實實的交出來,下面我說下我來這裡第二個目的,那就是,我希望你們能跟我玩兒一場遊戲。」

  遊戲?聽到這個詞兒以後,張是非的腦袋裡立馬浮現出了馬裡奧兄弟鑽下水道,而李蘭英的腦子裡則下意識的出現了黑暗聖經V2.0。

  很顯然,那崔先生聽到這句話時也有些愣了,順便說一嘴,他腦袋裡出現的遊戲畫面是山崎龍二抽不知火舞,但是他沒表現出任何驚訝,只是淡淡的說:「遊戲?甚麼遊戲,說說看。」

  那小九見這崔先生似乎也挺感興趣,便十分興奮的說道:「一場刺激的遊戲,分三個小遊戲,三局兩勝制,我們各自以生命為賭注,當然,再加上各自的卵精,是不是很棒?要不要我說下規則?」

  崔先生見這小九一臉興奮,便冷笑了一下,然後說道:「別開玩笑了老弟,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早就他嗎的任天堂畢業了,而且,你想想,一是我們放你走並且陪你玩甚麼無聊鬼遊戲,二是我們現在就殺死你直接取卵,那個更實際一些?你認為這道選擇題還有做下去的必要麼?」

  崔先生說出這話時,張是非李蘭英二人也有些哭笑不得,特別是張是非,因為他的智商還是要比那胖子高那麼一點點的,他知道,現在的形勢對他們這一方完全有利,不算那黃衣大姐,他們這邊也有三個能幹架的,三打一,這是穩贏的啊,還跟那好像癡呆的小九費甚麼話?稍有常識的人都能看出,這鬼遊戲完全就是不可能實現的事情啊!

  但是那小九聽崔先生拒絕卻並沒有任何的沮喪或者不快,它還是那副好像喝了傻老婆尿的表情,笑嘻嘻的說道:「這就是我們要玩的第一個遊戲,選擇遊戲,二選一,玩還是不玩,我先選,我選你們會玩。」

  我玩你大爺,張是非也有些不耐煩了,他望著那自說自話的小九,心裡想著這倒霉孩子是不是出門忘吃藥了,它真的是十二卵妖麼?張是非怎麼看他怎麼像是剛從青山跑出的病號。

  但是那崔先生,卻沉默了,似乎他在反覆著思考這小九剛從的話,想了一會兒後,他便問那小九:「你怎麼這麼肯定我們會玩這個遊戲呢?如果我不選『玩』的話,你豈不是要當場自裁?」

  那小九自信滿滿的說道:「當然,如果沒有把握,我也不會來到這裡,你真以為我缺心眼麼?」

  說罷,它便對著那崔先生辦了個鬼臉,然後舉起右手,打了一個響指,一聲脆響過後,它的手上憑空出現了一個物件,那是一條圍巾。

  也不知道為甚麼,崔先生見到小九手中的圍巾時,臉色猛然的變了,就在那一瞬間,他動了,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經衝到了那小九的身前,抽出一直放在褲兜裡的右手,那股黑色的仙骨猛然爆發,那小九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兒,就已經被崔先生給卡住了脖子,崔先生猛然一用力,頓時將那小九摁倒在了地上,與此同時,崔先生的黑蛇仙骨已經顯出了蛇形,一圈一圈的盤旋在了崔先生身上。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張是非心中咯登一聲,心想著怎麼說動手就動手了呢?只見那崔先生此刻似乎出奇的憤怒,他的右手死死的掐著那小九的脖子,一陣咯咯咯的聲音傳來,就好像是被蟒蛇緊緊纏住的人關節發出的脆響一般,崔先生眼睛似乎都要噴出火來,只見他咬著牙狠狠的說道:「你把董珊珊怎麼了?」

  那小九似乎要被掐斷了氣一般,但是它依舊強撐起笑容,對著那崔先生一字一句的說道:「嘿嘿……是遊戲,彼此都要擁有籌碼的…這很公平,不是麼…」

  「信不信我現在就掐死你!!!」那崔先生狂吼道,同時它右手五指硬生生的陷進了那小九的肉中。

  「唔……」很顯然,那小九也有些吃不住疼痛了,那副噁心的笑容現在看來也是那般的不自然,只見它一張嘴,頓時吐出了一口綠色的血液,整口牙都被染成了那副顏色,但是它卻似乎並不怕死,而是說道:「你……應該……咳咳明白,殺了我,意味著甚麼。」

  崔先生全身似乎都在顫抖,他瞪著眼睛,太陽穴上的青筋已經蹦了出來,張是非已經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兒了,嗎的,那個挨千刀的卵妖,一定是抓住了那董珊珊,來要挾分頭做出選擇。

  崔先生現在真的猶豫了,只見他雙眼通紅的瞪著那小九,好久都沒有說話,他當然明白殺了小九會發生甚麼事情,這小九一定是對那董珊珊動了甚麼手腳,以至於它一死,董珊珊也會活不成。

  正當崔先生猶豫自己要不要答應的時候,忽然門口傳來了一個女人甜美的聲音:「小非非,你還是答應它吧。」

  張是非抬頭一看,只見門口處出現的人,正是那多日不見的劉雨迪!

  她現在一身睡衣的打扮,顯然是剛剛睡醒的樣子,她的表情看上去十分的鎮定,似乎早就知道這裡發生的事情一般,只見她十分從容的繞過門口的崔先生,來到了屋子裡,然後對崔先生說道:「有我在,應該沒事的。」

  可也不知道為甚麼,那崔先生的表情一時間竟然變的更加猙獰,只見他對那劉雨迪說道:「丫頭,你都已經夢見了麼?」

  劉雨迪搖了搖頭,然後說道:「沒有,就夢見了一點點,也就是它進屋。」

  「該死的天道,胖子小張!保護好你們劉姐!」崔先生大喝了一聲,張是非李蘭英兩人聽見後,不敢耽擱,立馬將那劉雨迪拉倒了身後。

  「呵呵……看來,我這次的籌碼……還不算穩當啊。」那地上被掐的直飆血的小九斷斷續續的說道。

  崔先生此時的表情就彷彿是惡鬼一般,這是張是非頭一次看見他如此的生氣,那張陰陽臉已經扭曲到了詭異的程度,只見崔先生喘著粗氣,然後一字一句的說道:「恭喜你,我很久沒有這麼生氣了,我答應你玩這個遊戲,但是相信我,你一定會死的很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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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8 11:16:5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三章 遊戲開始

  崔先生慢慢的抽回了自己的右手,臉上的神情依舊是那麼的憤怒,由於左右臉表情不協調的關係,一半眉毛梳著,一半眉毛擰著,很明顯他是在忍耐,雙拳緊握,一口槽牙咬的咯咯作響。

  崔先生的右手抽出後,那小九便掙扎著站起,看得出來,這孫子的妖力並不算太強,起碼不比那之前被弄死的小八強,要知道之前那小八還跟易欣星進行了五分鐘自由式散打呢,可是這孫子剛一個照面兒就被摁地上,之前崔先生曾經親口說過,他的實力和那易欣星是同一個等級的,由此得出這損種小九的實力確實不咋樣。

  張是非心中想著,看來這孫子只是個會玩兒卑鄙手段的雜碎罷了,如果它手中沒有董珊珊當人質,估計甚麼都不是。

  但是一般這種角色,到最後都會死的很慘,起碼電影裡是這麼演的,想當年抗戰電影中的兩大無敵神將之一,號稱少年邪皇張嘎子(另一位是槍王之王順溜)就曾經對此類角色有過相關點評:別看你現在鬧得歡,小心將來拉清單!

  張是非看了一眼那脖子還在飆血的小九,心裡想著,這他嗎的一定是秋後的螞蚱,沒多長時間蹦頭兒了。

  那小九雖然受了不輕的傷,但是卻還是那副欠抽的表情,只見它對著崔先生笑著說道:「那這第一局,就算我贏了。」

  它說出此話後,那李蘭英頓時火冒三丈的叫嚷道:「不帶你這麼無恥的吧!怎麼剛才那個也算呢?」

  「請別跟我提無恥。」那小九轉頭對著李蘭英微笑道:「這個詞只對你們人類有用,我是卵妖,在我的字典裡,沒有無恥,只有輸贏,更何況這又不是你們人類口中的小孩子過家家,何來無恥之說?」

  「切。」張是非冷哼了一聲,他心想著這孫子的詞彙量還真大,居然還知道啥是『過家家』,不過它的話,張是非卻真聽懂了,它的意思是說,從它進屋的時候,這個所謂的遊戲就已經開始了,這第一個遊戲就是選擇,如果玩的話,遊戲繼續,而如果不選擇的話,那董珊珊八成現在已經一命嗚呼了。

  想到此處,張是非的心中不禁開始感歎道,看來這孫子並不是傻子,它的智商應該很高,要是沒有準備,估計它也不會出現在這裡。

  他大爺的,搞的現在情勢馬上就逆轉了,主動變成了被動,只能按照那小雜碎的設計走了,不過即使是這樣,張是非的心中除了憤怒之外,依舊沒有感覺到一絲的恐慌,畢竟在他的心中,那崔分頭是萬能的,這小九居然敢騎在分頭的腦袋上拉屎,估計是活的不耐煩了。

  看那崔先生現在頭髮都快氣豎起來了,張是非反而有點擔心起那不要命的小九起來,真如同崔先生所說,它會死的很慘,這並非虛言。

  說到那崔先生,他真的十分憤怒,只見他冷冷的說道:「不要廢話了,快說,接下來要玩甚麼,我陪你!」

  那小九用右手捂著脖子上的傷口,它的恢復速度很快,表情更是像從來都沒有受過傷一般,它笑了一下,然後說道:「別著急,中場休息時間,我說過,我們有三天的時間,我會隨時來找你們。」

  崔先生冷視著小九,雖然他千萬般不情願,但是也沒有辦法,只能答應,那小九脖子上的傷口已經止住了血,只見他晃了晃腦袋,大搖大擺的走到了門口,然後回頭對著屋子裡的眾人說道:「好好享受這個平靜的夜晚吧,下一個遊戲,不會再像今天這麼簡單了。」

  說完,它對著眾人行了個鞠躬禮,然後轉身消失在了屋子外的茫茫夜色之中。

  『啪嚓!!』

  一聲巨響,那崔先生猛然伸出右手砸在了桌子上,那張桌子頓時被砸了個稀巴爛,東西散落了一地,張是非跟李蘭英的心裡咯登一聲,看來這崔先生的心中已經憤怒到了頂點。

  同一時間,蛇洞山山頂。

  今晚,那光頭卵妖老十依舊站在那山的最高處眺望著遠方,那鼠哥今晚也在,只不過它坐在旁邊,正若有所思的想著些甚麼。

  忽然,那老十冷哼了一聲,然後轉頭對著那鼠哥說道:「大哥,果然被你猜中了,老九真的主動去找了那些人。」

  鼠哥笑了一下,然後說道:「早就跟你說了,小九這人,性格就是這樣,但在某種方面來說,它可以算是我們兄弟中最恐怖的一個。」

  「大哥,你又把我們稱呼成『人』了。」那老十哭笑不得的說道。

  鼠哥愣了一下,然後起身笑道:「可能是一直跟人打交道的原因吧,畢竟我們身上『智慧』的定義,也是從他們那兒來的。」

  那老十聽鼠哥講出此話,登時露出了一副不屑的神情,只見它冷笑著說:「那些低等動物……哪能跟咱們比。」

  鼠哥又是一笑,沒說話,只見那老十轉過了頭,它的眼神中忽然露出了一絲狡黠的光芒,於是便又將頭轉過,對那鼠哥說道:「對了大哥,反正現在沒事兒,我們幾個兄弟,都跟你出過任務,你跟我講講那老九到底可怕在哪裡?平時見它也沒看出甚麼端倪啊?」

  鼠哥望著光頭老十,嘴角一撇,似乎它早就猜出老十這反骨仔會問這個問題,但它卻沒有隱瞞,便對那光頭說道:「你當然看不出來了,我們幾個兄弟有哪個曾經在這裡顯露出本事?你別看小九這傢伙平常嬉皮笑臉的,但,他在我心中的感覺確是獨一無二的。」

  「感覺?」那老十愣了一下,便慌忙追問道:「甚麼感覺?」

  那鼠哥忽然收起了笑容,似乎想起了甚麼往事,只見它皺著眉頭說道:「小九給我的感覺,很噁心。」

  那老十也皺了下眉頭,要說他們兄弟十幾個,雖然有凶的有惡的,還有缺心眼就知道吃的,可是這『噁心』二字,這光頭確是頭一次聽說,於是他便問道:「你是說小九辦事的手法很凶殘麼?它掏人的腸子?」

  鼠哥搖了搖頭,然後笑著說道:「甚麼時候你也變的有幽默感了?我們誰沒掏過人的腸子?」

  那老十撓了撓腦袋,嘿嘿嘿的笑了幾聲,然後說道:「是啊,還不是總跟大哥您說話的關係麼,對了,到底怎麼回事兒,你就告訴我唄,別讓我自己瞎想了。」

  鼠哥收起了笑容,然後站起身,走到了老十的身旁,也順著它剛才所望的方向看去,那遠處的天際一片黑暗,只見鼠哥開口說道:「小九跟我們兄弟幾個相比,雖然不是最好殺的一個,但絕對是最變態的一個,可能也是因為它所繼承的『人格』關係,只要是被它盯上的人,往往都會痛不欲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它一共出過三次任務,有兩次,敵人是自殺的。」

  「自殺?怎麼會呢?人這種生物不是貪生怕死麼,怎麼會有自殺的勇氣?」老十有些驚訝的問道。

  那鼠哥正色的說道:「這就是小九的功勞了,也是母親為甚麼派它去的原因,小八的死,讓母親動了真怒,所以才派小九這個變態下山,它的目的……恐怕就是要讓那些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至於它的手段嘛……」

  鼠哥說道了這裡,停頓了一下,然後望著光頭十分認真的說道:「它喜歡玩弄獵物,會利用某種事情,讓人的心裡崩潰,產生絕望的感覺,所以,遇到它的敵人,往往比遇到我們還要慘,我們一般只是殺人,可是小九……敵人遇見了它,只怕得等到它玩夠了,才能得以解脫。」

  老十聽完鼠哥的話後,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會兒,然後又開口問道:「可它用的是甚麼方法呢?」

  鼠哥指了指自己的腦子,然後說道:「這裡。」

  老十望著鼠哥,久久沒說話,這時起風了,山風很硬,刮過那些生相怪異的山巖,發出類似哽咽的聲音。

  我們把鏡頭再切回到哈爾濱,福澤堂內,崔先生就在幾秒鐘之前,親手報廢了一張桌子,屋子裡滿是灰塵,他那護體的黑蛇仙骨蛇形盡顯,好似那體操運動員手中的綵帶一般,十分快速的圍著他的身體旋轉。

  桌子中的紙張文件四處亂飛,李蘭英見此情形深知這分頭是動了真火,一時之間沒敢言語,張是非剛要說話,便被那黃衣女鬼攔了下來,張是非望著那大姐對著自己搖了搖頭,便明白了,這不是他能開導的了的。

  就在這時,站在張是非身後的劉雨迪歎了一口氣,然後走到了那似乎已經失去了理智的崔先生身邊,伸出玉手,輕輕的放在了那崔先生的肩膀上,崔先生身體微微一顫,然後轉過了頭,神情複雜的和劉雨迪對視著。

  只見那劉雨迪輕輕的說道:「小非非……不要太傷心了。」

  崔先生望著劉雨迪,沒有說話,兩人就這樣僵持著,良久,那崔先生週身壞繞著的黑蛇仙骨慢慢的淡了起來,然後消失的無影無蹤,他的表情也逐漸平靜了下來,憤怒減退,一股疲倦的感覺便隨之浮現。

  崔先生終於開口了,只見他轉頭望著張是非,用一種十分疲憊的語氣對著張是非說道:「你們,下班吧。」

  說實在的,要說平常崔先生對他們總是惡語相向,他們也沒覺得甚麼,但是今日崔先生一副無力的語氣,聽在張李二人的耳中他們還真覺得十分不自在,似乎這是崔先生第一次顯露出這種情緒吧,張是非上前一步,下意識的張口說道:「分……」

  崔先生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只見他往那已經兩半兒了的桌子上一靠,然後有氣無力的說道:「我明白你要說甚麼,不用開導我,我沒事的,你們先走吧,明天……明天放假。」

  聽他說出此話,張是非便明白了崔先生的意思,這分頭是想不連累他們,自己孤身一人去和那小九玩這場賭命的遊戲啊!要知道張是非雖然人品不怎麼樣,但是人生在世,義字當頭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他剛要說話,不想一旁的李蘭英先炸廟了,只見他大喊道:「分頭,你大爺的是甚麼意思,當我們是貪生怕死的人麼!跟你說,不行,爺爺我明天必須來!」

  李蘭英很生氣,雖然義氣這種東西並不是會像愛心那般氾濫,但是在不知不覺之間,那崔先生在他的心中已經是亦師亦友,不僅僅是崔先生教會了他們很多他們以前不知道的東西,更多的是他敬佩這分頭的人品,雖然很猥瑣,但是明眼人都知道,這分頭就是口硬心軟,在暗地裡不知道幫了他跟張是非多少。

  正所謂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如今崔先生有難,他們豈能撒手不管?如果那樣做的話,跟人渣又有甚麼區別?

  李蘭英這熊孩子雖然是個流氓,但是流氓不等於人渣,張是非同樣如此。

  那崔先生此時臉色蒼白,只見他望了望兩人,然後歎了口氣,用少有的認真語氣說道:「我並不是絕對你們貪生怕死,只是,你們的能力,還不足以應付這次的事情,這沒有任何貶低你們的成分,也不是說你們軟弱,要知道,沒有軟弱就沒有強大,你們的羽翼還沒有豐滿,變強是一個過程,你們的成長速度雖然很快,但是現在依舊沒有達到可以面對這個遊戲的程度,所以,我懇求你們,這次不要插手。」

  分頭的口才確實不錯,一席話說的兩人啞口無言,連任何反駁的機會都沒有了,確實,他說的很對,在這個世界上,越級打怪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要知道人生雖然像是一款遊戲,但是人生卻沒有機會存檔重來,命只有一條,死了的話,就甚麼也沒了,連變強的機會都會失去,張是非明白崔先生的意思,便拽住了李蘭英的胳膊,對他搖了搖頭。

  「嗎的!」李蘭英不傻,這道理他自然也明白,自己現在力量很小,來了只會添麻煩,更何況,他身懷魔種,如果出甚麼差錯的話,說不定還會幫倒忙,想到這裡,他生氣的剁了一下腳,也不換人身了,直接摔門而去。

  崔先生苦笑了一下,然後從兜裡掏出了兩張符,示意張是非來拿,同時說道:「這是『丁已巨卿護體符』,以防萬一,你們懷揣在身上,如果有危險的話,可以救你們一命,切記引發口訣,急急如律令。」

  張是非接過那兩張符,望著疲憊不堪的崔先生,心中說不出的滋味,這是情理之中的,從總總跡象表明,那崔先生現在還是對那董珊珊有感情的,試問自己曾經愛過的女子現在處於危險之中,除了某些雜碎之外,又有那個男人還可以淡定自若呢?

  崔先生不行,張是非懂得,經過了那晚後,他雖然平時口中不曾提過一個情字,但是張是非明白,崔先生其實是個能將一切苦痛藏覓於心中的男人。

  張是非想開口安慰他幾句,但是卻不知如何開口,想了想,只好歎了一口氣,然後說道:「保重……替我給那雜碎多打幾拳。」

  崔先生苦笑著點了點頭,張是非便跑出了門去想追那李蘭英,不想他剛出門,那黃衣女鬼竟然手裡提著個酒瓶也跟了出來,張是非問它怎麼了,黃衣女鬼笑了一下,然後指著門對張是非說道:「難怪說你情根深種,怎麼這麼不解風情。」

  很顯然,這黃衣大姐是不想當電燈泡,張是非苦笑了一下,沒說甚麼,便向遠處的李胖子追去。

  屋子裡此刻,只剩下了那崔先生以及劉雨迪兩人,崔先生沒有看她,只是喃喃的說道:「丫頭,我讓你失望了,對董珊珊,也不知是感激還是甚麼,始終……」

  他的話沒說完,只感覺到嘴上一股冰涼,是那劉雨迪的芊芊玉手輕輕的捂在了上面,劉雨迪笑著對他說道:「你呀,我早就知道了,爛好人……沒關係的,我都明白。」

  崔先生聽到劉雨迪這句話,頓時心中一酸,眼眶一紅,之前那副強撐起的堅強頓時蕩然無存,只見他一頭栽進了劉雨迪的懷中,然後哭了起來。

  他哭得很傷心,也不知道是為了甚麼,只見他邊哭邊說道:「我不想,我真的不想!我不想再失去任何東西,我不想再做選擇,你知道麼?那天以後……我總是在噩夢中醒來,我總是……我不想江邊那晚的悲劇再次發生,我不想再有人因為我,我不想再有人因為我……!!」

  劉雨迪溫柔的抱著崔先生,她那本身就水汪汪的眼睛也濕潤了,只見她輕輕的撫摸著崔先生的頭髮,然後柔聲的說道:「沒事的,我知道你一直在內疚,但沒事的,我會一直在你身……」

  那崔先生聽到此話,渾身又是一抖,便慌忙起身,然後胡亂的擦了把眼淚,對著劉雨迪說道:「現在……還不到時候,你不要說出來這句話。」

  劉雨迪咬著嘴唇,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轉,但是她卻還是帶著笑容說道:「我明白。」

  崔先生抽了抽鼻子,然後用手臂又擦了下眼淚,便恢復了之前那副模樣,只見他起身說道:「丫頭……我沒事了,謝謝你。」

  劉雨迪聽他這麼說,便也轉了過身,然後背對著他喃喃的說道:「那,明天我早上過來給你做早飯,麵條好麼?」

  「嗯。」語氣雖然平靜,但是他的表情卻是悲傷萬分。

  而背對著他走出了大門的劉雨迪,此時眼淚早已決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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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8 11:17: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四章 陽光背後是陰暗(上)

  火,好大的火,如同夢魘般的存在,焚燒著眼前的一切,火焰映紅了天空,映紅了土地,映紅了所有,但惟獨沒有映紅的,確是那一張張模糊的臉龐。

  那些人到底是誰,張是非始終沒有弄明白,他唯一明白的,就是自己依舊在逃跑,內心中的恐懼感,以及緊緊抓住的那芊芊玉手,在這充滿恐懼的空間內,似乎只有那手是真實的,手心裡傳來溫暖的觸感,就像是在畫中那段平和寧靜的時光,徐瑩的手也許就是這樣吧,張是非感覺到無比的安心,想到此處,他微笑了一下,一瞬間,恐懼煙消雲散,張是非覺得,也許就這樣一直跑下去,也不錯,心安處便是吾鄉,又何懼天涯海角?

  可是當他回頭想要看看自己牽手之人的模樣那一瞬間,四處頓時又陷入了黑暗之中,張是非只感覺到全身一顫,然後睜開了眼睛。

  陽光已經打進了落地窗,紅色實木地板被映了亮閃一片,柔柔的風吹進了屋子,和著一些麻雀嘰嘰喳喳的叫聲,每個季節都有其獨特的味道,這一點張是非變成鳥之後,深信不疑,不知不覺間,季節變換,已經是秋天了。

  張是非望著天花板,眨了眨那乾澀的鳳眼,然後做起了身來,順手從一邊的電腦桌上摸過了一盒煙,放在嘴中點著了,邊撓頭髮邊抽著。

  看了下表,上午九點五十,父母照例不在家,又不能去福澤堂,這一天要怎麼過呢?張是非邊想著邊下了床,路過電腦,按下了開機鍵,單手推門下樓,洗漱完畢後走進廚房,總冰箱裡拿出了兩罐啤酒後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可能是他早已經習慣了每天都去福澤堂修行扯淡的緣故吧,這冷不丁的一閒下來,竟然不知道該做些甚麼,估計李胖子也跟他一樣吧,不過他閉不上那小子,因為如果胖子願意的話,睡上個一天簡直就是無壓力,昨晚,張是非追上了胖子,胖子滿臉的鬱悶,但也沒說啥,雖然崔先生不讓他倆參見這噁心的遊戲是為了他倆好,雖然兩人以前的座右銘一直是事不關己趕緊死去,但兩人此時的心中卻一點解脫的感覺都沒有,一路無話,坐在車上張是非一直在想,嗎的,這叫甚麼事兒,都說我倆是甚麼命運選出來對抗妖卵的,可是這都一個個妖卵強的卻足以把他倆爆出好幾條街,這上哪兒說理去啊,雖然兩人比幾個月之前要強的許多,但始終追趕不上崔先生他們的腳步。

  這樣的命運之子,怎麼這麼像劉備他大兒子呢,真他嗎阿斗。

  不知為啥,張是非忽然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貧困的打工者,從山區來到大城市,無論多努力,也趕不上這都市生活的快節奏。

  他不是生活上的貧瘠,是能力上的貧瘠,變強啊,怎麼不像是那些YY小說裡寫的那麼簡單呢?比如在街上截擊了個乞丐,乞丐就會十塊錢賣給你本《如來神掌》,或者是吃飽了沒事兒干又上街遛彎兒,恰巧遇到了一個絕世美女被一群外強中乾的小碎催調戲,自己挺身而出打跑了那些孫子後,女人的老爹就以絕世高手的面貌出現,然後道骨仙風的傳給你一套七十二路《耶穌神拳》啥的。

  張是非拍了一下腦門兒,甚麼臭毛病,怎麼又胡思亂想了,想到此處,他苦笑了一下,然後啟開了啤酒,咕咚咚的灌了幾口到肚子裡。

  啤酒這玩意兒,也被稱作液體麵包,在張是非心中可以算的上是二十世紀最偉大的發明之一了,記得以前上初中時歷史課考四大發明,張是非添的就是喜力,百威,科羅納,哈爾濱。記得那時他們的歷史老師是個小年輕兒,另一個身份則是國粹發燒友,看到了張是非的卷子後,氣的都快抽過去了,說啥都要跟張是非對命。

  幾口啤酒下肚,張是非打了嘗嘗的一個飽嗝兒,然後一屁股坐在電腦桌前,往椅子上一靠,握著鼠標,開始琢磨著自己要幹點甚麼好。

  玩遊戲?不行,想想現在那些個國產網遊,全他嗎是吭爹的,整個畫面都充滿了銅臭味兒,界面上的圖標都挺小,就商城賊老大,恐怕別人不知道他們賣道具,搞的一個遊戲不往裡投個幾萬根本就是垃圾,有句話說的挺經典,這些個遊戲存在的目的是甚麼?還不就是為了給那些有錢人營造出一種屠殺窮人的快感?可是稍微有理智的人誰會把錢放這上面兒啊?

  遊戲是不行了,上論壇吧,張是非隨手點開了度受,以張是非的智商,他現在早已經自覺地滾出了帝吧,可是不去帝吧還能上哪兒呢?得了,今兒上雷霆吧,wuha。

  就這樣四處閒逛了一會兒,實在是無聊的不行了,張是非歎了口氣,又看了一眼時間,才他大爺的十點二十,還沒到一個小時,兩罐啤酒已經下肚,又不知道該做甚麼了,想著想著,張是非忽然又想起了崔先生曾經跟他們說過的那本書。

  據說是叫甚麼『我當陰陽先生的那幾年』吧,張是非想著,反正也沒啥事兒,就看兩眼吧,沒準兒還能有甚麼意外收穫呢,於是張是非搜索了一下書名,點開了一個直往外彈廣告的盜版小說網,不得不佩服,這廣告簡直讓人無語了,還十八歲一下禁止入內,全球最刺激的雙修網絡遊戲,畫面上一個大娘們兒躲在一塊兒布後面,對話框彈出,相公,能把浴巾遞給我麼?

  我遞給你大爺啊!張是非罵了一嘴,心想著這都甚麼跟甚麼啊!傻子才點呢,要知道張是非他是一個高雅的人,對於此類三俗的東西,他最討厭了,於是他便將那些傻X廣告無視了,點著了一根煙,開始看起了小說來。

  可是剛看了兩眼,他就看不下去了,他心想著這分頭,不行,這破小說,立意太淺白,不適合我們高雅的人看。

  其實是他實在無法靜下心來,想想都多長時間沒看書了,一看那些黑字兒腦瓜子就疼,索性不看了,便關了電腦,然後一口口的抽著煙,他又想起了崔先生,也不知道這分頭現在怎麼樣了,那個叫小九的雜種有沒有去找他。

  應該沒事吧,張是非搖了搖頭,然後在煙灰缸裡掐滅了那還剩半截兒的香煙,心想道,畢竟分頭是萬能的,一定一點事兒都沒有,相信又不上兩天,他就會打電話過來讓兩人接著去上班,然後看他那副一邊斗地主一邊露出的猥瑣笑容了。

  正當他在想著那賭命的遊戲時,忽然,電話響了,張是非拿起一看,頓時有點兒驚訝,本來他還以為不是李蘭英就是梁韻兒呢,沒想到給他打電話的,竟然是前兩天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個付雪涵。

  看著這電話上的來電顯示,張是非腦子中頓時浮現出了付雪涵的那小模樣,雖然他們一共也沒說過幾句話,但是印象還挺深的,那小妹子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傻傻的模樣,給人的感覺活脫就像一兔子。

  於是張是非便隨手塞上了耳機,按了接聽鍵,只聽付雪涵那好像小孩子的聲音傳來:「喂你好~~請問是張哥哥麼?」

  這小丫頭嘴還真挺甜,還張哥哥,聽在張是非的心中很是受用,於是他便笑呵呵的答道:「是啊,你是付雪涵吧。」

  電話那邊的付雪涵見張是非還記得他,似乎有點不好意思,說話的語氣略帶扭捏,只聽她說道:「啊,是,是的。」

  張是非隨口問道:「給我打電話,有甚麼事兒麼?」

  付雪涵在電話那邊一聽這話,便有些尷尬的說道:「啊,是這樣的,張哥哥,還記得麼,你上次不是說,如果,如果我再去做義工的話,給你打個電話麼?」

  「是啊。」張是非拿起啤酒罐,往嘴裡倒了倒,徹底空了,只見他伸著舌頭說道:「沒錯,我是說過啊。」

  「那你看……」付雪涵在電話那邊扭捏的說道。

  張是非頓時明白了過來,看來這小丫頭還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了,於是他便說道:「是不是你現在就要去了?」

  電話那邊的付雪涵見張是非終於明白了,於是便連聲說道:「是,是的,你看你能來麼?」

  「當然了。」張是非回答道,他心裡想著,反正現在也沒啥事兒做,還不如出去走走,順便加加功德值,畢竟現在大家都在努力,讓他如此清閒他也有些過不去,於是便很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付雪涵也不知道為甚麼,見他答應了,竟好像十分高興的樣子,只聽電話那邊的她說道:「太好了,我就知道張哥哥是很有愛心的。」

  這話說的張是非背後有點兒發潮,要知道他哪兒有甚麼鳥愛心啊,完全是被逼出來的,只見他苦笑著說道:「沒,有點過了,對了妹子,你在哪兒呢,咱們在哪兒見面?」

  見張是非發問,那付雪涵便將自己現在所在的位置告訴了他,張是非聽她現在在中央大街附近,便跟她約好了,一會兒在防洪紀念塔下見,又寒顫了幾句後,便掛斷了電話。

  電話掛斷之後,張是非便順手關了電腦,然後從衣櫃兒裡隨手翻出了件衣服套在了身上,穿好了褲子後又下樓穿鞋,推門走到了院子裡,陽光這個刺眼,今天的天氣還真是不錯,是個做好事兒的好天氣。

  走到了公路邊,攔下了一輛出租車,便向市區裡駛去,從張是非的家裡到那中央大街,用不了多長時間,二十分鐘打住了,司機師傅挺愛說話的,摁了計價器就開始跟張是非扯上了,天南海北方方面面的,從某明星墮胎被拍,到某老道養生騙人,沒他不知道的,連張是非都感歎這爺們兒的小道消息怎麼就這麼瓷實。

  二十分鐘沒到,那出租車便聽在了哈爾濱中央大街旁邊兒那沃爾瑪超市門口兒,張是非付過了錢下了車,然後徑直的向防洪紀念塔的方向走去。

  雖然現在已經是秋天了,但是由於氣候反常,現在的天氣依舊熱的可以,放眼望去,整條街上全是大腿,有白有黑,晃得張是非都有些目不暇接了,萬惡的資本主義啊,張是非心中也不知道為何,竟然冒出了這麼一句。

  防洪紀念塔,這地方在哈爾濱還算是停有名兒的,坐落在松花江畔,來往的客流不少,著實豐富了幾家旅行社的項目,不少組團帶著小帽兒的外地遊客穿行其中,他們的前面一般都跟著一個青春靚麗手拿小紅旗的大美妞兒,這種美妞兒一般都是有特色身懷絕活兒的,起碼東北話很地道,張是非身邊就有一位,只見這姐妹兒高舉小旗,然後吵著大嗓門兒回頭喝到:「我說各位啊,前面就是防洪紀念塔,咱們過去休息十分鐘,需要快相留影的請通知我,有認識人兒,打八折兒。」

  恐怕不知道你跟那些照相販子有掛鉤兒,張是非苦笑了一下,然後快步走開,大老遠,就看見了那站在防洪紀念塔下的付雪涵,要說這丫頭在人群中還真挺顯眼的,一身白色小裙兒,帆布鞋,頭髮紮著,挎著個小包兒,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裡,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似乎只有她是靜止的。要說這照相販子確實挺搞笑的,她們一般都是由四十多歲的老大娘組成,她們都有個通病,那就是記性不好,而且見人就問。

  這不,那付雪涵就被纏上了麼,張是非大老遠就看見一個大媽拿著小牌兒,走到了付雪涵身邊似乎跟她正說些甚麼,不用想,一定是『姑娘,照相麼?』。

  付雪涵搖了搖頭,那大娘便走開了,可是她逛了一圈兒後,竟然又返了回來,又問那付雪涵『姑娘,照相麼?』,付雪涵又搖了搖頭。

  那老大娘便又識趣兒的走開了,這時候,張是非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望著這小丫頭,張是非有些歉意的說道:「抱歉,來晚了,等很長時間了吧?」

  那付雪涵見張是非來了,便搖了搖小腦袋,笑著說道:「沒有啊,我也是才來不久的。」

  她的笑容還真是治癒型兒的。張是非歎道,估計也跟長相有一定的關係吧,雖然說現在的小姑娘一個個都挺會打扮,但是這丫頭還真是挺養眼,而且,心地貌似還不錯,現如今的社會裡,能主動利用閒暇時間當義工的大學生,簡直太少了,更何況是女生。

  張是非想起了自己以前的那些大學同學,頓時有些不寒而慄,他們的課餘時間除了在別人背後說閒話就是打扮買化妝品,唉。

  張是非笑了一下,然後剛要開口,那個記性不好的照相大娘竟然又走了過來,只見她笑容滿面的對著那付雪涵說道:「姑娘,照相不?」

  果然是這句,張是非苦笑了一下,儘管受到了多次騷擾,但是那付雪涵卻依舊很有禮貌的搖了搖頭,然後輕聲說:「阿姨,不用了。」

  那照相大娘的表情頓時有些失落,這一切張是非都看在眼裡,可能因為今天的主題是做好事兒的關係吧,他忽然良心發現,覺得這大娘也挺不容易的,於是他便笑著說道:「怎麼不用啊,來一張,多少錢?」

  付雪涵拉了拉張是非的衣角,然後對他搖了搖頭,張是非會心的一笑,然後小聲的對付雪涵說道:「沒事兒,都挺不容易的。」

  那大娘見這眼前的小伙兒要照,頓時樂的不行,於是她慌忙說道:「拍立得,快相三十五,兩張六十。」

  「……大娘,我是本地人。」張是非有些無語的說道,他心想著,看你不容易,你也不帶把我當肥羊宰啊。

  那照相大娘聽張是非這麼一說,頓時明白怎麼回事兒了,只見她小聲兒的說道:「二十,兩張,再送你個手機鏈兒。」

  說罷,那大娘便一拉外套,衣服裡掛滿了各種卡通的手機鏈兒,張是非這個無語,心想著算了,反正也不差錢兒,於是便對著那付雪涵笑著說道:「你挑一個吧。」

  也不知道為甚麼,付雪涵的臉登時就紅了,只見她有些尷尬的說道:「不……不用了,謝謝……」

  想不到這小軟妹還挺放不開的,真夠極品的了,要知道張是非以前遇到的那些女人,除了梁韻兒以外,別說你手機鏈了,就算你送她手機廠她都敢要,想想這付雪涵也真夠難得的了,張是非見她這樣,便又笑著說道:「沒事兒,又不是啥值錢的東西。」

  說罷,張是非隨手選了一個Q版天使小人兒的手機鏈,然後塞到了那付雪涵的手中,付雪涵拿著那手機鏈,臉竟然更紅了,張是非也沒在意,畢竟這很正常,而且平心而論,張是非對她根本就一點別的想法都沒有。

  將手機鏈給了付雪涵後,張是非便對著那照相大娘笑著說道:「來吧。」

  說完後,他站在了付雪涵的身旁,付雪涵沒拒絕,似乎不知道該說些甚麼也不知道該不該拒絕,那照相大娘在一旁拿起了拍立得,然後笑著對兩人說道:「你來,不抱一個啊?」

  刷的一下,那付雪涵的臉以張是非肉眼所能看到的速度又紅上了一個層次,張是非覺得這個有意思,心想著這小妞兒,還真容易害羞,也不知道是天生的還是甚麼原因,但是他也沒多想,便笑著對那大娘說道:「不用了,就這麼整吧。」

  那大娘也不廢話,畢竟時間就是金錢,於是她將鏡頭瞄準了兩人,大聲說道:「笑一個,來,一二三,田七~~。」

  夠老土的了,張是非聽到這句話還真笑了出來,卡嚓一聲,相機將這一刻記錄了下來,張是非拿著那兩張相片,還行,應該可以說的上是帥哥美女了,相片上的那兩人,一個羞澀一個傻笑,似乎還真挺和諧的。

  張是非將一張遞給了付雪涵,付完了錢,聽著那照相大娘在旁邊直誇他帥,此時他的心情挺好,心想著做好事還真挺爽的,想到了這裡,他抬起了頭,望著遠處那藍汪汪的松花江,心想著,看來,今天還真是個好日子。

  但是張是非卻沒有想到,不管多麼陽光燦爛的日子,總是有陰影存在的,此時雖然晴空萬里,但是危險,卻已經開始悄悄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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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8 11:17:1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五章 陽光背後是陰暗(中)

  本來張是非想要打車的,結果那付雪涵沒同意。

  付雪涵笑著對張是非說:「打甚麼車呀,也沒多遠,走著走多健康。」

  嘿,這丫頭,張是非心裡想著,怎麼跟分頭似的呢,還不愛打車,不過他又想了想,反正自己今天是抱著閒逛態度的,而且這丫頭也算是一美女,而且天氣還這麼好,不打車就不打車吧。

  於是,張是非便跟著那付雪涵沿著中央大街一路向下走去,據付雪涵說,今天他們就是要到之前崔先生曾經提過的那家養老院當義工,不過對於張是非來說,這都不重要,畢竟俗話說的好,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就靈,這做義工也不分上哪兒,只要能加功德值就行。

  天氣確實不錯,而且身邊兒還有個美女,張是非的心情很久都沒有這麼好過了,正所謂『烈陽高映喜慶日,同是氣爽精神時』;望著兩旁熙熙攘攘的人群,張是非忽然覺得,這才是真實的世界。

  是啊,想想以前自己過得不就是這樣的日子麼,沒有妖魔鬼怪,也沒有神仙異人,有的只是那一張張或面帶笑容或表情麻木的面孔,想想以前真是不知道珍惜,現在他才發覺,原來這一切的一切,都十分的可貴,平凡,而充實。

  忽然他發覺,此時此刻,他才算是真正的從瀛洲回到了哈爾濱,這才是生活,沒有爾虞我詐,沒有生死離別,有的,只是平淡。

  人的一生不都是這樣的麼?曾經的他就是這般想的,但是他現在的心境早已不同往日,這次驚心動魄而又驚險萬分的奇遇,使他明白了原來人的一生並不是平凡的,或者說,平凡的時間總是短暫的,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閃光點,想想這句話還是那崔分頭說的呢,現在張是非明白了,原來真是如此,雖然他現在還沒有找到自己的閃光點,但是總有一天會找到的。

  而這種平靜而麻木的人生,卻並不屬於他,張是非現在已經有些看的透徹了,他明白,至少現在,這種陽光燦爛的日子,並不是他長期逗留的環境,身為半妖的他,只有在那種陰森昏暗的黑煙中才可以存活,這就是宿命,宿命是一桿筆,筆下的張是非注定只能匍匐於黑暗之中,但是心裡卻滿是對光明的嚮往。

  人,當學會反思人生的時候,就意味著他已經慢慢的長大了,這句話也不知道是誰說的,也不知為何,張是非的腦子裡蹦出了這麼一句話,也許,就是在剛剛過去的那個夏天,就是在那個悶熱而無風的夜晚,當張是非李蘭英以半妖的身份回到哈爾濱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慢慢長大了吧。

  張是非邊走邊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實際的或矯情的話,一旁的付雪涵此時的小臉兒已經不再紅了,恢復了之前的模樣,他見身旁的張是非一言不發的走著,臉上時而哀愁時而傻笑,便有些納悶兒,於是她怯生生的問道:「張哥,想甚麼呢?」

  一句話,將張是非從自己那遐想中拉回了現實,他知道有些失態了,便撓著頭髮嘿嘿的笑了一聲,然後對著付雪涵說道:「沒想啥,對了妹子,你今天沒課?」

  那付雪涵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有啊,馬哲,不過逃了。」

  嘿,逃課這倆字兒聽上去怎麼這耳熟呢?張是非望著身旁這好像個小兔子似的付雪涵,看她文文靜靜做事兒本本分分的,送她個手機鏈她都臉紅,真沒想到她居然也會逃課,張是非覺得有些新鮮,便對她說道:「逃了,為啥啊?」

  那付雪涵嘟著小嘴兒說道:「沒用唄,你想,上這種課能有甚麼用,現在這個社會,有多少人能以馬列思想為準則呢,真不明白為甚麼還要有這種課的存在,這些可能只是那些玩政治的人的籌碼,空口說大話,我沒興趣,與其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面,還不如切合實際多幫助別人呢。」

  一席話說的張是非啞口無言,他又重新的打量了一下這個愛臉紅的小妹子,她說的確實沒錯,這課確實上著沒啥大營養,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在張是非的心中,沒有啥課是有用的,就拿英語來說,他覺得,就在這中國,也許超過一半兒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學英語是為了甚麼,張是非當時也不知道,為啥還會有這門詭異的課程存在,當時他問老師,老師給他的答覆是,以後有用,當然了,這以後的定義是甚麼,張是非現在都還沒明白,但是很久之後,他自己心裡有了一個答案,為甚麼要學英語,要和國際接軌?別說屁話了,接個毛,別開玩笑了,就算你學的再瓷實,跟老外罵街照樣罵不過,還得用標準普通話。

  我去他奶奶個爪兒的,說到底,為甚麼要學英語,還是人家國力強大的證明,這正是鐵一般的事實,這是張是非變成鳥以後理解到的,弱肉強食,我比你強大,就都得聽我的,至於甚麼跟國際接軌,全是屁話,你好的怎麼不接,這個自由的國度啊,唉。

  張是非歎了口氣,然後對那付雪涵說道:「真沒想到,你還挺有想法的。」

  付雪涵靦腆的笑了一下,然後說道:「沒啊,我就是心裡怎麼想就怎麼做的,不過,貌似現在很多人都不是這樣,就像我當義工,很多人都笑我傻,說我吃飽了沒事兒做,瘋了。」

  聽到這句話後,也不知道為甚麼,張是非的心中泛起了一絲無奈,可不就是這樣嗎,當你的行為異於常人時,往往都會被套上缺心眼兒這個光榮的稱號,但是這個異於常人的標準是甚麼,沒人知道,這就好比村子裡的狗,一條狗叫喚,很多狗都會跟著叫喚,儘管它們也不知道自己為啥叫喚,但是如果有一條狗不叫喚,那這條狗多半就會被定為不會看家的廢物。

  即使那條不叫的狗,只是因為有頭腦,但是也沒用,不會看家,只能送到狗肉館兒,這就是悲劇的現實啊,唉。

  想到這裡,張是非便對著那付雪涵輕聲歎道:「你沒瘋,是他們瘋了。」

  「隨便吧。」那付雪涵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然後對著張是非說道:「只要自己的心裡能舒服就好了,畢竟活著就要開心是麼,剩下的,全浮雲。」

  浮雲麼?這也不錯,當浮雲不當蒼狗,儘管這倆詞兒是一起的,真想不到,這妹子的理念竟然跟那分頭所說的『善行』如出一轍,這叫甚麼?恐怕,這就叫『慧根』吧,張是非想到。

  頓時,他對這付雪涵肅然起敬,連說話都有些敬意了,只見他邊走邊問道:「妹子,我能問下,你干義工有多長時間了麼?」

  那付雪涵用手指點著下巴,然後陷入了思考,五六秒鐘之後,她便對張是非說道:「很久了,我上高中時就開始做這個了,現在都多長時間了,說出來不怕張哥你笑話,我這人啊,從小就愛哭,看不得別人受罪,所以就想為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做點甚麼。」

  「額,是這樣……那你平常除了做義工外,還幹些甚麼呢?」張是非問道。

  付雪涵笑著回答道:「去寵物收容所招呼貓貓狗狗,啊對了,張哥,你喜歡動物麼?」

  「動物啊……」張是非尷尬一笑,這個詞兒他現在始終有牴觸,因為他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一動物,於是他便有些不自然的說道:「當,當然很喜歡了。」

  這話確實發自真心,因為張是非是一隻相當自愛的鳥兒,付雪涵見他這麼說,眼睛頓時好像泛起光來,只見她十分開心的說道:「你也認為那些小動物很可愛是吧,小狗啊,小貓啊,小鳥啊……」

  可別提小,我很大,張是非心裡苦笑著暗道,他望著旁邊還在滔滔不絕跟他討論著小動物的付雪涵,心想著這小丫頭還真是愛心氾濫,想必她已經積攢了很多的功德值吧,張是非想到。

  兩人邊走邊聊,時間過得很快,二十分鐘過去後,張是非問那付雪涵:「妹子,還有多遠啊?」

  付雪涵指了指西邊,然後說道:「快了,從這兒拐過去,再走一條街就到了。」

  張是非擦了擦自己腦門兒上的汗珠兒,望著臉不紅氣不喘的付雪涵,心中暗道這丫頭真是好腳力,走了這麼長時間居然一點累意都沒有。

  本來張是非還想問問她是怎麼鍛煉出來的,但是他剛一張嘴,只聽見那不遠處忽然傳來了一聲慘:「啊!!」。

  兩人順勢一瞧,只見一個穿著藍工作服的老頭子倒在了路旁,同時,一輛摩托車一溜煙兒的向遠處駛去,拐了個彎兒便沒了蹤影。

  張是非了付雪涵心中同時一愣,那老頭兒讓人撞了!撞他的應該就是那摩托車吧,那種摩托就是尋常人口中的『大船兒』,就是上面裝有低音炮的那種,兩旁的行人很多,但是就沒人上前攙扶,而且竟然都跟躲瘟疫似的加快了腳步,付雪涵當時就發出了一聲驚呼:「快去看看。」

  張是非聽她這麼一說,便也反映了過來,於是便同付雪涵一起飛快的跑了過去,跑到了近處,張是非才看清這個被撞倒的老者,看來應該是拾荒的,這種老人在都市裡有很多,基本上是沒人管的那種,一身破舊藍色的工作滿是油膩,此時正趴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呻吟,幸好沒出血,應該沒甚麼大礙。

  難怪沒人救他,張是非皺了皺眉頭,不過轉念一想,革命工作不分貴賤,他本來就是要做好事兒的,現在這個老人有難他哪有不管之理?於是他快速的上前一步,將那老頭兒攙扶了起來,並且問道:「大爺兒,沒事兒吧?」

  那老頭兒好像十分痛苦,他眼睛緊閉著,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那付雪涵站在一邊十分焦急的模樣,她對著張是非說道:「張哥,要不,咱們打120吧。」

  她的話剛說完,那老頭兒便睜開了眼睛,張是非鬆了一口氣,看來不用打了,沒事兒,那老頭兒猛然坐起身,望著張是非,眼中卻並沒有一絲的感激的神情,反而有些像是在看著仇人一般,張是非眨了眨眼睛,心裡正納悶兒這老頭兒怎麼了的時候,那個髒兮兮的老頭兒竟帶著哭腔大喊了一聲兒:「你為啥要打我!!」

  啥?張是非愣住了,付雪涵也愣住了,張是非有些哭笑不得的想著,這老頭兒是不是老糊塗了,我打你甚麼啊?於是他便對著那老頭擺了擺手,說道:「大爺,撞糊塗了吧,我沒打你啊?」

  「你騙人!!!」那老頭坐在地上叫罵道:「就是你打的,就是你打的!!」

  嗎的,這老孫子,張是非的心裡登時就冒出了一股火兒,但是畢竟要解釋就不能吵吵,更何況付雪涵還站在旁邊呢,於是張是非便耐著性子對那老頭兒說道:「你記錯了,我沒打你,你是被摩托車撞得,我哪有那麼大力氣啊。」

  一旁的付雪涵也輕聲說道:「沒錯,老大爺,我們是來幫你的。」

  「放屁!」那老頭兒竟然聲嘶力竭的喊道:「就是你踹的,就是你踹的!我的腰啊!還有沒有王法了!啊啊啊啊!!!」

  張是非真沒想到,那老頭竟然邊喊邊耍起潑來,只見他竟又躺在了地上,好像十分痛苦的打起了滾兒,抓著張是非的衣角邊哭邊罵道:「沒王法啊!大家都來看看啊!你說你打老頭兒算甚麼能耐?」

  說來也奇怪,剛才這老頭被『大船兒』撞倒時,根本沒人過問,彷彿是把這老頭兒當做了蒼蠅一樣,但是此時見這老頭哭喊,並且話裡還似乎帶著點猛料,那些路人竟然三三兩兩的都圍了上來,短短的幾分鐘內,就來了二十多個圍觀群眾,將這三人圍成了一個圈兒,並且開始竊竊私語,似乎把老頭兒的話當了真,有些人還小聲的對著張是非指指點點起來。

  張是非心裡這個噁心,他使勁兒的往回抽著手,可是那老頭竟然拉著他的衣袖死死不放,並且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叫道:「你說你欺負老人算甚麼能耐,大家給評評理,我走的好好的,這人就把我踹倒了,我跟你說,我腰可不好,你把我腰踹折了,你把我腰踹折了!!」

  張是非咬著牙,心裡這個憋屈,他心想著,這老孫子,要是放他以前的脾氣真的早揍你了,可是他也明白,現在要是動手,就更說不清了,付雪涵顯然也十分的著急,她蹲在地上不住的跟那老頭解釋,但是那老頭兒根本就聽不進去。

  張是非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心裡就跟吃了蒼蠅一般,這做好事兒怎麼還這下場兒呢?於是他十分厭惡的對那老頭說道:「放手!」

  那老頭繼續叫喊著,完全沒把張是非的話聽進去,張是非頓時指著那老頭喊道:「我叫你放手你聽見沒!?」

  說完,張是非猛的把手往回一抽,抽回了手後,那老頭順勢趴在了地上,只見他不停的喊:「你打吧,打死我吧!你們都看見了,他打我!!」

  那些圍觀的人有的已經開始嘟囔著:「這甚麼人啊。」「打老頭兒,不害臊。」「噓,小點聲兒。」「為啥小聲?我說錯了嗎?」

  嗎的,這感覺怎麼這麼噁心,張是非感覺到自己太陽穴直蹦,望了望付雪涵,在那些人的議論聲中,那付雪涵又紅了臉,大眼睛裡的眼淚直打轉。

  張是非握緊了拳頭,然後對那老頭兒冷聲的說道:「我都跟你說了,不是我打的你,你到底想怎麼樣?」

  「賠錢!!」那老頭喊道:「看病!陪我錢,要不然沒完!!」

  張是非這時才想明白過來,看來自己這是遇見碰瓷兒的了,他大爺的,他此時終於明白為甚麼這老孫子這麼說了,感情他就是靠這個混飯吃的!可知道了也晚了,雖然說張是非不差這兩個錢,但是怎麼就這鬱悶呢!?於是張是非也不顧上甚麼形象了,便惡狠狠的對著那老雜毛說道:「不可能,你個老東西,騙到你大爺頭上了?趕緊滾,信不信我真打你?」

  但是張是非這話一說出口,便後悔了,這不是又給這老雜毛機會了麼,果然,那老東西果然順著桿兒就往上爬,只見他哭喊道:「你打吧!反正剛才也打了!大家給評評理!這是甚麼人啊!!」

  也不知道為甚麼,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詐騙碰瓷兒的局,可是圍觀的人都沒有看出來,見張是非罵人,他們頓時對張是非投以鄙視的眼光,討論的聲音也越來越大:「有沒有人性啊,誰家沒個老人。」「太不是人了,人家這麼大歲數還打。」「看他這德行就不像好人。」「大爺,沒事兒,他們敢動一下手試試!」

  張是非心中這個憤怒,他望著那些旁觀的人,心想著難道你們眼睛都長到肚臍眼上了麼?剛才你們幹什麼去了,現在來罵,算個甚麼本事?

  他還好,只是惱怒,可是付雪涵畢竟是女孩子,無緣無故背著莫須有的罪名,讓人在身後這麼銼脊樑骨,便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

  圍觀的人又開始議論:「呦,還有臉哭啊,早幹什麼了。」「長的挺好看,素質怎麼就這麼差。」「不過長的確實挺好看。」「你看甚麼呢?她哪有我好看,一看就是當二奶的料。」

  付雪涵哭的更加傷心了,蹲在地上的她是那樣的無助,張是非頓時再也忍不住,他只感覺到腦子裡嗡嗡直響,頓時站起了身,緊握著拳頭對著那些圍觀的人大吼道:「你們他嗎說甚麼!!誰再說一遍!!!」

  他是真生氣了,他真的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怎麼說他他都能忍,可你說這付雪涵再怎麼也是個女孩子啊,怎麼能讓人這麼說?張是非的眼睛中都快噴出了火來,誰如果再說甚麼估計他真的會上前拚命。

  說來也真諷刺,他這一嗓子過後,那些圍觀的人竟然都安靜了下來,付雪涵見他要打架,頓時起身拉住了張是非,哭著對他說:「張哥,別,要不然真說不清了,咱們還是報警吧。」

  張是非喘著粗氣的望著付雪涵,明白她是甚麼意思,確實,現在只能請警察來解決了,嗎的,你說這做好事兒做的!於是他歎了口氣,然後拿出手機,然後按了110,放到耳邊,卻聽不到任何聲音,他看了看,只見手機顯示無法連接,而且竟然一個信號都沒有!

  這是甚麼事兒!正當他鬱悶的時候,忽然,一個裝著半瓶水的礦泉水瓶子打在了他的後腦勺上,他一抖,手機掉落在了地上。

  「他嗎的誰!!!」張是非只感覺到後腦一陣疼痛,冰涼的水濺了一身,頓時他火冒三丈,回頭大吼道。

  可是,他的身後,卻是那些圍觀群眾憤怒和漠視的眼睛,那種眼神真叫人心寒,譏笑,冷笑,嘲笑,似乎可以真的理解為看熱鬧不怕事兒大,是為牆倒眾人推。

  同一時間,哈爾濱道外區福澤堂。

  今天的福澤堂照例暫停營業,而且氣氛相當的凝重,就連那黃衣女鬼也沒了往日的喧嘩,只是安安靜靜和那個叫董思哲的鬼魂一起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而崔先生則坐在電腦桌旁,滿臉的嚴肅,此時他已經將電腦放倒了地上,空出了桌子,這麼做當然是因為昨晚他將那唯一的大桌子雜碎了的關係,而現在還需要有一張空桌子以便給那劉雨迪占卜。

  此時的劉雨迪,當然是坐在電腦桌旁了,只見他滿臉的莊嚴,手裡拿著一個羅盤,桌子上放著一個杯子,一張紙,劉雨迪閉著一隻眼睛,一隻眼睛看著那羅庚,然後不時用手在紙上寫著些甚麼,五分鐘過後,她似乎寫完了,便將那紙點燃,然後丟到了杯子裡,寫有字數的紙張在杯子裡燃燒,劉雨迪快速的抓起了杯子,然後將杯口朝下用力的往桌子上一磕。

  將杯子移開後,劉雨迪望著那分佈在桌子上的紙灰,然後掐指算了起來,不多時,她猛然睜開了眼睛,叫了聲:「不好!!」

  「算了好幾遍終於算出來了麼,是不是那小雜碎要來了?」崔先生慌忙問道。

  劉雨迪轉頭對崔先生焦急的說道:「快給小張打個電話,我們都理解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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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8 11:17:2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六章 陽光背後是陰暗(下)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Sorry,your moment no one answered the telephone call,please dial later……

  「我搔你大爺!!」崔先生心中猛然一沉,然後掛斷了電話,對著劉雨迪焦急的說道:「打不通!怎麼辦?」

  劉雨迪臉色一沉,然後說道:「別著急,給李蘭英打一個,看看能通不。」

  崔先生點了點頭,然後迅速撥了胖子的電話,幸好,這次通了,在幾聲彩鈴過後,電話那邊傳來了李胖子那有些甕聲甕氣的聲音:「分頭,怎麼了?」

  「怎麼個屁!趕緊的,你跟張是非在沒在一起?」崔先生氣急敗壞的說道。

  電話那邊的李胖子被他罵懵了,他似乎才起床不久,腦袋還有些不清醒,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後腦勺兒,只見他回答道:「啥啥?你說我跟老張在沒在一起洗甚麼??」

  這緊要關頭,崔先生也沒跟他廢話,直接對著電話喊道:「甚麼耳朵啊,我是問張是非在沒在你那兒?」

  李胖子這時才回過神來,只聽他說道:「沒有啊,我才起來,怎麼了分頭,是不是那小雜碎找你去了,用我倆幫忙?」

  崔先生現在自然是沒空跟他解釋,只是焦急的說道:「幫甚麼忙!?別瞎說話,你現在能找到張是非不?」

  電話那邊的李蘭英下意識道:「應該能吧,他現在應該在家,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兒?」

  崔先生對李蘭英大聲說道:「那你就快去看看!我們估計錯誤,那個卵妖很有可能找的是他!!!」

  他的聲音很大,李蘭英自然是聽得明白,聽完崔先生此話後,他的語氣頓時也變得有些害怕了起來,只聽他說道:「甚麼??啊,好,我這就去!!」

  胖子雖然平時辦事兒不著四六,但是一聽張是非有危險,頓時就進入了認真狀態,他的廢話瞬間消失,也沒跟崔先生再說甚麼,就把電話掛斷了。

  崔先生放下了手機,然後心事重重的望著劉雨迪,只見劉雨迪此時正閉著眼睛,兩隻手的拇指在食指和中指小指上快速的按動著,額頭上已經滲出了香汗點點,崔先生心裡明白,她這是要以卜算秘術算出那張是非此時的行蹤。

  五分鐘過後,只見那劉雨迪睜開了眼睛,很奇怪的是,雖然她已經是香汗淋漓,但是嘴唇卻是乾燥異常,崔先生心裡明白,這是為了洞徹天機而付出的代價,畢竟天道豈是人力所能為也,越準確的卜算所付出的代價就越大,從今天早上開始,劉雨迪已經連續使用了最少十多個個大型的卜算儀式,這些卜算方式極其消耗心神,想必她現在的身體已經要超出負荷了吧。

  於是,崔先生慌忙取過了一杯早就準備好的由茯苓白朮外加大棗泡好的一杯水,遞了過去,劉雨迪虛弱的接過,此時的她似乎已經虛弱的說不出話來,端著那一大搪瓷缸子的水,咕咚咚的喝了個底朝天,崔先生這是才滿眼憐惜的問道:「丫頭,能行麼,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

  劉雨迪強打笑容,搖了搖頭,然後用略帶沙啞的聲音說道:「不礙事,只是很奇怪,我的『庚羅定星』竟然也找不到張是非,似乎有甚麼磁場之類的騷擾一般。」

  崔先生眉頭緊皺著,他心中的那陣不安越發的強烈,於是他便說道:「既然你的卜算之術都算不出來,那老易的奇門之法估計也夠嗆,這可怎麼辦呢?」

  劉雨迪有手背擦了下額頭上的汗珠,然後微笑著說:「別著急,我可能是有些累了,等我再算算。」

  說罷,她便又將拇指按在食指之上,可是兩個手指剛碰觸在一起時,只見她的臉色就變的越發蒼白,竟渾身一抖,然後身體不自覺的前傾,崔先生眼疾手快,慌忙上前將她攙扶住,然後焦急的說道:「別!千萬不要,再繼續的話你會有危險的。」

  劉雨迪似乎真的累壞了,但是她還是強打精神微笑著說:「沒事,只要能幫到你……」

  「別說了!」那崔先生忽然大喊道:「你到底還聽不聽我的!?」

  那劉雨迪見崔先生發火了,她明白,這是崔先生關心她,不想讓她鋌而走險,於是她苦笑了一下,然後說道:「可是……」

  「沒甚麼可是的。」崔先生此時的表情已經恢復了鎮定,由不得那劉雨迪多說甚麼,已經一把拖著她的腰將她抱起,然後抱著她走到了裡屋的臥室,那張是非和李蘭英的肉身已經被他移到了牆角,就是之前他倆放獸體的地方,空出了床位,他將劉雨迪慢慢的放在了床上,然後他苦笑著說:「丫頭,似乎又胖了。」

  劉雨迪心裡這個無語,雖然崔先生的目地她知道,這是為了讓她緩解下壓力,但是這冷笑話也開的太不合時宜了吧,劉雨迪現在似乎處於快要虛脫的狀態,也多說不了甚麼,便對著那崔先生說道:「讓我怎麼說你好呢……算了,你有甚麼打算。」

  崔先生半邊臉笑了笑,然後聳了聳肩,說道:「就不用你管了,我去找老易去,應該沒甚麼事兒。」

  說罷,他便轉頭對著那正在沙發上發呆的黃衣女鬼說道:「大姐,求你個事兒,幫我照顧照顧她,好麼?」

  黃衣女鬼點了點頭,邊飄了過來邊對他說道:「至於這麼客氣麼,行了,你快去吧。」

  崔先生點了點頭,然後看了一眼虛弱的劉雨迪,對他說道:「等我,我會買宵夜回來。」

  說完後,他便轉身向那店門口走去,躺在床上的劉雨迪苦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對他說道:「小心點啊。」

  崔先生已經走到了門口,他推開門,沒有回頭,只是向旁邊豎起了大拇指,做完這個動作後,他便快速的衝出了門。

  屋子裡,只剩下了一人兩鬼,那黃衣女鬼飄到了床邊坐下了,見劉雨迪似乎滿臉的哀愁,便輕輕一笑,然後說道:「男人啊,似乎都很愛做一些賣力不討好的事情。」

  劉雨迪苦笑了一下,望著那黃衣女鬼,歎道:「可不是麼,有甚麼都愛自己一個人扛著,真是太傻了。」

  黃衣女鬼坐在床上,床下的兩隻小腳不住的搖晃著,它笑著說:「可是,這似乎也是他們的可愛之處吧。」

  劉雨迪笑了笑,沒說話,權當默認了,然後她閉上了眼睛,她明白,自己如果不快一點恢復體力的話,是幫不上自己那傻男人的。

  福澤堂瞬間安靜了下來,只能聽見那黃衣女鬼偶爾因為無聊而蹦出的幾句輕柔的歌聲。

  地點是,哈爾濱道裡區,某街道旁。

  「打死他!!」「賠錢!!」「別讓他跑了!!」

  也不知道那些圍觀的群眾手裡怎麼會有這麼多的物件,飲料瓶兒,煙盒兒,路邊的碎石塊兒,甚至口水,也不知道這張是非和付雪涵怎麼就這麼惹他們恨,在他們的眼裡,儼然兩人就是萬惡的源泉,而他們自己則是正義的化身。

  就像是那些黑白老電影中的國民黨反動派,或者是文革時候的黑五類,他們存在的意義,不就是要被那些善良樸實的老百姓們痛毆殺頭麼?這不就是正義麼?這不就是民心所指麼?這不就是老鼠過街人人喊打麼?

  至於為甚麼要打?也許他們都不曾知道,在他們眼裡,只要有開頭兒的就行,打唄,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一個人的謊言是可恥謊言,一千個人的謊言是可靠傳言,一萬個人的謊言是內心的真理,十萬個人的謊言,那就是無上的教義,宗教不就是這樣形成的麼?

  真是可笑,原來我們一直生活在謊言之中,卻要在謊言裡尋求真實。

  這也許就是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吧,只是不瞭解這些連攙扶起一個受傷老頭的勇氣都沒有的人,卻會有拿石頭砸小伙兒的力量,那個渾身骯髒的老頭子趴在地上不住的叫喚,而那些自命正義的路人卻不停的將除了貴重物品之外的一切砸在兩個『雜碎』身上。

  一切以正義之名,這個社會是充滿了愛的,自絕與人民是不可取的,注定死路一條,報紙上如是說道。

  張是非真的疼了,並不是因為這些雜物垃圾砸在身上的疼痛,而是那種發自內心的疼痛,難道,這就是崔先生對他說要保護的社會麼?難道,這就是充滿了道德和智慧的『人類』麼?

  付雪涵哭的好傷心,那些被人們丟來的垃圾並沒有因為她只是個女孩子就繞著飛,辟里啪啦的砸在她的身上,有的礦泉水瓶裡面還塞著煙頭砸在她的頭上,身上,混合著淚水,俏臉已經被污垢弄髒,張是非下意識的將他抱在懷裡,用身體替她遮擋著這些正義之士向社會敗類投來的刀槍劍戟,他真的慌了,腦袋裡的嗡嗡聲也越來越響,只見他邊抱著付雪涵邊聲嘶力竭的喊道:「別打了!要打打我!你們都是瞎子麼?難道沒有一個人看到剛才發生的事麼??」

  也許有人看見,但是在殺紅了眼的正義面前,真理往往都是懦弱不堪的,勇氣在此刻已經散到了九天雲外,回答張是非的,依然是眾人的惡言相向以及狠命的投拋垃圾。

  我們甚麼都缺,就是不缺人,就在路人發瘋似的發洩著對邪惡的怒火之時,那些路過此地的行人都會問上一句:「哎,怎麼了這是?」

  「兩個神經病,閒的沒事兒欺負老頭兒,你看,都把那老頭腰打骨折了,這不,引起公憤了,正挨打呢。」

  「唉,你說現在這年輕人都怎麼了,該,也該打。」

  此人說完後,也將自己手中那吃完了不知道該扔哪兒的可比克盒子做高空拋物狀丟了過去,於是,圍觀的人就好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多。

  人群中,張是非聲嘶力竭的叫喊沒人理會,已經幾近崩潰的他,望著懷中瑟瑟發抖不停哭泣的付雪涵,心中當真是萬念俱焚,他不知道那些人為何如此激動,只知道自己的腦袋越來越疼,疼到已經聽不清那些人的辱罵之聲,疼到已經感覺不到那些垃圾砸在自己身上的感覺,他只知道,如果再這樣下去,自己的腦袋就要炸掉了。

  想到這裡,他登時心中一酸,然後大喊道:「別扔了!我……我給錢還不行麼!!」

  說完後,他從兜裡掏出了之前他父母給的錢,也顧不上多少,直接扔到了那老頭的身上。

  「你看他!竟然拿錢砸那老頭的臉!」「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麼!?」「甚麼態度!一看就是敗家子兒!」

  很顯然,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張是非拿不拿錢已經是次要的了,重要的是大家似乎還沒有打夠,眾人繼續撿著各種雜物垃圾向他倆砸來,根本沒有因為他這『賠款』而停止。

  崩潰,這是張是非第一次崩潰,說起來真的是挺諷刺,他的崩潰原因,不是因為妖魔鬼怪,不是因為四捨二劫,而是因為這些活生生有血有肉,終日生活在明媚燦爛陽光下的『人』。

  漸漸的,張是非竟然腦子裡變的一片空白,甚麼聲音都聽不見,感覺觸覺都不復存在,此時他腦中尚且殘存的,只是那無邊無際的懊惱,以及質疑。

  這就是我們一直在保護著的社會麼?這就是我們一直保護著的人麼?這就是做好事的後果麼?這就是做好人的報應麼???

  張是非的眼睛裡竟慢慢的充起血來,一條條毛細血管在眼白中突起,使他的雙眼變的通紅通紅,彷彿就在那一瞬間,所有的事物都變成了紅色,包括那些人憤怒與冷嘲熱諷交織的臉,以及坐在旁邊那個滿臉『委屈』正一張張數錢的老頭兒。

  懷中的付雪涵還在哭泣著發抖,而張是非,則笑了起來,隨著他發出『呵呵』的輕笑,他週身上下的仙骨也跟著運作起來。

  可笑,哈哈哈,這是何其的可笑啊!!!

  張是非抬起頭,瞪著通紅的雙眼,然後起身指著那些無知的人們,原來,在這個社會上,本就沒有正義可言,有的,只有人性。

  原來,他這麼多年,所看到的東西都只是假象,不管多麼明媚溫暖的陽光,都無法徹底照耀到每個角落,陽光的背後,反而隱藏著那些冰冷的黑暗。

  這種黑暗,不屬於黑夜,但是要比黑夜的黑暗更加刺骨,因為,起碼黑夜還有月光,而陽光下的黑暗則甚麼都沒有,有的只是陰暗潮濕,那是人心底的畸形,照不到陽光,只能慢慢的腐朽,發霉,長滿醜陋的蛆蟲!

  張是非心中無比的悲痛,一時間,彷彿世界觀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想想就在不久之前,他還在想著這片陽光下的土地是何其的溫暖,但是短短的幾個小時,殘酷而冷漠的事實就給了他一擊無情的耳光,可笑,這難道不可笑麼?可笑,這簡直是太可笑了!

  張是非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然後指著周圍的那些人,用沙啞的聲音低聲嘶吼道:「你們,不要再逼我。」

  當然,他這句話當然是無足輕重的,當然是會被可畏的人言所淹沒的,只見話音剛落,也不知道從哪兒飛過來了一塊兒巴掌大的石頭,狠狠的砸在了張是非的額頭之上,磅的一聲,那哭泣的付雪涵登時發出了一聲驚呼。

  血,流了下來,張是非只感覺到自己的腦子裡『啪』的一聲,似乎甚麼東西斷了線一樣,於此同時,身體中好似有一頭兇猛的野獸嚎叫聲傳來,那聲音越來越響,似乎要把他的身體漲破一樣,一時之間,他覺得自己好像要窒息了,一股力量不吐不開,於是他便下意識的繃緊了身體,兩手握成了爪狀,隨著身體微弓,然後將頭上翹成了一個詭異的弧度,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長大了嘴,嘴巴張得似乎嘴角都要裂開一般,嘴裡的牙齒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的鋒利起來,四顆犬齒越發的突出,由於喘不出氣,張是非只能拚命的張嘴,過來大概兩秒鐘,頓時再也忍耐不住,好似野獸一般拼了命的仰天嚎叫:

  「你們都要死!!!!!!」

  這是甚麼聲音,簡直根本不像是人能發出的,刺耳而尖銳,聽在耳中,震得人腦子裡嗡嗡作響,而張是非吼出了此句話以後,登時終於透過了氣來,只不過他的思維瞬間被一種可怕的情緒所覆蓋。

  那些圍觀群眾們聽見這種幾近瘋狂的叫聲後,不由得都是全身一震,停了下來,然後都愣住了,只見那張是非渾身上下竟然散發著藍幽幽的氣,就好像煙霧一般的將他籠罩,腿上,身上,臉上,幾乎將他包裹了起來,但是,唯一沒有包裹住的,是他那充滿血絲還流著淚水的眼睛。

  人群中,最靠前的一個中年人嚇壞了,就是這個人剛才罵的最凶,砸的最狠,舉著手裡的礦泉水瓶,正不知道該不該砸下去的時候,忽然全身充滿了涼意,原來是張是非正在望著他,眼睛中充滿了殺意。

  這太詭異了!!

  正當那人想要跑的時候,卻已經晚了。

  他只感覺自己脖子一涼,然後龐噹一聲,自己的腦袋就掉落在了地上。張是非雙手滿是血跡,眼睛裡滿是憤怒。

  「殺人了啊!!!!!!!!」一瞬間,隨著那個人的鮮血如同噴泉一樣的從脖子裡往外湧的時候,人群中便炸了窩,眾人此時哪還有甚麼幫打落水狗的勇氣?與其有勇氣,還不如落跑來的實際一些!

  一時間,『殺人了』、『妖怪啊』之類的呼救聲不絕於耳,恐懼同樣容易使人崩潰,眾人本來是擠在一起的,這一逃跑,不自主的會推倒些人,然後後面的就踩著倒下去的人身體繼續逃跑。

  付雪涵見到這一幕場景,那張是非竟變得如同人間修羅一般,她的心中頓時也充滿了恐懼。

  這是噩夢麼?付雪涵畢竟是小女生,在她腦子裡出現完這四個字以後,恐懼與剛才積攢的羞辱和委屈夾雜在一起,頓時一頭栽倒在地,暈了過去。

  張是非一腳踏在了那個中年人的頭顱上,此時他的腦袋裡甚麼都不復存在,有的只是無盡的憎恨,憎恨!

  他四下張望著,卻沒有再見到那個碰瓷的老頭,可能他是趁亂跑了吧,但是這都無所謂了,張是非想到,他望著那些逃跑的人群,然後齜著鋒利的獠牙,舔著手上那殷紅的血漿,仇恨和委屈蒙蔽了他的雙眼,嘴中溫熱而腥臭的滋味使他瘋狂。

  只見他又長大了嘴,歇斯底里的對著那些正四下逃散的人狂吼道:「你們一個也別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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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8 11:17:3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七章 殺戮血途

  殺!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想法。

  血!

  只有鮮紅的顏色,才能讓他安心。

  張是非這次是真的殺紅眼了,他的心裡已經容不下他物,只能依稀的聽見那些圍觀群眾四下逃散而呼救叫喊的聲音。

  你們一個都別想跑!!張是非只感覺到自己的喉嚨似乎都要噴出火來,一時間不由得將嘴巴張到了一個詭異的長度,連兩邊的嘴角都裂將開來,大概有一厘米的長度,霎時間血崩了出來,沿著他的下巴淌到了胸前,出奇的滲人!

  但此時的張是非卻也發覺不出疼痛了,只見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旁的鮮血,這滋味似乎更加的刺激他那已經崩潰了的神經,仙骨之氣膨脹之下,鼓動起他那頭略長的碎發,額頭上的青筋一根接一根的浮現,長長的獠牙掛著口水,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腦袋裡空空如也,只剩下了殺人的念頭,只見他又大吼了一聲,然後猛然的像那些逃跑的眾人撲了去過!

  哈爾濱道外區,福澤堂對面,易福館。

  今天的易福館中還如同往日一般,要說這易福館跟崔先生的福澤堂一樣,干的都是半年不開張,開張管半年的買賣,福澤堂現在沒事做,易福館自然也跟著消停了起來。

  那林叔在坐在一張安樂椅上,旁邊的桌子上早已沏了一壺茶,還放著幾盤乾果糕餅之類的小吃,守著一台三十二寸的電視,正看的過癮。

  確實,這老頭子要比崔先生會享受生活多了,另外人家也真就是不缺錢,相比起崔先生,這老頭可是正宗的『陰陽先生』,又稱白派先生,自小跟師父遊歷天涯,長大後開了這家名為『易福館』的算命館,風風雨雨大半生,由於經營有道,也積攢下了十份殷實的家產,由於他無兒無女,只有易欣星這一個徒弟,爺倆也都花不了甚麼錢,可以這麼說,即使易福館關門不做,那些錢除了夠林叔花到入土之外,還夠老易一個人揮霍十幾年的。

  所以這老頭並不因為沒生意發愁,完全就是為了愛好,享受生活嘛,確實,他現在挺享受的,坐在安樂椅上,搖搖晃晃的,左手裡反握一把紫砂小茶壺兒,不時的『滋嘍』一口,右手則是從小盤兒裡拿出瓜子兒,一邊嗑一邊看,外人看來,這老頭還真是最美不過夕陽紅,溫馨又從容,這小生活兒過的,太安逸了。

  不過他安逸了,一旁的易欣星卻悲劇了,他在這易福館中完全就沒有地位,林叔曾經跟他講過,當年百曉生排行榜,在易福館,排名是分先後的,林叔老大,易欣星老二,前幾天,林叔沒意思琢磨著再養一條狗,那時候林叔老大,狗老二,易欣星老三。

  這不,林叔正在嗑瓜子兒(五香的)喝茶水兒,老易只能站在一旁好似孝子賢孫般的伺候著,揉肩捶腿忙的是不亦樂乎,不過,常言說的好,別人坐在他站著,別人吃著他看著,這總有些折磨人,雖然林叔吃的只是瓜子兒,但看他卡吧卡吧的磕的這個嗨,老易還是十分沒出息的饞了。

  只見他給林叔揉肩時,邊嚥著吐沫邊可憐巴巴的對林叔說:「給我一個吃。」

  林叔白了他一眼,然後不耐煩的抓了一個瓜子兒,邊向後一丟邊說道:「賞你的,用點兒力。」

  易欣星果然好身手,瓜子兒飛來,他就像是一隻敏捷的猴子一般的竄了老高,張嘴伸出了舌頭一下將瓜子兒舔在了嘴裡,絲毫沒有任何的羞恥感。

  今天的電視節目,是林叔選的,這老孫子早上剛買的電視報,知道這台演這個,看著電視裡那些大娘們兒跳著芭蕾舞,這是一出經典的紅色芭蕾橋段,講的是當年剿匪時一名紅軍小戰士不慎受傷,最後飢渴難耐暈倒在路上,被一名當地的大姐用乳汁所救的故事。

  林叔和老易早上看完介紹以後,當時就樂了,沒想到還有這種限制級的節目,如不報以藝術的角度觀賞一番的話,那豈不是一大恨事?於是他倆便老早就守在了電視前,先看了半個多小時的廣告,才等來了這出節目。

  可是剛看一眼,他倆就後悔了,心想著這甚麼破玩意兒啊,怎麼裡面的人穿的比他倆還多呢?除了臉和手,渾身沒有露出一絲多餘的肉!林叔有點不耐煩,想要換台,但是易欣星阻止了他,老易語重心長的對林叔講到:「別急,這不是乳汁救傷員麼?她要用乳汁救,不脫衣服怎麼行?」

  林叔望著老易,點了點頭,有些讚賞的說道:「想不到你小子也有不傻的時候啊。」

  老易高深莫測的笑了一下,於是兩人繼續看著這不知道演的是啥的芭蕾舞,一幫熱場的小娘們兒下去後,紅軍小戰士登場了,這紅軍小戰士一上場就跟中了邪似的啪嚓一下倒在了地上,然後起身,單腿平伸,轉了幾個圈兒,又啪嚓一下倒在了地上,臉上紅撲撲的,確是一副便秘的表情。

  望著這好像是跳大神兒似的小戰士,林叔和老易哭笑不得,心想著怎麼這歡實呢?也不像是受傷了的樣子啊?好在,大概十多分鐘以後,那小子終於趴在地上不動彈了,這時,一個大娘們兒從假山佈景後走了出來,照例又是做了幾個托馬斯還是甚麼玩意兒的,反正就是轉,嗖嗖的,易欣星笑了一下,心想著這位大姐上山也夠歡實的了,跟剛才那小子還真配。

  看見女人出來了,這易欣星和那為老不尊的林叔眼睛頓時睜大了,林叔也顧及不上喝茶水兒了,直勾勾的看著電視,不得不說,這娘們的盤兒還真亮,那兩條大長腿,雖然套著棉褲,但還是鉤的老易心裡直癢癢。

  望著這娘們兒跟那趴在地上的小戰士之間的距離不到五米,卻在那兒轉了五分鐘的圈兒,然後又插播了一段廣告,這廣告夠長的,大概得有十多分鐘,林叔便不耐煩了,這老頭兒剛要罵街時,終於畫面又切了回來,那娘們兒似乎終於看到了眼前那悲催的紅軍小戰士,只見這娘們兒走上了前,在這紅軍小戰士身上七上八下的摸了好幾把,看樣子不是乘火打劫就是要看看死沒死透,最後,她終於明白了,原來這孫子是渴昏了過去,頓時陷入了思考狀。

  那小戰士確實是渴的,就像是電視外的這一老一少樣的飢渴,最後那大姐終於望了望自己的胸部,又望了望小戰士身旁的水壺,臉上做出了嬌羞的神態。

  「脫了!終於要脫了!!」易欣星手舞足蹈的叫嚷道,林叔將茶壺嘴掉在口中,左手也微微的顫抖,眼神始終沒有離開電視。

  可是接下來的一幕,確讓他倆大跌眼鏡,只見那大姐拿起了水壺,竟然一溜煙兒的又跑到了假山佈景後,一陣莊嚴的音樂響起,大概一分鐘後,她面若桃花的又走了出來,然後將那個水壺嘴兒塞進了紅軍小戰士的嘴裡。

  「這他嗎啥啊!!!」林叔頓時指著電視開始破口大罵了起來,氣的他咕咚咚的直往肚子裡灌茶水,易欣星心裡也跟著鬱悶了起來?這就完了?也太那啥了吧!!倆人看了半個小時的廣告,等的就是這破爛玩意兒?還能不能行了?還讓不讓人看電視了??

  其實這也不怪他生氣,你說現在這介紹的是甚麼啊?還『婦女含羞以乳汁救受傷紅軍』,徹徹底底的標題黨,騙收視率的!他大爺的,雖然說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但是也不帶這麼忽悠人的啊,標題挺老大,內容卻這噁心。也不知道是他們自己心裡想歪了還是這節目本身就有病。

  見那紅軍小戰士喝的這個香甜過癮,易欣星氣不過,不由的叫罵起了閒街:「這哪兒是餵奶啊?擠奶能擠一壺?嗎的,一定是躲假山後面兒往壺裡撒尿去了。」

  「噗~~!!」林叔一壺茶水吐出了半壺,易欣星頓時渾身一顫,完了!話說出口,他便知道自己說錯了,林叔這還叼著一壺淡黃色的茶水喝得正嗨呢,自己竟然說出這話,但是他反應過來,也晚了,只感覺到了一股殺氣從林叔這老傢伙的背後透了出來。

  「別,別,啊!殘疾人你也打啊!」悲劇的老易,被林叔一頓胖揍,幾下兒老拳將他的腦袋差點兒揍成小龍人兒,直到那崔先生推門而入之時方才作罷。

  崔先生推開了門,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林叔停止了對易欣星的毆打,易欣星頓時好像望見了恩人一般的看著崔先生,但是這崔先生卻滿臉的焦急,他剛進門就喊道:「禍事了!老易,趕緊擺遁甲!」

  這時,林叔已經關掉了那讓他上火的電視,然後起身問道:「咋了小非,先別著急,出甚麼事了。」

  易欣星也走到了崔先生的旁邊,邊揉著腦袋邊說:「是啊,怎麼了?難道是你昨晚說的那小東西來找你了?不對啊,我這『六甲』也沒有感應到妖氣啊?」

  崔先生搖了搖頭,然後對著兩人說道:「別提了,計算失誤,那孫子沒找我,估計是去找小張兒了!而且似乎他還弄出了甚麼干擾,劉雨迪算不出來他在哪兒,李胖子去他家找也沒有人,所以,趕緊用你那遁甲試試,看看能不能找到?」

  那林叔和老易聽到此話後臉色頓時一沉,都將剛才那副戲謔人生的表情收了,馬上嚴肅了起來。

  只見老易也不含糊,他對著張是非說道:「那我試試。」

  說到此處,易欣星便從易福館的一個櫃子中取出了之前他向張是非李蘭英賣裝備時的那個箱子,放在地上打開了,從裡面拿出了一沓好像一次性筷子似的竹片兒。

  那些竹片兒上都刻著一些尋常人看不懂的符號,崔先生明白,易欣星這是要起遁甲了,而他現在要用的應該便是遁甲之術裡面的『紅沙問路』之法。

  所謂黃沙問路,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是已經失傳了的一種奇門異術,乃是區露水黃沙,攪拌三畜之血攪拌,以瓦罐相盛,放於背陰處三六一十八天,午夜子時開罐,如果此時黃沙變紅,則失敗,如未變色,則成功,此時,就要取黑狗之血澆灌,最終混成褐色紅沙方才大功告成,此時罐中的沙子已經沾染上黑狗的特性,用以尋人問路最為有效。

  果然,只見那易欣星又起身,走到了角落處捧來了一個瓦罐兒,打開了蓋子,在地上撲了一層很大的黃紙,然後從罐子裡抓了三把沙子均勻的灑在紙上。

  崔先生和李叔都沒有說話,知道這老易要開始了,只見老易從那一把竹片兒中挑出了四個,正代表著張是非的生辰八字,他將那四個竹片輕輕的放在沙子上,然後盤腿坐在地上,單手快速的結了幾個手印,正是迎合著『奇門九字訣』,臨兵斗者皆列陣前行。

  只見幾秒鐘過後,易欣星猛然的睜開了眼睛,然後大喝了一聲:「開!!」

  刷的一下,那紙上的四根竹片猛然的立了起來,只見易欣星又喝道:「開!!」

  但是,那四根直立著的竹片兒卻並沒有動彈,只是輕微的發抖,只見那易欣星皺了皺眉頭,然後罵了一句:「果然,果然有干擾,難怪卜算之法也算他不出。」

  崔先生有些擔心的問道:「那,你能行麼?」

  易欣星笑了一下,然後對崔先生說道:「放心吧,這玩意兒,說白了,就跟上網盜取別人的密碼一樣,那卜算之術,就像是尋常的鑽研推敲,可是我這奇門遁甲可沒那麼溫柔,干擾?開玩笑,看我直接來個暴力破解!」

  說罷,易欣星又結了個手印,然後把手指伸到嘴裡咬破,滴了一滴血在那沙子上,只聽他大聲的叫喊道:「天三門兮地四戶,問君此法如何處?太沖小吉與從魁,此是天門私出路!臨兵斗者,皆列陣前行!開開……你他大爺的快給我開啊!!」

  那四根竹片猛然一抖,似乎無形中再跟甚麼東西對抗著一般,僵持了大概三秒鐘,只見那四根竹片齊刷刷的列成了一排,然後向著同一個方向倒成了一條直線。

  只見那易欣星快速的拿起了一個羅庚,然後看了看那竹片閉上了眼睛想了一會兒,崔先生知道這多半是八九不離十了,於是大氣都不敢出的等著老易散功,過了一會兒後,只見易欣星長出了一口氣,說道:「成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小張他現在就在松花江江邊,防洪紀念塔附近。」

  這損地方選的,崔先生皺了皺眉頭,似乎那個地方跟他很有淵源一般,易欣星擦了擦頭上冒出的些許汗珠,然後轉頭對著林叔說道:「叔,咋樣兒,沒給你丟人吧這回。」

  「滾邊兒去~!」林叔又是一拳砸在了他的腦袋上,砸的他齜牙咧嘴的。

  老易抱著腦袋委屈的說道:「你這又是為啥打我啊?」

  林叔罵道:「瞅你長的就欠揍,趕緊的,跟小非走一趟,傢伙有沒有?」

  老易擼了擼自己那假手,然後對著林叔說:「夠了。」

  現如今崔先生已經知道了那張是非的所在,他也就沒心情再在這裡耗下去,於是他便對林叔說道:「那我倆走了啊林叔。」

  林叔點了點頭,然後對著老易的屁股踢了一腳,說道:「去吧,逮著那小犢子,往死裡收拾。」

  他真是打上癮了,易欣星不想再挨揍,便邊揉著自己的屁股邊跟崔先生一起跑了出去,他倆都很著急,易欣星也顧不上自己有沒有單車的陰影了,毅然決然的又翻出了自己那限量版的猛蹬125,打算馱了崔先生便是一路狂蹬,但是崔先生並沒有同意,他順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易欣星一陣驚訝,然後對他說:「你能……」

  「不是能不能的時候了!」崔先生說道:「人命要緊。」

  說罷,他便上了車,易欣星也跟著坐了上去,出租車師傅在兩人要求下,沿著街道一路風馳電掣,在車上,易欣星望著旁邊那雙腳不住顫抖正在給李蘭英打電話的崔先生,歎了口氣,心想著他這出租車恐懼症到底沒有克服,看來這崔先生真的是認真了,人命要緊,確實,他說的很對,想想現在張是非的生死未卜,他倆早一秒到達都有可能扭轉局勢,易欣星想到了這裡,便望著窗外,然後焦急的想著,小張啊小張,千萬要挺住啊。

  易欣星似乎是失算了,那張是非早已挺不住,開了殺戒。

  殺人,這一張是非從小到大經常有過的想法,沒想到今天竟然真的實現了,他不知道自己已經殺了多少人,只能感覺的到彷彿空氣中都滲透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殺戒一開,萬劫不復,這曾經是陳摶對他跟李蘭英說出的批語之一,但是張是非真的是忍無可忍,他現在才明白,原來生命是可以這麼脆弱,在絕對的力量之前,人的身體就如同豆腐一般的脆弱。

  殘肢遍地,血流成河,短短的幾分鐘之內,周圍已經橫七豎八的躺滿了屍體,張是非渾身是血,獠牙從裂開的嘴角處擠出,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不知為何,警察並沒有出現,而街道旁,已經沒有了行人。

  張是非的眼睛已經血紅血紅,他已經失去了理智,滿腦子裡只剩下殺念,以及那嗡嗡作響的疼痛感,好像要炸開一般,似乎只有那些溫熱的血和淒慘的叫聲才能緩解這種疼痛,於是,他下意識的又四下看了看。

  只見不遠處的地上,正坐著一個抱著孩子的婦女,她顯然是嚇壞了,臉色蒼白蒼白的,不住的顫抖,似乎是看到這一幕好似噩夢的場景,已經嚇得走不動了,她懷中的小孩兒似乎六七歲的樣子,嚇的在他母親的懷中哇哇哭。

  張是非的身體好像是不受控制一樣的走了過去,他身形漂浮不定,就像是喝醉了酒一般,在那婦人眼中,簡直就像是死神一般,只見那婦人痛苦的不住哀求道:「不要,求求你,不要!」

  張是非自然沒有在意這句話,似乎他也根本就沒有聽到,他的腦子裡只有三個字:殺,殺,殺。

  他來到了那婦人面前,完全沒有理會那婦人哭泣而絕望的臉,只是伸出了滿是紅色血漿纏繞著藍色仙骨之氣的右手,將其放在那婦人的頭上。

  「不要,求求你,不要,不要殺我媽媽。」那小孩不住的哀求著。

  張是非微微冷笑了一下,然後左手按著那婦人的肩膀,右手猛然一發力,只聽『噗』的一聲,那婦人的頭顱已經被張是非用手跩了下來!

  鮮血,噴了張是非一臉,那小孩發出了聲嘶力竭的哭喊聲,張是非此時已經失去了理智,他丟掉了那顆頭,然後迅速的抓起了那個小孩,一隻手抓著它的脖子,一隻手毫不留情的掏進了那小男孩的肚子中。

  又是一陣慘叫過後,整個世界彷彿都跟著清淨了,張是非將那小孩丟到了地上,然後大口的喘氣,四下望著還有沒有活人,沒了。

  人都殺完了,以後該怎麼辦呢?

  就在他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些甚麼的時候,忽然,那地上的小孩子咳嗽了起來,顯然,他還沒有死,張是非冷冷的看去,只見他滿嘴都是血,正用極其怨毒的眼神瞪著張是非,張是非愣了一下,這時,那小孩子開口說道:「妖怪……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妖怪?他在說我麼?

  我是妖怪?我是妖怪麼?

  張是非只感覺到腦子裡『啪』的一聲,然後瞬間恢復了神志,當他恢復了神志的同時,週身的疼痛感與脫力感隨之而來,但這都不算甚麼。

  跟眼前的這一幕,甚麼都算不上。

  張是非驚呆了,他張著嘴,裂開的嘴角發出鑽心的疼痛,我的手怎麼會這麼多血?人……我殺人了?這些……都是我幹的麼?

  他望著眼前數十具屍體,心中瞬間崩潰了,只見他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然後用雙手狠狠的抓著自己的頭髮,一時間,驚慌失措,恐懼無助如潮水般襲來。

  「啊!!!!!!!!!!!!」他望著眼前的這一幕,不由自主的又喊叫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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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12-8 11:17:5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八章 魔障

  顫抖。

  我殺人了,我,我殺人了……

  張是非跪在了地上,喃喃自語的重複著這句話,此刻的他群身上下都沾滿了血漿,白色的T恤衫已經分辨不出本來色彩,頭上,腳上,手上,還有心裡。

  為甚麼會這樣?為甚麼?

  張是非從小到都是嬌生慣養,也經常打架,但是這殺人之事卻從未做過,或者說,除了踩死過螞蟻拍死過蚊子之外,根本沒有傷過任何活著的生命,可是如今,他竟然失控殺死了這麼多人,這怎能不讓他感到崩潰?

  不得不說的是,張是非雖然可以算得上半個妖怪,但是在某種程度上來講,他還只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而已。

  雖然隔三差五的會有殺人的想法,但普通人哪有這種勇氣?

  他確實算得上是一個普通人,起碼現在看來是這樣的,眼前的一幕根本讓他無法相信,眼眶中的淚水不受控制的向下淌著,劃過他那消瘦的臉,混合著血污,劃過了那已經裂開的嘴角,刺起了疼痛。

  真是無法想像,原來憤怒的力量竟然如此巨大,人性的冷漠顛倒了黑白,活生生的使他崩潰失控,導致失去了理智殘殺了這麼多的生命,這真是以崩潰來逃避現實,所能帶來的只有崩潰。

  但是,這是他的錯麼?

  此時此刻,張是非除了止不住的眼淚之外,竟然不知道該做些甚麼,這裡是哈爾濱,這裡是他的家,他殺人了,儘管那些人也確實很過分。

  他此時本應該感覺到痛快的,因為殺死他們是張是非失去理智之前腦子裡唯一的想法,可現在他的心願達成了,心中為何剩下的卻只是懊悔和恐懼?

  這是為甚麼?

  就在這時,那剛才被張是非掏開了肚子的小男孩兒竟然說話了,他現在躺在地上,四肢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弧度,血從肚子中不斷的湧出,小臉煞白,只見他邊哭邊狠狠的說道:「你為甚麼要殺我媽媽……我們正要回家,她也不認識你,你為甚麼要殺她……?」

  張是非跪在那小男孩兒前,瞪大了眼睛,望著那馬上要失去生命的孩子,一時之間,竟啞口無言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是啊,她們母子只是路過這裡,看距離也不是圍觀的人,那自己為甚麼還要殺他?自己這樣,跟妖怪又有甚麼區別?

  想到了這裡,只見張是非顫抖的向那個小孩伸出了雙手,想要將他抱起來然後送去搶救,可是他的手剛還沒有觸碰到那個小孩,那個小孩就用厭惡的眼神望著他,然後虛弱的說道:「你別碰我。」

  「不……我,對不起,我只是想……」張是非渾身顫抖,此時此刻的他反而更像是一個不知所措的孩子。

  「殺人兇手。」那個小孩子怨毒無比的說道。

  張是非渾身一顫,只感覺到頭皮一陣陣發麻,只見那個小孩吃力的舉起了滿是鮮血的小手指著他,然後惡狠狠的說道:「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話剛說外,只見那個小孩子的手猛然的落了下去,眼睛向上一翻,便失去了生命。

  我是不會原諒你的,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張是非張大了嘴,望著眼前這個年幼的生命逝去,他最後的話深深的刺進了張是非的心中,他頓時感覺到彷彿整個世界就在一瞬間傾塌了下來。

  於此同時,他的頭又開始痛了起來,就和剛才失控之前一般無二,只不過,這次疼的更加嚴重,似乎他的腦漿都要蹦出來一般,但是一種聲音卻從他的心底傳了出來,那聲音很輕柔,很有磁性。

  那個聲音對張是非說道:你現在殺了所有的人,已經再沒人給你殺了,所以才會如此痛苦,殺了自己吧,這樣你就可以解脫了。

  張是非跪在地上,用雙手死命的抓著自己的腦袋,卻依舊抵擋不住那個聲音的傳來,一時之間,他又迷茫了起來。

  殺戒一開,則萬劫不復,魔性一起,則危害蒼生。

  那瀛洲陳摶老頭的話,猛然被他想起,殺戒,我不就已經開了麼?難道我真的會萬劫不復麼?

  張是非想道,也許這都不重要了吧,現如今他殺了這麼多人,再想以正常人的身份存活在哈爾濱是不可能的了,或者說,連在這片土地上存活下去的權利都不會再有了。

  果然,死才是我最正確的選擇麼?張是非苦笑了一下。

  他望了望自己的雙手,上面已經沾滿了鮮血,再也洗不掉了,想著想著,他的淚水不住的滴在了手上。

  是啊,也許他早就該死了,這一切都是他罪有應得的報應,早在那畫中之時,他就該陪著徐瑩一起死去了,如果自己當初那樣做,現在也不會有這般的痛苦。

  徐瑩,梁韻兒。張是非想起了梁韻兒,心中萬分悲痛,看來今生並非你不等,而又是我要違背誓言了。

  他苦笑了一下,舉起了右手抓住了自己的脖子,心裡想著,想想以我現在罪孽之身也不配再擁有愛你的權利了,來生再見吧,我的愛人,如果有來生的話……

  他閉上了眼睛,然後右手孔雀仙骨猛然的發動了起來,要知道現在殺生劫已開,必定萬劫不復,即使他不死,分頭和這個社會也容不下他,而且,此時就連他自己也原諒不了自己,雖然說他並不算是一個好人,但是這些事情,還是能想明白的。

  與其日後過著逃亡的日子,或者跟崔先生他們兵戎相向,還不如現在自行了斷要來的舒服,殺生劫,呵,他又苦笑了一下,看來這賊老天一直沒有停止對他所開的玩笑,自己這幻情之身本不該遭受殺生之劫,但造物弄人,這已經不是他所能理解的了。

  無所謂了,就這樣吧,這個世界真的太可怕了,張是非忽然覺得好累,他想要休息了。

  「來生再見吧,我的朋友們。」他喃喃自語道。

  說出此話後,右手仙骨之氣猛然暴漲,他心一橫就要掐斷自己的脖子。

  說時遲那是塊,正當他準備要親手了結自己的時候,忽然似乎有一股力氣阻止了他,就好像有人在掰著他的手一般,同時,一陣焦急的聲音憑空傳來:「小張!!醒醒!!!」

  他渾身頓時一抖,這聲音他很熟悉,沙啞而低沉,稍帶些磁性,正是那傳授他仙骨之道與做人之法的福澤堂崔先生的聲音!

  就在那一瞬間,他下意識的鬆開了手,然後四下的尋找著,但是卻沒有尋見那崔先生的蹤影,張是非驚訝的說道:「分頭,是你嗎?你在哪裡?」

  崔先生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但是他好像根本沒有聽見張是非的話,依舊自顧自的喊道:「小張!!快醒醒!!!」

  這兩嗓子過後,張是非頓時有些回過了神來,這才發現了身邊有些不對,只見兩旁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那數十具屍體,這安靜的也太詭異了吧?他抬頭望去,只見太陽還掛在天空,就在對面樓的正上方,他心裡琢磨著,從剛開始自己遇見那付雪涵到現在,應該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但是那天上的太陽,竟然還是在那個位置一點都沒有動!

  這是為甚麼呢?

  就在這時,那崔先生焦急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只聽那聲音喊道:「小張!!你別著急!這一切都是假的,應該只是幻覺而已!我之前給過你一張符,把他拿出來!」

  張是非頓時有些明白了!原來是這樣,這一切都是假的!雖然他不明白自己甚麼時候出現了幻覺,但是現在崔先生的出現,對他來說無疑是一根救命的稻草。

  一時間,那些輕生的念頭又都被他拋到了腦後,還好,那符他隨身揣著,張是非心裡暗自慶幸著,他快速的拿起了那一張符,這時,崔先生的聲音第四次傳來,那聲音叫道:「你現在要心無雜念的跟我念一遍,急急如律令!!」

  張是非聽見崔先生這麼一說,心中頓時有了底氣,只見他單手向天舉起了那道符,然後大喊道:「急急如律令!!!!」

  瞬間,那張符發出了一股耀眼的光芒,這光實在太亮了,一時間刺得張是非睜不開雙眼,只好將雙目緊閉,同時,身體一陣乏力,不由自主的向後倒了下去。

  一陣暖流過後,張是非只感覺到一股涼爽的風混合著微微的腥氣迎面吹來,這是江風的氣味!

  張是非迅速的睜開了雙眼,周圍一片昏暗,天竟然已經黑了!只感覺似乎自己正躺在一個人的懷裡,他抬頭一看,竟然是李蘭英!李胖子抱著張是非,滿臉的焦急,而一旁站著的正是那崔先生以及易欣星。

  李蘭英見張是非醒了過來,頓時大喜,他連忙對著崔先生叫喊道:「他醒了他醒了!!」

  崔先生點了點頭,張是非此時才適應了這種黑暗,他抬頭一看,果真現在已經是晚上了,而他現在所處的位置,就是那松花江的江邊沙灘上。

  張是非心裡有些驚訝,他伸出手來摸了摸自己的臉,嘴角並沒有受傷,渾身上下除了心力交瘁以及衣服被汗浸濕了之外,沒有任何一樣,自己怎麼會在這裡?這怎麼可能?他和付雪涵不是已經走出了老遠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正當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那崔先生開口了,他走到了張是非的身邊蹲了下來,然後對他說道:「沒事兒了吧?」

  張是非點了點頭,然後虛弱的問道:「我……這是怎麼了?」

  「你差點兒自己把自己掐死。」崔先生叼著一根沒點著的煙有些心有餘悸的說道。

  原來,這張是非方才確實是被困在了幻覺之中,崔先生和易欣星出門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由於堵車,等趕到江邊跟李蘭英會和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由於之前易欣星的『紅沙問路』指示,那張是非此時應當就在松花江畔,於是三人便沿著江邊尋找,等找到張是非的時候,正好見他爆仙骨要掐自己的脖子,於是李蘭英慌忙上前抓住了他的手不讓他動,崔先生見多識廣,他見張是非目光呆滯,三魂不定,七魄不靈,便知道他的心智一定是被甚麼魔障所困,失去了常理,於是便按住了張是非背後的『托生門』。

  這『托生門』是一個穴位,同樣也是魂魄離體時的出入口,崔先生知道只有這樣張是非才能聽見他的聲音,於是便將張是非解救了出來。

  張是非聽那崔先生說完後,不由得後背直冒冷風,這是幻覺?可也太真實了吧!到底這是怎麼回事兒?漆黑一片的夜空,真想不到,他竟然被困在了幻覺中長達半天之久,可這不對啊,他分明記得自己是跟那付雪涵一起走出了老遠啊。

  「對了,付雪涵呢?」張是非掙扎著起身,下意識的問道。

  崔先生指了指一旁,張是非順著崔先生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那不遠處的沙灘上,躺著一個人,正是那付雪涵,張是非慌忙下意識的問道:「她沒事吧?」

  崔先生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只是昏過去了,倒是你,差點兒把自己搞死,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李蘭英在一旁也焦急的說道:「對啊,是不是那卵妖找上門兒來了?」

  張是非搖了搖頭,這一切都太過於詭異,無法用常理來解釋,所以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便將自己今天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那崔先生,崔先生仔細的聽著,似乎想從張是非的話中得到一些情報,但是張是非今日所見,都是些尋常到不能再尋常的事物,所以崔先生一時也不清楚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張是非說完後,崔先生又想了一會兒,忽然,他眼睛一亮,然後對張是非說道:「你說,你見到付雪涵以後跟她照相了?」

  張是非點了點頭,回答道:「是啊,怎麼了?」

  崔先生慌忙說道:「快,把那照片給我看看。」

  照片?他看照片幹什麼?張是非滿腹狐疑,但是也沒說甚麼,便從自己的衣服口袋中摸索著,那照片果然還在,張是非把它拽出,然後對崔先生說道:「給你……咦?」

  張是非望著那張照片,心裡咯登一聲,只見那張拍立得的照片紙上,張是非和付雪涵兩人站在那防洪紀念塔前,周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時間是中午,但是讓張是非驚訝的是,這張照片上的兩人,竟然都沒有臉!?

  兩人腦袋的位置一片雪白,就好像是曝光過度所造成的一樣,張是非十分驚訝的將照片拿給崔先生看,崔先生看了看那張照片,然後緊鎖著眉頭說道:「恐怕,問題就出在這裡了。」

  張是非依舊沒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兒,一旁的李蘭英從崔先生手中拿過了照片,然後跟易欣星一起侃了起來,只見李蘭英問道:「分頭,你是甚麼意思,你說這照片有問題?」

  崔先生點了點頭,剛要說話的時候,只聽見他們右手方向的不遠處,也就是那松花江江面的位置,忽然傳出了一個聲音。

  「哈哈,當然是那張照片的問題啦!」

  「誰!」眾人猛然警惕了起來,然後迅速轉身向那江面上望去,只見那泛著波浪的松花江上,漸漸的出現了一個漩渦,從那漩渦之中慢慢額浮上了一個人來。

  還沒看清楚這人的面貌,就已經聽見了它的聲音,只見他戲謔的說道:「我?我是江邊生活艱難以替人照相嚴加餬口的老大娘,也是在那街道上靠詐騙混飯吃的老乞丐,還是那跟母親回家時慘遭人毒手的小學生,哈哈,我不就是我麼?」

  他大爺的!果真是這小雜碎!張是非望著江面上出現的那個孫子,不是昨晚那囂張的小九還會是誰?只見這孫子一臉的壞笑,然後幸災樂禍的望著眾人,張是非頓時忍耐不住,大聲的對它吼道:「這都是你搞的鬼麼!!??」

  他話音剛落,只見那小九好像聽到了甚麼可樂的笑話一樣,頓時捂著肚子哈哈大笑,它邊笑邊說:「當然是我啦,哈哈哈,大娘,我是本地人,哈哈,別打她,這事兒和她沒關係……哈哈……哈哈哈哈。」

  原來,張是非果然是著了這小九的道,這妖卵小九一路跟蹤張是非,在防洪紀念塔前化身為那個老大娘,在為張是非和付雪涵照相的時候,就對兩人施展了某種迷魂之術,所以從防洪紀念塔離開,以及那老乞丐和他殺人的事情,其實都是虛幻的。

  張是非和付雪涵其實根本就沒走多遠,而且方向還不對,只是沿著江邊走了一段而已,在幻覺中,張是非當然感覺不出時間,所以,幻覺中沒過多久,但是現實中卻已經到了晚上。

  其實,那小九是完全可以直接殺了兩人的,但卻不知道它為甚麼沒這麼做。

  張是非聽那小九的譏笑聲,眼睛裡似乎都要冒出火來,他心想這孫子怎麼就這麼噁心!要殺就殺,為甚麼還要如此折磨?

  於是,他便不由自主的大罵道:「為甚麼!你不是說要玩遊戲麼!為甚麼搞出這種事?」

  只見那小九用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兒,然後拿出二十塊錢,一邊擺弄著一邊對著張是非冷笑道:「當然,我們當然是在玩遊戲了?你忘了?你連遊戲幣都交了啊,我這不就是正在享受遊戲的樂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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