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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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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木子藍色] 重返大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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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2-11 00:49:27 |只看該作者
第80章牛角掛書

站在代海寺前,凌雲頓時有一種世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   

凌雲最終還是下了船,帶著翟讓、單雄信、敬德等一眾人前來,當然,他只是找了個仰慕代海寺之名已久的藉口,說是要來拜觀世音菩薩,燒幾柱香,獻些香油。

大家都在船上換了衣服,脫去鎧甲放下武器,凌雲和大家一樣,都是青衫方巾,腰懸長劍,十足世家公子出遊的樣式。

高明月幾個女孩死活也要跟著上岸,又不願意戴蓂蘺障身摭面,便乾脆也束了發女扮男裝,和凌雲他們一樣青衫方巾的裝束,倒像是幾個英俊的公子哥。   

初夏的代海寺就在滎陽城與汴河之間,雖然此時的代海寺還沒有經過李世民和尉遲恭的擴建改名大海寺,可也依然是滎陽百里方圓數一數二的大寺,香火旺盛。

在佛家諸菩薩中,觀世音可謂是在民間百姓中極為名氣香火的一個菩薩了,她的道場本來是在南海普陀,代海寺相傳是觀世音北上傳法時的臨時道場,因此對於諸多觀世音的信徒來說,這就是一個聖地。   

野花爛漫,楊柳依依。

寺前到處都是一塊塊沃土肥田。這都是寺院的田產,不過種地的卻不是和尚。

各尚們擁有諸多田產,可實際卻不需要自己耕種。

他們的田產都交給那些主動賣身相投的農夫們耕種,只需要收取佃租就好了,他們甚至不需要向朝廷交納租賦,看看代海寺的廣闊,就能知道這群和尚的日子過的確實不錯。   

寺裡上香的人很多,接待的僧人,念經的僧人也一樣很多。

可這些光頭並非每個都是真正的和尚,他們中只有少數人取得了朝廷頒給准許出家的度牒,多數的人其實都是沒有正式度牒執照的非法和尚。   

魏晉之後南北朝時,佛教大興,到處都是佛寺,佛寺也大量侵占良田,積蓄貨幣,北魏末年,當時佛徒人數足有二百多萬,寺院三萬餘所,佔北魏人口十五分之一,終有北魏太武帝滅佛。

時隔不久,北周武帝親政時,關中荒旱,讓當戶拿口糧出來賣,而寺僧卻藉荒年放高利貸,更有些寺院和尚暗藏兵器圖謀造反,最後周武帝下令滅佛,曾給予佛教近乎毀滅性的打擊。   

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先後兩次大規模滅佛,可到此時,佛教卻依然興盛。

這也與當今天子楊堅崇佛有關,楊堅自小就是在寺廟裡由尼姑養大的,對於佛教天然親近,在他的推崇之下,佛教重又興盛起來。   

“這些和尚一個個肥頭大耳的,日子過的真瀟灑。”徐蓋騎著馬輕笑著道。

沒有人比徐蓋這些地方豪強更明白這些佛寺的富裕了,他們名山佔光,良田佔盡,擁有大量田產,並且收納了大量的農夫為寺廟耕種,甚至許多大寺還養有許多武僧。

很多時候,如徐蓋這樣的一州首富,一地豪強,都不敢貿然得罪這些光頭們。大部份的寺廟雖然很富裕,但好歹還有些慈悲心懷,遇災荒時會救濟下百姓。

可還有很多的寺廟,卻是貪婪的惡棍,一遇災年,反而藉機放高利貸,藉機侵占田產。   
歷史上的三武一宗滅佛,不是沒有理由的。   

“你若羨慕他們,五哥也可以把三千煩惱絲給削了,出家為僧啊。”凌雲笑著說道。   

“讓人剃髮出家,我可不願意。當和尚不能喝酒吃肉,不能娶老婆,這有什麼意思!”徐蓋摸了摸頭髮道。  

  “不能娶老婆,你可以找尼姑啊!”單雄信一邊打笑道,這些豪強對於和尚們看的很透,並沒有什麼畏敬。   

“哈哈哈!”眾人一陣大笑。  

  笑聲裡,凌雲卻有些恍惚走神。   

他看著此時還興盛萬分,香火旺盛的代海寺,在想著那場大戰的主角們。  

  隋末一代絕世猛將張須陀,此時他應當在哪裡呢?

他努力回憶中腦中的記憶,嗯,張須陀此時應當只有三十來歲,他是河南人。

好像去年二月,西南昆州刺史、羌族首領爨翫舉兵反隋,張須陀跟隨行軍總管史萬歲前去進討。不過他好像只是名將史萬歲帳下的一個小軍官。

好像那次的平叛很順利,張須陀立了不少軍功,回來因功授任儀同,賜物三百段。

儀同是勳官中的一級,全稱是儀同三司,他的下一級是大都督。大都督只是二百人長,因此,儀同其實級別不高,也就管個千人以下的中層軍官。   

不過張須陀的運氣並不是很好,去年史萬歲平亂之後,接受了叛軍首領的許多珍寶,結果被蜀王楊秀知道,楊秀勒索史萬歲,結果史萬歲乾脆直接把這批珍寶扔進了江中。

楊秀碰了一鼻子灰,惱怒的向朝廷參史萬歲。

也該史萬歲倒霉,本來打了個大勝仗,楊堅進封他為上柱國,楊廣還為拉攏他,在皇帝面前大大稱讚了他,使得楊堅已經準備讓史萬歲去揚州總領晉王府軍事,負責輔助楊廣管理江淮四十四州軍事。

誰知道,楊秀這邊告了史萬歲一本,那邊剛降服的叛軍首領爨翫又反了,楊堅這下大怒,史萬歲身為大將,擒拿了叛首,結果卻拿了賄賂就放了他,現在導致復叛。

一下子就要砍了史萬歲,還是楊廣等出面說了不少好話,史萬歲才換了個一擼到底,成了平頭百姓的處置。   

張須陀是史萬歲帳下將領,追究責任,對他處置還算好的,只是暫時掛起閒置。   

歷史上,這一掛就是六七年,直到楊廣登基楊諒造反,張須陀才隨楊素出兵平叛,因這些表現出眾,以後才終於再次得用。   

現在,張須陀估計正呆在長安的家中每日賦閒,只能練練武藝打發日子呢。   

至於大海寺之戰的另一主角李密,嗯,他的老爹就是來護兒之前的上司蒲山郡公李寬剛死不久,李密現在已經襲了蒲山郡公的爵位,不過他此時只有十六歲,光領工資不幹事。

要再等幾年,等楊廣當了太子之後,李密才會進入東宮做侍衛,然後某一天,楊廣看李密長的黑瘦難看,便直接讓宇文述將他開除滾蛋了。   

嗯,將來改造大海寺的尉遲恭此時跟在自己身後,但卻成了他的義子。   

李世民,他今年才剛從他娘肚子裡鑽出來,此時還在吃奶呢。

李淵,未來的唐高祖,嗯,此時李淵是千牛備身,做著楊堅的御前帶刀侍衛。

要等到差不多十年後,楊廣即位後撤州設郡以後,李淵才會出任滎陽郡的太守。   

凌雲一行人鮮衣怒馬,一看就知道來頭不小,最善於觀衣看人的知客僧馬上飄然而至,上前見禮。   

看著知客僧那肥頭大耳圓滑的模樣,凌雲卻忽然失去了進寺的興致。大海寺之所以讓他仰慕,那是因為這曾是英雄決戰之地。

可是現在,那些英雄們還未出山,這裡只有一群貪婪的僧人,他 不禁意興索然。

正欲回頭,卻突然看見寺前一少年騎牛而來,少年手中捧著一卷書籍,看的入神。

那頭黑色的水牛腆著大肚子緩緩前行,悠哉悠哉,在它那彎彎的牛角上,還掛著一個書袋。   

看這少年模樣可能就十六七八的模樣,身上一襲儒衫,看書看的入神,皮膚微黑。   

凌雲的腦中突然蹦出一個人的名字來,牛角掛書李密!  

  史載楊廣讓宇文述去開除李密,宇文述當時說的很委琬,沒有直接開除他,而是轉彎抹角的說李密如此人物,將來定大有前途,不應當只做一個侍衛。

李密被宇文述的話打動,果然主動的辭職不干走人了。

辭職之後,李密便開始憤發讀書複習,準備去投當時最有名的包大學士門下。

那個時候,李密讀書十分用功,甚至出行的時候,也坐在牛背上看書,還把書包掛在牛角上。

有一天,他這模樣還被楊素給看到了,楊素對此十分驚嘆,主動的攔下李密跟他聊了很久,然後認定李密將來必能成大器,根他主動結交,甚至帶回家引見給了他的兒子楊玄感,讓他們做朋友。

楊素史書上載他曾經對三個年青人刮目相看,這三個人就是李靖、封德彝和李密。

後來的事實證明,楊素的眼光確實很毒辣,當初他助楊廣,結果楊廣奪得太子位後來成為皇帝。

他看好李靖三人,結果後來李靖和封德彝都成為唐朝的宰相,李靖甚至成為一代戰神。而李密,也一樣不得了,是隋末著名梟雄。   

這人和李密年紀差不多,外貌有些相似,一樣的牛角掛書,難道真是李密?

只是李密牛角掛書應當是在大興京城啊,遇到的人應當是楊素啊。怎麼卻出現在了這裡,如果他不是李密,那他是誰?   

凌雲沒理會知客僧的喋喋不休,直接轉頭就走,單雄信等人也一起調轉馬頭,頓時山門前只剩下了光頭和尚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得罪了這麼一批富貴公子哥們。   

凌雲拍馬趕上那騎牛的少年,老牛被擋了路也不驚惶,只是頓住腳抬頭望瞭望凌雲,然後哞的叫了一聲。   

牛叫聲驚醒了沉浸於書中的少年,少年抬起頭,目光從書上收回,打量著攔路的凌雲,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你可是李密?”凌雲開門見山。   

牛背上的少年搖了搖頭,笑道:“這位公子認錯人了,在下並非李密...”     

凌雲也笑著搖了搖頭,果然是認錯人了。

正欲轉身,卻聽少年接下來道:“在下河北鉅鹿魏徵。”     

正欲轉身的凌雲怔在那裡,上下又打量了少年幾遍,“你說你是魏徵,河北鉅鹿魏徵魏玄成?”     

牛背上的少年比凌雲還要驚訝,“這位公子如何知道在下表字?”     

凌雲笑了,這個魏徵果然就是那個魏徵!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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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2-12 01:02:18 |只看該作者
第81章書生萬戶侯
      
魏徵長的不怎麼樣,史上有句記載形容,魏徵狀貌不逾中人。其實這還是史家為尊者諱,凌雲的眼光來看,其實魏徵長的有些醜,面色黧黑,還有些乾瘦。

這是一個黑瘦的書生,此時年紀其實比凌雲還要大上一歲,今年十九。

自幼愛讀書,且各種書都讀,可謂博覽群書。且有著許多書生的脾氣,固執,認准的事情就不會更改。

後來也正是因這種性格,成為了唐太宗李世民最倚重的大臣,李世民評價說貞觀之前輔佐之功以房玄齡第一,貞觀之後以魏徵第一。

魏徵後來曾任諫議大夫、左光祿大夫,封鄭國公,諡文貞,以直諫敢言著稱,是中國史上最負盛名的諫臣。   

可這樣一位貞觀名臣,他的前半生卻並不是一帆風順的,甚至是很坎坷的。

魏徵早年甚至做過道士,因此很多人以為魏徵是貧苦普通人家出身,這卻是錯誤的。

魏徵其實家世很好,他出身於河北鉅鹿魏氏家族,鉅鹿魏氏這是鉅鹿最大的家族,特別是在北魏東魏北齊三朝中,魏家更是興盛。

魏徵的曾祖父曾經是北魏的義陽太守和陵江將軍,祖父魏彥也曾是北魏驃騎長史、光州刺史,父親魏長賢博涉經史,才華出眾,初舉秀才,後來任魏汝南王參軍,入齊,為平陽王法曹參軍,後轉著作郎,後來因為向北齊皇帝進書譏刺時政,被貶上黨屯留縣令,幾年後辭職歸鄉,不再出仕。北周滅齊後,幾度徵召,都以病推辭不出。

魏家當時最有名的還是魏徵的族兄魏收,他是北魏驃騎大將軍魏子建的兒子,是當時著名的才子,與溫子升、邢邵並稱為北地三才子。北魏時任太學博士、司徒記室參軍,主客郎中。等入齊後,兼著作郎,最後官至尚書右僕射,位特進,魏收還是位史學家,二十四史中的晉書,就是由他編寫。   

魏徵出生於這樣一個書香世家,士族門第,本來應當是一帆風順的。

可惜,他出生前幾年,北周滅齊,他出生後一年,楊堅隋篡周。魏家作為山東士族之一,受到了勝利者關隴集團的全面壓制。

魏家雖然也有人入隋出仕,卻大不如前,魏徵的父親更堅持不肯出仕隋朝。魏徵父親才華很高,可性格卻固執,又不會經營,因此坐吃山空,家道開始中落。

後來魏徵娶了父親好友,河東大族裴氏女,跟父親一樣只會讀書不事生產,因此日子不免越過越差。

到隋朝末年時,魏徵甚至為了躲避兵役,而去做了段時間道士。直到三十八歲的時候,才受武陽郡丞元寶藏相邀做了書記。

之後的魏徵隨元寶藏歸隊瓦崗李密,魏徵做了元帥府文學參軍,後來李密兵敗王世充,又隨他投奔了關中李淵。

李密復叛身死,魏徵主動請求去山東勸降瓦崗舊將,結果去黎陽勸徐世績的時候,又被竇建德給俘虜了。

後來竇建德被李世民擊敗,魏徵又回到了長安,被太子李建成請去做了太子洗馬,曾數次勸李建成先下手為強幹掉李世民。玄武門之變後,又歸於李世民。   

三十八歲前讀書、做道士,過苦日子。三十歲後,主動或被動的改變了五次主公,辛苦了多年,連個穩定的靠山都沒有找到,每一次押寶都押錯了地方,在最終效力於李世民以前,魏徵的運氣確實很背,很背。

   凌雲讀史書,曾經偶然間看到魏徵曾經遊學就師於隋末有名的才子、大儒王通,王通十五而為人師,家學淵源,幾代都是大儒,父子都受過隋文帝的召見和加封。不過最記他記憶深刻的還是王通的門人弟子,史載王通“門人常以百數,唯河南董恆、南陽程元、中山賈瓊、河東薛收、太山姚義、太原溫彥博、京兆杜淹等十餘人為俊穎。”

溫彥博和杜淹都是貞觀名臣,杜淹還是杜如晦的叔叔,而溫彥博與另外兩位兄弟溫大雅、溫大有更是唐初有名的溫家三彥,溫彥博後來還到宰相之職。

王通的弟子還有三個有名人物,就是魏徵、房玄齡、李靖。這三位算不上是王通的親傳弟子,但都曾執弟子禮在他門下聽課。他們一起跟隨王通學習他所寫的《止學》,據說後來清朝中興名臣曾國藩最為推崇這本書。

同是王通的弟子,魏徵和李靖的經歷類似,大器晚成。

魏徵今年十九,牛前從老師王通的家鄉河東龍門郡白牛溪歸家,此時正打算重返龍門遊學聽課,路過江南,特來拜會父親的世交好友裴世伯,這幾日在裴家居住,因慕名代海寺中藏書,這幾日每天都會來寺中抄書。

卻不意在此正巧碰上凌雲一行,他欣賞對面這群公子的俊朗灑脫,卻又驚訝對面的那位公子居然一口叫出了他的表字。

玄成這個表字,還是去年即將歸家時,老師王通為他所取,知道的人並不多。可對面這位陌生公子,先是誤稱他為李密,明顯是不認識他的人,可聽自己報出名字後,卻馬上說出了自己的表字,這真是太過古怪。

“公子莫非認識在下?”魏徵疑惑。

凌雲笑了,笑的很高興,遇上又一個歷史上的名人,讓他心中有種別樣的滿足。好像集郵愛好者,又集到了一張珍貴的郵票般的感受,不是同好的人是很難理解這種感受的。

“在下易風字凌雲,一直仰慕王先生,也曾經在白牛溪聽過王先生的講課,元經、中說、止學三篇在下是倍加喜歡。”

“只是因家中之故,後來一直未曾再有機會在王師座下聽講,不過與些日一些同學還有書信往來,知道王師座下如今有幾位弟子最為俊潁,河南董恆、南陽程元、中山賈瓊、河東薛收、太山姚義、太原溫彥博、京兆杜淹、鉅鹿魏徵、臨淄房玄齡、三原李靖等十人為最,玄成兄的名字在下可是深記之。不期竟然有緣在此相見,真是意外驚喜啊。”

王通在家鄉講學,除了固定的弟子門人之外,還經常有許多士子慕名前來聽課,有好多人並不是正式弟子,甚至連記名的弟子都算不上。

王通講課,經常聽課的人上千,因此,當凌雲講他曾經在王通座下聽過課時,魏徵並沒有半點懷疑,其實他和房玄齡還有李靖,也算是那種記名弟子,並不如溫彥博、杜淹他們那樣是親傳弟子。

不過他沒有想過凌雲會冒充王通的學生,畢竟他只是一個沒落的士族子弟,而且從凌雲一口喊出他的表字時,他已經對凌雲的話深信不疑了。

魏徵很高興在這裡遇到了同窗師弟 ,尤其是凌雲一行的裝束,個個翩翩風度,給人觀感極好。

“不知玄成師兄可有空閒,一起找個地方述述如何?”凌雲主動相邀。
“好!”魏徵很高興能在這裡遇到一個同門,沒有猶豫直接答應了下來。

凌雲騎馬,魏徵騎牛,二人並行。一路上,凌雲和魏徵聊的很投機,魏徵是那種讀了很多雜書的人,涉獵很廣。

可他涉獵再廣能比凌雲這個後世人的涉獵廣闊?若是論些經史典集,凌雲肯定說不過魏徵,可若說些其它的東西,凌雲旁徵博引,信手拈來,隨便找點話題,也能說的魏徵一愣一愣的,直嘆凌雲見多識廣。當下對這個半路冒出來的師弟更是深信不疑了。

一行人在代海寺前不遠的一個茶棚停下。

“伙計,借用下你的開水,我們自己泡茶。”

凌雲笑著對上來的茶舖伙計道,伙計有些為難的樣子,凌雲笑道:“茶錢照給。”

店伙計立即笑呵呵的跑進去準備了。女扮男裝的青蓮和木蘭兩個已經從馬上取出了全套的茶具,並拿出了龍舌茶。

魏徵有些奇怪的看著青蓮他們兩個的動作。

“讓玄成師兄見怪了,喝慣了自家的茶葉,不太習慣外面的茶。”

魏徵心中對凌雲的身份不免猜測,估計這可能是哪家的貴公子。不然,喝個茶不會這麼講究,不過當他看到青蓮拿出來的茶葉,還有她泡茶的方法後,真的很驚訝。

“師兄請品嚐。”

“這是什麼茶,從未見過,沒添加任何佐料,卻茶香濃郁撲鼻,真真是聞所未聞。”魏徵嘆道。

“此茶名為龍舌,產自淮南山獅子峰,從採茶到製茶乃至泡茶,全然不同。”凌雲介紹道。

魏徵端起茶,小抿一口,慢慢品償,果然與以前償過的茶完全不一般,初時苦,回味甘。

“凌雲師弟這是準備去哪?”一杯茶過後,魏徵和凌雲之間已經相當親近了。

“實不相瞞師兄,在下新授晉王府兵曹參軍一職,受晉王之令,正要前往遼東。”

“去遼東?”魏徵有些驚訝,既驚訝於凌雲如此年輕,居然就擔任了晉王府的兵曹參軍,兵曹參軍是從七品官,看起來不高,可晉王是朝廷得數的大藩強藩,晉王府的兵曹參軍,自然也是晉王的心腹要員。

魏徵的父親當年出仕最起初,就是給兩位郡王做參軍。同是參軍,郡王的參軍可比不上親王的參軍。

這下他心中越發認定凌雲身世不簡單,可想來想去,又想不出朝中有哪個姓風的豪門。另一面,他又驚訝於凌雲此行的目的,居然要去遼東。

據他聽到的消息,最近北方可是不穩的。“聽說遼東即將有戰事啊?”

凌雲笑笑:“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麒麟閣,若個書生萬戶侯?”     

魏徵整個人都頓在那裡,喃喃念誦著男兒何不帶吳鉤這首詩,每念一遍,心中的熱血就沸騰一分,豪氣更壯。

他想到了中落的家族,想到了當今的軍功最重,想到了山東士人的被打壓,想到了棄筆投戎。

他沒有想到,剛剛還讓他覺得貴氣無比的這位風師弟,居然轉眼就給了他一種豪情萬丈的感覺。   

“玄成師兄,可願與某共赴遼東,萬里覓封侯?”   

魏徵心中激動,面色脹紅,呼吸都有些粗重,整個人似乎有些喝醉了酒一般的感覺,他仔細的凝視著凌雲,良久,終於一拍茶几,大喝一聲,“好,棄筆從戎,萬里覓封侯,某隨你一起共赴遼東!”     

凌雲微微而笑,心中卻比魏徵還激動,沒有想到,魏徵居然被一激而起,真是讓人驚喜啊。

他身邊這麼多未來的猛將勇將,還真就缺少像魏徵這樣的謀士軍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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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2-12 01:02:29 |只看該作者
第82章積銷毀骨

汴河船上,凌雲望著站 在船頭壯懷激烈的魏徵,面有得色。

王保拎著酒袋邊喝邊走過來,“當初三郎總說那個王通如何厲害如何厲害,我還不相信。沒想到,那小先生還真不枉你當初特意跑到河東龍門去聽的幾次課,剛剛只報了他的名號,居然這麼輕鬆就拉攏過來了一位士子隨行北上。鉅鹿魏氏,可是山東士族名門呢。”

凌雲怔住,難道自己真的去河東聽過王通講課?不會這麼巧吧,自己知道王通,還是因為魏徵和房玄齡曾經一起在王通門下做過同窗,甚至李靖也曾在王通門下聽過課。

史上這位王通自比孔聖人,後來的三字經中就把他列為諸子百家中的五子之一,五子者,有荀揚,文中子,及老莊。可聽王保的意思,自己以前好像還真的去河東聽過課,做過王通的旁聽學生。

巧合,只能是巧合,凌雲笑笑,卻沒有表露出來。

只是心中在想,王通這麼多著名的弟子,自己有沒有相識相熟的呢?

他可是記得,唐初一眾大臣中,除了溫彥博、杜淹、薛收等重臣曾是他的弟子外,房玄齡、魏徵、李靖都是他的旁聽學生,甚至還有如王?、杜如晦、陳叔達等這些唐初重臣,也都是王通往來的友人。

隋唐之際,王通可謂一代名師。

也許,自己以後可以再和王老師聯繫聯繫,或者和那些同門師兄弟們多聯繫。這些同窗,隨便一個,將來都是不得了的人物啊。

當凌雲得隴望蜀的時候,江南的揚州淨街鎖門宵禁的鼓聲已經響罷,仿京師大興城規劃建造的各個坊市都緊閉了坊門,夜晚之後,市民只能在坊內走動,不得出坊。

萬家燈火次第熄滅,喧鬧的江南名城也漸子陷入沉寂。

總管府內仍有燈火,侍衛、婢女們認真的值守。

書房內,楊廣負手在桌案前來回踱步,眉頭不時挑起,顯露著他的煩悶。

守在門前的侍衛和婢女們全都屏神靜氣,大聲喘息也不敢,生怕打擾到了晉王。

夜已深,晚膳已經熱過三遍了,可晉王還沒有用膳。食官擔憂不已,只得去告之蕭妃,請她來勸說。

蕭美娘在幾名婢女的引領下緩步而來,站在門前的侍衛和婢女們都感覺鬆了一口氣,上前俯身行禮:“恭迎王妃!”

蕭美娘揮了揮手,“殿下還未用膳?”

“回王妃話,晚膳已經熱過三次,可殿下卻還一直沒有用膳。”

蕭美娘點了點頭,從食官那裡取過剛熱好的飯菜食盒獨自提著入書房,見楊廣皺眉踱步,“殿下為何事憂心,竟然晚膳也不肯用?”

“愛妃你知道的,史萬歲的事情對我們打擊很大。我們前後在史萬歲身上費了不下十萬貫錢,而且動用了好多關係,好不容易才把他拉攏過來。可結果,父皇都已經任命史萬歲來揚州統領晉王府軍事,可最後卻在成行前被弄了個免職為民。”

當今朝中三大猛將,楊素、賀若弼、史萬歲,楊素他已經拉攏過來,可卻已經在省台中樞,賀若弼卻是站在太子那一邊,好不容易把這史萬歲爭取過來。

準備讓他來江南,負責晉王府的軍事,幫助他統領江淮四十四州軍事。

史萬歲這樣的勇將,若他能到江南來,就算萬一與太子爭儲之事失利,也能夠在江南起來,劃江而治,以待將來的。可費了這麼大的功夫,卻得到這樣的結果。對楊廣來說,是個極大的打擊。

蕭美娘給楊廣披上一件狐裘,“殿下也不必如此憂心,雖然史萬歲被免職為民,可起碼他也沒有站到太子或漢王、蜀王那邊去。”

楊廣看著蕭美娘搖了搖頭,“事情沒有你說的這麼簡單,你以為史萬歲為何會被免職?表面上看是因為西南蠻復叛,可實際上,孤得到的消息,這件事情其實背後有太子和楊秀的幕後操作。”

“史萬歲確實是受了賄,可蠻人復叛背後卻是有楊秀在操縱支持,而且還有東宮的身影。這一切,只是因為見地伐收攏史萬歲不成,不想看到他投向孤,而暗中出手。收買幾個蠻人造反,很簡單的事情,可卻把史萬歲差點弄的萬劫不復。太子和蜀王他們之間越走越近了,也越來越無顧忌了。”

一個史萬歲,還沒有到讓楊廣慌張的地步,但若是楊勇和楊秀兩個強強聯手,這對楊廣來說,就有些不妙了。

“妾身倒覺得這次殿下沒有虧,史萬歲這次虧殿下力保才能保得一命,心中定然對殿下是感激不盡。相反,這次楊秀勒索史萬歲在先,又與太子參他在後,差點置他於死地。你說史萬歲現在在諸皇子間,會站在哪一邊?雖然史萬歲現在是免職為民,可他這般的大將,頂多賦閒段時間,必然還會重新啟用,到時,他必然完全站在殿下這一邊的。況且,就算史萬歲現在賦閒,可他軍中的部下,不還是會站到殿下這邊嗎?況且,如今殿下已經成功拉攏到了楊素,臣妾倒覺得這次太子他們出了個昏招,形勢對我們是越來越有利了。對了,妾身剛收到宮中那邊的一個回信,陳貴人對於殿下的禮物很是高興,另外他對於殿下幫忙善待陳族十分感激,對於沈氏家族的寬容處置,也很感激。”

陳貴人是南陳公主,宣帝之女,後主之妹。陳亡後入隋宮,本只是掖庭宮女,先前獨孤皇后妒忌無比,不得有其它女人幸進。

不過自天子臨幸尉遲氏,獨孤皇后一怒下仗死尉遲,惹得天子離宮出走的事情發生後,獨孤皇后為了緩和夫妻關係,也不得不在這方面緩和了稍許,陳貴人正是獨孤皇后選出來給楊堅的少數幾個女人之一。

因出身高貴,又年青美貌,陳貴人很得寵,也算是妃子中能在楊堅面前說的上話的人。

楊廣的幾個妾中,其中也有兩個陳朝公主,不過輩份是陳貴人的侄女。楊廣利用這層關係,讓蕭妃和兩個陳氏妾以此與陳貴人加強聯繫,不時的送些金蛇玉石等禮物入宮,又幫忙安置陳氏子弟,上次沈氏涉高家案中,楊廣高拿輕放,從沈家得到大批好處,卻又不忘到陳貴人那裡邀功,換來陳貴人滿心感激。平時,沒有找機會在楊堅面前替他說話。

楊廣笑笑:“也許是我太過緊張了,如今對我們確實太過關鍵了。”

“妾身不是聽說建州總管來護兒將要前來揚州拜見殿下,已經選擇支持殿下了麼?”

說起來護兒,楊廣心情高興了很多,他握著蕭氏的手笑道:“嗯,確有此事,說起來,孤年前也曾派人拉攏來護兒,錢財送出不少,可來護兒卻有些態度不明。誰知這一次,他在河南遇到凌雲,卻一下子就站到孤這邊來了。”

“因為凌雲麼?”蕭氏只聽說來護兒將要來揚州拜會楊廣,但卻還不知道其中有這樣的曲折。

“嗯,剛開始孤也有些不相信呢。這個凌雲,還真是有些不按常理出手,是孤的福將。”

說起凌雲,楊廣心情大好,“這小子一路北上,卻折騰出不少的事情。他現在還在河南滑州,在那裡結交了一群河南的地方豪強、綠林好漢什麼的,稱兄拜弟,拉幫結夥,這還不止。裴禮剛剛送到的密奏,他在滑州時曾遇到見地伐手下一百多黑鐵衛的伏擊,結果他一點事沒有,反把對方殺了個落花流水。”

“那來護兒的公子無意中遭遇了此事,好心幫了他一把,結果凌雲卻跟來護兒攤牌,逼的來護兒無法再**,只得站到我們這邊。這還不止,這傢伙,轉眼,就糾集了他的那伙江湖朋友,跑到滎陽去抄了鄭家暗中為見地伐所建的一個千餘人規模的地下軍械坊,殺了人,搶了軍械,還把工匠都給一窩端走了。估計現在見地伐也已經收到這邊的消息了,此時損兵折將,還丟了個軍械坊,估計暴跳如雷呢。”

楊廣越說越高興,“孤還真是有些小看了凌雲這小子,他的這股子江湖作風,有些還真是很管用的。見地伐想殺他,現在卻損兵折將,估計後悔著呢。讓這小子去北方看來沒有錯,估計到了北方後還有更多驚喜呢。孤現在倒真想看看,他還能折騰出什麼花樣來,且放他到北地幾年。孤試目以待,若真能折騰出大動靜來,孤將來一定不會虧他。”

蕭美娘聽丈夫如此稱讚這個私生子,心中稍稍有些難以平靜。

自己的兩個兒子,嫡生貴子,卻從沒有得到他如此稱讚。

她甚至在想,自己原來打算對這私生子不干涉的想法,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適?   

“殿下,這凌雲一北上,就真好像龍遊大海,虎入山林啊!”蕭氏意味深長的說道。

“殿下看他這還沒到得北疆呢,就已經是結交地方豪強,拉攏江湖遊俠,稱兄道弟,歃血結義,沒有殿下的准許,就敢帶人襲擊太子的工坊。這等膽子,若到了北疆,再讓他接掌了猛虎盟和高家的勢力,只怕就越發的難以掌控了。凌雲雖是殿下之子,可畢竟自小在江湖草莽之中長成,滿身江湖習氣,只怕難以受制,不服約束。”     

楊廣手指刮過頜下短鬚,想了想,最後笑道:“愛妃說的有些道理,不過有些多慮了。凌雲雖讓孤有些意外,但卻脫不出孤的掌握!”     

蕭美娘很聰明的點到為止,不再多說。就算是吹枕邊風,也得看好時機,時機不對的時候,見好就收,說多,反而會起反作用。

雖然眼下丈夫很相信那個私生子,可她相信,只要自己經常不時的提上一兩句,時間久了,自然能積銷毀骨,達到目的。

“看來是妾身多心了,不提這個了。時候不早了,殿下也該吃點東西,這是廚下送上來的第四次晚膳了。殿下若是再不肯吃,食官都要急白頭了。”     

楊廣哈哈一笑,“愛妃這麼一說,孤才發現真的有些餓了,多謝愛妃關愛,這就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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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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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好算計

一千多號工匠學徒,自索水河岸上了單徐幾家的船後,凌雲就再也沒有見到過他們。

不過凌雲也懶得去管這些,以單徐七家,哪一家在各自州中不是首富豪強,七家合伙的軍械買賣自然更不容小覷了。

徐蓋自然敢去劫鄭家的工坊,搶鄭家的工匠,自然也就早有地方妥善安置,不露半點行藏。千多號人集中在一起是不少,可七家的工坊分一分,一家也就百來人,隨便幾條船幾輛馬車也就把人接走了。哪個山谷莊園地下工坊裡,藏個百十來號人,以各家的勢力,簡單是太容易了。   

七家的工坊凌雲代表著猛虎盟和高家也有兩成的干股,不過凌雲只管將來收紅利,卻是不會去管具體如何經營的。

頂多將來軍械往北方走私銷售的時候,他出面聯繫買家幫忙負責路線安排就足夠了。   

徐蓋給襲擊鄭家工坊的五十騎的那六套裝備和一百貫錢,凌雲也沒有拒絕。

他是不缺這些錢,可如果他不拿,那麼如司馬德戡、秦瓊、王保、魏豹他們肯定也就不好意思拿的。

名下六套軍械,凌雲直接給五個義子一人一套,喜得羅士信他們高興不已,雖然幾個年紀都不大,軍械給了他們也穿不了用上不,卻一個個興高彩烈。

那一百貫錢,凌雲也很大方的轉手就給賞賜給了這次跟隨出行的護衛們。   

尉遲敬德初到二賢莊時,程咬金蘇烈幾個小傢伙因為長的黑,又是個打鐵的,便有些看不上他,不願意跟他兄弟相稱。結果黑炭頭倒也直接,把四個義兄一通揍,直接以拳服人。

四個孩子最大的程咬金也不過十歲,哪打的過尉遲敬德這個十三歲的打鐵匠。不過敬德把四個小孩子教訓一頓後,又馬上給四個小孩子每人送上一把他自己親手打的匕首,打一棒子再給把棗,立時把幾個小兄弟給拉攏好了。

這一切,凌雲都看在眼中,不過他沒有去干涉。這都是些小孩子們的過家家,早晚有這樣一個過程。

不過對於敬德的這番先打後拉的做法,他倒是有些小意外,又十分讚賞。這個黑炭,也不完全是表面上的那般,還是個粗中有細的。   

凌雲那天在滎陽給尉遲恭取了敬德做字,回到二賢莊,便也很偷懶的給其它四個傢伙也都取了字。

程咬金本來字義貞,凌雲偷懶的直接給他取了個知節的表字,給蘇烈取字定方,給羅士信取表字守誠,徐世績表字懋功。   

回到二賢莊後,凌雲也就開始準備繼續北上的事宜,這次在二賢莊呆了不少時間,也收穫不小。

結識了一群豪強好漢,還向太子楊勇收了點利息。再加上收的這幾個義子,拐帶的魏徵,凌雲很高興。

不過北上的行程也很緊,司馬德戡已經催了凌雲幾次了,朝廷那邊已經傳來消息,征遼之事已經正式提上了朝廷議程,隨時就會出兵北上。

凌雲需要早點趕回北疆,提前做好一些佈置。征遼的主帥大將人選都已經議定好,楊廣很巧妙的把漢王楊諒推到了台前,最終的人選,果然還是楊諒和王世積為行軍元帥,高?為行軍長史,週羅?為水軍總管,預備發兵三十萬。

其中戰兵十二萬,輔兵民夫十八萬。十二萬戰兵中水師三萬,馬軍三萬,步軍六萬。

所有的兵馬大部份就近從河北、河東以及淮南一帶徵召府兵將士,都是隋軍精銳。   

據裴禮向凌雲透露揚州那邊得來的消息,原本楊廣主動請戰後,楊堅考慮讓楊廣掛帥,由楊素任行軍長史,史萬歲任行軍司馬,再以賀若弼為水師總管,打算水陸並進發五十萬大軍,直接把平壤踏平,滅了高句麗。這個陣容,是楊堅心目中最理想也最豪華的陣容。

不過隨後嶺南地區幾場蠻夷叛亂警報呈上來之後,再有楊素在朝中進言,最後楊堅不得不打消了讓楊廣領兵出戰的念頭。

楊堅讓楊廣繼續坐鎮江南,以穩固東南。最終,選了最寵愛,也是最靠近遼東的兒子漢王楊諒做統帥,又選了上柱國王世積同為行軍元帥,再選了最信任的重臣尚書左僕射高?做監軍。水師方面,也是選用了前南陳的水師大將周羅?為總管。   

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凌雲知道,大隋第一次征遼,已經將要步記憶中的失敗軌跡前行了。而他,也是時候起程繼續北上了。   

一大早上,單雄信徐蓋等紛紛來到凌雲院中,程婁看到已經起床的凌雲正和敬德與魏徵一起打著晃悠悠的太極,很直接的道:“九哥,我們哥幾個已經說好了,明天跟你一起北上。”   

凌雲知道這幾個人是要同行北上去開拓他們的業務的,說白了,就是去搞走私的。

第一次合作,肯定也不能太放心,得親自走一趟,把這路線等定下來。同時,藉此機會送凌雲北上,也算是加強感情。   

“好啊,這樣路上就有伴了。”幾家要一起北上,凌雲自然是高興的。事實上,對於到了北疆以後,他心裡也有些初步的想法。

不過,一切還得等到了北疆之後看詳情再說。帶著單徐幾家一起北上,對他來說只好不壞。   

“嗯,這次可是真的會很熱鬧,我們幾家的小子,還有幾位小娘,也是要一起去的。”

單雄信有些無奈的道,父母早逝,哥哥也死的早,家裡妹妹還沒出閣,可平時也是厲害的很,以往跟翟讓、黃君漢的妹妹也是瘋的很,早沒有規矩。

上次去滎陽,越發的膽氣壯了,這次死活也要跟著北上。單雄信寵慣了妹妹,也只得答應。他這邊一同意,翟讓和黃君漢自然也只得答應了。   

如此一來,凌雲來的時候才三十來人,這會再離開北上時,人數壯大十倍不止。新加入的單徐等七家豪強,還有來六郎、叔寶,再加上河北的竇建德等幾個,以及他們的家眷。

大家倒像是個初夏北上旅遊團,拖家帶小,好不熱鬧。凌雲對此,沒什麼發言權,更不可能否定。反正這支隊伍如此豪華,兼著官家、江湖、和地方幾大勢力,路上倒也不用擔心麻煩。   

“這次我們可是九哥的後援,到時全力助你順利接掌猛虎盟和高家這邊。等九哥順利接掌之後,我們幾個想,到時就沾下九哥的光,到那邊置辦些莊園田產或者牧場,起幾家工坊商舖,到時可就得拖九哥關照啊。”徐蓋笑瞇瞇的說道。

老狐狸算的精明,猛虎盟雖不如當初,可在北方也是很大的勢力,尤其是佔據著燕山出塞一線要害,若凌雲真能關照他們,他們在那邊明面上置辦產業,暗裡把一些工坊商舖開到那邊,也大大方便走私生意。

幾家在河南是地頭蛇,可一到了北疆,他們可就是地道的外來者了,必須得有凌雲罩著。   

徐蓋這次北上主要還是去探路,也是要親眼看看凌雲這位猛虎盟代盟主,到底能不能真正掌控猛虎盟,能掌握得了幾分。

看準了,他才能放心的做全盤的安排。

如果凌雲真能完全或者大概掌握猛虎盟,那他就要考慮把走私生意做大,甚至要把地下軍械生意直接遷到北地。

到時把工坊直接建在北地,從塞外收來皮、角、筋、礦石,再從南邊運來鐵,直接就在邊境上製作軍械,然後轉手就給走私運到塞外去賣。

這樣一來,最大程度上省去了材料南下和軍械成品北上途中的運輸過程中的麻煩險患。   

“幾位哥哥若真有這個打算,那自然是好的。到時無論如何,小弟也會全力照料的。”凌雲笑著說道,對於這個提議他是很感興趣的。

幾家勢力北上,他們肯定首選自己合作,自己能幫他們,他們的勢力自然也能為自己所用,這是互相互利的。   

蘇邕在一邊笑著和凌雲道:“我跟老程還有老羅老徐都商量好了,既然我們幾個的小子拜了九哥做義父,我們打算以後就讓他們跟在九哥身邊了。這一路上,小兔崽子們就丟給九哥了,等從北邊回來時,也留在那邊。九哥是有本事的,允文能武,今天才知道,原來九哥不但武藝高超,而且竟然還是龍門王大賢河汾門下,那幾個小子就丟給九哥管教了。”   

他們都知道凌雲從代海寺帶回來一位師兄,鉅鹿魏氏子弟。

鉅鹿魏氏和滎陽鄭氏一樣,雖然與單徐等家一樣都是一地豪強,但他們更有名的是以經學傳家,是書香世家,士族。

單徐蘇程幾家雖然也是一地豪強,可卻沒有這種士族底蘊。而河東的王通,那是這個時代最有名望的幾位大師之一,能成為他的門下弟子,可是相當不得了的。

不管能不能學到什麼,光是王通的弟子身份,就是一個巨大的脈資源。看看王通的那些弟子,幾乎都是士族子弟。

他們的孩子還小,就算長大些,也不一定能拜入王氏門下。倒不如乾脆讓他們跟著凌雲身邊,學武習文,將來也能算是王氏一脈弟子了。   

“若你們真捨得他們這麼小就離開身邊到我這來吃苦的話,我沒意見。不過事先說好,跟著我,可能會很苦。我會要求很嚴格,苦他們嬌慣,我不會理會。 ”凌雲認真的道。   

徐世績頓了頓,最後還是一咬牙,“孩子交給你,不管怎麼教,自然由你說了算!”     

看著幾個傢伙那一臉賣兒子的樣,凌雲心中不由的暗罵了聲不要臉的老狐狸,幾個孩子交給自己,就是隨便自己管教。

可自己真的能像放羊似的散養著?

幾個孩子都是幾家的未來家主,自己若是不能教育好,又豈能有臉面對這幾位結義兄弟。

哎,這幾個傢伙是算好了自己到時只能賣力幫他們用心的教育兒子,他們只管坐收其成,擺明要當撒手老爹啊。哎,這些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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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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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聖人

朗朗書聲在船上響起傳出許遠。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尉遲恭、程咬金、徐世績、羅士信、蘇定方幾個都穿了一套白色的新制儒衫,頭載儒巾,正襟危坐,手捧著一本散發著墨香的新書,搖頭晃腦的努力誦讀記憶。

五個人年紀不一,小的才四歲,大的已經十三,不過都一樣的從三字經開始學起。

他們原本都啟蒙入過學,但現在到了凌雲門下,凌雲要求他們一起從三字經學起。

三字經是南宋人所著,這是本啟蒙的好書,古人曾經說過“熟讀三字經,便可知天下事,通聖人禮。”   

徐蓋等把孩子扔給凌雲教,凌雲也便用了許多心思。

三字經便是他教授的第一本書。不過三字經中有從三皇到宋的歷史部份,比如唐高祖,起義師。除隋亂,創國基。二十傳,三百載。梁滅之,國乃改。

這樣的內容透露天機,凌雲便做了刪改。

整理了刪改版的三字經後,他便將手稿交給魏徵,請他抄寫,給孩子們做書本。

魏徵在王通門下時,主學的就是書。王通講課,雖然門人眾多,皆號稱河汾門下,不過卻只有少量的弟子得到他的真傳,且這幾個人還都是只各得一傳。

魏徵、房玄齡、杜淹三人,據說就是得了王通授與書。

書是書法,魏徵的字寫的很好。

凌雲的鐵門限家法也不錯,不過讓魏徵來寫課本,不過是他想讓魏徵了解三字經,然後幫忙一起授課罷了。   

魏徵對於三字經確實很驚訝,甚至有些震驚。

此時的兒童啟蒙之書,大致是學千字文。千字文是南朝時整理王右軍書法而成,但三字經,明顯比千字文更適合啟蒙。

當知道這三字經是由凌雲所編寫時,魏徵對於自己決定隨他北上的決定終於越加穩固,想想先前那首書生萬戶侯,再看這三字經,他不得不佩服,凌雲這位師弟確實能文允武。

不用凌雲多說,魏徵就把抄寫三字經課本的活包了。

魏徵抄錄後,凌雲讓青蓮和木蘭兩個幫忙,把書裁剪成頁,然後用線縫起來,成為了這時代第一本線裝書,比起那種折疊起來一拉老長的折冊和如畫卷一般的捲軸裝訂法,線裝書這種新裝訂法,明顯使得閱讀更加方便,簡潔。

這又一次,把魏徵給震了。

不過凌雲面對他那震驚與欽佩的崇拜眼神,卻只是微微一笑,他其實不過是為了遷就自己的閱讀習慣罷了。   

每個學生髮了一本三字文,幾個孩子為新發的儒衫方巾、墨香新書還來及高興,馬上就領會到了凌雲的嚴格。

開始上課,凌雲就只有一個字要求,背。他也不管幾個孩子讀書多少,學過什麼,反正只要求他們背三字經,每天背熟十句,背不出就得挨板子。   

照例的誦讀時間過後,凌雲也喝完了早茶,他清了清嗓子,讓幾個孩子停下來。

   “好了,誦讀時間到了,今天的背誦時間到了。”

凌雲手中拿著把削的十分漂亮的戒尺,一下下的拍著手掌心,笑的很燦爛。

這讓他想起當初自己讀小學的時候,那時語文老師也有一把竹尺,他記憶中可沒少吃竹筍炒肉。  

  “周武王,始誅紂。八百載,最長久。週轍東,王綱墜...王綱...”程咬金做為老大,第一個上來背誦,結果今天的十句任務才到第二句,就已經結結巴巴背不出來了。   

“只背熟了一句,那今天就得打九板手心,伸出手來!”凌雲冷酷無情的笑道,程咬金白著臉,伸手顫抖的手,凌雲毫不客氣的打了九下,絲毫沒有放水。

其它四人,情況也好不到哪去,幾乎每人都吃了幾記板子。不管是十三歲的尉遲,還是四歲的徐世績,凌雲不管他們年紀大小,一視同仁。   

並不出意料的是,對於凌雲的教學方式,北上隊伍裡的這些人,沒有一個人異議。

甚至程婁徐蓋他們還大聲讚好,說以往對幾個小兔崽子過於嬌慣,還是九哥鎮的住他們,讓他只管打。   

北上旅途,長路漫漫,過了黃河之後,便只能棄舟騎馬,一路上隊伍的速度慢了下來。一連半個月,凌雲每天都讓幾個孩子背三字經。   

從最初的背誦,到後來的抄寫,默寫,循序漸進。凌雲和魏徵開始教他們書法,並講解三字經的內容。   

出乎凌雲意料的是,一開始他只有五個學生,可後來,每天都有人來旁聽。

開始只是程婁徐蓋等家長來聽,後來單雄信和竇建德跟凌雲講,讓幾個姑娘也來聽課,省的她們閒的沒事只會騎馬射箭的胡鬧。

再到後來,連叔寶來六郎他們也在旅途的無聊之際,跑來聽凌雲講課了。等過黃河半個月後,幾乎每天一宿營,大部份的年青護衛隨從們,都來聽凌雲的課了。  

  反正趕五隻也是趕,放一群也是放,凌雲倒不是很在意。  

  不過半個月的三字經磨難後,凌雲終於更改了課程表。   

他的課程其實和後世差不多,不過在魏徵看來,凌雲這是仿王通的授課法。   

凌雲其實只是分科,如傳授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之外,還編寫了算術課,教基礎數學外,還教珠算。另外還有一些涉及基礎物理和化學的格物學,以及地理山川水文自然的地理,另外就是把歷史分出來作一科。

此外,還有音樂和射術、騎術、禮儀四門,總的課程就是文學、數學、史學、射術、騎術、禮儀、音樂、書法、格物、地理十門課程,大致是按照君子六藝的傳統擴展。   

所用到的教材,都是由凌雲自己用空閒時間編寫,然後讓魏徵抄錄,青蓮木蘭他們裝訂的。

教程的內容並不高深,放在後世不過啟蒙級的基礎而已,不過很多內容放在此時,在魏徵徐蓋等人看來,卻是高深不已。

不說別的,就是地理課教材上,凌雲開篇的總述中,直接把一副後世的中國地理用簡筆描繪其上,把此時大隋和周邊諸國,包括遼東嶺南西西域南蠻等地區都包括在內,繪出幾大山脈和河流之後,就完全把魏徵他們給震的說不出話來了。

裴禮甚至在看過這副地圖後,立即就雙眼放光,馬上小心翼翼的臨摹了一副,秘密派人送回揚州呈給楊廣。

凌雲認為簡單不能再簡單的一副地圖,在這個時代,卻有著難以想像的價值。   

而一些物理和化學的基礎知識,同樣讓他們震驚萬分。   

結果就是凌雲的學生越來越多,且讀的十分認真。連原本只是想讓兒子跟著凌雲魏徵沾點河汾門下光的徐蓋等人,也開始每天認真的和兒子坐一起上課。   

而凌雲編寫的這些課本,全都被他們如寶一樣的珍藏著,甚至徐蓋等人早下過嚴令,這些珍貴的課本嚴禁外洩。   

現在,凌雲在這支北上的隊伍裡,被眾人當成聖人一樣的供著。

一個能打虎的人,再勇猛,不過是個武夫。

凌雲的武藝高強,能打虎,擅擊槊這些雖然讓人佩服,但不足以讓他們如此崇敬。

而當凌雲展現出他文的這一面才能後,所有人卻都異常的崇敬,甚至把他當成聖人一樣對待了。

在他們看來,凌雲簡直變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甚至能書會算,能騎擅射,不但能做詩甚至還能譜出美妙的音樂,畫出栩栩如生的圖畫,好像就沒有他不會的。

魏徵現在是徹底的對凌雲佩服萬分了,凌雲現在就是趕他走,他都絕對不會離開。   

徐蓋現在整天以凌雲的弟子自居,絲毫不理會他的兒子其實才是凌雲的弟子,而他其實是凌雲的結義兄弟的事實。

凌雲的諸多本事之中,他最喜歡的是算術,尤其是珠算,他從沒有想到,原來這麼簡單的算盤,配合口訣後,居然算起數來這麼好用。

現在,徐蓋的珠算已經超過了高明月,成為凌雲之外算盤打的最快的。

這傢伙不滿足於跟著兒子一起慢慢的學,整天追著凌雲要求開小灶,他知道凌雲除了拿出來教的這些外,還有更高深的算學之術,特別是做帳這方面。

他見凌雲做過帳,與傳統的帳目完全不一樣,而是把進出帳都記在一起,他看的眼花繚亂,可卻能看出,這種帳更先進,漏洞很少,查帳特方便。

按這種方法做出來的帳,以往那些帳房們想做假帳就太難了,拿算盤一打,漏洞立馬就現形了。他費了好大功夫才從凌雲嘴裡打聽到,這叫複式記帳法。

凌雲甚至還有一套專門用來記帳的符號和表格,說是阿拉伯數字。

數學課程裡,這些古怪的符號就是基本。

他現在已經開始習慣用這些阿拉伯數字了,當他用新學到的這些數字符號和表格做帳時,心中不止一次的驚嘆效律比以前強上不知多少倍。   

凌雲看著每天都變著法拿好酒好菜來他這開小灶的徐蓋,對他那興奮的樣不由的想笑。

瞧這傢伙,不過是掌握了點後世小學三年級的數學水平,居然就已經儼然以一位數學大師自居。

不過看他這求知若渴的樣子,凌雲也確實有些感慨。

這傢伙對於數學真的很喜歡,就是不知道這樣下去,這傢伙會不會從此拋棄他河南豪強的身份,轉而當一個數學家啊。   

這些天,凌雲有時也在想,若是自己學王通一樣,尋個清靜地方,開門授徒,是不是也很好呢。

不過看著目地的漸行漸近,凌雲又清醒過來,只是單純的當個老師,似乎離自己很遠。

北疆就要到了,這輕鬆的一段旅途也就要結束了,他的老師生涯估計也要提前結束了。北疆,迎接他的絕不會太輕鬆,他有這個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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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劉黑闥與王伏寶

劉黑闥渾身酸痛,又累又餓,心情惡劣的扛著個大包從船上下到清河碼頭。

碼頭崔家米行的掌櫃派來的伙計在碼頭上大聲吆喝,讓他們加快速度,在太陽升起前把船上的米都卸下來。

一百二十斤一個的大包,從船艙裡扛到碼頭上米行的大車上,一包一文錢。

這是個苦活,可在許多窮苦賣力氣的漢子們眼中,卻是個來錢快的實在活。

碼頭上扛活的有專門的攬工頭,一般人只能由這些攬工活接下活來,然後領任務,每天賺到的錢,還得給他們五抽一。   

劉黑闥年青有力氣,二十歲的他能一次扛三個大包,扛一趟當人家三趟。扛著三百六十斤的三包大米,整個人好像背著一座大山。

他彎著腰,一步步的走著,心裡卻只想著跳進清水河中暢快划水,然後換上乾淨沒有汗味的衣裳,再來只烤雞或者烤鴨,然後再要壺酒,最後再找個漂亮的姑娘睡個好覺。

“黑子,你若能一次扛四包,我們掌櫃的說了,一會給你加十文錢!”米行的伙計站在一邊笑著說道。   

若是以往,劉黑闥說不定早一腳踹過去了,什麼時候他淪落到一個小伙計也敢欺負的境地了。不過想起了家中祖母還躺在病床上等著他抓藥回去,他便只能咬咬牙。   

“說話算數?”劉黑闥在麻包下道。   

小伙計揚了揚手裡的竹籌,“我們掌櫃的金口銀牙,當然說話算話。看到竹籤子沒,你扛完馬上就給你簽子。”   

劉黑闥把身上的糧包扛到了碼頭糧堆前扔下,喘了幾口粗氣,直接對坐在一邊喝著茶的掌櫃道:“若是我一次扛五包,掌櫃的給多少賞?”     

梁掌櫃放下茶杯,捋了捋鬍鬚,有些興趣的道:“沒這本事可別逞能,若壓出個好壞來,我可不管。”     

“掌櫃放心,不就是五個麻包麼,沒問題。”   

掌櫃的真來了些興趣了,坐在這裡看這些窮漢賣力氣,處處是牛馬糞便騷臭味和窮漢們的汗水味,無聊的很。

有空能找個樂趣,倒也不錯。他眼睛轉了轉道:“五個大包可是足足六百斤呢,我在這里幹了多年了,平常人只能扛一個大包,能扛兩個大包的都已經少見了。今天你一次扛三包,就已經算是了不得了。你現在確定要一次扛五包?”     

“掌櫃的若願意出錢看,我就能扛。”劉黑闥冷聲道。   

劉黑闥的那語氣讓掌櫃的有些不樂,這時碼頭上已經有許多人聽到這邊的話,都圍過來看熱鬧。掌櫃的一抹鬍子,笑道:“好,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真本事,就如你說的一次扛五個一石的大包,六百斤。從船艙到碼頭這裡,只要你中途不休息一氣扛到這裡,我賞你五十文錢!”     

“一百文!”劉黑闥看著越圍越多的人,還了個價。   

一百文錢都差不多能買下一大包的米了,不過掌櫃的只圖一樂,百來文錢倒不在意。而且這麼多人看著,他也不願意討價還價跌面子。   

“好,錢就在這裡,就看你沒有本事來拿!”

掌櫃的從一旁的錢箱中提出一小串錢,這一串正好一百文。“看好了,這可是上等的肉好,絕非白錢。”   

劉黑闥點了點頭,那串錢都是官制的上好肉好,一百文錢,足夠給祖母抓藥錢了。

他轉身向船上走去,在眾人的注視之下,沒一會,果然扛著鼓脹的五個大包出來,五個大包壓在他的身上,就如同一座小山,人都看不見了。

眾人只見一堆麻包緩緩從船上下來,碼頭上的人眼力都不錯,能一眼看出,這五個大包絕對沒有少數量,都是實打實的一百二十斤一袋。

看著劉黑闥扛著五個大包穩步移動過來,眾人都不由的發出嘩然之聲。   

這可是整整六百斤啊,剛才他扛三包的時候,都已經讓許多人側目驚訝了,可現在一下子扛五包,這絕對是難以想像。   

“這黑大個究竟是誰啊,以前怎麼沒在碼頭見過,好大的神力啊。”有人驚奇的問道。   

旁邊有認識的說道:“說起這個黑大個可是不簡單,他是漳南縣的。”     

“可是漳南竇建德那個地方的?”有人問。   

“可不是,這黑大個正是竇建德的同鄉,而且關係還不錯呢。”

那人點頭道,在貝州這個地方,說起竇建德,那是很少有人不知道的。

尤其是在碼頭這種消息靈通的地方,竇建德在貝州可是小有名氣,許多人都知道他。   

“這黑大個跟竇建德什麼關係啊?”

河北人最重豪俠,竇建德這人仁義有善名,因此大家也都想聽聽這黑大個的事情。   

那個商人見這麼多人都等著聽,便有些得意的講了起來,原來這劉黑闥確實和竇建德是同鄉,而且關係還不錯。

早年竇建德和劉黑闥都在漳南一位老軍頭門下學過武藝,說來也是有同門之誼。

竇建德為人最是仁義,而劉黑闥雖然也和竇建德一樣學了身好武藝,但他家父母死的早,生活窮困,偏偏他又嗜酒好賭不願意正經乾活,平時就愛三五成群喝酒聚賭,管些閒事打抱個不平什麼的。

經常找竇建德資助,甚至有次欠了賭債被逼的急了,還跑到竇家偷了頭耕牛。不過竇建德並沒有因此厭惡劉黑闥,反經常周濟他,還經常看望他的祖母。

竇建德曾經跟朋友說過,劉黑闥這人雖然有些無賴,但是個講義氣的漢子,關鍵的時候能靠的住的朋友。   

如果竇建德不是得罪了縣令被迫離開了家鄉,也許劉黑闥的日子會一如繼往,每天喝酒賭博,沒錢跑去竇家打打秋風。

竇建德離開了漳南,雖然竇家莊還有人在,可其它人卻不會這麼好心的一次次借錢給他。

再加上新來的縣令與竇建德不和,順帶著也對這個竇建德的兄弟也看不順眼,明里暗裡找了他好幾次麻煩,甚至還吃了幾頓牢飯挨了幾下板子。

日子可謂是過的很艱難,這段日子祖母又染上時疫,請醫用藥,家裡是徹底的一文錢也沒了。最後能藉的都藉過了,走投無路了,才被迫來碼頭上扛包。   

其實當初劉黑闥想過要和竇建德一起離開貝州,只是家中有年邁祖母無法離開。    在一片驚訝的目光中,劉黑闥把五大包米包扔在了掌櫃面前。   

掌櫃的還沉浸於震驚之中,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能扛六百斤大米並從船上走到碼頭上來。   

吸了吸冷氣,梁掌櫃把那串肉好扔給了劉黑闥。   

劉黑闥撿起錢,在手裡惦了惦也不用數,塞入腰袋中,“掌櫃的還要再看麼?”     

梁掌櫃臉色有點黑,這樣的戲看一次就夠了,一百個肉好呢,搬五袋米就得給他一袋,這成本也太大了。   

劉黑闥不以為意的笑笑,這樣的外快賺到一次就足了。他把竹籤子一起遞給掌櫃,“既然掌櫃的不想再看了,那把工錢結了吧,我還有事,今天先到這了。”     

梁掌櫃倒是很痛快的結了帳,數了銅錢給他,“老弟這把子力氣確實神力啊,到碼頭扛包太浪費了,若是信的過梁某,我願意替你向東家引薦,做個護院家丁,可比扛大包強上不少。 ”   

劉黑闥知道梁掌櫃的東家就是這貝州最有名的大族,同時也是山東頂級門閥之一的清河崔氏。

崔氏一族的勢力在黃河北岸一帶,那可真正是無與倫比的。

能入崔家當個護院,確實是個不錯的工作。不過他生性散漫,何況家中還有年邁祖母,“謝過掌櫃了,此事以後再說吧。”     

拿了錢,劉黑闥直接往一邊涼棚下走去,那裡坐著幾個壯漢,他們就是碼頭上攬活的工頭之一,劉黑闥就是在他們下面扛活的。他過來,是來上交抽成。   

“工頭,今天半夜起來幹活,共扛了兩船的糧,我一共扛了一百包,老規矩,十抽一,這是你們的十文錢。”說著,他數出十枚肉好,放下,轉身欲離開。   

“等等,老弟這數算錯了。”   

劉黑闥望著工頭和旁邊幾個壯漢。“哪不對了?”   

“你今天賺了二百文錢,十押一,上交二十 個肉好才對,沒錯吧?”工頭道。   

劉黑闥皺了皺眉頭,“這錢不是扛包的工錢。”   

  “可這是在我的碼頭上賺的錢,按規矩自然得抽一份。”工頭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你這是不講道理!”劉黑闥冷哼道。   

工頭笑笑,“我王伏寶敬重你是竇建德的兄弟,才讓你來碼頭上扛活,不然,你如今在哪能有人用你?區區十個肉好,某並不在意。不過某在意的是這裡的規矩,無規矩不成方圓,若你今日壞了我的規矩,那今後我王伏寶還如何在這片碼頭闖生活?”     

“我若是不給呢?”劉黑闥也不是捨不得幾文錢的人,可如今他需要這錢抓藥。   

王伏寶站起身來,一抖衣袖,冷笑道:“若如此,那你們就比試一場,若你能勝我,這十文錢不用交,而且以後你若來碼頭扛活,我都不抽你的成。若你敗,按規矩抽成,以後也一樣!”   

劉黑闥大笑,“好,痛快,就此說定,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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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2-12 01:15:56 |只看該作者
第86章清河

“三哥近鄉情怯?”凌雲嚼著根牛肉乾,笑著走近靠站在船頭甲板上的竇建德。   

“確實有些。”竇建德回道,“上次離開漳南的時候,還以為這輩子再也回不到這裡了,三郎,多謝了。”   

“一個頭磕在地上的兄弟,還說這個做什麼。”

凌雲嚼著很有勁道的牛肉乾,這牛肉乾可是很難吃到的,耕牛在古代自來都是如大熊貓一般的國寶,就算是自家的牛,可想殺牛卻得經過報官批准,而且除非是老弱無力耕作的牛,不然就算是自己的牛也是不准殺的。

甚至家裡的牛哪怕摔死了,想吃牛肉也很難,牛角牛皮牛筋等這些更要被官府收購的。

不過進入河北之後,蘇邕在河北各州都有牧場,牛肉乾什麼的倒是滿足了凌雲對隋朝牛肉的期望。

“放心吧,不過是一個縣令而已,就算他有個妹子給上柱國做妾又如何?這裡又不是大興京,貝州這塊地方,真要霸道,那也輪不到他們,清河崔氏、張氏這兩個頂級大族都不敢這麼霸道,他一小小縣令還能一手摭天不成?”   

  竇建德認真道:“破家縣令,滅門令尹,一個縣令對清河崔氏和張氏來說自然什麼都不是,可對於某這樣的小民來說. ”

頓了頓,竇建德感激的握拳重重錘了自己的胸口一拳,“三郎俠肝義膽,義薄雲天,就為今天能再回到家鄉,我竇建德這條命以後都交給三郎了。”   

“歃血盟誓那天,我們就一起起過誓,生死相扶,禍福相擔。”

凌雲並沒有為竇建德的話高興,並不是不相信竇建德,他相信竇建德此時的這些話是出於真心。

不過凌雲畢竟記得清楚,歷史上的竇建德可是最後與李唐和王世充三分天下的梟雄,誰又能知道以後會如何。  

  竇建德卻是很認真,他凝視著凌雲,眼睛裡帶著感激,“也許這事情對你而言只是舉 手之勞,可對我而言,卻是天大的幫助。我也不多說什麼,大恩不言謝,但看今後。”   

“何必如此。”凌雲笑笑,“說起這貝州,就不得不提這原先貝州下面並撤掉的清河郡了,清河崔氏和清河張氏,可都是山東豪門,經學傳家。不知道三哥可與他們相熟?”   

此話一出,竇建德有些苦笑著搖頭,“清河崔氏和張氏,那是頂級豪門大閥,過去東魏北齊之時,這兩家族在朝中那是權勢熏天,他們的家族繁盛甚至可以追溯到漢末之時,真正的幾百年的豪門。

雖然周滅齊,隋統天下,關隴人取得天下,關東豪門不免失勢,可崔家和張家這樣的豪門,卻依然在關東之地勢力極強。

就好比這清河崔氏,當今的獨孤皇后的母親便是清河崔氏女。

當今的清河崔家家主東郡公,是皇后族叔,東郡公還有女兒嫁與滎陽鄭氏,他們一面 與關隴貴族們聯姻,一面又與關東豪強們聯姻,可謂是左右縫源,勢力不倒。

   清河崔氏,關東五姓子之一,真正的頂級山東門閥。過去強盛,如今雖然關東士族被關隴集團打壓,可崔氏卻不懼,因為他們是皇后的家族。

當年西魏八柱國之一,武川集團的二當家獨孤信征戰四方,從東魏逃離,把元配和長子丟在了河北,多年不知音訊,後來便娶了清河崔氏女為續弦妻子,生下諸多子女,其中就包括三個皇后女兒,長女嫁給了北周明帝宇文毓,諡號明敬皇后。

四女嫁給了八柱國之一的唐國公李虎的兒子李炳,生兒子李淵,後來李淵稱帝,追封其為元貞皇后,第七女正是當今皇后獨孤伽羅,嫁給了十二大將軍隋國公楊忠的兒子楊堅,楊堅篡周立隋,獨孤伽羅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后。

正因如此,清河就算入隋,也一樣的榮寵不斷,聖眷不衰。竇建德雖然說在貝州也小有名氣,可若跟崔氏、張氏這樣的豪門一比,就什麼都不是了。   

倆人說著話,船隻在清河上順水北上,揚帆破浪,不多時,貝州州城清河已經在望,遠遠的能看到清河碼頭停泊著大片的船隻,碼頭一片熱鬧。  

  “河北南部兩條大河自西南橫向東北方向,一條是當年曹操所開挖的白溝連通著清河,這條河西南通黃河,直入瀛州。另一條則是自河東起源的漳水,經相洺邢冀,最後在瀛州與清河合流,在滄幽二州東面交界處入海。北上幾乎都走這兩條路,特別是自河南北上的,更多是走白溝清河這一線。”

竇建德指著前面的碼頭道:“清河這一線,最繁忙的就是原來清河郡這一段了。這里南來北往,商賈聚集,清河縣的崔氏,以及北面一點武城縣的張氏,他們分別控制了這條黃金水路的南北二段。”   

古代運輸多靠水路,清河和漳水是河北南部地區最重要的兩條水路,這就相當於國家高速公路,崔家和張家把持控制了一條這樣的黃金水路,其收益可以想像,難怪他們能幾百年不倒。   

“前面就是清河碼頭了,這是崔家的大本營了,清河也是河北南部最繁華所在。當年北周滅齊,把齊都鄴城給完全摧毀,河北這些年大為衰弱,不然這清河更加熱鬧。 ”   

船老大這時高聲喝令收帆,“貝州清河,到了!”   

  大船緩緩靠近清河碼頭,竇建德迫不急待的第一個跳了上去。凌雲也跟著下船,卻發現碼頭上似乎有熱鬧。   

碼頭上一大群人圍擠著,還不時夾雜著叫好聲。  

  “看什麼熱鬧呢?”凌雲對旁邊一人問道。  

  那個人擠不進去,只能在外面不時的跳腳,見凌雲相問,卻馬上顯擺似的道:“哦,聽說漳南的竇建德來我們清河挑咱們王伏寶老大的場子來了,這不,那邊已經比劃開始了,打的好精彩,原來竇建德長這麼黑。”   

  凌雲和竇建德相視一眼,都有些不知所謂。

   竇建德更是鬱悶,自己背井離鄉不過半年,怎麼這裡就有人冒充自己,還跑來清河碼頭挑場子?

   “王伏寶?”凌雲咂巴下嘴,這個名字自己一聽就有些印象,仔細一想,馬上想起來了。這王伏寶不就是後來竇建德造反時手下第一大將嗎?

好多人都以為劉黑闥是竇建德手下第一大將,可實際上,據凌雲所知的,劉黑闥雖然與竇建德關係極好,可實際上他開始並不和竇建德一起造反的。

竇建德當初並不想造反,他的朋友孫安祖殺了縣令到他這逃難,他想辦法安置了他,最後給他拉了一票人馬送他去了高雞泊落草。

後來劉黑闥也犯了事,竇建德又給了盤纏送他去了朋友赫孝德那裡造反。當時竇建德好多朋友都已經造反了,可他還守著一畝三分地不願意做賊。

大家都敬佩竇建德的義氣,因此就算出來搶劫,也絕不會靠近竇家莊附近。

久而久之,官府也發現問題了,擺明了竇建德通匪啊,要不然土匪哪裡能每次都繞過這裡。

因此,竇建德最終還是被官軍追捕,竇家莊上下基本死光,老婆都死了,只竇建德帶了女兒逃了出來。

他逃出來後,並沒有去投好友孫安祖,也沒投好友赫孝德,他還是不想連累好友,他去投了另一個朋友高士達。

劉黑闥後來隨赫孝德投了義軍盟主李密,跟著秦瓊程咬金他們還做過一段時間同事。後來李密兵敗,他被王世充俘虜,王世充看他驍勇任他為騎將。

結果劉黑闥和秦瓊他們一樣,都看不起王世充這人。

秦瓊等去投了李唐,而劉黑闥則逃回了河北,終於去投奔了當時已經擁有大半個河北的好友竇建德。不過他只跟了竇建德三年,竇建德就兵敗被殺了。

後來本已經歸隱鄉下種菜的劉黑闥被李唐逼迫的又起來反唐,先後二次反唐,打著竇建德的旗號,確實是攪起了很大的風雨。

以至於很多人都認為竇建德手下第一大將就是劉黑闥,其實,竇建德手下第一大將一直是王伏寶,直到他後來被進讒而殺。

    竇建德明顯是知道王伏寶的,他對凌雲解釋道:“王伏寶是清河人,其父曾是北齊軍中都督,周滅齊戰中殘疾而歸鄉。這王伏寶自幼隨其父學功夫,武藝了得。為人輕財仗義,好打抱不平。之前與他有過數面之緣,他就在這清河碼頭上攬工,是個工頭,怎麼和人打起來了。”  

   “嗯,是和竇建德打起來了。”凌雲笑著道,“某倒要去看看,是何人敢冒充竇三哥的大名。”   

等凌雲和竇建德好不容易擠進了圈中,只見人群之中圍起一小片場子,兩個漢子正拳來腳往打的當熱鬧。   

凌雲一眼看出兩人都是好手,而且功夫相當,正想拍手叫好,卻聽旁邊竇建德一聲大喊:“王大郎、黑獺,住手!”     

場中正打鬥的兩人聽到叫自己的名字,都不約而同停下手來,各退兩步,一起轉頭望來。  

  “竇兄弟!”   

“竇大哥!”     兩人意外驚喜,齊聲喊道。   

竇建德拉著凌雲的手向兩人走去,“怎麼自家人打起來了,三郎,給你介紹下,這位就是我剛跟你講的清河王伏寶王兄弟,這位是我漳南同鄉,黑獺劉黑闥。”

說著他轉頭對王伏寶二人道,“這位是我新結義的兄弟易三郎,你們這是怎麼回事,一家人自己打起來了?”     

王伏寶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原因一說,幾人都當場笑了起來。

凌雲道:“大家也不要站在這裡說話了,不如我做東,尋一酒樓大家好好喝兩杯。正所謂不打不相識,劉兄弟和王兄弟正好把酒言和,如何?”   

“善! ”王伏寶和劉黑闥也是不打不相識,打了一場,反有些惺惺相惺的感覺,此時正好有了台階可下,又相見故人,當下都很乾脆的點頭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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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2-12 01:16:16 |只看該作者
第87章我又回來了

初夏的天氣已經開始有一些炎熱,風吹過槐樹葉的沙沙聲傳來時,王伏寶在客棧的房間裡醒來,入目是顯得十分精緻的房間裡,錦帳鍛被,漆木家具,牆上掛著美麗的侍女圖。   

他晃了晃頭,坐起靠在床頭,床邊几上放著一套嶄新的襆頭袍衫和腰帶靴襪。

腦袋還有些酒醉後的炫暈,看看時間,已經是上午,外面的院子中傳來了誦讀的聲音,一陣陣的頗為好聽。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他聽出這是詩經中一首,可具體叫什麼名字他已經有些遺忘了,王伏寶幼時也是讀過兩年私塾的,在先生的板子下,也背過不少的書。

這首他就背過,好像是首激昂慷慨、同仇敵愾的戰歌。只是隔的太久了,已經有些遺忘了,沒有想到今日又能聽到。

這勾起了他許多的回憶,樓下孩童的讀書中偶爾的會夾幾句一個熟悉的聲音,他聽出來正是昨天與他一起喝酒的易三郎,漳南竇建德的朋友。

短短的相識,他卻已經有些喜歡上這位易三郎了,為人大方,豪爽。

“戰歌是最慷慨激昂的,詩經中的這首秦風,還是楚辭中的九歌.國殤,都是。甚至北齊蘭陵王高長恭的蘭陵入陣曲,等都是戰曲...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十八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五胡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易三郎似乎講到激昂處,隨口又誦起一詞,那詞曲透著激昂悲切與慷慨,可他卻從來沒有聽過。   

他還以為這詞也是哪位名家所著,結果下面傳來一聲驚呼。   

“凌雲,這首詞是你新作嗎,一腔英雄熱血盡顯,讓人驚嘆。此詞與先前凌雲所作書生萬戶侯一詩,皆是極佳,魏徵佩服之至...”

王伏寶驚訝,魏徵他昨天酒宴上見過,據說是鉅鹿魏氏子弟,師從河東大儒王通,是河汾名下。

沒想到,聽說易三郎也是河汾門下,沒想到,這首連他都感受的出一腔慷慨之意的戰曲居然是由易三郎所作。這時昨日的記憶慢慢恢復,他想起了凌雲昨日對他的邀約。

易三郎的身上好像還掛了一個晉王府兵曹參軍的從七品官職,此次北上是為朝廷辦事。

而最讓他吃驚的是昨日竇建德私下告訴了他易三郎的另一層身份,燕山猛虎盟的前九當家白馬銀槍易三郎,難怪他聽到易三郎這個名字的時候總是感覺耳熟。

身為河北遊俠,不可能沒聽過燕山猛虎盟的名頭,而猛虎盟的九當家易三郎更是無數人心 中的好漢。

更讓他吃驚的是,易三郎已經與猛虎盟的當家女盟主慕容薔薇成親,如今已經正要回燕山代領盟主之位。

猛虎盟居然投奔了朝廷,這是讓他意外的消息。

不過易三郎對他伸出招攬,讓他猶豫不定。因為父親的緣故,他是不喜歡關隴人的,更不願意為他們做事。

可易三郎的邀約,讓他心動。易三郎昨日不僅邀約了他,還邀約了黑獺劉黑闥一些北上。

除此外,易三郎的隊伍裡,還有不少他聽過的熟人,河北的赫孝德、孫安祖,以及冀州的蘇邕,以及河南來的單雄信徐蓋翟讓黃君漢王伯當程婁等一大群人。這些都是道上的名人,沒想到都要隨易三郎北上。

他還聽竇建德隱隱透露,這位易三郎是要北上做大事的,除了這批人外,還有十幾批人已經提前動身北上了。

他話語中還透露了些遼東即將有戰事的事情,好像易三郎北上,就與正要開打的遼東戰事有關。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據說這也是易三郎做的一首詩,那位河汾門下的魏徵正是聽了此詩,就決定一起北上。  

自己昨天好像並沒有答應,而是說要考慮考慮。  

不過此時王伏寶的心裡,對清河並不留戀。

他在小小的清河碼頭,雖然也算混出了點名頭,可不過是個攬工頭,手下十來個兄弟,因此做了個工頭,平時攬工,然後從扛包的身上抽成。

不過他也並非訛詐剝削他們,他出面攬工,便也保證這些力夫們能幹活後拿到錢,同時,也不許其它地痞流氓再來勒索他手下的力夫。

甚至除了保證自己的地盤外,在他手下扛活的人若是有個病痛什麼的,他也會請病買藥,有的人出了工傷什麼的,他也會幫忙一起湊個錢幫忙。

正因為他有規矩,所以很多人都願意到他名下乾活。

可這樣的生活,並不是他想要的。他的父親曾是一名北齊的軍官,他無數次聽父親講述軍中的生活,他嚮往那種生活,嚮往戰陣上賺取功名。

只是父親一直不讓他去從軍,而且做為北齊軍官子弟,他也沒機會點做大隋府兵。

王伏寶從床上起來,拿起這套明顯是易三郎贈送的衣裝,並不客氣的穿了起來。

“也許改變的時機已經到了。”

王伏寶喃喃的道,“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這裡已經沒有什麼可再讓他牽掛的了,家中老病的父親年前已經去世,家中再無親人。

下樓,王伏寶看到易三郎正在院子裡教幾個大小不一的孩子上課,幾個孩子端坐的坐在那裡,前面凌雲身邊掛著一面黑色的板,好像是木板上塗了黑漆,凌雲正拿著一支白色的石頭,在上面劃圖,簡單的筆劃,可卻明了的把燕山和遼河等地域都畫了出來,奚、契丹、?、高句麗、突厥等一個個部族都標示的很清楚,這讓他大開眼界。

“王兄起來了?”凌雲看到王伏寶,停下手中粉筆,笑著問道。

“俺決定了,俺跟你一起北上。”王伏寶認真的道。

凌雲很高興的點頭,“那太好了,黑闥兄也決定要一起北上,這下正好。”

劉黑闥心中掛記的只有家中祖母,不過凌雲給了劉黑闥一百貫錢,讓他請了兩個人照顧祖母,且竇建德又提出讓他把祖母直接安置到竇家莊,這樣算是徹底讓他放下牽掛。

劉黑闥和王伏寶,這可是兩員河北大將,若能把他們兩個帶著北上,對於凌雲來說,無疑增加了北上的本錢。

在清河休整了一天,他們繼續北上,第三天到達了漳南,這裡也是竇建德和劉黑闥的家鄉。

竇建德騎著匹大馬,光明正大的回來了。

漳南縣衙,一名衙役腳步匆匆,沉重的腳步聲傳遍廊下衙前。

縣令王榮聽到腳步聲,放下手中正把玩的新得的一瓶龍舌茶的青瓷包裝。

漳南雖不如清河武城那般富庶,可也是北齊舊地中難得的富庶之地,王榮能到漳南來漳南做縣令,全靠他的妹子。

王榮的妹子給京中一位貴人做妾,這位貴人可不簡單,乃是本朝李閥子弟。

這個李閥,不是西魏十二柱國中的李淵家族,也不是十二柱國中的李密家族,而是十二大將軍中的李遠一族。

李遠是西魏十二大將軍,有兄弟李賢李穆二人。

李氏家族到了隋時,早已經超過了李淵和李密這兩個八柱國家後人,成為當今朝最盛的家族。

這一切說來,關鍵就在於當初楊堅奪取北周大權時尉遲?等起兵,當時尉遲?在河北起兵,短短時間就有十幾萬人響應。而李穆坐鎮河北通往關中的要地並州太原。

若是李穆投向尉遲?,那麼河北河東俱反楊堅,很可能楊堅就會被反撲,別說篡位稱帝,有可能小命都要不保。

當時李穆的反應,體現了他的眼光,他沒有響應尉遲?

反而給楊堅送去了只有天子才能佩帶的金帶,表明支持的態度。這可謂是雪中送炭,最終楊堅終於得以放手打敗尉遲,篡奪皇位。

當上皇帝之後,楊堅立馬封李穆為三公之首的太師。

楊堅奪取北周皇位,高頰、李德林等功勞赫赫,可最終得到最大榮龐的兩大家族,卻是李穆家族和韋孝寬家族。

李穆關鍵時候對楊堅的支持,還有韋孝寬帶領韋家子弟戰場上正面打敗了尉遲。

給了楊堅最大的幫助,自然也得到了最大的好處。大隋開國,韋孝寬等不及這一天就病死了,他這一死,雖然韋氏家族得以受到更多的恩寵,畢竟缺少了頂樑柱。而李氏家族有李穆在,就不一樣了。

為了拉攏李穆,楊堅給李氏家族上下不論大小的男丁都授以官職,家族手持牙笏身居官位的多達一百餘人,貴不可言,當真本朝李姓家族中最強盛的家族,遠超李淵和李密的家族。   

王榮的妹妹正是給李穆的第十個兒子李渾做了妾室,李渾是李穆最小的兒子,封武安郡公,驃騎將軍。

這李渾娶的正妻,正是宇文述的妹妹,同時,李渾也是楊廣晉王府親信三軍中的驃騎將軍,統領其中一軍。   

正因為有了這些關係,使得王榮也得以出任了這貝州漳南縣令,有李渾這個後台在,而且明擺著李渾的後面不但有李閥還有宇文閥和晉王做後台,因此這個王榮也算是個比較囂張的。

當初一到漳南,就四處勒索,竇建德最後被他趕出漳南,有家不能回。最後若不是河清武城張氏中人出面說和,王榮早就把竇家吞的連骨頭都不剩了。   

黑壯衙役走到書房門外,對裡面稟報導:“明府,那竇建德回來了!”     

“哪個?”     

“竇家莊的竇建德,有人剛剛看到他在碼頭上岸。”   

王榮終於響起來了竇建德就是那個敢不給他面子的鄉下土財主,當初因為有張氏出面說和,他初來新到,也不好過於逼迫,最後只取了竇家浮財,莊園宅子田產卻發還給了竇建德。

不過也放下過話,有他在漳南一天,竇建德就不得再回漳南。

沒想到,這才半年不到,這竇建德居然還敢回來。如此一來,這倒正好給了他吞掉竇家的理由了。

至於張氏那邊,這些日子他已經查清了,竇建德和張家並沒什麼交情,那次不過是拖了別的人情而已。   

王榮捋了捋鬍鬚,陰冷的笑道:“來的正好,傳我吩咐,點齊三班人馬,咱們迎接竇莊主前!”   

黑壯衙役嘿嘿一笑,眼睛裡露出貪婪的神色,王縣令要吞掉竇家,他們這些人也有機會小發一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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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高雞泊

漳南縣,因在漳水之南而名。位在貝州最北端,緊鄰西北的冀州和東北的德州,處在三州交匯之地,漳南城西面北面是漳水,東南面是清河,夾於二水之間,縣城就座落於清河與漳水之間。   

在漳南城西南十里外,靠著大路邊,有一處水泊,這裡舊為漳水所匯,廣袤數百里,葭葦阻奧,蘆葦叢生。

在這片水泊旁的路邊,立著那麼一片簡陋的客棧,客棧也沒有招牌,只在門前樹著一面大旗,旗上綴著九條狐狸尾巴,那些狐狸尾巴長期掛在桿上,雨水浸染,原本漂亮的毛色早已經禿的不成樣子。   

客棧雖簡陋,卻很寬敞,一根根兒臂粗的木樁扎進地中,編成一排牢固的柵欄,圍起一個寬敞的院子,一排大槐樹,往下灑下一大塊林蔭,也成為客人們下馬繫馬的方便處。

院子後是一排數間房屋,都是茅草頂木牆的房子,前酒樓後客房。

院子一側壘著大堆大堆的劈材,另一邊則是一個馬棚。

在飯堂的前面還有一排涼棚,下面擺著七八張桌子,天氣晴好的時候,往棚下長板凳上坐下來,一邊喝茶,一邊就能看到那旁邊水泊裡的粼粼波光。   

此時正是這客棧忙碌的時候,許多商人每年秋季出塞,冬季返回。

大量的皮貨正是在這個季節源源不斷的從北方南下,他們沿著漳河或者清河南下,把皮貨運到更南面的中原販賣。   

院子裡涼棚下坐著十來個販皮子的商人,一個個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憔悴,可他們攜帶的貨包卻很鼓,這些正是從北方回來的商人。   

秋季時,從中原採購茶葉、綢緞、布匹、紙張、磚茶、糖、瓷器、小百貨等,出塞與牧民換回牛、馬、羊、皮子、絨毛、藥材、銀器等。

雖然路途辛苦,可只要能成功的換回貨物南下,每趟都能賺取很大的利潤。   

一個魁梧的青年這時推開院門,肩上扛著一頭上百斤的鹿進來。   

那邊院里馬上有個人跑了出來,“東家,弄到好東西了呵,正好今個一大早就有客人進來了,嗯,這鹿還活著呢,這下今天的主菜有了。 ”

這是個半大小子,**著上身,扎著一條破爛的圍裙,臉上還全是黑黑的煙灰。

他一手還提著把菜刀,走過來,一隻手就把那百來斤還掙扎著的鹿比提了起來,直奔那廚房去了。   

“跟你小子說多少次了,叫我金稱哥就好,喊啥東家啊。”

青年走到井邊提了桶水,洗了把臉,然後走到棚下那幾個客人面前,問了句好,笑道:“今天打了頭活鹿,一會大家償償我家這兄弟做燒的鹿,那手藝真是沒的說的。”     

“謝東家了。”幾個商人都笑著說道,到了這裡,這一趟的買賣就算是差不多完成了,商人們心情也輕鬆不少。   

這裡院門又是砰的一聲被踢開,又一個年青人衝了進來,“金稱哥,快收拾下桌椅,有大生意到了。”這衝進來的卻也是個半大少年,他平時就負責到道上觀望,遇上商隊就想辦法把人引過來。   

高雞泊九尾狐客棧的東家張金稱擦了把手,抬頭看看日頭,便整了整衣裳,往官路上去了。   

南邊道路上煙塵滾滾,果然好一拔隊伍到了,若是能把這夥人引到店裡吃飯住宿,那可是一票大生意。   

煙塵到了近處散開,顯露出一大隊人馬車駕來,那是足足近千人的大隊伍,前面打頭的就是五十騎快馬,緊跟著是好幾百青壯護衛護著一長排馬車,在左右後面,還各有一隊騎士。   

張金稱眼睛瞇了起來,不由心中驚嘆,好大一支車隊。如此車馬,看樣子可能是哪個豪門出行。   

張金稱看到這隊伍前後騎馬的就不下二百,而且他看到打頭的騎士們,那藍色的披風之下,露出了腰間的橫刀來,雖然還沒看到他們其它的武器顯露,可光是這高頭大馬,清一色的橫刀,就了不得了。

這支隊伍肯定還沾著個官字,一般的豪門可不敢如此張揚。  

  就在他張望隊伍,猜測這支隊伍的身份時。隊伍中,凌雲對竇建德道:“這就是高雞泊啊。”   

凌雲對高雞泊仰慕已經久,在隋末的紛亂中,山東豪傑是讓他景仰的,而山東豪傑大致就分為三大部份,分別是瓦崗寨集團,還有就是高雞泊集團,以及豆子坑集團這三大勢力。

歷史上,高雞泊和豆子坑都不如瓦崗有名,且在演義中,高雞泊的好漢還被刻畫成了反派角色。

可實際上,高雞泊和豆子坑的好漢們最後合流,由竇建德匯合了這兩大勢力,組建了大夏。

   高雞泊和瓦崗一樣,都是地形獨特,在義軍起義初期,給義軍們提供了很大的幫助。   

到了漳南,自然不能不來見見高雞泊。一路上過來,凌雲他們好好觀賞競技經理人筆趣閣了高雞泊的風光,這其實就是一片濕地沼澤地帶,蘆葦叢生,到處都是陷阱,並沒有道路可進。   

竇建德在馬上長嘆一聲,“這裡就是高雞泊。”

對於這塊地方,他再熟悉不過了。以往每年從塞外歸來,他都會邀集一幫朋友,來高雞泊打獵。

高雞泊中總是野獸成群,記得每次打到獵物之後,他們都會到前面的九尾狐客棧,這客棧是他的一個朋友張金稱所開。說起張金稱,那也是個不錯的朋友。

“三郎,前面這客棧就是某的一個朋友所開,上次能活著離開漳南,全虧了這朋友相助。”     

“竇哥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正好一會。”凌雲笑道。   

張金稱站在路邊,想上前去,又不敢邁足。若是能做成這單生意,那真是開張吃三年了。

可對方的車隊太過耀眼,以致他根本不敢上前。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對面的隊伍裡衝出來一騎,馬蹄揚起漫天的灰塵。  

  “大郎!”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然後馬上人跳了下來,一下子抱住他,讓張金稱有些措手不及,“是我啊,竇建德,我又回來了。”  

   張金稱這時才發現,馬上下來的果然是去年他才在這里送走的竇建德。近一年不見,竇建德卻彷彿完全換了個人,鮮衣怒馬,甚至連說話的氣勢也不同了。

他驚訝,“你怎麼回來了,若讓王榮那廝知道了就麻煩了,上次我們狐假虎威唬了他一下,他已經明白過來了。你現在這一回來,豈不是正好給他由子嘛。 ”     

竇建德拍著張金稱的肩膀,“放心吧,我既然敢回來,就不怕王榮那狗官了。兄弟快隨我來,我給你介紹個朋友。”     

張金稱有些如做夢一般的隨著竇建德移向車隊,他突然明白過來,原來竇建德結交上了這等氣勢的朋友,怪不得敢回來。   

“稱金 ,這位是我新結義的兄弟,易風易凌雲,不過另一個名字你肯定熟悉,燕山猛虎盟九當家白馬銀槍易三郎。嗯,現在易三郎已經是猛虎盟代盟主了,正要返回燕山。”   

張金稱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張金稱雖然相貌壯偉、勇猛任俠。因仗義輕財,在這一帶也混出了點名頭,可若跟猛虎盟的那些好漢們一比起來,那就真的是什麼都不是了。

在北方,有幾個不知道猛虎盟的?怪不得竇建德敢回來,原來他已經和猛虎盟的當家稱兄道弟了。  

  “易當家的好,張稱金在這見禮了,久仰易當家大名,只恨一直無緣得見。”     

聽到張金稱這個名字的時候,凌雲不可察覺的挑了挑眉。在這個時代久的時間久了,他已經練就了聽到那些曾經只在史書上見過的歷史名人們而不動神色的本領。

高雞泊,張金稱,沒錯了。看來這個年青人,就是史上河北大盜,一度橫行河北的隋末義軍首領。

歷史上這個張金稱在高雞泊聚義起事,後來還夥並掉了竇建德的朋友孫安祖,不過張稱金這人沒什麼大志,只知道劫掠,為人殘暴。只能稱為亂世盜匪,而非義軍首領。

最後張金稱兵敗,他的全部被竇建德招納。不過此時的張金稱,還只是一個雄偉任俠的年青人,在高雞泊邊上開著一家九尾狐客棧。   

“張兄好,既然你也是竇哥的朋友,那也就是我易風的朋友。”   

能被易三郎稱一聲兄弟,張金稱感覺整個人血氣都上湧沸騰了。

“易當家若不嫌棄,還請到我的客棧歇息歇息。”     

“那就叨擾張兄了。”     

“不麻煩,不麻煩,能招待易三郎,那是我張金稱的運氣。”張金稱整個人都激動的快說不出話來。   

九尾狐客棧還算寬敞,可凌雲的這支隊伍還是太龐大了。

好在凌雲他們本來就帶有野營的帳篷等物,就勢在店外寬敞的空地上搭起帳篷,幾家的家丁們都在外面。

凌雲則和徐蓋等幾家家主和家眷們一起進入院中。

院裡原本的幾個客人,張稱金也都好言將他們送走了。幾個客人看凌雲等隊伍如此龐大,很聰明的離開了。   

凌雲一行人剛安頓下來,卻見到張金稱帶著兩個少年跑了進來,有些擔憂的道:“不好了,那狗縣令王榮帶著百多號人趕過來了,馬上就到,這怎麼是好?”

在張金稱想來,這易三郎雖然江湖上名聲甚高,手下還帶著這麼大一支隊伍,可官就是官,匪就是匪,民不與官鬥。   

凌雲從青蓮手中接過剛衝好的茶水 ,對她笑了笑,然後輕輕吹了吹杯中茶,輕抿一口,滿足的呼了口氣。   

他漫不經心的道:“漳南縣令正在趕來麼,那正好,倒省了我們去找他了。”     

張金稱額頭汗水直冒,不知如何是好,可心裡,卻又隱隱期待著接下來發生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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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前倨后恭

漳南城南大路上,黑壯的班頭王大毛小跑著跟在縣 令王榮的馬旁,諂媚的道:“那竇建德現在正落腳在九尾狐客棧!”   

“張稱金的那個破腳店?”王榮騎著一匹白色河西良馬,沒有穿縣令的官袍,卻披了身戎裝,他是關中人,關中民風彪悍,他自然也是習過武的。

家裡也是府軍,父親還曾是府軍都督,要不然,他妹妹也不可能嫁到當朝公侯滿門的李閥中去,哪怕是去做過妾,也不是人人都有資格的。

其實他倒更想去軍中效力,可惜生的時候不對,如今四方臣服,海清河偃,他想打仗也沒地方打。沒有仗打,那去軍中就沒意思了。

不過雖當不成兵,他卻是置辦了一套上等的戎裝,河西的良馬,官家軍械坊打造的明光鎧甲,橫刀、角弓一應俱全,甚至還有一把花了大價錢才托姐夫弄來的上好馬槊。

只是這些裝備平時根本沒機會用的上,今天,不長眼的竇建德回來,正好。   

“是張金稱,聽說這張金稱是武城張家有些關係,咱們過去前是不是要通知下張家?”黑壯衙役有些小聲的提醒道。

張金稱這人本不是漳南人,他是漳南北面的?縣人,家中只有孤兒寡母。幾年前張金稱到高雞泊邊上,開了那麼一家九尾狐腳店。

這人好結交朋友,一身的遊俠氣。不過他卻不敢輕易動張金稱,據說這張金稱和武城張家有些關係。

本來他也是不信的,不過張金稱剛來漳南盤下那家腳店時,衙門裡曾有人過去 收例錢,結果多要了些,張金稱不肯給多的那些。

幾個衙役就想好好教訓下他,動起手來,結果幾個公差反被痛揍了一頓。幾人狼狽而回,報了他,他當時正準備點齊兄弟去抓了張金稱,結果武城張家的一位管事過來,送了一份禮物給他,同時還有張家家主的一張名剌。

身在貝州,他哪不知道有清河的崔家和張家都是萬萬不能惹的人。那事就此不了了之,從此他再沒去找過張金稱的麻煩,並且還主要告誡手下讓他們不要再去找他麻煩。   

上次竇建德惹到了縣令,最後也是這張金稱找了張家的那位管事出來說了幾句話,縣令才送了竇建德一馬的。   

王榮騎在馬上,手按著橫刀,臉色不豫。王大毛不說這張金稱還好,一說起來他心裡就窩火。

這些時間,他早查明白了,這個張金稱確實和武城張家有關係,但不過是張家的一個私生子。

據說當初張氏家主一次酒後與一丫頭上床,然後丫頭懷有身孕。丫頭懷孕張家家主並不知情,其妻子卻知道了。

知道此事後,張妻直接把這懷著身孕的丫頭趕出了張家,給了些錢趕回了娘家德州,並讓她打掉孩子。

結果這丫頭並沒有打掉孩子,反生了下來。這孩子就是張金稱,直到幾年前張金稱來到漳南,張氏家主才知道了這個私生子。不過雖然張家為張金稱出了兩次面,可張金稱卻是不可能真的成為張家人的。

王榮很清楚大族中這些沒名份的孩子的地位,他們什麼都不是,有時候甚至不如一個僕人。   

他已經給了張家兩次面子,這一次,他只要不對張金稱動手,只收拾竇建德的話,張家也無話可說。

他們不可能為了一個卑賤的婢生子,而故意得罪他和他背後的李閥。   

“不用擔心這個張金稱,一會過去,把腳店包圍了,絕對不要跑掉了竇建德,這一次,本縣要他有來無回。”王榮冷笑。   

拋開張家,竇建德什麼也不是,鄉間有點名望又如何,再有名望也不過是一土地主,家中錢財萬貫,也不過是養肥待宰的豬而已。

嗯,盡取了竇氏家財,回頭給妹夫李渾獻上筆重禮,說不定能給自己謀個更肥些的缺。

這漳南雖然不錯,可處處都是崔氏和張氏的影子,想撈點錢,有時也太難了,處處受掣肘。還是得換個好點的地方,不受約束的地方,那樣才爽。   

想到馬上能換個更肥的差,王榮不禁感覺春風得意馬蹄疾。手中的馬鞭又加了幾下,催馬快行。

跟在馬後的百餘人,也都興奮不已。這些人只有十來個衙中公差,其餘的多是些無賴幫閒,王榮已經發了話,拿下竇建德,到時人人有賞。   

遠遠的九尾狐客棧已經在望,不過王榮的臉色卻有些不太好。   

事情有些超出他的預料,這個印像中破爛簡陋的腳店,此時居然停了一支龐大的車隊,光是系在外面那排槐樹下的高頭大馬就不下兩百匹,而且停在一邊的還有不下二十輛馬車,不是牛車也不是騾車而是真正的馬車。

此外,大院外還搭起了上百頂帳篷,來來往往無數壯漢。一眼望去,這支隊伍可能不下千人 。

更讓他臉色難看的是,這支隊伍裡很多人都光明正大的配著橫刀長槍這樣的武器。    “你說竇建德此時在這店裡?”王榮叫過王大毛,語氣有些不善。   

“是!”王大毛頭上冒汗,他收到手下消息,馬上就報告了王榮,他自己也並不知道這店裡還有這麼多人。

看那隊伍,對方肯定是豪門貴族出行,說不定還是哪位郡王總管,衝撞了可就麻煩了。   

“竇建德是和這些人同行的嗎?”     

“這個...小的..也不清楚!”     

“那還不快去打聽一下。”王榮發怒。王榮是從京中來的,見多識廣,可對面的這車駕陣容,就算在京中也不多見啊。

一時間,他也摸不清深淺了,根本不敢貿然上去。   

“小的馬上就去。"王大毛一路小跑過去。   

許久,正當王榮等的都有些不耐煩的時候,王大毛跑回來了,他擦著汗,有些驚惶的道:“明府,事情有些麻煩,我的剛才費了好大功夫,打聽到了一些消息,那竇建德正是跟隨這支隊伍同來的。”     

王榮沉吟,“可知道這隊伍什麼來頭?是哪家貴人?”     

說到這,王大毛臉上汗水淌的更多了,“是..是..”     

“是什麼?”   

“好像,好像是燕山猛虎盟的人,打頭的好像是易三郎。”     

“白馬銀槍易三郎,猛虎盟的九當家?”王榮驚呼,對於河北有名的綠林匪首,他還是很熟悉的。   

王大毛咽了嚥口水,“好像,好像這易三郎已經升任了猛虎盟的代盟主,正要返回燕山。竇建德就是跟他一起的,我還看到幾個熟人,郝孝德和孫安祖,另外還有冀州的蘇邕。明府,咱們是不是撤。”   

猛虎盟的威名太盛,況且對方上千號人,光有馬的就二百騎,而他們一群烏合湊一起不過百來人。   

王榮臉色陰晴不定,他倒很想衝上去把這夥大盜一舉拿下,可看看左右,也有自知之明。

想了想,“嗯,我們暫時先撤,你帶幾個人在這裡盯著他們。本官回衙馬上報告州中刺史,讓他調驃騎府軍前來圍捕這些盜賊。”     

王大毛一聽要自己留下監視,腿都有些發抖了。這可是上千的綠林強人啊,稍有不慎被發現了,自己豈還有命在。   

正在此時,對面突然幾騎快馬衝近,唬得王榮等就欲拔馬而逃。   

無奈對方馬速及快,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對方已經到了近前。   

“王明府,既然來了,怎麼不打招呼又要走呢。客棧裡有位貴客要見明府,請隨某來。”     

王榮認出來的幾騎,為首的正是張家的私生子張金稱,旁邊兩人則是郝孝德和孫安祖。

王榮想要調頭就走,可看看對面不遠處樹下的那群壯漢已經解了馬韁在手,他知道自己是跑不過他們的。

心中忐忑,最後王榮只得給自己壯了幾分膽,裝作鎮定道:“嗯,好,前頭帶路。”   

王榮帶了幾名隨從隨張金稱等進入九尾狐客棧,一路上,看著那一群群彪形壯漢持刀拿槍,他的腿已經在發抖了。   

“王明府,我們又見面了。”剛入客棧廳中,竇建德就已經大笑說道。   

王榮只得面皮僵硬的笑了笑。他的目光掠過竇建德,直接落在了竇建德旁邊坐著的那個年青人身上,他馬上確定,這就是那位白馬銀槍易三郎,燕山來的大盜。他緊盯著易風,等著他發話。   

易風抬起頭打量了王榮幾眼,然後雲淡風輕的道:“你就是李驃騎的小舅子?”     “不敢不敢,小妹只是李驃騎的侍妾。”王榮趕緊回答。   

“那麼說來,咱們其實還是自己人呢。”凌雲的話讓王榮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怎麼會和這綠林大盜是自己人?   

這時一個高大的年青人走上前來,“在下揚州總管府晉王親信兵馬庫真大都督司馬德戡,這兩位是我的同僚,同是晉王府庫真大都督的楊威和裴禮。”   

這下王榮更加迷惑了,難道晉王府的幾位都督把這個易三郎抓了?可看著不像啊。   

這時,凌雲站起來,“我也自我介紹一下吧,在下易風,晉王府兵曹參軍。我和李渾將軍月前剛在揚州分別,來前,他還讓我路過貝州的話來你這裡坐坐呢,不成想,我剛到漳南,王明府倒是馬上就迎上門來了,這真是太客氣了。”     

“晉王府兵曹參軍?你不是...”王榮驚訝的無與倫比。   

凌雲笑笑,“沒錯,我就是燕山白馬銀槍易三郎,但我也是晉王府兵曹參軍。”

說到這裡,凌雲轉頭對站在一旁同樣震驚不已的張金稱道:“對了,清河張氏家主張乾威,他如今是晉王府晉王屬,正是我的頂頭上司呢。來之前,他也跟我交待,讓我路過清河的時候,見見張兄。令尊交待,讓你隨我一起北上呢。”

“當然,空口無憑,我這裡有兩位上官的交給你們的親筆信,你們拿去吧。”

凌雲取出兩封信,交給了張金稱和王榮。   

張金稱和王榮還沉浸在震驚之中,他們很難接受,一個綠林大盜,轉眼間卻成了一位朝廷官員,而且竟然還和他們有關聯。可信到手,他們很快確定了這是真的。   

“王明府,我不久前與竇兄一見如故,已經結拜為兄弟。聽說,明府與竇兄有些誤會?”凌雲笑著問。   

王榮已經回過神來,一聽這話,連忙搖頭,然後又拼命點頭,“誤會,都是誤會,大水沖了龍王廟,全都是誤會啊。請易兵曹和竇莊主諒解,給我一個補救的機會?”

雖然凌雲的官職和他這個縣令品級相當,可凌雲是晉王府的兵曹參軍,這可是晉王心腹之職。而他實際上不過是李閥的一個家奴而已,連李渾都是晉王帳下效力,他哪敢怠慢凌雲。   

凌雲看著王榮前倨後恭的樣子,也並不以為意,他轉頭望了眼竇建德,示意他要如何處置。竇建德雖然見到王榮恨得直咬牙,但仔細前後思量,也很清楚的知道,這件事情他並不能過於深究。

畢竟,這王榮的妹妹是給李閥的李渾做妾,而李渾又是晉王楊廣的親信心腹私兵將領。既然能逼王榮服軟賠禮,也就足夠了。   

“確實只是一些誤會,王明府,先前還是竇某多有失禮之處,還請明府多多擔待。”竇建德打起笑臉,說起場面話。   

“誤會誤會,竇老弟既然已經跟著易兄弟辦事,那也就是一起替晉王辦事了,咱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啊。

以後在漳南,有什麼事情,儘管找王榮。”王榮就坡下驢,滿口好聽的話。   

事情能這樣解決,自然最好。王榮只是個小人物,凌雲真想踩他也可以,只是打狗還得看主人,他 畢竟是李閥的狗,他也不好亂打。更何況,他此次北上之前,在揚州,李渾確實就跟他提起過這個王榮,讓他路過貝州的時候,到漳南休息一下,讓王榮招待。   

他真正有些驚訝的倒還是張金稱,清河張氏的家主張乾威也在楊廣府中,而且正是他這個兵曹的直屬上司的晉王屬,在府中,他和張衡並稱晉藩二張。

來前,張乾威說他有個私生子在漳南開了一家客棧,還託他北上時把這個私生子帶著一起北上,說是給他一個機會,能掙個出身。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堂堂清河張氏,後來唐高宗時的十柱國之首的張氏家主的私生子,竟然會是隋唐之際河北有名的殘暴盜匪首領張金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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