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咎井寒] 兩百萬光年遙遠之星 (全文完)

蔡仲子

兩百萬光年遙遠之星 作者: 咎井寒

【內容簡介】:

    兩百萬光年遙遠之星、三百萬人的祭典、五千年不見的天空。

    然而所有的一切消失不見後還有無盡的鄉愁。

    它無所不在讓悲傷無所遁形。

    神奈川的海，青森的森。

    一場屬於回憶屬於懷舊屬於上個年代的，關於愛，關於夢想，關於人生的漫長旅行。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青春度過，每個人的青春都是無法複製和重來的。

    綜的內容大概有：SD，黑藍，NANA，天然少年，DRRR，……其他一堆打醬油的：網王、雙星記，水果籃子、EVA、李狗嗨，藥師寺涼子、一吻定情、玩偶遊戲、來自遠方、skip beat、絕愛、足球小將、貓眼三姐妹、棒球英豪、城市獵人、他和她的故事……還在源源補充中……

蔡仲子

第1章

    她姓最上叫涼子，和當紅女明星，準備不日和眾多少女心目中的男神敦賀蓮結婚的最上恭子也沒有任何關係。

    她五歲的時候，屬於一個時代的男神流川楓宣佈從日本國家隊退役，同年，富士電視臺採訪了當年湘北隊所有的成員，她看到了那些曾經在她印象中年輕的少年們，都變成了成熟穩重的中年男子，有的功成名就，有的還在從事和籃球有關的工作。

    採訪三井壽的時候，他笑笑說自己年輕的時候多虧了安西教練，所以事到如今，他最喜歡的，還是打籃球，儘管已經再也看不到安西教練了，但是他會感激一輩子。

    只有五歲的最上涼子淚如雨下，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深深的埋在被窩裡，痛哭流涕了整整一個下午。

    這是最上涼子為自己曾經的青春為之痛哭沉默的三個小時，它永遠銘記刻印在了涼子的心中。

    美人雖未遲暮，可是英雄已經白頭。

    父母不知道涼子為什麼而哭，只是覺得這是個早熟的女兒。

    她的青梅竹馬問她你是不是很難過，涼子你不要哭，你看我這裡有糖給你吃。

    黃瀨涼太大概永遠也忘不了他的隔壁鄰居最上涼子用哭紅的眼睛整張臉都腫的慘不忍睹無比認真的問他：你，喜歡打籃球嗎？

    然後，他當場被涼子那張哭的變形的臉嚇的哭著逃走了：你才不是涼子！

    涼子自嘲的想，自己果然不應該和愚蠢的地球人說那麼認真的話，他黃瀨涼太除了名字裡和她一樣都有個涼以外，就是蠢貨一個。

    她的青春死於1996，死於歲月，死于時光流逝不為任何人停留。

    穿越這個字眼對她不算太陌生，在這個不管什麼世界早就被穿成篩子的年代，不穿越一下，就對不起父母百姓全人類。出生於那個年代的涼子，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沒有信仰，無法回到自己的國度，瘋狂的想念自己在現實世界的父母，在很長的時間內無法接受兩個陌生的日本人是她的父母的事實，更不論自己的國籍也變成了日本。

    好不容易接受了現實，唯一熟悉的也只有灌籃高手中的湘北而已，起碼她還有對三井壽和流川楓的世界充滿憧憬，想要和湘北一起成長和湘北一起失敗和湘北一起接受現實然後重新振作。

    這對於當年那個急急忙忙打開電視等著那二十多分鐘的少女而言那將是她一生的榮耀。對於那個年代出生，青春幾乎就是放學等著那二十分鐘，眼神永遠追逐著湘北的那些少年們。

    她曾經年少的時光裡，幾乎是和那群熱愛著籃球和青春的少年們一起長大的。

    灌籃改變了她少女時代，和面對未來的人生態度，你看至少還有精神支柱支撐自己，看到流川楓退役的那個瞬間，她覺得自己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崩塌了，然後碎成了粉末，被一陣清風吹走，什麼都沒剩下，只徒留君生我未生的感慨。

    之後黃瀨涼太總覺得自己的本來就不太喜歡笑的青梅竹馬涼子的笑容越發的少了。

    生在異國他鄉，她缺乏歸屬感，總覺得自己在這個國家寄人籬下，又不能回到故土，因為現在的這個故土，也不是她原原本本的那個故土了。她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即使再想念自己的父母也無法見面了，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勞的。

    什麼都不做的話又不甘心，涼子咬牙切齒的度過了每天絕望的日子，直到看到流川楓退役，她才明白過來，那麼過下去是不行的。

    她得活出個樣子來，起碼不能在這個國度丟人現眼，她得爬起來，生命還長她還得繼續活著，至少她還能去湘北讀書！沒有了他們，至少，還有湘北高中是切實存在，還能握在手中的東西！不知不覺中，去湘北讀書成了涼子的精神支柱。

    涼子是真正正正看不上身邊的小夥伴們的，她不是看不起以後這些人的作為，而是他們的思維和能力根本不在一條線上。心理年齡能甩隔壁蠢貨兒童一百五十條街的涼子，只能雙手抱胸居高臨下的從牙縫中用三個字一律概括：熊孩子。

    十歲的時候電視臺迴圈播放跡部財團的少東家在英國高調成婚。

    同年溫布林頓網球公開賽，手塚國光因手肘舊傷永遠告別網球賽場。解說員說，這一刻，全世界為之扼腕。接下來，就是越前龍馬的天下了。青年龍馬接過了手塚的班，成為日本在網球場上的支柱。

    涼子看著看著，眼淚就控制不住的從眼眶中掉下來了。可是她又不想哭，直接穿上鞋子向門口奔跑，她覺得自己像重慶森林裡的小武，只要把淚水變成汗水揮發掉，就流不出眼淚來了。可是回到家門口，就看見在客廳玩著她的玩具的黃瀨在蠢笑。

    在她家玩的黃瀨小朋友用力的跑過來擦著涼子的眼淚：你為什麼要哭？

    蠢貨，我不是在流淚我只是在流汗。

    叔叔！！涼子的眼睛在流汗啊！！！！黃瀨涼太高聲叫起來。

    然後他被涼子狠狠打了一頓。而且還揍的鼻青臉腫。少女絕望的心情，他是永遠不會懂的。

    很久以後，他才知道，原來阪田銀時才是涼子的男神，他一直錯的很離譜，一直以為涼子的男神應該是莎士比亞才對。其實他最後發現，阪田銀時也不是涼子的男神，她的男神一直是一所叫做湘北的學校。

    黃瀨永遠搞不懂自己的青梅竹馬的少女在想些什麼，他只是覺得涼子和某部漫畫裡熱愛著他學校的男配快要一個德行了。

    他和涼子逛街的時候被人搭訕問少年少女，有沒有興趣從事模特行業。

    涼子毫不猶豫的一口拒絕了，理由是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和模特行業無關。這種話在黃瀨看起來，頂多也就是中二病發作而已。

    黃瀨習慣性的對誰都會帶個小字，除了涼子。因為當年他被涼子揍的只剩半條命，再也不敢叫涼子的愛稱。

    他們的名字太相似了，但是個性卻南轅北轍。

    涼子有一頭黑色的長髮，，會換各種各樣的髮夾，他的兩個姐姐也很喜歡早熟懂事的涼子，喜歡把她打扮成各種各樣。而且在姐姐們的眼裡，涼子長的好看又冷豔高貴的像個小公主，比自己家的蠢弟弟好多了，加上她家常年只有她一個人住，越發的心疼獨立自主自強不息的涼子，至於不愛笑性格孤僻完全是因為得不到爹媽的愛護的緣故，所以她更加需要別人的愛護。

    涼子的爸爸是個自由攝影師，媽媽是政府的議員因為工作繁忙常年不在家裡，最終只得涼子一個和爸爸兩人相依為命，儘管媽媽三天兩頭上電視，但是涼子覺得那和她關係不大，她和爸爸的感情比較好，媽媽是個工作狂，住的房子夠大，零用錢從來不缺，涼子覺得幸好自己是穿來的，吃喝拉撒睡樣樣不用爹媽操心，媽媽忙的找不著北，為了日本的未來而奮鬥，涼子每次都是冷豔一笑，要不是有淩波麗女神護著，這種國家還是沉沒了算了。

    結果涼子就是在得不到爹媽完全的關注下成長起來的。

    黃瀨有時候會覺得憤憤不平，涼子的爸爸總是出國在外拍帝王企鵝和狂野非洲。比他小了三個小時的涼子，他覺得她就是自己的妹妹，需要關心和愛護。

    他覺得涼子需要很多的愛，但是涼子本人似乎缺不是那麼想的。所以黃瀨把涼子孤僻的性格歸類為從小得不到父母正常的愛，所以性格有些扭曲，於是自己要對她更加的友好才對。

    只不過少女本人只是側過四十五度光潔美麗無死角的臉，沖他扯扯嘴角，笑的他毛骨悚然。從小到大吃她的用她的玩她的睡她的，還好意思說我只是在照顧妹妹而已，她沒一掌打死他真是太便宜了，在她眼裡，黃瀨涼太就是就是個蠢貨熊孩子。

    涼子的這種性格，她媽媽居然覺得挺好，身為最上家的女性，即使做不到最好，也要各方面能獨立才行，不然就對不起最上這個姓氏，她媽還是最上恭子的影迷，覺得那個影后最上的成長史也算得上是女權主義的初步覺醒。

    黃瀨唯一佩服的，大概就是涼子從小學到國中，從來沒有考過第二，英語都是一口道地純正的倫敦腔，還會一口字腔正圓的中國話，他實在不明白平時溫書時間不比他多，睡覺也不見的比他晚的涼子為啥沒怎麼努力就是能把很多人甩掉幾條街。她這分明是要去東大法學部的勢頭。

    他實在搞不懂為什麼，就問涼子為什麼？

    涼子用力的戳著黃瀨的腦袋，依舊笑的讓他不寒而慄：這就是智商的區別，愚蠢的人類。其實涼子自己也知道，她努力在上輩子了，現在在這個讓她糾結的鬼子的國度，輸人不輸陣，別的她也不行，要是考試再考不好，怎麼對得起當年幾百萬人擠獨木橋沒日沒夜的題海戰術的苦逼生涯，要是連這點程度的學習都考不好，她活著還有什麼意思。然後一個人神經質的笑起來，那是多好的歲月和青春，屬於上一個世紀，屬於所有灌籃高手的粉絲，屬於那個永恆的夏天，屬於櫻木花道，然而這一切和最上涼子毫無關係。

    黃瀨覺得，自己的青梅竹馬越發的可怕起來了。

蔡仲子

第2章

    來到這個地方，卻沒有趕上最好的時代，沒有和那些她愛過的人們一起青春熱血感動只有在那個年代才有的一切。

    至少我還有湘北，沒錯，我還有湘北，不能和他們一起感受青春，成為時光的印記，至少我還可以去他們的學校，感受曾經所有的美好。涼子握緊了拳頭，覺得自己在異國他鄉這個陌生的國度，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歸屬感，沒錯，那就她最熟悉的湘北，最難以忘懷最一心一意喜歡的那個湘北。

    涼子陷入了異國和找不到歸宿的迷茫。不過沒關係，她還可以欺負黃瀨涼太！

    “涼子，我加入了籃球部了。”

    “恭喜你。”

    “你不來看我打球麼？”

    “那種全場都能隨便三分球的比賽你以為我會去看麼？”

    “你還不是去看了嗎？要不要我模仿流川楓給你看啊？他不是你的偶像麼？”

    “凡愚，我的偶像是三井壽。”

    “涼子，他是誰啦？！”

    “你以為我會告訴你麼？”

    “我跪下來求你你會說嗎？”

    “你可以跪下來試試。”

    “涼子你好變態……”

    黃瀨涼太覺得自己的青梅竹馬以光速的距離離他遠去，儘管他小時候一直沒搞明白涼子究竟在想什麼。

    以前的涼子，即使被他搶了東西最多只會鄙視一下他，到了國中，雖然越長越美貌，但是再也沒有見過她笑也沒見她像那天說自己的眼睛在流汗一樣的哭過了。而且性格也越發的糟糕起來，本來只是毒舌蘿莉，現在卻變成了變態美少女了。

    “涼子，涼子，你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會變成這樣啊！！到底是哪個男人把你變成這樣的！！”黃瀨涼太在上課的時候越想越不對勁，忍不住的就咆哮了起來。

    “黃瀨同學，如果你喜歡隔壁班的最上同學的話，最好不要在我的課上對她告白。”數學老師用力推了一下自己鼻樑上的眼鏡：“所以給你一個機會，左轉站到門外去，離他們班近，你可以盡情的大呼小叫。”

    “老師我沒有喜歡涼子啊！她不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啦！”

    “解釋就是掩飾，黃瀨同學，這種話你還是留著對本人去說吧，現在馬上！去！罰！站！”

    “嗚嗚嗚！！涼子我要和你絕交！！！”黃瀨一臉蠢樣的滾出了教室，班上多數同學都知道隔壁的涼子和他青梅竹馬，但是從來不把新生代模特偶像黃瀨當回事，也只有走在一起的時候，大家會表示兩人走在一起十分養眼。

    全班同學也只有女孩子紛紛松了一口氣，也有好幾個覺得，如果對手是那個總是第一名的涼子的話，完全不是對手啊！

    只有黃瀨涼太自己才知道，涼子不愛搭理人，活了十幾年沒幾個朋友，從來都不在乎什麼，唯一固執的，也只有想要去湘北讀書這件事。

    和隊友黑子哲也吐槽的時候，說起涼子之類什麼的，黑子會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好像他在戀愛一樣，開什麼玩笑，全世界的女孩子死光了他也不想和涼子談戀愛。

    說出這種話的時候，黑子也表示理解，聽他說的涼子越多，他就越常常冷不丁的說一句：為什麼我總覺得你的青梅竹馬很危險。

    哪兒的話，人家品學兼優無所畏懼，堅定冷豔整個一高嶺之花，都看不上赤司征十郎那樣的，你覺得有幾個人她看得上眼啊，在她眼裡只有湘北高中，我覺得吧，涼子還是和湘北那所學校結婚吧……

    黑子哲也頓時覺得黃瀨很無聊：你確定不是她喜歡流川楓所以才想要去念那所學校的？

    胡扯，她說她喜歡三井壽。

    他兩不都是一個學校的嗎？涼太，有種感情叫愛屋及烏，我覺得你太蠢了所以才不明白。

    小黑子，我們再也不是好朋友了。

    我和你，本來就不熟吧……

    小黑子你怎麼可以說和涼子一樣絕情沒有愛的話啊啊啊啊啊啊！！！！

    路過的綠間少年用力推了一下眼鏡，哦，是在說那個……連赤司都記不住是誰的涼子嗎？

    有時候黃瀨也會冷不丁的問涼子一些無聊的問題，比如你喜歡那種類型的男生，他覺得，所有的女生都對著話題感興趣，一般來說，他這種才應該廣受喜愛。

    “哪，涼子，你覺得赤司怎麼樣？”

    “丫是誰？”涼子轉臉看著黃瀨涼太，顯然完全不認識那個赤司。

    “……你和他不是一個班級麼？！”

    “一個班級就要認識麼？”涼子一臉不在乎，默默的低頭吃著自己的便當。

    黃瀨涼太張了張嘴巴：“雖然赤司沒有我那麼受歡迎，但是好歹也是學校很出名的人物唉！！涼子你到底是不是女孩子啊！你們都在一起三年了誒！”

    “要我脫光證明是男是女麼？”涼子依然一臉冷酷：“又不是結婚三年。”

    “…………不要頂著清純美少女的臉說那種不知羞恥的話啊！！！！”

    “我以為像你這種凡愚根本不懂羞恥兩個字怎麼寫。難道涼太你終於想穿了再也不喜歡女孩子了，暗戀他要我幫你投送情書？這種事情，自己去做就行了，我不會歧視你的。”

    “涼子，我要和你絕交！”

    “今天你說了第十二次了。”

    所以很多人覺得第一應該和第一在一起那種事兒只是個笑話，至於赤司把她當成學業上的對手這件事，也是很多年後在同學會上聊起的時候她才知道的，如果沒有黃瀨提起自己的隊友，涼子估計一輩子都不會知道籃球隊那些人到底是誰和誰。

    “哪，涼子，你打算畢業去哪裡讀高中？”

    “湘北。”

    “……可是，今年湘北高中已經取消關閉了啊。”因為涼子總是提到那個出了流川楓的學校，黃瀨平時也是蠻上心的。

    “不可能！”涼子的聲音尖銳了起來，仿佛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般的充滿了攻擊性。

    黃瀨涼太覺得涼子好像活過來了一樣，那麼多年，仿佛只有湘北才是她活著的理由一樣，這簡直讓他覺得無法理解，人的夢想有很多種，比方說赤司的理想是籃球比賽全國制霸，有些人的夢想是考上東大。很多女孩兒的願望是當幸福的新娘，還有些希望嫁給黃瀨涼太，雖然他本人覺得那種夢想有點羞恥是沒錯啦，不過像涼子那樣的，他覺得她的夢想應該是征服世界或者幹掉宇宙什麼的比較靠譜，那種如果不是幾十年前出了個流川楓就完全沒有任何亮點的學校居然會是十項全能學業從來沒輸給過赤司那個怪物的涼子的夢想和憧憬讓他覺得難以理解。

    “喂，涼子，涼子……涼子！！！！！”黃瀨看著涼子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她的臉蒼白如紙，雖然只是站在那裡，他都能感覺到她整個人仿佛一陣風都能吹走一般。那和他印象中一貫堅定比誰都堅強的涼子大相徑庭：“你沒事吧！涼子。”

    涼子用力的深呼吸了一下，用力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臉，看上去有了點血色：“我很好。你以為我會被現實打敗嗎？凡愚！”
   
    儘管如此，涼太看著涼子收拾了東西挺直的身軀一直向著教師行走的背影，還是覺得她走的搖搖欲墜，好像輕輕一碰就會破碎成灰燼一般。很久以後涼太回想起來，那是他見過的涼子最脆弱的一次，也許他應該上去緊緊地抱住她會讓好受一點，而不應該放著那樣的涼子不管，覺得她足夠堅強，可以面對這世界的一切風雨，讓他忘記了她其實是個女孩子的事實。

    涼子是不敗的，在黃瀨的印象中，涼子無所不能並且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她無敵而又強大。

    然後國中快要畢業。

    黃瀨說他們奇跡世代就要各奔東西了，涼子不疼不癢的說了一句，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不過是人走茶涼。

    黃瀨覺得涼子太冷酷，永遠都是那張臉那種表情，讓他覺得涼子實在太不近人情：“都三年同學別那麼說話，那麼說只會讓人討厭你。”

    “我沒讓別人喜歡我。”涼子依舊是那種不鹹不淡的表情和聲音。

    黃瀨覺得涼子簡直就是不可理喻，根本就已經不是他當年認識的那個涼子那樣，黃瀨終於覺得自己實在是忍不住了：“涼子，就是因為你總是這樣所以才沒有朋友的。”

    涼子拎著書包繼續向前走，她沒有功夫去理解黃瀨涼太所謂的熱血和友情，還有朋友之間的問題，她的父母在她快要畢業的時候開始準備離婚。

    媽媽忙著準備怎麼離婚發佈消息怎麼應對媒體，爸爸則表示低調離婚比較好。兩人並不是沒有感情，只是聚少離多，一個每年在家的時間不過三個月另外一個全世界奔跑忙著去拍野生動物，一年在不超過一個月，經常忽略女兒的存在。等到想離婚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女兒不聲不響都要國中畢業了。

    黃瀨涼太當然不知道涼子家正忙著離婚，順便商量涼子的監護權，儘管涼子的父母並不是因為外遇不再愛了這些理由離婚，只是突然間兩人離婚才發現虧欠了女兒很多年一般的開始爭奪監護權，原本理智堅強的涼子媽媽一下子就忘記了正確的思考方式一樣。

    其實涼子並不在意監護權屬於誰，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命運，涼子覺得自己在這方面還是順其自然比較好，爸爸把自由奔放寫在臉上，媽媽整天我要為日本女性的權益而奮鬥，忽視她已經不是兩三年，如果她不是穿來的有基本生存能力，早就不知道餓死在哪個角落裡。所以在她看來，其實跟誰都一樣的。

    不過儘管如此，相處了十幾年的父母也是有感情的，突然一下子就說要離婚。涼子再堅強的神經也有承受不住的時候，即使她的父母感情並不算太糟糕，只是因為相聚太少，各自有其生活。生日的時候，她媽會塞給她一筆錢，隨便她買什麼，她爸爸只會把在非洲的獅子老虎照片寄過來，表示長頸鹿讓他想起了女兒，過年她媽媽也忙著在外做宣傳，畢竟人家是政客，很多時候都顧不上家裡。

    這些事都讓她心煩意亂的不想和別人搭話，家裡的事兒讓她覺得自己有氣沒地方出，她覺得異常煩躁，煩躁的如同快要爆炸一般。

    煩躁和鬱悶。

    涼子以為自己可以不在乎家裡那對父母的事情，只要有錢，反正一樣都能活下去。可實際上並不是那樣。

    但是在國三將近畢業的這年夏天，父母準備離婚，湘北的消失，都讓涼子無所適從而又感到無盡的困惑。

    面對父母離婚不能挽回的無能為力，以及她堅持的理想的突然消失。

    夏季裡鳴叫不息的蟬，和像找不到出口的迷宮一般的生活。

    思鄉病，困惑，愁苦，無力。

蔡仲子

第3章

    家裡的飯菜食而無味，原本聚少離多的父母為了她的撫養權開始相互爭吵，她媽媽突然之間明白自己作為母親原來一直虧欠了涼子很多年一樣，覺得涼子更需要的是母愛。父親則認為早知道他就不應該把涼子放在家裡不管，直接帶到非洲去感受狂野非洲的原始人文才對，這樣自己也不會懈怠了作為父親這個角色的身份。

    涼子用筷子撥弄著碗裡的那幾粒可憐巴巴的米飯，覺得煩不勝煩。不管是父親還是母親，她覺得跟著誰都一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沒有必要為她吵得不可開交，十幾年來她一直都是放養狀態能活的很好，以後她覺得自己也能活的很好。

    但是在飯桌上卻沒有她說話的地方。

    說到最後，爸爸摸了摸涼子的頭，沉默著轉過身去站在了家門口，點燃了他戒掉了很多年的煙。

    媽媽也沒有再去爭吵些什麼，在傍晚悶熱的天氣裡，沉默顯得無比漫長，唯一能聽見的，是屋外樹上蟬的嘶鳴。

    並不是不相愛了，只是覺得累了吧。涼子歎了口氣，媽媽這樣的女人天性頑強而又固執，即使傷心也不會給任何人看到自己軟弱的一面，無論遇到什麼樣的事情，她都能挺直了背脊走過去。

    涼子啊，爸爸我啊，就是喜歡你媽媽那種剛強的女人，像鑽石熠熠生輝又無堅不摧，幸好你長的像你媽媽，像爸爸這種感性的男人，有時候都覺得自己完全不行啊。

    所以沒用的爸爸最後就入贅到了媽媽家。涼子小時候就不怎麼會給自己爸爸面子的嘴巴犀利，一陣見血。她覺得看似軟弱卻嚮往著非洲草原的父親根本沒有那個膽子和媽媽離婚。但是這個世界上，又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呢？唯一不變的只有改變而已。

    平素相愛的兩人在重要的關頭卻像幼稚的孩子一樣固持己見。涼子感受到了自己的無力，即使她有著成年人的心態，但是夾在父母之間絲毫沒有任何辦法。

    收拾了碗筷放在水槽裡，她低頭盯著這些碗筷，含著涼意的自來水沖在了手上，然後重重的歎了口氣。

    無能為力。家裡的氣氛沉悶幾乎要讓涼子落荒而逃。這種壓抑的感覺既不是絕望也不是失落，只是深深深深的無能為力，自己明明知道父母的問題出在哪兒，自己卻什麼都不能做，也沒有說話的地方，，母親那種頑固的性格只會否定她的意見，至於父親，只是單純的想把她的監護權拿到手而已。既然快要失去媽媽了至少還有女兒那種心情……涼子覺得，家裡如果還有個哥哥弟弟妹妹姐姐什麼的也許她就沒有必要覺得那麼無力了。

    “涼子，要不要去黃瀨家玩一會兒，爸爸還有話要和媽媽說。”站在門口的父親的一句話，讓涼子從這種快要窒息的沉默氣氛中解脫出來。

    她幾乎是踉蹌著奪門而逃的，半走半跑的沖出屋外，夏日悶熱潮濕的空氣就像一張龐大的網，撲面而來的熱風吹過裸露在外的肌膚上，涼子最後也沒去找黃瀨涼太，只是踩著有著點綴著碎鑽的涼拖奮力的向前奔跑，只要跑的夠快，身上的水分就會變成汗水蒸發出來，就不會苦悶的想要哭出來。

    飛舞的長髮和燈光恍惚的街道，涼子腦子裡一片空白，只知道只能不停的往前奔跑不停歇。如果一直奔跑是不是可以到達自己無法抵達的地方呢？如果一直奔跑是不是可以擺脫現實裡的所有苦悶和難以言喻的痛苦呢？如果不回頭，是不是就只能這樣一直奔跑下去？

    涼子不知道也無法知道這些答案，在青春期的時候，這些答案無論是誰都無法給與，即使成為所謂的大人，也只會回避這些再也不去思考那些都是為什麼，因為這只是在特定的時間內才能擁有的特權，等成為所謂的大人，這些一切就可能煙消雲散。然而這一切都沒有結果。不管涼子如何奔跑，只要停下來轉過身，依舊要面對現實。
   
    此時的少女，只知道奔跑，儘管奔跑的本身並不能改變什麼，但是只要一直奔跑，好像就能找到這迷宮的出口一般。

    她不記得穿過了幾條街，跑過了多少人群，在多少人的側目中前行，所有的燈光都伴著加速度變成了身後的風景，直到腳下一扭，整個人撲向前方，因為慣性整個人在路邊打了滾，全身都在疼的趴在了地上。

    “沒事吧？”乾淨明朗的聲音響起來。

    涼子第一眼是看到兩隻喬丹牌子的運動鞋。

    “我覺得你不需要我的幫忙。”蹲著身子留著木村拓哉髮型介於青年和少年之間的男性反帶著棒球帽，外套紮在腰間，被汗水潮濕的臉，依然帥氣的有些過分。

    涼子用力從地方爬起來，用手背抹了一下臉上的汗水，默默的對著青年用力點了個頭，然後一瘸一瘸的轉身跑走。

    “西門，讓你久等了。”

    “還好，倒是遇上了有趣的女孩子。”青年從短髮齊肩的女子手中接過了一罐冰鎮飲料：“和你夢到的一樣，不愧是百發百中的理子。”

    “是嗎？我以為會發生什麼好事呢，總有些在意。”

    “嘛，隨它去吧。”

    涼子緩慢的往回走，用力的捶打自己的臉，讓自己振作起來。她拎著那雙已經摔壞的涼鞋光著腳，她轉過身緩緩的往回家的方向走。夜幕沒有因為她的感慨而慢慢的變亮，晚風依舊是夏日的悶熱的拖泥帶水，偶爾有一絲涼意的風吹過，才讓人有種喘得過氣來的清爽。

    不遠處傳來呼喚她的聲音：“涼子！！！！”
   
    “你在哪裡？”

    “涼子！！！！”

    遠處傳來黃瀨涼太不斷呼喚尋找的她的聲音，涼子扯扯嘴角，緩慢的走在路燈下，不遠處的黃瀨在微光裡，迎著夏日的蟬鳴和灼熱的空氣，金色的頭髮反射著微光，昏黃的燈光讓他全身散發著朦朧的光線，看上去像某種宗教雕像一般。

    像什麼呢？涼子在一瞬間想，天使或者是別的什麼，但是和黃瀨那傢伙的性格完全不相稱，涼子只要一想到涼太的性格就一瞬間沒有了絲毫的感動。

    “你到底去了哪裡？”

    “隨便走走。”

    “涼子，你就是因為這樣才找不到男朋友的。”

    “你不也是單身？”

    “我可是身後有一打美少女追求的男人。”

    “身為偶像明星沒有人追捧那不是很悲哀嗎？”

    “涼子，我要和你絕交！”

    “今天第三十二次了。”

    “有那麼多次嗎？！”

    “你自己沒數過嗎？我隨便說你也信？”

    “涼子，我要和你分手！”

    “就沒和你談過怎麼分？”

    “不管啦總之絕交！”

    繞來繞去還是那幾樣，涼子想，說了半天自己依舊力不從心，看著黃瀨沒心沒肺的表情，更多的只是疲倦。

    不是他的錯，也不是自己的錯，更不是父母的錯，是的，這件事的本身其實所有人都沒有錯，這只是生活的必然。

    即使黃瀨涼太沒心沒肺以為她到了叛逆期的想離家出走，涼子覺得黃瀨其實是很好很好的，只是他永遠不知道屬於她的真實罷了。她也許應該在湘北高中還在的時候，再去看一眼。

    大概這是黃瀨涼太見過的最上涼子最狼狽的時刻，光著腳，紮成馬尾的頭髮有點淩亂，臉上的汗水粘著頭髮，借著燈光可以看到她胳膊大腿上的淤青，對比著她白的過分的皮膚越發的觸目驚心。

    “喂，涼子，我背你回去吧。”

    涼子抽了一下嘴角：“你是不是日劇看多了……我自己能走。”

    “涼子，你會沒人要的。”

    “我一個人一樣可以過的很好。”

    涼子低頭把涼鞋甩在地上，把腳伸進去，跟在黃瀨的身後往前走，把自己的脊樑挺的筆直，越走越快顧不上身上擦傷的疼痛。看著家裡傳出來的燈光，她覺得原來回過頭，自己還是有能回去的地方的，即使那不是最初開始的地方，即使那裡面那對夫妻常常不在家裡。

    黃瀨依然沒心沒肺的看著涼子越走越快，幾乎是跑起來的速度，涼子太過堅定和強大，他覺得自己快要追不上涼子的腳步。其實他是想過自己可以強硬一點把她抱起來之類，但是那種事情對於這樣的青梅竹馬來說實在太過肉麻，而且他也不想被涼子揍個半死，果然，涼子其實出生的時候，應該起名涼太才對，不管怎麼看，最上涼太都比黃瀨涼太要有氣勢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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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黃瀨就是個男閨蜜，他真不是男豬，而且從一開始他就搞不定女主。

蔡仲子

第4章

    黃瀨涼太醒來時還是一片黑暗，對面涼子家依然一片漆黑。涼子一個人隻身一聲不響的去了神奈川，算起來，有一個月了都沒有回到家裡來。

    排滿了一周的表演攝影通告，每天回家都是半夜，涼子的視窗總也沒有燈亮著。從出生開始算起，他和涼子整整認識了十五個年頭，出生在同一家醫院，同一所幼稚園，同一所小學，同一所國中。印象中，他們一直都是一起的，雖然涼子冷冰冰的不太怎麼會說他的好話，從來不誇獎他一句涼太你好帥，總是說看到你這張和吉爾伽美什雙胞胎的臉我就想說雜種。即使如此，他們兩個也一起度過了無數個春夏秋冬，實際意義上的長時間分離，幾乎沒有過。

    像這樣漫長無趣的暑假，也和涼子度過了無數。

    仔細想起來，他和涼子這輩子都沒有分開那麼久過。他以為這個暑假和往年一樣，他們會一起對著無聊的天花板，涼子會一邊說凡愚蠢貨庸才但是還是會把作業會借給他抄，會在他去趕通告的時候模仿他的筆跡幫他把所有的功課做好，報酬也只不過是讓他帶著她去南風咖啡館裡去喝咖啡，因為她喜歡那裡的老闆娘上杉南。會用憧憬而又懷念的眼神看著咖啡館上面老闆娘的丈夫年輕的時候在甲子園留下的照片，害的他一度以為涼子喜歡那種年紀比她至少一輪的男性。

    老闆娘的笑容溫暖而又驕傲，說著一些當年上杉達也年輕時候的故事，儘管時至今日，他已經是日本棒球史上最具有傳奇意義的運動員。

    涼子說，有時候我想成為淺倉南那樣的女人。

    淺倉南那又是誰？

    後來他才知道老闆娘婚前的名字叫做淺倉南：涼子難道是想嫁給打棒球的男人嗎？我以為你想嫁給流川楓。

    凡愚，我喜歡的一直都是三井壽。

    或者帶著他跑去東京一家叫貓眼的咖啡店去，理由只有一個，因為那來生三姐妹是附近出了名的美人，儘管已經上了年紀。

    那時候的他又說了些什麼，譬如無聊沒勁兒涼子難道一直對男生沒興趣是喜歡上了年紀的女人嗎實在太可怕了啊我要和你絕交之類的話，從小到大，每天平均說三次絕交的話，他已經對涼子說了起碼17W次了。

    黃瀨，絕交那種話最好還是不要輕易對女孩子說比較好。

    涼子又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才不會受傷害呢，即使受傷也會滿血原地復活，簡直就是打不死的超級賽亞人。

    賽亞人沒有女性吧，而且你怎麼知道涼子不會受傷呢？

    我說我們兩討論這種事真的沒問題嗎？為什麼小綠間一直在看我們這邊。

    後來黑子哲也又說了些什麼，好像絮絮叨叨的說了水不會受傷是因為它好的快之類的話。

    這傢伙明明沒有什麼存在感，怎麼會和涼子關係那麼好！明明涼子只有他一個朋友。這種表情他都寫在臉上。

    因為涼子經常來看你打球，雖然每次不過十分鐘。所以我和她還是蠻熟的。

    涼子太無情冷酷啦！！！才十分鐘！！到底有好好看嗎？！！

    嗯……她說你太蠢了，所以……請我吃了冰棍就回去了。

    什麼！！涼子還請你吃冰棍！！！絕交！！！一定要和她絕交啦！！！！！背著我有了其他的男人我不幹啦！！！即使是小黑子也不可以！！！

    綠間又在看我們了。

    為什麼小綠間總是那麼陰森森的看著我啦，人家好害怕啦！

    他的眼神很殷切啊。

    分明是厭惡的眼神啦……嗚嗚嗚……反正我就是帥的讓人憎恨的男人啦……

    想起來盡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黃瀨涼太覺得自己簡直糟糕透了，這一次，和涼子是真的絕交了吧。他在床上翻來覆去，不管怎麼樣等涼子回來了，再去向她道歉好了。

    真是煩躁啊，為什麼八月的時間那麼的緩慢，為什麼外面蟬鳴好像永不止歇，為什麼即使開了空調心裡還是那麼鬱悶。

    全國聯賽之後就沒有遇到過一件好事。

    黑子哲也退出校隊，涼子和他吵架，被奇怪的粉絲纏上，拉不下臉去和涼子道歉，總之一直都是不走運，也許他應該去找綠間真太郎那個迷信的傢伙算算命，自己到底是走了什麼黴運所以才那麼慘。

    可是友情那種東西，是不會改變的吧。籃球雖然喜歡但是只要一直贏下去不就好了嗎？涼子說什麼贏並不是籃球的全部之類的話根本無法理解啊。

    只要贏球了大家都高興不是嗎？全國大賽三連霸了為什麼小黑子還要退出呢？

    “涼子，黑子退出籃球部了啊。”

    “哦。”

    “那麼輕描淡寫的表情什麼意思嗎。我完全不理解啊，不是一直贏下去就好了嗎？為什麼啊？都快畢業了還要退出，這樣就不完整了啊！”

    “你難道不知道青春就是充滿了遺憾嗎？”

    “這種話到底是誰說的啊。”

    “吶，涼子，到底是為什麼啊，小黑子明明是喜歡籃球的啊，我也一樣啊，為什麼啊？我不理解啊！”

    黃瀨記得自己在那個時候絮絮叨叨的說個沒完，不停的抱怨，明明配合很好的小黑子，全國比賽完了一聲不吭的就要退出籃球隊，不理解啊不明白啊。

    “你們不是好朋友嗎？”

    “可是他不說我怎麼知道嘛！”黃瀨涼太當然十分不樂意，他覺得涼子雖然不近人情，冷淡的要死，但是他們不是好朋友嗎，安慰他幾句也是理所應該的，雖然涼子平時也不會說什麼客氣話，可是，他一直覺得涼子對他還是特別的，得到涼子的安慰，本來就是他那麼多年來的特權。

    “別撒嬌了，不知道你就不會用你那顆犯二的腦袋想想嗎？！”涼子的表情依然沒有絲毫的變化，從面癱的角度來看，她和黑子完全是蛇鼠一窩的感覺：“我第一次覺得你好煩。以前覺得你還挺聰明的，現在看來以你的智商要是能明白，你就不是黃瀨涼太了。”涼子在天臺上冷冰冰的對他說，語氣絲毫沒有半點溫柔：“那種非人類不科學的籃球，我連一分鐘都看不下去。沒有團隊合作，又不是個人秀，那樣我還不如去看NBA的扣籃比賽好了，每個人都光是想得分，急功近利，除了贏球我真看不出什麼讓人感動的內涵來。單方面的碾壓對手，你們就覺得滿足了？那樣的比賽絲毫沒有觀看的價值。”

    “涼子你怎麼可以那麼說我喜歡的籃球？！”

    “你是真心喜歡籃球的嗎？不過是在享受勝利帶來的快感罷了，籃球不止於此。在你們的眼裡只要贏就行了，難怪以你的腦子是無法理解黑子哲也的想法。”

    “說白了涼子你就是看不起我是嗎？！”有一瞬間，黃瀨覺得涼子要被小黑子給搶走了，本來涼子的朋友只有他而已，為什麼會出現別人的名字，這一點，就像心愛的東西被別人搶走了一樣讓人不爽，到頭來，他說的每一句話到了涼子那裡，全部變成了無理取鬧。

    “你以為我要怎麼看？像你的粉絲一樣高呼黃瀨好帥黃瀨萬歲黃瀨嫁給我嗎？我沒有這個義務。”

    “反正你也沒把我放在眼裡吧，說到底你根本沒有把我當做朋友看，其實我就是可有可無！！！”

    涼子就那麼沉默的看著他，臉色刷白沒有任何表情，周圍的風景像喪失了原本應該有的色彩一般，她只是那麼靜靜的看著他，四周安靜的宛如能聽到針落地的聲音。

    他無法忍受涼子的沉默倒退了幾步幾乎要落荒而逃，她靜靜的看了他一眼，沉默著轉過身去。

    那種沉默，快要把他逼的窒息了。他所認識的涼子，也會有這樣的表情嗎？黃瀨只覺得心裡堵的厲害，卻又找不到自己哪裡做的不對的理由。他對涼子說過無數次絕交，她也沒有真正和他翻過臉。所以，他從來不覺得強到不像是正常人的涼子，可以無視赤司征十郎存在的涼子，也會有那種會被擊成碎片的時刻。

    到今天為止，他再也沒有見過涼子也沒有給她打過電話，她好像青煙一般消失在他的視野裡，再也沒有出現過。他忍無可忍的爬起來，摸索著自己的行動電話，鼓起了所有的勇氣想要撥出涼子的號碼，卻發現手機漆黑一片，沒有電了。

蔡仲子

第5章

    這是最上涼子度過的最沉悶的一個夏天。

    不管是父母離異還是和青梅竹馬黃瀨吵架，這兩種都是讓人沮喪又鬱悶，心裡堵著一口氣越想就越讓人窒息的事情。

    帝光籃球部全國大賽決賽的前一天，那對糾結的夫妻最終決定第二天去簽離婚協議書。父親默默的在家收拾著東西，母親緊緊抱住了身為女兒的涼子。

    監護權最終還是讓給了父親，他打算過完暑假就帶著涼子回到東京的老家，去神奈川念書這件事，也基本不太可能實現了。家裡壓抑的氣息讓她最終還是選擇從家裡落荒而逃，告訴父母，自己想要去神奈川旅行。父母猶豫了再三，終於同意了涼子這件事情。

    女兒已經長大，獨立自主，甚至對於去神奈川這件事，矢志不渝的非去不可，她做好了所有的前期工作，坐什麼JR轉什麼BUS，投宿的旅店和民宿都一一注明，她用一種堅決的，不容任何人拒絕的態度。

    父母離婚這件事情，涼子始終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黃瀨，畢竟那個少年是喜歡籃球的，在決賽的時候還要讓那種二的不靠譜的傢伙來分擔自己的事情只會讓一件事更加複雜。

    不過是父母離婚而已，沒有什麼是不能承受的。世界上遭遇不幸的人何其多，有時候命運就是這樣子，不由分說不容拒絕，突然之間就把那些東西徑直的塞到你的懷裡，比如一個家庭的分崩離析。涼子覺得自己是幸運的，自己比別人更多一倍的閱歷和經驗還有頑強的心靈足以承受這一切的不幸和悲哀，並且背負這這些只屬於她一個人的負擔繼續前行。

    就像她硬拉著黃瀨涼太去南風咖啡館去喝咖啡，看著牆上上杉達也貼滿的輝煌，他們家養的那只小胖也已經不在了，現在的那只，是小胖的孫子級別的狗了，四十多歲的淺倉南在她曾經所在的世界是難以想像的，儘管她依然和她記憶中的那位完美的女子的輪廓重疊，好像她從來沒有被歲月侵蝕過。有時候去的時候店裡會播著中森明菜山口百惠還有粉紅女郎的歌曲，也偶爾會有Creamy Mami這樣的傳奇歌手的歌。在十萬人的演唱會上唱完最後一首出到歌曲就消失在舞臺上。

    涼子只是默默的感動著，這樣的感動悄無聲息，如同歲月的暈染，然而充滿了泛黃的回憶和充滿著陳舊紙張意味的咖啡，黃瀨涼太是感受不到的。他和她的區別就橫亙在此，無法穿越光陰的隔閡，所以他可以笑的沒肝沒肺的快樂，而涼子只能木著一張臉，凝視著牆上上杉達也拿到80年代甲子園冠軍褪了色的大幅海報。

    其實去神奈川去看湘北去湘北高中讀書這件事，涼子計畫了足足十年，用什麼樣的表情去面對自己憧憬和夢想中的那所學校好呢？微笑著哭泣著還是高呼著那就是我的青春胡作非為一番？可是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已經很難在臉上露出微笑。而如今的湘北，居然就要關閉了，它甚至來不及在涼子的生命裡留下任何的痕跡。

    決定好去湘北高中的那一天也是父母正式宣佈離婚的那一天，她畫好了去湘北地圖的最後一筆，但卻不知道如何對為數不多的朋友開口。

    結果在得到全國冠軍的後黑子提出退出籃球隊，和黃瀨吵架的那一天，卻是黑子拉著她千里迢迢的和她在貓眼咖啡店裡喝的那杯冰咖啡，真是苦的讓人落淚。

    他們的關係還算不錯，但是也談不上是摯友，只是偶爾去看黃瀨打球那十分鐘，和他有著很多的交匯點。

    最先開口的是黑子哲也，他說，我都看見了。

    涼子只是沉默著看著冰咖啡裡的冰塊冒出來的涼氣：讓你看到我失態的樣子了。

    啊，沒有，我是想說我要退出籃球隊了。

    涼子並有驚奇，黑子哲也追求的東西一直和其他一隊的那些個小夥伴完全不同，理想的分歧和追求的東西不同，勢必讓彼此走向不同的道路，這是青春的必然。除了這些，會分離的還有畢業已經未來踏上社會的就業選擇。

    我的父母離婚了。

    對不起。他不知道嗎？

    沒什可說的。涼子想了想：很多原因，不想說。

    影響比賽嗎？

    也許有。

    不難過嗎？

    有點。涼子咬著吸管用力的吸了一口冰咖啡，把夏日的沉悶和粘膩趕到一邊，冰涼的感覺從喉嚨一直通向胃裡，像全身的炙熱都被冰魔法所驅散：謝謝你。

    ……不客氣。涼子沉默了很久，看著杯子凝結的水汽變成了水滴，從玻璃的一側慢慢的滑下去，直到桌子上，她才想到要說的那句話：黑子君，不要放棄籃球。

    黑子哲也愣了一下，沒有想到涼子會說那種話，和她認識了那麼久，多數都是聽她在說帝光的籃球在她看來毫無意義，沒有人是真心喜歡籃球本身的，只是為了贏的比賽根本不能感動任何人，她是打心眼裡看不起帝光的籃球吧。所以他沒有想過涼子會說出那種話來：不會放棄的。

    加油。

    謝謝。

    在家裡整理好了所有的東西，以及打包要去東京的行李，已經是九月的開始，去完神奈川就是直接轉校到東京的中學了，不能和黃瀨一起畢業了，涼子想著，也許這也是她這一次人生中的一次重大的告別。

    想要逃避現實並不是什麼錯誤，青春就是在不斷犯錯不斷自我糾正去尋找正確道路的過程。現在的涼子躺在神奈川縣鐮倉市某個旅店的單人床上，本來打算第一站就去橫濱，但是卻因為在電車上睡過頭一路來到了鐮倉這個古老的城市。

    打了幾次黃瀨的電話，都是經紀人接的說他在工作，後來，在海邊丟了電話，換了新的手機和號碼，在這個時間點打給他對方卻關機打不通。涼子摁斷了電話，決定再也不打給黃瀨，有些事既然沒法說清楚，那不如一切隨他去。

    然而她現在站在神奈川這片土地上，離夢想開始的地方僅有一步之遙。比回憶更接近比懷念更沉重，比思念更悠久。並不是回到故鄉，卻像是回到了故土一般。

    儘管有那麼多的煩惱，但是帶著最虔誠的心理，像是來到聖地巡禮，明明只是人生當中的一次簡短的履行，但是因為要去真正目睹湘北這所一直魂牽夢縈的學校而變的神聖起來。為了這一次的旅程，涼子覺得此生經歷的所有幸和不幸以及生活疊加起來的所有苦難都是值得的。

    如果說此生還有不得不做的事情的話，那就是必須要去湘北了，這和她的過去息息相通，和夢想啟程的地方一脈相承。

    第二天起床，涼子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用力的拍打著臉龐，懷著近鄉情怯的忐忑不安，對自己即將遭遇的未知抱著一絲迷茫，帶著相機電話和多的花不完的錢告別了旅店的老闆娘向著鐮倉的電車站出發。

    在沿海的鐮倉前站下車，看著在當年的動畫片頭出現的櫻木面對的無數次的車站，還有海邊嶙峋反射的日光，涼子第一次覺得，我終於來到了這個地方。

    那一年的神奈川再也不是夢境再也不是存在在二十格一閃而過的動畫中也不僅僅是在紙張上的油墨印成的樣子。前面是神奈川澎湃的大海，帶著鹹味海風吹拂在臉上，涼子感覺到了無盡的躊躇和怯意。

    從這裡出發，其實離的最近的是陵南高校。老舊的電車從那個年代以來一直在使用著，上了年紀的列車員穿著制服為人們服務，涼子在這一站的月臺上站了很久，覺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濕潤，這裡就是當年櫻木他們每天都要經過的地方嗎？

    想要尋找湘北具體的位置，但是發現自己跑出來的匆忙，忘記帶電話和地圖。在朝聖開始的第一步，她開始不知道何去何從，看著褪色的有軌電車從面前經過了一次，對著神奈川的海發呆了良久。

    兩個結伴等著坐電車的青年好心的幫她指明了陵南高校的地址，路人的樣子在涼子看起來，怎麼都像柳生比呂士和仁王雅治，白髮的青年說話語音總帶著口頭禪結尾，還建議她要不要去立海大附屬國中去看一看，和陵南也是很近的，說到這裡的時候，青年的表情顯得有些羞澀，他說：那是我們的母校，順便一提，我們兩國中的時候也拿過全國冠軍哦，雖然不是籃球。

    涼子最終沒有回一句我知道你們，曾經你們的雙打是全國第一。然而那是屬於這兩個人的青春，和涼子這樣的局外人毫無關係。可是，不論去了哪裡，對於母校的特殊情懷總是在不停的作祟，讓人懷念，讓人無法忘記。曾經的榮譽即使是少年蛻變成青年後依然值得驕傲和自豪的資本。

    能遇見你們，真是太好了。

    涼子握著車票票根的手汗津津的，說不出是緊張還是驚喜，只是突然間就那麼順其自然的遇到了熟悉的人，儘管不是記憶裡的樣子，但是他們依然變化不大，忍住問出你們還在打網球嗎這樣唐突的話她只是用力的說謝謝，和兩個路人用力的揮手說再見，繼續踏上她的旅程。

    沿著海岸線向前走，聽著海浪撲打著沙灘的聲音，海灘上沒什麼人，涼子一直向前走，始終也沒有見到陵南高中的影子。抓了一把被海風吹亂的頭髮開始無所適從，抬起頭的時候看到前面不遠處有人在前面的海岸邊釣魚，那個髮型似曾相識，眼角有被歲月撫過的痕跡，但是依然和涼子記憶中的那個人的輪廓重疊起來。

    “仙道嗎？”她的腳步不受控制的加速，站在那個人的身後怯生生的問出這句話，聽見自己的心臟跳的如同擂鼓，緊張的全身都戰慄起來，沒錯，一定是那個人。

    釣魚的中年男人轉過頭來，看著涼子，一臉迷惑：“唉？你認識我？”

    是的，我認識你，不管經過多少歲月的風霜已經不像曾經記憶裡的樣子，仙道彰這個人的樣子，作為湘北的對手，我從來不曾忘記過。涼子站在海風裡，和曾經的夢想，超越了時空，超越了黑白，超越了一台電視的距離，和這個人對話。

蔡仲子

第6章

    少女站在他的面前，胸口沒有規律的起伏，拳頭也握的緊緊的，眼睛裡有種狂熱而又奇妙的光熱，如果不是面前的少女太過年輕，年輕的和他的孩子們差不多大的話，仙道彰幾乎要以為他又回到了自己十七歲的那個夏天，被陵南高中那些對著籃球隊大呼小叫的女孩子簇擁著等在體育館門口的日子了。

    他曾經在許許多多的，圍繞在籃球館門口的女孩子的眼裡，看到過那麼炙熱而又純粹的眼神，直白大膽充滿了夏天的火熱，在喜歡籃球之前帶點動機不純的更喜歡籃球場上那些個球打的好長的又帥氣的男孩子，比如總是游離於團隊之外的流川楓。

    想起流川楓吸引女孩子的能力，真真是讓人氣憤啊……但是不管怎麼樣，那都是年輕時候的事兒了，高中第三年的那個夏天，令人難以忘懷。

    “難不成，你是我的FANS？”想到這裡，仙道彰笑了起來，習以為常的自來熟和忍不住逗弄小孩子的壞心眼，好像回到了當年：“哇，少女，不用感動的流下眼淚啊，我一定會幫你簽名的。”

    “誒？！簽名？！”涼子宛若從一場夢中醒過來一樣，手忙腳亂的在全身上下開始翻起便簽紙和筆之類的東西，急急忙忙的翻了半天都沒翻出個所以然來。

    仙道彰看著比自己女兒大不了多少的少女，樂不可支的大笑起來：“難道我現在依然那麼有名嗎？大學畢業我就沒有打過比賽了啊……”

    經過了整整快要二十年的時光，涼子見到的那個仙道彰，並沒有被時光磨損掉太多的痕跡，他一如她記憶中的那個仙道彰一樣，散漫、隨意、帶著些許慵懶和幾分灑脫，只是比曾經的那一位看起來更加成熟和穩重。

    歲月帶走了些什麼，又留下了些什麼，在仙道身上關於成長的十多年涼子無從得知，但是她深深的感覺到，有些東西從來就未曾改變過。

    “其實，我是來看湘北的。”

    “原來如此，流川楓那傢伙的母校嘛，”仙道收齊了魚竿，臉上略有些失望：“我還以為我這把年紀了還有那麼漂亮的小姐會迷戀呢！果然又是流川楓嗎？真是可惡啊哈哈哈哈。”

    “不是這樣的，我不是流川楓的粉絲……而且您一點都不老，真的！”涼子辯解著覺得自己讓仙道彰失望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我只是在開玩笑啦。”仙道又笑了起來：“反正空著也是空著，不如和漂亮的小姐約會比較好。你這樣年紀的女孩子居然會關心十幾年前的籃球比賽，而且還知道我是誰，真是不容易呢。愛刨根問底到這種程度的，也真是少見。”

    一路上，涼子跟著仙道結結巴巴的說明了自己的來意，想要去看湘北，想要去看陵南，想要感受當年流川楓所成長的道路的藉口，儘管她心裡一直默默的說對不起了三井君，如果不借著流川的名義的話，就完全說不通像她這個年齡段的女孩子怎麼可能對十幾年前的比賽熟悉的像昨天剛剛進行過一樣，那只會引起懷疑和奇怪。

    仙道出乎意外的是個好說話的人，在涼子結結巴巴的組織完語言說明自己的來意後，很爽快的答應帶她去看看自己的母校陵南，理由是他說了一句，反正自己也好多年沒去學校看看了。

    能為自己的偶像做到這種程度的，還真是少見哪：“說起來，你讓我想起了我的學弟。”

    “？”

    “是個蠻可愛的學弟，現在在什麼報社做體育記者吧，反正還是老樣子。”

    “是……相田彥一先生嗎？”

    這下仙道真的驚訝起來：“哇！你可真了不起！連他是我學弟你都知道，雖然是流川那傢伙的粉絲，但是做到這種地步，真是讓人感動。”

    “沒有的事。”

    “別害羞了啦，我女兒對喜歡的偶像歌手的態度還不是和你差不多，我理解的。”仙道的聲音輕飄飄的傳過來，儼然已經代入了好爸爸的身份，用一種很理解你們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啊，就是會為喜歡的偶像瘋狂的樣子。

    “為什麼……仙道先生一點都不奇怪呢？”

    “為什麼呢？”少女的疑惑讓他忍不住就笑了起來：“大概是因為我也有過十七八歲的時候這樣……”

    兩人沿著海岸線一直往前走，斷斷續續說了很多關於仙道高中時候的事。

    啊啊，那個時候啊流川楓卯足勁兒想當日本第一的高中生呢，哈哈，你也知道，那傢伙啊，完全沒有團隊意識呢，真是讓人傷腦筋啊，不是我自誇，他當年還是我的手下敗將。

    我可不是在開玩笑哦，既然你那麼誠心誠意，我就多說一點好了。

    三井壽……哇，你真了不起呢，連他也知道？當年他可是國中時代的MVP……很難纏的對手呢。雖然湘北有赤木剛憲……

    哦對了赤木剛憲啊，現在已經是很優秀出色的律師了呢，也是，本來他就是高材生啦，一點都不奇怪。不過他那張臉，完全沒老過哈哈哈哈哈真是和魚住一模一樣。

    唉，你問我？我嘛，和漁具店老闆的女兒結婚之後就變成漁具店老闆的女婿了，然後嘛，自然是漁具店的老闆啦。女兒很可愛哦，兒子剛剛國小畢業，也吵著要打籃球呢，真是傷腦筋，不過作為爸爸，還是蠻高興的。

    花道嗎？他挺好啊，雖然不在打球了，真是可惜，畢竟高中時期受的傷影響挺大的，那年的湘北能幹掉山王那真是……櫻木花道真是湘北的救世主啊。

    我是不是話很多？沒有？那就好，只是想起年輕的時候的事情就忍不住滔滔不絕的說啦。唉，上了年紀嘛就變成讓人討厭的老頭子了。

    你說我會變成和安西教練一樣可愛的老爺子嗎？哈哈哈哈，說起來有些難過，安西教練已經不在了啊……最難過的大概是三井那小子吧。

    你對三井還真是關心，真的是流川那傢伙的狂熱粉絲嗎？那傢伙現在在做和安西教練一樣的事情，蠻像是他的風格的。

    不會，只會很久沒有和別人說過這些事了，感覺真是親切，好像回到當年湘北戰勝山王居然有記者跑來採訪我有什麼看法一樣。覺得自己又年輕起來了。

    “說起來，也到這個點了。既然來到鐮倉了，要不要去看看我以前的隊友，他的店離這邊還是蠻近的。你不是說要在這邊待上好幾天嗎？既然不急的話，先去陵南中學去看看怎麼樣？”

    那麼說著的仙道，不管是因為自己也在回憶那個夏天還是想讓少女也感同身受一次，伸出了友好的橄欖枝。

    雖然才認識了不到幾個小時，涼子覺得自己好像已經認識了仙道十多年一樣。其實，也許，更久。

    她覺得，這一刻的邂逅，即將成為屬於她的永遠。

    來神奈川，再看一眼湘北，是她今生最好的選擇。
   
    他帶著她去了魚住純開的壽司店。

    裡面的冷氣開的很冷，大概是因為生魚片夏天比較難保存為了保證口感的緣故，空調的聲音在沒幾個人的店裡，顯得有些大聲。

    “喲，魚住。”

    “誒，仙道。”

    “這位是我帶來的小朋友，記得要打折啊。”

    “……真是……不好意思。”涼子用力的彎腰鞠躬，果然歲月在魚住純的臉上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和她記憶當中的幾乎一模一樣，沒有一點的變化，所謂年輕的時候就已經是人猿大王了過了那麼久的時光還是人猿大王嗎：“麻煩我要最貴的那一份，量要多，錢不是問題。”

    她憋了半天，從黃瀨送給她的迪士尼的皮夾裡掏出了兩張福澤渝吉，低著頭，舉起了手裡的鈔票，涼子覺得自己簡直蠢的無可救藥……自己會在這個瞬間變的那麼蠢，一定是黃瀨涼太那個蠢貨害的。

    突然之間，就變成了普通的愛慕虛榮的小女孩了，在他們面前，變的愚不可及，全身的缺點都暴露在空氣之中，一點也不是那個完美的最上涼子了。
   
    真是羞恥，涼子的頭低的更低，幾乎要撞到了桌子上。

    “到底是哪裡來的大小姐，還真是……”仙道有點說不出話來了：“你真的是一個人來的神奈川嗎？幸好遇到的不是壞人……”

    “仙道先生怎麼可能是壞人！”涼子激烈的反駁起來，在井上雄彥所架構的世界裡，即使是南烈那樣表面上的壞孩子，也不是什麼真正意義上的壞人。

    “小姐你還真是……”仙道有些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對，過了很久才溫和的笑起來：“年輕真好呢。”

    是啊，年輕真好，被陌生的少女那麼信賴著，真是不可思議。

    壽司店裡放著井上陽水的少年時代。

    “魚住，你居然聽那麼老的歌。”

    “夏天聽這首歌不是很合適麼？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喜歡井上的演繹啦。”
   
    “說白了就是自己也變成了大叔在懷念大叔的歌曲啦！”

    “閉嘴吧仙道，不要嚇到人家小女孩啊！”

    “比起我來，魚住君你的臉不是更像人猿大王嗎？”

    “快住嘴，別提我在高中時候被那個該死的紅毛猴子起的外號行不行，太丟人了！”

    耳邊傳來兩人的吵鬧聲，伴著井上陽水的歌，涼子接過魚住遞過來的壽司，沾著芥末吃下去，吃著吃著就淚流滿面了，落下的淚水和壽司一起在嘴巴裡咀嚼，除了芥末那嗆得掉下來的淚水，裡面一定還有屬於青春的鹹味。

    夏日逝去菊花風中飄蕩

    對誰的嚮往如此彷徨

    珍存藍天我心是夏的模樣

    猶憶那夢夜裡

    永駐的冬天緊鎖窗戶

    叫著喊著

    所謂的夢就是回憶的結局

    “喂喂喂，你怎麼哭成這樣，芥末吃的太多了嗎？魚住你那麼欺負小女孩實在太過分了吧！不就是要你打折打多點嗎？”

    涼子發現，這一刻，她的眼淚無法遏制的從眼眶裡掉下來，那天在和黃瀨在天臺上吵架心裡難受和這一刻感動五味雜陳的參合在一起，像攢了一輩子的淚水在這個瞬間決堤，不停的掉落，沒有辦法停止，就讓這時光回到過去，就讓這歲月停留在這一刻，直到永遠。

蔡仲子

第7章

    趴在民宿柔軟的床上，涼子翻著數碼相機裡在陵南拍的一張張照片。

    樹上嘶鳴的蟬，鐮倉前站的海，陵南高中的門口，還有空蕩蕩的操場。枝葉繁茂的櫻花樹，在還沒有盛開的季節裡綠意盎然。仙道的魚竿和裝著幾條小魚的紅色水桶，魚住純家壽司店的招牌，還有那一大盤盛宴一般的壽司。

    和仙道、魚住的合影，還有體育館裡在特訓的男孩子們揮霍著汗水的樣子。跨越了時間定格在一張張尚未洗出來的照片裡，涼子覺得胸口漲的滿滿的都是感動。

    一定會把這些相片沖洗出來，做成最美好的冊子收藏，然後給幫了她很大忙的仙道寄過去一本。

    儘管，還沒有來得及去看湘北。

    有時候涼子也在想，湘北對於她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

    夢想？

    青春？

    永恆的終點？

    還是最初開始的地方？

    亦或者是初戀一般的羞澀和喜悅，再或者是道不清說不明的歸鄉的鄉愁？

    因為回不去真正屬於自己的地方，所以能從中得到歸宿感和回家一般親切熟悉的地方只有湘北嗎？

    也許以上都有，各種滋味和年少時期的憧憬還有對於不能抵達的地方的夙願，這些情感綜合起來，就化為一種固執的，無法向人說明的，甚至是一廂情願的湘北情結。

    那是能連結曾經過去和現在此生的紐帶，它陪伴了涼子度過了人生無數個夏天，如果沒有湘北，沒有那個屬於93年夏天的故事，她的人生是什麼樣子的，簡直難以想像。如果沒有有關於夏天一群男孩子在青春的道路上在她的生命裡，她的人生態度又會是怎麼樣？來到這個地方，是不是會因為思鄉病而死在原地，或者因為各種隔閡無法忍耐著終結自己的人生。然而這一切在看到退役的流川楓，因傷退出國家隊的櫻木的時候……

    更多的時候，對著湘北，是另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憂愁，這種憂愁充滿了有關夢想和努力熱血還有全身心的感動，這種歸屬一般的眷戀，猶如命中註定一般。

    涼子平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耳邊傳來隆隆的海潮聲，還有傳來的蟬鳴，空調的嗡嗡聲，涼子想過和湘北的人們無數次相遇的可能，如果真的見到三井壽，她會是什麼樣的表情會不會問，你還在打籃球嗎？見到櫻木花道看到他那頭紅色多年未改的和尚頭，是不是也會露出會心的笑容，見到流川楓是不是也會像那三個親衛隊的女孩子一樣花癡的喊著“RUKAWA”見到宮城良田又是什麼樣的光景，是否已經和彩子在一起，亦或者是走上了另外的道路？

    一切的一切，在高中畢業之後的那些夏天，涼子無從得知，十日後的他們，再十日後的他們，和高中畢業後那將近二十個夏天，他們又會走上什麼樣不同的人生道路？是否遇到挫折是否和她一樣迷茫，是否還保持著那年的純真，亦或者已經被社會磨礪的面目全非？

    然而這一切，涼子都無從得知，也無法得知，只能在自己的腦海裡不停的想像著無數個可能的場景。

    可是不管怎麼想，涼子都無法得出最正確的答案，唯一能確定的，她固執的相信，那些人，依然愛著籃球。

    睡不好的不僅僅是涼子，還有黃瀨涼太。

    他打不通涼子的電話很久了，之前經紀人說，他的朋友給他打過電話，因為在工作，所以讓對方之後再打過來。

    之後只接到了一個奇怪的電話號碼。

    黃瀨根本不會想到涼子這樣的女孩子也會弄丟電話的那一天。

    涼子一定還在生氣吧……好難受啊……原來夏天都快要接近尾聲了，為什麼涼子還不回來呢？

    涼子她，其實已經完全不想搭理他了吧。

    不管怎麼撥過去，電話都沒有人應答，之後，號碼就再也打不通了，而且變本加厲的是，號碼變成了空號。

    好難受啊，被拋棄了嗎？反正，已經徹底被討厭了，所以才會被那麼對待。已經不再是朋友了嗎？

    黃瀨涼太第一次覺得自己受到了嚴重的傷害。好像失去了什麼重要東西一般，覺得心裡堵的難受。

    第二天，涼子重新經過了鐮倉前站，在電車裡看著神奈川無限蔚藍的海，呼吸著屬於盛夏中的海風的鹹味，在播報了幾個網站後，來到了湘北站。

    從兩側滿是櫻花樹的小道往前走，路上稀稀落落的有些許行人，小聲的說著話，關於天氣，女孩子們關於戀愛的話題，都是永久不變的。

    涼子踩在被陽光曬的炙熱的坡道上，儘管只是上午，但是氣溫好像從來都沒有下降過，從遠處傳來的海風，到了這邊，之後一絲絲的鹹意。

    她覺得只要這樣一直走下去，一定能遇到好事。

    從電車上到這裡為止，原本一直都是心如擂鼓的，但是真正踏上了去往湘北的道路，涼子卻意外的覺得平靜。

    有一點點像暴風雨之前，又好像是經歷了一場暴雨後一切恢復平靜一般的濕潤。

    湘北高中，就在眼前。

    校門沒有關，也許是為了照顧曾經在這裡畢業的學生們回來看最後一眼緣故。門口站著一個人，穿著短袖白襯衫和運動褲，三葉草的鞋子，是曾經安西教練穿過的那一款。

    涼子沒有看到那個人的臉，但是看到他的樣子，她馬上就明白了。

    自然而然，沒有一點猶豫和懷疑，涼子覺得：那個人，一定是三井壽。

    沒有腿軟，沒有昨天激動的想要痛哭流涕，也沒有想要衝上去要簽名，只是這不是任何一種想過的，遇到三井壽的方式。

    腦子裡什麼都沒有的一片空白，盛夏的時間、蟬鳴、遠處海風吹過的聲音，一瞬間所有的一切全部都靜止了。

    什麼都聽不見。一切都像凝固了一樣。

    她在他的背後站了很久。

    直到對方拿出手機，對著手機大喊：“仙道你這混蛋是不是在耍我？我可是很忙的，哪有時間幫你招待年輕十幾歲的小女孩！我可是有家室的男人！什麼美少女是我的粉絲！你以為那是十幾年前的事兒麼！！你以為是流川那個不敬前輩混蛋嗎？粉絲多的讓人羨慕！可惡！”

    時間一剎那間又開始運轉了，涼子忍不住笑了起來，沒錯，那個人，就是炎之男三井壽了。時光無比仁慈的眷顧著曾經這些屬於湘北的男孩子們，並沒有磨礪掉太多的棱角，有些東西，從來未曾改變過。

    仙道彰，那個非常非常非常溫柔體貼的好人，還是隱隱察覺了她真正的偶像到底是誰，然後給了她這輩子最棒的禮物。

    在有生之年，在屬於神奈川的湘北的校門口，在十多年後，遇到已經可以做她的叔叔的三井壽。

    在十多年前，三井壽一樣和他的隊友們站在這樣的校門口，在那樣的春天裡，在櫻花怒放的季節裡，回過頭，和櫻木花道對吼著不要叫我小三，要叫我三井前輩那樣的話。

    流川楓一定是瞌睡著踩著那輛女式松下腳踏車從他們身邊騎過去，然後嘀咕一聲大白癡。

    真是太好了。

    　　大都市里我孤身一人

    　　象被扔出去的罐頭

    　　一直以來彼此互相瞭解

    　　如果真有愛

    　　就與我一起從這個世界消失吧

    　　直到世界的終結

    　　我們也不分離

    腦海裡，響起了WANDS的那首歌曲，經歷了十數年光陰的琢磨，依然沒有失去那個年代的色彩，看到他，歌曲的旋律與歌詞，愈加鮮明起來。

    涼子第一次覺得，自己生活在這個世界，真是太好了。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來：“你是三井先生嗎？”

    三井壽舉著電話轉過身，然後吃驚的看著涼子：“喂喂仙道，你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嗎……什麼害羞！我都是有老婆的人了！！”

    “其實比起已經退役長的很帥的流川楓選手來，我更喜歡三井先生的三分球。”涼子認真的說出了自己一直想要說的話：“我從上輩子開始，就一直喜歡著你，至今從來沒有改變過。”

    號稱已經三十多歲有家室的男人三井壽，被突如其來的告白嚇了一跳，開始絮絮叨叨的說了些什麼，然後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聲，：“現在的國中生都那麼勁爆嗎？可真是……什麼上輩子那種話啊……不覺得太羞恥了麼……”

    聽上去是在抱怨現在的國中生啊，一點都不知道矜持這兩個字怎麼寫，但是實際上，最後的語氣還是顯得蠻高興的樣子。

    “不要隨隨便便就對陌生的男人說出那種話，要是遇到壞人怎麼辦？！”

    “三井先生說了和仙道先生一樣的話。”

    “不要拿我和那傢伙相提並論，真是的，到底是哪裡跑來的女孩子啊，居然還記得我這把老骨頭……那年的全國冠軍又不是我們……怎麼可能過了那麼多年還有人會去關心那麼久以前的事，現在的女孩子都那麼奇怪嗎？”

    這樣說教的三井壽，儘管已經不再年輕，涼子覺得這個男人和自己想像中的一樣，是的，在他看來，她只是奇怪的女孩子，這樣就好了，能夠相遇，能夠和他面對面說話，能夠站在湘北高中的門口，就已經足夠了。

蔡仲子

第8章

    一腳跨進了湘北的校門。

    涼子覺得自己的腳下有些發軟，呼吸，呼吸，再深呼吸。

    她努力的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然是還是抑制不住想要哭出來的衝動。

    “……喂喂，你沒事吧……一臉要哭出來的樣子啊……我可沒有欺負國中女生的興趣。”三井壽有些無措的看著剛剛才做出表白的涼子，是不是現在的小女孩心理都那麼脆弱，稍微凶一點，就眼圈都發紅了……真是的，他完全不知道怎麼應付這種年紀的小姑娘啊……即使他早就完成了男孩到男人到丈夫到父親身份的轉變，有些從年少時代遺留下來的不擅長，在經過了那麼多年的歲月，他依然還是不擅長。
   
    涼子用力擦了一把自己無法遏制的淚水：“不是的，三井先生，我只是覺得自己可以站在這裡，和您說話，抬頭仰望著您，覺得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真是太好了。”

    即使才剛剛認識你不到三十分鐘，即使才說了幾句話，就像和認識幾十年一樣的朋友一樣，多麼的熟悉，多麼的溫暖，這一切都和自己的曾經連結起來，僅僅只是這樣而已，涼子覺得自己真的非常非常的幸福。

    “喂喂喂，不要隨便說那些讓人害臊的話！真是的……弄的我都不好意思起來了……我再說一次，我已經是結婚有孩子的人，不要用您那種敬語啦，讓我汗毛直立，實在太肉麻了……”三井有些不好意思，因為少女的話，實在會讓人容易想入非非。

    “沒有的事，即使結婚有孩子了，我覺得三井先生依然是最帥的。”

    “是，是嗎？現在的女孩子嘴巴可真甜。”三井有些不好意思，儘管他已經是大人了，但是這樣的奉承話聽著還是讓他覺得很高興，隱隱有些當年MVP的魅力果然風韻猶存……啊不，是餘威尚在。

    這裡，就是所有一切開始的地方，也是夢想啟程的地方。涼子跟在三井的身後，一路慢慢前行，屬於湘北的夏天，屬於湘北的風景。

    那裡，是一年10班停腳踏車的地方，曾經有個位置，也停過流川楓的那輛女式腳踏車吧，真是讓人懷念。

    三井在前面帶著路，說著那裡是自己讀書的教學樓，那邊是體育館，再過去是棒球場，當年他們學校流行的是籃球，不過也有看上杉達也的那幾場比賽什麼的，雖然他不喜歡棒球，不過也抵不住大家對上杉達也那種橫空出世能紅十幾二十年的棒球選手的狂熱。

    他說他還是喜歡籃球，臉上好像有光芒一樣，涼子覺得耀眼，你看，有些美好的東西，歲月溫柔的為他保留了下來，沒有放棄最初的夢想真好。

    雖然三井最終也沒有成為像澤北榮志和流川楓一樣的傳奇，甚至還沒有比得上櫻木的神話，但是他還是一樣喜歡著籃球，這一點，毋庸置疑。

    “我以為現在的女孩子啊，會關注那些圍棋選手來著。”

    “像什麼進藤光啊之類的……”

    “可是比起圍棋，我個人更喜歡籃球。”

    “打籃球的運動員沒幾個長的像偶像明星啦，我以為現在的女孩子都不喜歡，仙道他女兒就一點都不喜歡，說什麼一身汗臭，現在的小丫頭，根本就不懂得籃球的魅力。”三井這麼抱怨著，即使每個年代流行的東西都不一樣，但是他還是希望看到有更多的孩子喜歡籃球吧，真是好呢，那麼多年，他的初心從來就沒有變過。

    “三井先生……居然還關心那些嗎？”

    “誰關心那些啊，什麼日本圍棋的新希望啦，打敗中韓選手有望什麼的……鋪天蓋地的報導想不看都不行吧。體育頻道想看個NBA都累。流川楓那傢伙，還不是退役了天天在家睡覺都有一群記者追著跑，那傢伙真是讓人生氣，”

    “長的帥可真是好呢。”涼子一樣發出了感歎，相對的，流川楓付出了即使睡覺也不得安寧的代價，換個角度來看，也挺不幸的：“其實三井先生也在關注流川楓吧。”

    “誰，誰要關注他啊！”

    “真是不乾脆的男人。”

    “真不想被十五歲的國中生說這種話！前面就是體育館了。”三井迅速轉移了話題，來掩飾自己對曾經隊友的關心。

    “是三井先生打籃球的地方嗎？”

    “啊，沒錯，真是讓人懷念的地方。”

    前面就是屬於三井壽的湘北高中體育館。涼子覺得每個人心裡的湘北是完全不一樣的，屬於三井壽的湘北，屬於流川楓的湘北，屬於赤木剛憲的湘北，屬於木暮公延的湘北，屬於櫻木花道的湘北，屬於宮城良田的湘北，屬於那些人每個人心底的湘北都是不一樣的。

    同樣，這也是屬於無數人心目中的湘北的故事，真正的起點。

    他們有著相同的出發點，在青春裡相同的記憶，但是一定有不一樣的地方。

    涼子覺得自己可以像認識很久的人一樣自然而然的和三井壽說話的感覺真的非常的不可思議。原本應該是激動的手軟腳軟全身都要顫抖的，但是實際上真正見到本人的時候，卻變得異常的平靜起來。這也許是三井壽本身的魅力所在。

    從體育館的外面走過去，就是當年櫻木三人組蹲著從外面看櫻木花道脫掉赤木剛憲褲子的地方，涼子的忍不住嘴角就彎了上去。

    “本來，我是打算國中畢業就考湘北的。”

    “聽你的口音也不像是本地附近的吧，大老遠的……真是不理解你們年輕人的想法。”

    “因為這裡是三井先生讀過的學校。”

    “是……是嗎……”三井覺得不好意思起來，被小自己那麼多的女孩子憧憬著，好像那是自己還是MVP的時候的待遇了，事到如今還有人會迷戀那些事真讓他覺得不好意思，少女的眼神太過炙熱和認真，反而讓他覺得十分的不好對付：“總之，這裡就是籃球部當年活動的地方了，不過已經關閉很久了，估計裡面都是灰塵什麼的了吧……畢竟是已經關閉了很久了。”

    那麼說著，兩人來到了籃球館的正門口。
   
    “誒，怎麼回事，門沒有鎖？”

    與其說門沒有鎖，不如說門鎖是被人用蠻力毀壞了的樣子，那把鏈子鎖，可憐兮兮的躺在一邊的地上，籃球館的門半掩著，傳出了籃球敲打著楓木地板的聲音。

    涼子的心臟又開始咚咚咚的強烈跳動起來，會做出這種事的，一定只有那個人！涼子無法控制自己的沖上去用力推開了籃球館的那扇大門。

    因為用力過猛，被打開的門用力的撞在牆上，在籃球館裡發出巨大的響聲，回音從對面那頭傳到了這頭。
   
    籃球場的木質地板被擦的晶晶發亮，涼子可以在地板的倒影上看到自己抑制不住的眼淚再度被地心引力牽引著落到地上。

    映入眼簾的，是那顆不輸給夏日一般炙熱的紅色頭髮。

    湘北的救世主，日本籃壇的神話，天才，失戀無數次的男人啊這句是多餘的，永遠的主角，一種叫櫻木花道的奇跡，依然存在。

    他在涼子出生那年因傷退役，退役後並沒有太多的消息，這就是為什麼涼子一直在電視上並沒有看到櫻木太多消息的原因，因為接下來的時代都是屬於在美國打球的流川楓的。然而現在他就站在那裡，雙手抱著籃球，穿著當年在湘北的那套隊服，轉過身，露出了只屬於櫻木花道的笑容。

    是和當年如出一轍的笑容，涼子記得，他說的話：我是真的喜歡籃球，這一次，不是說謊。

    這是只有櫻木才能帶來的，盛大的風暴，貫徹著所有的夢想，青春，純真，激情，熱血，交織著所有的夢幻，形成了一個奇跡。

    “喲，好久不見，小三。”

    “你這混蛋！要叫三井學長啊！”

    “別介意嘛小三，要不是有我這個大天才在，你今天哪兒有機會在籃球館打球啊。”

    “誰要打球啊！”

    “都穿著球鞋來了，來嘛！”

    兩個男人相視一笑，櫻木把籃球丟給了站在三分線外的三井，三井壽接過籃球，用無可挑剔，安西教練曾經讚揚了無數次的，如今依然完美無缺的，屬於三井壽的，投三分球時候最漂亮的姿勢，輕輕跳起來身體微微後仰，右手在中間，左手在側邊，手腕用力。

    籃球劃出了最完美無缺的拋物線，落進了籃筐裡，落在地板上，彈跳起來，櫻木轉身抄起求。，大步助跑，在二分線上跳起來，飛躍在空中，向前一無反顧，伸手重重的把球扣在籃筐裡，一如多年以前他的扣籃動作一般，行雲流水渾然天成。

    “嘿嘿，還是老樣子。”

    “寶刀不老啊小三。”

    “去你的，我從來就沒老過！”

    “嘿嘿！”

    櫻木伸出右手舉起來，三井走過去，用力的擊打著他的掌心，清脆的響聲，帶著回音，兩人爽朗的笑了起來。

    涼子站在一邊，靜靜地看著，所有的一切，化成了熱風，化成了夢幻，化成了這場旅行中最華麗的盛宴，成為她人生中最值得紀念的那一刻，她覺得自己手腳無力的坐在地上，所有的不幸活著遭遇的一切都有了最好的褒獎。

    仙道給予了她一輩子最好的禮物，而三井給了她一生中永遠磨滅的最美的一天。

    涼子腿軟的站不起來，然後，大聲痛哭。

    “小三，你居然把那麼可愛的女孩子嚇成這個樣子！”

    “你說誰呢櫻木！”

    涼子覺得自己出了哭以外已經不知道怎麼說怎麼做了，她哭的像個真正十五歲的女孩兒，不能自我。

蔡仲子

第9章

    一生的眼淚怕是要在今天一次性的揮霍而空了。

    “可惡，眼淚，停不下來。我只是太感動了而已。”

    櫻木爽朗的笑了起來：“那麼就大哭一場吧！”

    “喂喂喂，櫻木你還是和以前一樣隨便。”

    “抱歉抱歉，和小孩子混的時間長了就那樣了。”櫻木蹲下自己高大的身軀，用那只大手抓著涼子的頭部，用力揉了幾下，把她的頭髮揉的亂七八糟：“這樣看上去精神多了，本天才的粉絲可沒有那麼軟弱。”

    “說什麼啊，那分明是我的粉絲好不好……真是的……”三井壽歎氣：“我說櫻木你這個人啊……快四十歲了都沒長腦子嗎？”

    “小三，那麼說曾經拯救過湘北的大天才可一點都不好啊。”

    涼子用力擦著眼淚，明明被櫻木那麼好的人安慰了，可是眼淚還是停不下來：“我只是……我只是太感動了。”

    “吶。原來我退出國家隊那麼久還能讓人那麼感動，真是不好意思啊。”櫻木很自然的就把涼子當成了自己的粉絲，摸著自己的下巴，笑的牙齒明亮。

    “真是受不了你個白癡。”三井推了櫻木一把。

    涼子收斂了一下情緒站到了一邊，她知道自己自始至終，在這兩個人的故事裡，只是偶然出現的路人，他們的青春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但是她的回憶和青春裡，灌籃，湘北，夏天這些名詞則早就成為了永恆的刻印。

    她站在一邊聽著三井和櫻木聊起很久以前的事情，說著屬於他們的青春和過去，比如櫻木退役之後回老家開了一家體育用品店，高中畢業的時候被晴子又拒絕了一次，進入國家隊後被無數女孩子表白，覺得世界大變樣之類，後來因為受傷退役了，在醫院的時候遇到了現在的妻子，長的有點兒像晴子，倒不是什麼替身之類的，只是正好長的有點像，是個脾氣強勢的護士姐姐。不過櫻木覺得，如果沒有晴子，自己大概到死就是個流氓了，喜歡上籃球真好。

    關於三井的故事，則要模糊的多，依稀提到了他的妻子是個大小姐，長的很漂亮。他在大學裡打了很久的籃球，還和高中的時候的隊友打過，高中畢業各奔東西，有些人不在打籃球，有些人成為了對手。大學畢業，三井上了社會成為公司的職員，一路高升混的不錯，但是聽說安西教練去世的消息後，就回來考了教師資格，接過安西教練的棒子成為了一個籃球教練。兜兜轉轉在社會上轉了一圈，還是回到和籃球有關係的職業上來了。

    果然他們對籃球的喜愛，從來就不曾泯滅過。

    櫻木最後也沒有和晴子在一起，晴子造就了如今的櫻木花道，但是青春時候的戀愛終究的沒有結果，青春總是充滿了無奈和遺憾。

    涼子不敢問櫻木，究竟晴子對於他，意味著什麼呢？曾經在一本採訪櫻木的雜誌上看到過關於櫻木初戀的回答：那個女孩子啊……是改變了我一生的人。

    如果自己也能遇見能這樣的人就好了，涼子想。

    “你居然放著自己開的店不管跑到這裡來了。”

    “你也是啊，小三。我聽說湘北要關閉的消息就過來了，真是讓人懷念呢，第一次扣籃的地方。當年還和你狠狠的幹了一架，哈哈哈，說起來，也是十幾年前的事兒了。”

    “兩個大男人說懷念啊什麼的娘娘腔的話，真是不乾脆啊……”

    “切，你還不是一樣嗎？我快被那群跑到我店裡來要我指點的小鬼們煩死啦，逃到這裡來喘口氣而已，太受歡迎也是一種罪過啊。”櫻木一臉自信的沖著涼子笑了笑，意思是我的魅力迷倒眾生。

    涼子掛著淚水的臉，就那麼笑了起來，當年那個紅發的不良少年，如今成為了一流的好男人了，真的太棒了。

    “去你的，你這話還是對流川楓說吧。”

    “別提那只死狐狸……都退役了居然還對我說不想和你那種癆病鬼打籃球，真是氣死我啦！”
   
    兩個男人絮絮叨叨的提著其他隊友的事情，木暮公延和宮城良田都在比較遠的地區工作，一時半會兒回來看以前的學校，流川楓倒是來過一次，結果還是被記者跟蹤了匆匆就逃走了。櫻木軍團也來過，不過因為各自有各自的工作，陪了櫻木一個下午就走了。

    許許多多和湘北高中有著聯繫的人都曾回來過，只是彼此早已成人，回過頭到最先的起點停留一下，有些人唏噓有些人感歎，有些人重新找回自我，有些人撿起失落多年的夢想繼續前行，有些人依然還在人生的道路上迷茫，更有些人從來都沒有放棄過最初的自我，不管哪一種，湘北這個地方都是他們人生中重要的部分。

    時間總是過的飛快的，再美好的相聚，也會有離別的時刻。儘管涼子這一天只見到了屬於湘北的兩個人，但是她覺得上輩子的夢想已經實現，日本很小，沒准在某天的街頭上，也許能遇到曾經熟悉的人。

    走出了湘北高中，揮別了三井和櫻木，屬於這個夏天最盛大的夢幻終於拉下了帷幕，涼子以為自己會從此和他們斷絕聯繫，但是櫻木很大方的告訴了他開的那家店的地址，告訴她路過的時候，可以找他去玩，反正他看店也很無聊，要是高中考到鐮倉附近，還可以來打工，因為這是對本天才的粉絲的特別優待。

    櫻木這麼說的時候，涼子的眼淚再一度的控制不住的在黃昏的落日下湧了出來。然後在鐮倉前站看著那片海，在電車上用盡力氣的站在月臺口的櫻木和三井奮力的揮手告別。

    夜色降臨的時候，涼子徒步走到了民宿。

    是啊，這場最美好的邂逅結束了，然而生活，還在繼續著。儘管湘北的故事讓她感動的哭哭啼啼，可以暫時的放下逃離父母離婚以及和青梅竹馬吵架這樣那樣的糟心事，回過頭來，她最終還是要面對一切的。

    涼子一直覺得自己可以對自己的家庭和朋友關係可以無動於衷，因為直接拒絕接受這個世界就好了。

    而實際上，不管怎麼拒絕怎麼不想接受，她的母親依然是這輩子把她生下來的那個人。

    雖然那對夫妻本來在家裡的時間並不多，但是對她並沒有不好的地方，相反，她的父親是個睿智的男人，熱愛著這世界上的所有動物，明明是世界頂級的攝影師，高薪聘請也不願意去幫偶像明星拍堆照片來賺錢，寧願跑到非洲南美那種密林草原上去追逐心愛的動物，理由只是他覺得，他靈魂的故鄉並不是日本，而是非洲大草原。

    至於母親，她也經常說自己並不是個合格的母親，從來不奢求女兒會原諒她。涼子本人覺得她的母親並沒有做錯什麼，也沒有對她說自己不合格做出什麼表態。但是她媽媽面對著自己不知道從何說起的女兒，在離婚前的那個夜晚卻崩潰了。

    其實她一直都愛著她的父親，完全不想離婚，但是要兼顧工作和家庭實在是太艱難了，而且她父親還是眷戀著自由的男人，她生下了涼子用家庭硬生生的把那個男人給捆綁住了，現在不知道是後悔還是痛苦。

    沒有經歷過那些愛恨和成人之間太過沉重的感情的涼子，只能木著一張臉坐在床邊看著母親拿出了煙盒，用父親最喜歡的那只打火機點燃，慢慢的訴說著，屬於她和父親年輕時候的故事。

    母親說，其實涼子和她很像，都是感情天生有些匱乏的類型，雖然她在外面無所不能，但是情商低的還不如三歲的小女孩，這樣的自己，涼子的父親還是能那麼愛著她是她畢生的幸運。如果沒有遇到父親，她可能一生都不知道怦然心動和戀愛喜歡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情，所以那麼多年來，她一直一直都喜歡著涼子的父親，只是她這樣的女人，永遠拉不下臉去說些愛啊不愛的話，都到了這個年紀了，習以為常，有些話，她一輩子大概也無法和涼子的父親說出口。

    然而父親那邊，也表示自己在母親的工作上，並沒有起到什麼實質上的幫助，作為父親，也是頂頂糟糕的，他心裡除了母親之外排在第二位的還是他的非洲草原，女兒只能排到第三位。其實兩個人根本是相互愛著對方的，他不想成為涼子母親的壓力。當年是涼子的媽媽堅定而又強大的樣子吸引著他對她一見鍾情，然後不管家裡人的反對入贅了最上家。和自己家裡人斬斷了聯繫之後，他覺得自己除了愛之外什麼都不能給母親。儘管後來他成為世界一流的攝影師，但是對父親的家人並未祝福他和涼子母親的婚姻而感到愧疚。想起來，父親覺得自己很沒用，決定不想讓媽媽操兩人份的心才決定放棄這段婚姻的。

    一直以來，涼子都以為她的父母其實是貌合神離的，但是事到如今兩人卻分別告訴她，原來他們一直都是相愛的，只是愛的形式和表現方法和一般的夫妻完全不同。

    曾經何時涼子試著接納過自己的父母，但是每每都是她點著客廳的燈，做了一桌子的菜，等著爹媽回家，但是等到天黑，最後只是母親的秘書打電話告訴她，你的母親現在正忙，你的父親還在國外。

    時間一長，涼子就習慣了父母在家長期不在，自己學校開會需要家長的時候也是隔壁黃瀨家的父母代勞，有時候她都分不清到底自己是誰家的孩子。反過來想想，都重活一次了難道還要靠無理取鬧來吸引父母的注意力麼，那種行為實在太幼稚了。自己靠自己也不是不能過下去。

    但是事到臨頭，突然她的父母那麼來一下，讓她夾在當中簡直就要窒息死了。父母對她說的那些話，簡直推翻了自己十多年一直自己以為的觀點，從一開始搶奪她的撫養權吵得不可開交，到最後那兩人精疲力盡的分別告訴她，只要你願意，選擇誰都可以，爸爸媽媽只想讓你知道，我們並不是不愛你，只是覺得那麼多年女兒一直成熟的不像個孩子，而徹底忽略了她其實也需要父母關心的事實。

    這讓得知現實的涼子心力交瘁，父母大度的讓她做出選擇，這簡直要她做世界上最難的選擇題，選擇那邊都會對一方產生傷害，加上父母那張對她愧疚的臉，涼子簡直就是不知所措的從家裡狼狽而逃。突如其來的母愛和父愛壓在她的身上，讓她覺得自己簡直就快窒息了。

    至於涼子自己的人際關係，更是糟糕透頂，在她不斷拒絕著這個世界的同時，她除了黃瀨之外，幾乎沒有什麼朋友。她不能對任何人說出自己的壓力和痛苦來源，黃瀨忙著打全國聯賽，有自己的事要做，不想影響他打球是一方面，另外她說了也無法解決問題，黃瀨太年輕了還不足以明白她父母之間那麼複雜的問題，涼子從小就經常被父母塞給黃瀨家照顧，她實在是不想給人家添更大的麻煩了。

    他對她做的已經夠多了。

    涼子坐在民宿門口的長凳上，看著昏黃變暗的天空，聽著遠處傳來的海浪聲，長長的歎了口氣，想起今天遇到的人們，眼淚又不爭氣的落下來。

    說起來敞開心扉去接受這個世界之類的話，說起來很輕鬆，感覺只要有愛有熱血就一定能做到一樣。

    實際上，當這些事兒都糾結成一團真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的時候，不是說我能我可以一句話就是那麼簡單的。

    涼子覺得很痛苦，即使決定去面對了，依然還是覺得艱難。那樣的父母，說恨是不可能的，但是到如今，又讓她這麼選擇面對，這正是太讓人難受了。

    她想，關於湘北的美夢已經結束了，但是屬於最上涼子的現實，還在繼續著。

    她必須做出選擇，必須去面對，必須去承擔，這就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