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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陣陣鍋鏟聲,帶著令人垂涎的香氣,不斷從巷子裡傳出來。
小小的木屋外大排長龍,每個人都伸長了頸子往前瞧,更不時伸出指頭數數還得等幾個人。
「五號桌兩碗馜香麵加蛋。」孫老爹將兩碗麵往櫃台上一擱,扯開嗓門喊道。
「來囉!」孫盼盼上前,手腳俐落地端起那兩碗麵,轉身走向五號桌,笑容滿面地說道:「客倌請慢用,還有,這盤小菜是招待的。」
孫家食堂的招牌除了美味的馜香麵之外,就是盼盼的笑容了。她的笑如春花般燦爛,有時似百合般溫柔,但更多的時候像繡球花般可愛又單純,讓來此用膳的客人見了她總是胃口大開。
「我要一盤滷牛肉,切薄點兒。」另一桌的客人開口道。
「是,馬上來。」她立即飛奔到後頭,拿起一盤剛切好的滷牛肉,「爺爺,再切兩盤候著,我猜等會兒一定還有人會點這道小菜。」
「好,妳別管我這兒的事,快去前頭招呼吧。」孫老爹雖然表面上看來嚴肅,實際上卻是位憨厚的老人家。
盼盼繼續在各桌間忙碌,招呼著客人。
「盼盼姑娘,你們的麵條怎麼這麼彈牙、有嚼勁兒?好吃極了!」客人嚐過後幾乎都會這麼問。
「因為裡頭放了咱們孫家食堂的獨門秘方囉。」這也是盼盼千篇一律的回答。
「什麼秘方,說來聽聽嘛。」有些客人是同行,來打探一下對手的秘密。
盼盼雖然年紀輕,不過這種事她可是見多了,只見她可愛的皺皺眉,伸出手指數了數,「總共有一百多種作料與香料混合,分量也不盡相同,我一時也記不清,很抱歉。不過,你們如果真想知道,就多吃幾碗,說不定可以品嚐得出來喔。」
瞧她伶牙俐齒,就算打探不出來,對方也因為她俏皮的模樣而開懷大笑,甚至忘了來此的目的。「姑娘,有沒有人說妳笑起來像花兒?」
「啊?」她尷尬地笑笑,然後眨眨眼說:「我爺爺說我本身就是朵花兒。」
「哈哈……好個機靈的丫頭!」
「盼盼,三號桌的干絲麵!別淨和客人聊天,麵都快聊糊啦!」孫老爹愉悅的嗓音又從裡頭傳出來。
「是!」她趕緊奔過去。
這就是孫家食堂的一天。
盼盼記得在她十歲那年,爺爺坐搖椅上,將她抱在懷裡,告訴她,他此生最大的心願就是把孫家食堂搬出巷子,擴展經營。
如今七個年頭過去,每天食堂裡都是高朋滿座,雖然盼盼從不理帳,但也清楚這幾年所賺的銀兩應該足夠爺爺在大街上買間店面,開間像樣的食堂了,不過,近幾年爺爺反倒沒有再說起這件事。
打烊後,雙手正忙著揀菜的盼盼忍不住問道:「爺爺,咱們不搬了嗎?」
「住在這兒好好的,要搬到哪兒去?」
「搬出巷子呀。」盼盼抬頭對他笑了笑,「咱們開間大點兒的店面,再請個幫手,您說好不好?」
「不好。」孫老爹想也不想地回道。
「為什麼?」盼盼意外地瞠大雙眼,「搬出這兒,擴展孫家食堂,不是爺爺的願望嗎?雖然那是您好幾年前告訴我的,但我從沒忘記。」
「此一時彼一時,我現在不想那麼做了。」他深鎖起一對花白的眉。
「不可能的,我懂爺爺,您只要想做什麼就一定會盡力辦到,不可能無緣無故放棄。」她將凳子搬到他身旁,仔細瞧著他緊攢的眉心,「爺爺……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哪有什麼事?」孫老爹敲敲她的腦袋,「妳有時間傷這種腦筋,倒不如多練練手藝,爺爺不知道還能做多久呢。」
「您別亂說,我不問就是了嘛。」她又回到原處揀菜,噘著嘴兒氣呼呼的唸著,「每次都這樣,想些什麼都不肯告訴我,只會一個人把事情擺在心底,不知道是不是真當我是孫女?」
「妳嘀嘀咕咕的在說什麼呀?」孫老爹瞅著她好一會兒才嘆口氣說:「咱們這間店再不久就要關了,還擴展什麼呀。」
「做得好好的,為什麼要關呢?」盼盼以為爺爺在說笑。
「就算再做下去,可能也沒有客人上門了。」孫老爹起身,拿來抹布將每張桌椅抹了抹。
「爺爺,您說清楚呀。」這下子,盼盼連揀菜的心情都沒有了。
「馜就快用完了,省著點也只能再應付半年左右。」
馜這種香草正是孫家食堂的秘方,並非盼盼胡調的什麼百來種香料混合而成。單單那樣東西,便可以把麵做得既美味又有嚼勁兒。
「那咱們再去中原採買呀。」她知道馜就是爺爺當年從中原買來的。
「前陣子有位朋友去中原,我託他替我打聽,但聽說中原產馜的人家全都改種麥子,畢竟種植香草維生不易。」
「那怎麼辦?」發現事態嚴重,盼盼的小臉驀然一僵。
「現在只有……」孫老爹突地頓住想說的話,搖搖頭,「沒有辦法了。」
「怎麼會沒有辦法呢?爺爺,您剛剛明明要說出來,怎麼又不說了?」自小與爺爺相依為命的盼盼怎會看不出他有事隱瞞?
「別說了,揀完菜就去擀麵。過些日子我想出門幾天,妳一個人在家可以嗎?」
「您要把我一個人留在家裡?」自小她就害怕一個人啊。
「妳呀!」孫老爹想了想,「那去找無德大師吧,他會收留妳的。」
「對了,過幾天是奶奶的忌日,正好去祭拜她。我也好久沒有見到無德大師了。」
「嗯,今年必須妳一個人去祭拜奶奶了,替我問候大師,也跟妳奶奶說一聲。」孫老爹說著,便鬱悶地站起身,不發一語的走出食堂,徒留下滿臉愕然的盼盼。
※※※※
十五年前的這一天,是盼盼的父母雙雙離家的日子,而她奶奶因為憂惱交加,當晚就去世了。
「奶奶,妳真傻,幹嘛生氣呢?沒有爹娘沒關係,但我希望有奶奶陪我長大呀。菩薩,要保佑我奶奶在那裡快快樂樂的,不再有煩惱,也請……保佑我娘能夠身體健康……」跪在菩薩面前說了好多話之後,盼盼非常虔誠的磕了個頭才站起來。
「阿彌陀佛,盼盼,妳來了。」看著她長大的無德大師在她背後笑望著她。
「大師。」盼盼朝他合掌行個禮,「不好意思,平時沒什麼時間來看您,只好利用這時候了,請大師見諒。」
「別這麼說,孫老的身子骨還好吧?」無德大師關切地問道。
「還不錯,大師呢?」盼盼彎起嘴角,「大師武功這麼高強,一定不用說了。」
「妳這個小丫頭!」無德大師笑著搖搖頭,正要說什麼,就見安慧匆忙奔進大殿。
「師父,那位受傷的施主醒了,還不停吼叫、掙扎,好嚇人啊!」
「什麼?」無德大師雙眉先是一蹙,便加快腳步朝東疏閣走去。
盼盼愣愣地望著他急忙離開的背影,因壓抑不了向來旺盛的好奇心,於是拎起裙擺快步跟了過去。
一來到東疏閣,她便瞪大了眼,看著那個被捆綁在床上,全身紮滿針,不斷嘶吼的男人,還有,他的四肢是那麼的漆黑,神情痛楚。
她趕緊捂著嘴,忍住驚呼,再將視線移到他的臉上,正好對上他那對凌厲兇狠、圓瞠的腥紅雙眸。那眼神不禁讓她感到害怕,往後退了一步。
「我知道非常疼,那是刺骨的疼,但你要忍,一定要忍忍,對方施毒極重,不逼出那些毒,你將一輩子失去功力,甚至不能行走。」無德大師替他換針時不斷勸慰著他。
奚天夏隨即閉上眼,咬牙忍耐。
這時,無德大師又說:「要送你去鎮上醫治你又不肯,你該明白我這兒人手不足,無法好好照顧你啊。」
「但……我只相信大師……」在以毒攻毒下,他的身體必須遭受內外夾攻的強烈痛楚,但是他都一一忍下了。
「可是安慧年紀還小,我又得經常到外頭化緣,留你一人在這裡實在不放心。」無德大師仍想勸他。
「沒關係,你去忙,把我綁牢一點兒,我可以撐得住。」說著,奚天夏的目光又瞟向站在門邊一直偷窺他的人,「大師,需要帶人來觀賞我這副模樣嗎?」
聞言,盼盼心一驚,趕緊躲到門外。
她那俏皮的模樣讓無德大師勾起嘴角笑了。「盼盼,別躲了,進來吧。」
盼盼這才怯怯的走進房裡,不好意思地抓著裙子。「大師,我不是故意跟過來,只是很少見到您這麼緊張,就不知不覺……」
「盼盼,妳急著回家去嗎?」無德大師突然問道。
「今天食堂休息,不急。」盼盼笑著搖搖頭,尚不知該怎麼向大師說出要在這兒叨擾數日的事。
「那麼,能不能麻煩妳照顧這位公子?我待會兒得去化緣,安慧還小,我不放心把這位公子交給他照料。」
「不用,我說過我一個人沒關係。」讓一個女人看見他這麼狼狽的樣子已經很悲哀了,怎麼還能讓她來照顧?
「不行,疼痛的時候,得有人為你敷上解疼的藥。」無德大師板起臉,「這段日子很難熬,就別再堅持了。」
「可是……」
「盼盼是我看著長大的,她很機靈,也很聰明,若是教她,她一定學得很快。」無德大師隨即把握時間,轉而問盼盼道:「妳願意嗎?」
「可以,我沒問題。」雖然她不曾照顧過病人,但也明白此刻只有她能伸出援手了。
「那就好。」接下來,無德大師便告訴盼盼遇到各種狀況時的應對方式,「我這麼說,妳記住了嗎?」
「記住了。」她認真的點點頭,「他……目前沒有問題吧?」
「疼痛並不是一直持續,但仍得防範不時之需,一切就拜託妳了,我最晚傍晚時就會回來,午膳安慧會準備。」
「師父,我想跟你一塊兒去,我好久沒有下山了。」安慧突然在他們身後冒出聲音。
「又貪玩了?」無德大師睨了他一眼。
「不要緊的,大師,午膳我可以自己來。他能吃些什麼東西?」盼盼偷偷指了下躺在床上那動彈不得,眼神卻炯利無比的男人。
「目前只能喝一點兒湯水。」無德大師對她行了個禮,「烹煮方面妳是行家,就麻煩妳了。」
「大師別這麼說,能替您盡點心力,我也很榮幸。」盼盼趕緊回禮,接著送他們師徒離開房間。
奚天夏這才閉上眼,不過仍能聽見她在外頭與大師絮絮叨叨的聲音,看來她的話還真不少,等她說夠,太陽都下山了。
他嘲謔地撇撇嘴,正想休息,卻聽見她走進房裡的腳步聲。
他深吸口氣,半瞇著眸子說:「走開,我不需要任何人照顧,別讓我再看見妳。」
「我不能走。」
「妳……」他的眸光顯得更為凌厲。
「我既然答應了無德大師,就不能食言,說好要看顧你,便不能離開你半步。」盼盼從圓几旁拿了張椅子過來坐下,看著他被捆綁的四肢,以及身上滿滿的,一對柳眉不忍的深深蹙起。
「我不需要同情和憐憫。」他看出她現在心底正想些什麼,於是冷睇著她,「我不會永遠如此。」
「我也知道你不會。」
「喔?」奚天夏不明白她何以能說得這麼篤定。
「因為無德大師不但武功高強,醫術更是精湛,絕不救該死之人,所以你會活下去。」若要說起他們孫家和無德大師之間的淵緣,三天兩夜還說不完呢。
「該死之人?妳這丫頭說話真是難聽,這世上誰又是該死之人?」天,被她這一氣,他的傷口又隱隱泛疼。
「嗯,像作奸犯科之人、病入膏肓之人,或者是救不了的人。」她伸出食指點著柔嫩的粉唇,眨著眼慢慢細數著,接著轉向他說:「可見你並不屬於這三種人。」
「不要一副很了解我的口氣。」這丫頭到底從哪兒冒出來的,難道真不知道他是誰?也對,住在這深山裡的人,怎會知道他就是契丹國的宣徽院大王?
看皺眉顰額的樣子,盼盼突然想起大師曾交代要他多休息,「呃,我是不是吵了你?」
「妳現在才知道。」奚天夏閉上了眼。
「那你休息吧。」她撇撇嘴,然後將椅子搬到角落去,不再打擾他。
偶爾,她會偷瞄他的臉,說真的,如果不看他身上那可怕的傷痕,他是個非常有魅力的男人,方正的額頭、剛毅的下巴、深幽的雙眸……
只是,他為何會傷得這麼嚴重?而他真的能夠完全痊癒嗎?
不知不覺中,盼盼的心居然為此有些顫動。
這是他所說的同情、憐憫嗎?她已弄不清自己的心思了。
※※※※
好痛!
到底誰在紮他的肉?難道不知道他已經疼得快瘋掉了嗎?
「住手……」奚天夏嘶啞地喊了聲。
盼盼趕緊收回手,緊張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該輕一點的,可是這藥不容易上,請你再忍忍。」
奚天夏這才張開眼,沒想到是那個女人找他碴!
「妳在做什麼?走開!」天,無德大師怎麼可以讓她來照顧他?最後他很有可能不是疼死,而是被她給整死的!
「大師說這麼做很重要,絕不能省略,我的手腳已經很輕了,你到底還要怎麼樣嘛?」難道他沒看見她為了處理他的傷已經滿頭大汗了嗎?沒說聲感謝也就算了,居然還用這種口氣對她吼?
奚天夏瞪大眼,直瞅著她那鼓腮噘唇的臉,接著又看見她覺邊有滴汗水正沿著髮絲緩緩落下,剛好滴在他的傷口上。
「該死!」天,那鹹鹹的汗水沁入傷口,難道她不知道有多疼嗎?
「你到底有什麼不滿?幹嘛又罵人啊?」她深吸口氣,咬咬下唇,強忍著滿心的不悅,「再忍忍,剩下一點點了,等大師回來之後就算你想罵我,我也不會留下來讓你罵。」
接下來,她再也不管這男人會不會疼,很快地為他上完藥,然後迅速收拾起藥袋。
「我去端午膳來給你用。」
奚天夏瞇起眸,看著她嘟著小嘴氣呼呼地走了出去,不久後,又見她手裡端了碗東西走進來。
「我把麵煮得很爛,爛到幾乎成了泥,這樣你才吃得飽,才有體力應付疼痛。」雖然很不願意,不過盼盼並沒有忘了他是無德大師交給她的責任,心裡再不舒服也要把事情做好。
「擱一旁,我現在不想吃。」瞧她一臉生悶氣的模樣,該不會又想整他了吧?
「你……」盼盼吐了口氣,強迫自己好聲好氣地說:「雖然麵已經糊了,但是冷掉更難吃,知不知道我熬它熬了多久?站得腳都麻了,又擔心你會不會有狀況,只能兩邊跑……」
「我可沒要妳這麼對我,出……」一抬眼,奚天夏看見她因為憤怒而小臉漲紅,還有那碗正冒著煙的麵糊,心想,她極有可能一個不高興就將它往他臉上潑。
「要、我、出、去?」
奚天夏深鎖雙眉,看著她手中傾斜的碗,似是真的打算那麼做。
老天,他還真的遇上了一個惡婆娘,如果她真敢將麵糊倒在他臉上,那就試試,等他復元,他會忘了她是個女人,無論如何也要報仇。
「對,出去。」他瞇起眸,瞪著她拿著碗的那隻手。
盼盼沉著臉認真地道:「要我出去可以,但是你得把這個吃下。你到底想不想趕緊好起來?還是你比較喜歡長久全身紮滿針,捆住四肢,動彈不得的待在床上?」
奚天夏重重吸了口氣,看著她燦亮的眼,過了好半晌才說:「好,我吃。」
盼盼終於笑了,「這才對嘛。」
她立刻坐在他身旁,拿來一布塊墊在他的頸子上,然後以湯匙舀著麵糊,徐徐餵進他口中。
奚天夏望著她單純的雙眼。身為宣徽院大王,出現在他身旁的每個女人幾乎都對他有所求,有的是索地位財富、有是要情或愛,而這個女人只當他是個半死不活的可憐蟲,卻願意費盡心思照顧他,真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麼。
「好吃嗎?」盼盼瞧著他問。
「咳咳……」奚天夏輕咳兩聲,故意忽略她的問題。
「到底覺得怎麼樣?」由於家中是開食堂的,她很在乎自己做的東西別人嚐來味道如何。
「還可以。」
「這是什麼回答?還可以,那我就當成很棒囉?」見碗裡已空,她才滿意地笑了笑,「你再休息會兒,我待會兒必須去灶房一趟,大師和安慧黃昏前就會回來了,我想先把他們的素膳做好。」
「妳會做素膳?」
「是啊,再說大師和安慧總不能陪著你吃麵糊吧。」她一笑,走到桌旁收拾著碗盤。
奚天夏將目光定在她純真的笑靨上,還想說些什麼,這時體內突然冒起一陣火辣又像針刺般的疼痛,那種痛楚再次攫走了他的靈魂般,讓他難以忍受。
「啊……」他低吼了聲,全身已繃得又緊又僵,四肢和臉孔也全漲紅了。
「你怎麼了?」正要離去的盼盼因為他這一喊而止住了腳步。
他不想讓她看見他這副模樣,緊握雙拳,怒火氾濫的眼神直瞅著她的小臉。「滾……」
盼盼明白他又開始疼痛,怕他掙動得太厲害反而傷了身子,只好用力按住他的肩頭,「別動,我得替你加些解疼的藥。」
「不……我不想再依賴它,這樣只會讓疼痛一次次加劇。」雖然難忍,但他盡可能想忍過去。
「好,那我幫你。」不過,見他整個人因為疼痛而扭曲繃緊,身上滿是汗水,額上的青筋像快要爆開來,她真的替他好難受,不知該怎麼幫他,她只能壓著他,不斷鼓勵道:「你要冷靜,一定要冷靜下來,可以熬過去的……只要熬過去就好了……」
奚天夏瞠大一對炯然的利目直望著她,就這樣忍耐了許久,痛楚才逐漸消逝,他終於平靜下來,眼睛也慢慢的不再火紅得嚇人。
盼盼吐了口氣,放鬆許多,「已經沒事了是嗎?」
「嚇著妳了吧?」他看著她那對清澈的大眼,道。
「還好,如果是第一次看見就真的會嚇到。」她為他蓋好被子,「你躺會兒吧,我順便去將湯藥熱一熱。」說罷,她往房門走去。
「等等。」奚天夏突然喊住她,瘖瘂地說:「妳不要再來了。」
「我不可能不再來的,除非你自己下床拿掃帚將我趕走。」盼盼背對著他說完這句話後才離去。
走出屋外,她忍不住喘了幾口氣,更掩不住眼眶中的濕意。
老天,他到底是遇到過什麼驚心動魄的事,怎麼會傷得這麼重?想起他剛剛痛苦的表情,竟是這般令她心疼。
※※※※
奚天夏睜開眼,便看見盼盼靠坐在牆邊,點著腦袋打瞌睡的可愛模樣。他的目光再轉向窗子,看見夕陽餘暉映照在窗櫺上,才察覺原來已經這麼晚了。
而這個女人自從他再次疼痛發作之後就寸步不離的守在他身邊,還真是夠傻的。
「難道無德大師還沒回來?」他喃喃問道。
「阿彌陀佛,」這時,無德大師正好從外頭走進來,「老衲這不就回來了?」
聽見聲響,盼盼立即從睡夢中驚醒,「啊,大師,原來是您回來了,化緣的結果還好嗎?」
無德大師點頭笑笑,「嗯。他的情況怎麼樣了?」
「發作過兩次,不過他不肯讓我上止疼的藥。」盼盼噘著小嘴,話才說完,眼睛又紅了。她瞪著床上男人那面無表情的臉,真不知道他為何可以這麼輕鬆看待這件事,還有,那種疼痛,他又是怎麼熬過來的?
「怎麼了?」無德大師關心地看著她。
「沒有,您回來了就好。」她用力抹去眼角的淚,迅速走了出去。
「她幹嘛哭呀,不想照顧我就早點兒離開,偏偏又趕不走,等你回來才抱怨嗎?」奚天夏冷嗤了聲。
「她不是抱怨,而是為你心疼。」無德大師看向窗外,瞧著站在樹下沉思的盼盼,「她是個善良的姑娘,即使兩歲後就再也沒有見過爹娘,但她仍然堅強,不過也多愁善感了些。」
「大師的意思是……她是為我掉淚?」
「沒錯。」無德大師點點頭。
「還真特別。」奚天夏雖然表現得像是對此一點兒都不在意,但心底仍多少受到影響。畢竟他一直認為這輩子還沒有哪個女人會真心在乎他任何事。「對了,她知道我的身分嗎?」
「不知道,我並沒有告訴她,我想,就算告訴她,她也不知道宣徽院大王到底是什麼人吧。」無德大師笑了笑,又問:「不知你今天吃了些什麼?」
「呵,恐怖的麵糊。」
「真的這麼恐怖嗎?說真的,他們孫家的手藝非常好,尤其麵類更是無人能及。」
「呵,麵糊還無人能及嗎?」若不是傷重,奚天夏還真想大笑出聲。
「你覺得難吃?」無德大師認真地望著他。
「呃,也不是,只是……」奚天夏看向他處,表情顯得尷尬。
無德大師理解地一笑,不再追問,轉而問道:「現在感覺如何?」
「好多了。」
「只要再熬過幾次痛楚,便不會再發作了。」無德大師在一旁坐下,為他把脈,「嗯,情況還算不錯。」
「大師沒有把我在此的事通知我府中的人吧?」奚天夏低聲問道。
「你沒有允許,我也不會多事。」無德大師皺起眉宇,「你當真覺得這樣好嗎?回府後可以得到比在這裡更好的照料。」
「不,我要以牙還牙,所以暫時別讓對方知道我還活著。」他閉眼沉吟了會兒,「所以我仍活著這件事還是個秘密。」
「老衲乃出家人,對世事並不是很了解,但我相信你這麼做自然有道理。不過,你要能站起來回府,少說得再等三個月。」
「三個月?不能再快點兒?」奚天夏蹙起眉頭。
「當然,三個月只是預期,這得看你的體力與毅力了。」無德大師朝他行了個禮,「安慧直喊餓,我先去做點兒素膳給他吃。」
「別急,你們的飯菜,那個手藝還不賴的丫頭已經做好了。」奚天夏勾起唇,腦海裡不禁想起盼盼的一顰一笑。
想想那丫頭在身旁的時候是挺煩人的,這一離開倒又顯得太過安靜。
「呵呵,人家有名有姓,她姓孫,名叫盼盼。那麼,老衲先去品嚐佳餚了。」無德大師朝他點點頭後便離開房間。
「盼盼?」奚天夏喃喃唸著她的名字,跟著搖搖頭,「人生不過是如此,有啥好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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