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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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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郁雨竹] 童養媳之桃李滿天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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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0 00:24:40 |只看該作者
第170章 裝傻

  顧景雲被內侍畢恭畢敬地送出皇宮,和之前盡責且淡漠的態度不同,內侍多了三分諂笑,討好的把人送出皇宮。

  皇帝自清明過後身體便時好時壞,心情自然也一直不好,宮裡宮外,就是四皇子都受過好幾次訓誡。

  皇帝宣召顧景雲前還正常,不正常的是他們倆人竟然把宮人都遣退自己在殿裡說了近兩個時辰的話。

  內侍發誓,他中途還隱隱聽到了皇帝的大笑聲,等他受命進去領顧景雲出來時發現皇帝眼角眉梢還帶著笑意,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這段時間因為皇帝身體不適,幾位皇子爭相在陛下面前侍疾,他們這些伺候人的內侍不僅勞累,還隨時可能得罪某位貴人丟命,其中以被皇帝遷怒最為恐怖。

  比如上次,四皇子不知和皇帝說了什麼,四皇子走後皇帝大怒,直接把藥給砸了,一殿的太監宮女全被拉出去打了十大板,過後還得忍著痛不露痕跡的回去上班。

  不然一旦表現出不適,後面有的是人頂替他們的職位。

  雖然在皇帝跟前伺候很危險,可一旦從這裡移出去,那可就是生不如死,宮中誰都能踩上一腳的。

  皇帝現在高興,那他們的安全係數就提高了一些,內侍自然感激討好顧景雲。

  如果可以,他願意多接顧景雲進宮幾次的。

  內侍萬分不捨的將顧景雲送走,而在御書房裡,心情不錯的皇帝正叫人拿宣紙來練字。

  現在已經很少有人願意與他談心了,顧景雲是秦信芳養的,倒與他一樣一派坦誠,具有君子之風。

  可惜還是太嫩了,什麼話都與他說,幸虧他的心眼不是特別小,不然僅憑他說為秦信芳平反一事就能把他給砍了。

  而正坐著馬車往回走的顧景雲正在回想今天他的表現,挑剔其中的漏洞。

  在遞請安折子時他便有八成的把握皇帝會召見他。

  他是個多疑的皇帝,當年的事舅舅雖沒有與他詳說,但僅憑一些主要事件他也猜出了個大概。

  皇帝知道舅舅是冤枉的,或者說,這其實是他們的一項交易,雖然他不知道他們交易了什麼。

  時隔十五年,舅舅養大的孩子回京,不僅攪渾了京城的水,還聯繫了太子,皇帝一定會想知道自己想幹什麼。

  從寫請安折子前他就想好了此次進宮務必要達到的目的。

  自太子妃小產,隱約牽涉到宮中的蘭貴妃時,皇帝的身體就更不好了,且與四皇子的父子關係也日益疏離。

  久不管事的皇后被重新委於宮權,而一直把持宮權的蘭貴妃卻被皇帝留在身邊侍疾。

  已經掌握宮權十五年的蘭貴妃會願意只做一朵依附皇帝的菟絲花?

  他相信,皇帝與蘭貴妃之間的裂痕會越來越大,但他等不及,所以一定要在後面推一手。

  顧景雲的宗旨便是:無時無刻不坑四皇子,直到把他坑死為止。

  相信皇帝聽了他繪聲繪色的歷險傳奇後對四皇子的狠辣及勢力會有更充分的認識。

  而他這次進宮的第二個目的便是為黎家平反,順便再坑一道蘭貴妃與四皇子。

  黎家的事其實很好運作,當年蘭貴妃自持受寵,栽贓陷害黎博都不願意費心想個好點的理由,直接用趙嬪這個受害人做借口。

  所以想要推翻這個案子重新審定不要太容易,只要趙嬪這個受害者站出來就行。

  而讓趙嬪和六皇子站出來為黎博平反,顧景雲有七分的把握,剩下的三分。

  顧景雲冷笑,若是趙嬪和六皇子不願意,他不介意逼著他們願意。

  當年黎博保他們母子兩條命,他們受制於蘭貴妃不敢出面為黎博作證他勉強接受,但事後既不出聲,也不補償,這在顧景雲看來就不值得原諒了。

  顧景雲在這裡盤算著下一步該如何走,小院裡的黎寶璐則剛送走面色鐵青的顧懷瑾。

  看著顧府的馬車消失在巷頭,黎寶璐高興的拍了一下巴掌,「總算是走了,這半天可累死我了。」

  趙寧和順心瞪目看向她,「我看你玩得很開心嘛,我還怕這位顧三爺被你氣死在咱小院裡,回頭我們要負責任呢。」

  黎寶璐瞪了他們一眼,「你們以為裝傻很好裝嗎?只這半天我的腦細胞就死了一半了,我現在距離智障只有一線,所以晚上你們趕緊買些豬腦給我補補。」

  「嗯,吃什麼補什麼。」趙寧滿臉嚴肅的轉頭吩咐順心,「讓廚娘多買幾副。」

  黎寶璐就收起臉上的笑容,一臉懵懂嬌憨的看著他。

  趙寧忍不住扶額,「你可別這麼看我,我怕我會忍不住打你的臉。」

  沒辦法,今天一上午他便看著黎寶璐用這副表情把顧懷瑾氣得三竅升天,幸虧魂還在,不然他們非擔上人命官司不可。

  黎寶璐裝得一手好無知。

  黎寶璐得意洋洋的道:「這是我最擅長的一個技能,從我五歲便開始學了,我舅母說坑精明人不行,但騙一般人也騙得過了。」

  何子佩自從發現黎寶璐具有誠實守信,不擅拐著彎罵人等優良品質後就一直擔心他們的將來。

  在他們這個圈子裡,嬉笑怒罵是常事,這一點寶璐沒問題,她要罵起人來可以指著鼻子把人罵死,其功力僅次於顧景雲。

  但這種明刀明槍的爭辯只限於同等身份的對象,若對方身份比自己高,或是輩分比自己高又怎麼辦?

  黎寶璐性格軟,能讓則讓,可一旦吵起來脾氣卻硬得很,這樣的脾性是很容易讓人詬病的。

  何子佩把兩個孩子都當自己的親生孩子來養,自然要為他們考慮,在培育了兩年發現黎寶璐的性格怎麼也扭不過來,而顧景雲也實在喜歡她的脾氣後,何子佩就教了她這個辦法——裝傻!

  她不會拐彎罵人,顧景雲會呀,裝傻後讓他上。

  她不擅拒絕人,顧景雲會呀,裝傻讓他上。

  她不會軟著脾氣與長輩對抗,顧景雲會呀,裝傻讓他上。

  ……

  今日黎寶璐堅決執行顧景雲留下的指導方針,裝傻充愣,將所有事都推到顧景雲身上,順便發揮一下自己的「蠢笨」,問些足以讓顧懷瑾難堪羞惱到死的問題。

  顧懷瑾對於來接顧景雲回府是很排斥的,他有愧於這個兒子,內心深處他也曾想過彌補他,對他好。

  但他的出現直接將他推入一種難堪的境地,讓他的過往再度被人提起,士林中人又一次滿目嘲弄的看著他的笑話。

  而且顧景雲是秦信芳和秦文茵養大的,每每想到此處,顧懷瑾都如鯁在喉,如芒在背。

  對於顧景雲,他有一種天然的戒備和害怕。

  若他能一輩子在瓊州該多好,不是說瓊州的罪名民過得很苦嗎,連賦稅都交不起,秦信芳怎麼就還能把顧景雲教出來?

  母親說得對,他就不該心軟,放鬆了對瓊州的封鎖和戒備。

  顧懷瑾心裡雖然各種不願,但還是一早就到了小院。

  他自己坐了一輛馬車,後面還跟著一輛空的,是專門來拉顧景雲夫妻的。

  可他沒想到他會在大門口就受挫,不論顧景雲有什麼目的總要回到顧家才有可能達成,所以他並不覺得接他回顧府會很難。

  顧景雲要的不過是一個姿態,顧家則是做給外人看的,有他這個做父親的親自來接人,雙方都算達成了目的。

  但他才說明來意,開門的順心便「啪」的一聲關上門,道:「您等著,我去通知夫人。」

  門差點拍在鼻子上,顧懷瑾臉色微青,長順忙安慰他,「老爺別介意,三爺在外頭長大,不會教導奴才也是有的。」

  顧懷瑾臉色更難看,長順便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立刻閉嘴不語。

  倆人站在門口許久大門才重新打開,但迎他進門的不是他兒子顧景雲,而是一個青年男子和一個小姑娘,似乎就是傳說中的兒媳婦。

  果然,黎寶璐率先行禮道:「見過公爹,公爹快裡面請。」

  顧懷瑾站著沒動,越過倆人看向他們的身後,「景雲呢?」

  趙寧忙行禮道:「晚生見過顧大人,景雲一早便被宣進宮了,並未在家。才家僕無狀,還請顧大人見諒。」

  說著忙把人往裡引。

  黎寶璐親自去廚房給他們端茶,顧懷瑾只是微微對趙寧點頭便扭頭對黎寶璐道:「既然景雲不在,那你便先去收拾東西,我讓人先送你回府,等景雲回來了他再去便行。」

  黎寶璐滿臉茫然的看他,「我們要去顧府?可這個小院才是我們的。」

  顧懷瑾不在意的道:「景雲姓顧,顧府也是你們的,既然有家,自然是回去和家人住在一起更好。」

  「顧府是我們的?」黎寶璐瞪大了眼睛,「公爹說的是真的?只是你能做顧府的主嗎,夫君上面不是還有兩個堂兄嗎,他們對夫君繼承顧家也沒意見嗎?」

  顧懷瑾捧著茶的手一抖,差點就潑出茶來,他剛才說了什麼讓她誤會的話嗎?

  顧懷瑾重重的放下茶杯,板著臉道:「黎氏,我的意思是顧府也是你們的家,景雲的祖父母,父母,兄弟姐妹皆住在府中,你們自然也是要住在家裡才好。好了,去收拾東西吧,勿要多嘴多舌。」

  黎寶璐站著繼續不動,搖頭認真的道:「公爹錯了,祖父母,公爹和兄弟姐妹們是住在府中,但婆婆卻沒在,我婆婆現在瓊州,不過兒媳的確很好奇,婆婆幹嘛好好的京城顧府不住,非要跑到瓊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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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0 00:24:51 |只看該作者
第171章 氣人

  顧懷瑾面色鐵青,危難之時放棄妻子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污點,也是他在士林和官場中最為人詬病的地方,但他的身份擺在這裡,除了衛叢,還真沒人敢這樣明著問到他臉上來。

  顧懷瑾有心發火,抬頭卻見黎寶璐一臉懵懂好奇,好似不知道她這個問題有多惡毒犀利,顧懷瑾心中的一口氣就堵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

  他只能板著臉訓斥她,「抽空多讀讀女戒,慎言慎行,戒多舌。」

  黎寶璐滿臉茫然,「女戒我讀過呀,多口舌不是說公婆姑舅是非嗎?原來京城的規矩這麼嚴,不懂的事也不能開口問嗎?」

  趙寧在一旁補刀,「那女子豈不是要把舌頭都割了不能說話?」

  黎寶璐眼巴巴的看著顧懷瑾,等著他解惑。

  顧景雲抽了抽面皮,這與他以往遇到的人不一樣,衛叢算不給他面子了,但也只是明著譏諷他,怎會與他討論此種弱智的問題?

  有點智商的人應該都能聽明白他是讓她不該問的別問,不該打聽的別打聽,這個兒媳是在裝傻,還是真的傻?

  黎寶璐此時完全把自己當傻子,態度上對顧懷瑾恭恭敬敬地,智商上卻很弱智,把不該問的問題問了一遍。

  比如,「兒媳聽夫君說他有一親弟弟,乃繼母所出,可是我們昨日見到的少年?府上真會養孩子,他看上去不僅比夫君大,還比夫君強壯多了,舅舅舅母和婆婆為了養大夫君可謂是煞費苦心,但夫君身體總不好,不知府上在養孩子上有什麼秘訣,夫君現在年紀還小,說不定也能把身體養好呢。」

  沒有秘訣,顧樂康是足月出生,顧景雲是早產,從一開始顧景雲就輸了。

  然而這話顧懷瑾能說嗎?

  顯然不能。

  所以顧懷瑾道:「家裡孩子都是乳母帶的,不過食物精細些罷了,等你們搬回顧府,想吃什麼就與廚房說,讓他們給你們做,調理的時日長了自然也就好了。」

  「可我聽說大宅門裡的大廚房都忙得很,夫君上面還有祖父母,兩位伯父母和父母,再有年長的兄姐,年幼的弟妹,夫君肯定也不好意思與他們爭,輪到我們時大廚房便是有心也無力了,公爹,為了夫君的身體,不如您給我們建個小廚房吧,到時候請了擅藥膳的廚娘掌廚,說不定真能把夫君的身體調理好。」

  顧懷瑾一呆,他不是正在跟她生氣嗎,怎麼她轉眼就張口跟他要好處了?

  「小廚房各房都有一個,不過做些點心湯水,很少做正餐,等到了府上你們要想自己做飯也不是不行,讓你們母親給你們安排便是。」

  黎寶璐滿臉憂慮,「可那是繼婆婆,她會真心待我們嗎?」

  顧懷瑾一口氣堵在喉間,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黎氏,你繼母端莊慈愛,你無憑無據怎能隨意污蔑她?」

  「不,不,」黎寶璐慌張的搖手道:「公爹誤會了,我沒有污蔑繼婆婆,我只是擔心,民間不是都說繼母都不會真心對待繼子嗎?畢竟她還有一個親生兒子呢,連叔叔都沒有小廚房,她會願意給夫君準備一個小廚房嗎?」

  「她會的,」顧懷瑾粗聲粗氣的打斷她,道:「你不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顧懷瑾也顧不得維持君子作風了,他很想甩袖而去,但想到來前母親的臉色,他還是按捺下來,沉聲道:「好了,快去收拾東西吧,景雲是我們顧家的血脈,我們不會委屈你們的。」

  「公爹再等等吧,等夫君回來再說,家裡的事都得他拿主意。」

  顧懷瑾忍不住惡聲道:「難道你父母就沒教過你要孝順公婆,謹聽長輩言?」

  黎寶璐理直氣壯的搖頭,「兒媳的父母在我未懂事前就遇海難去世了,我是被當做夫君的童養媳養大的,舅母和婆婆從小就教我要聽夫君的話,只要聽夫君的話就行。」

  「……」顧懷瑾目瞪口呆,他之前還好奇兒子怎麼那麼早就成親了,他想過各種理由,其中便有「顧景雲的身體不好,需要早娶妻傳承血脈,讓秦家血脈不至於斷絕」這樣的理由。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他兒子乾脆娶的是童養媳。

  看著蠢蠢笨笨的黎寶璐,顧懷瑾心內的五分懷疑去了三分,或許這孩子不是在裝傻,而是真傻。

  秦家為了不讓他們插手顧景雲的婚事也算煞費苦心了,竟然給顧景雲養了個童養媳。

  顧懷瑾看著黎寶璐說不出話來,以後這兒媳只會聽景雲和秦家的話,他們連爭取的空間都沒有了。

  顧懷瑾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此時顧景雲還沒回來,也不知皇帝為何要見他,只因為他是秦信芳的外甥嗎?

  顧懷瑾心中複雜,他是探花出身,但除了頭一年能在御前行走時面見皇帝,之後就很難見到皇帝了。

  而至秦家落難,他連每年的宮宴都不願去參加,他又只是五品翰林,連上朝的資格都沒有。

  顧懷瑾都快忘記皇帝長什麼樣了。

  但顧景雲頭一次進京就能進宮面見皇帝。

  是福顧家沾不上他的光,可若是禍,第一個受他牽連的便是顧家。

  即便顧景雲現還不在顧家的族譜上,在律法上來說他也是他顧懷瑾的兒子,是顧家的血脈。

  秦家犯事,他可以休妻以避難,那他兒子犯事他也能通過斷絕關係來避難嗎?

  顯然這是不可能的。

  顧懷瑾一下就沒了繼續與黎寶璐周旋下去的心情,顧景雲的存在於顧家來說就是一個隨時發作的毒藥,明明他們是敵對的關係,可不論他做什麼都會帶上顧家的影子。

  顧懷瑾起身,面色難看的道:「既如此,等景雲回來你與他商議一下,我明日再來接你們。」

  黎寶璐眨眨眼,怎麼就走了?

  她還準備了好多話題呢,還有他們在瓊州的生活,她都還沒和他透露過呢。

  顧懷瑾卻沒心情繼續留下去了,轉身離開。

  黎寶璐不捨的將他送走,顧景雲回來時她便得意的對他道:「我問你爹要了個小廚房,等我們住進顧府可以自己做飯吃。我們以前想吃學嫌貴的東西都可以點來吃一遍。」

  「比如?」

  「比如血燕窩,我們可以吃一碗倒一碗,早中晚都吃一碗。」

  顧景雲好笑,點了一下她的額頭道:「血燕窩算什麼貴的,還不如點鮑魚。」

  「可鮑魚我吃膩了呀。」黎寶璐嘟嘴道:「反倒是燕窩,我雖也吃過,但血燕窩卻沒嘗過。」

  海邊最不缺的就是海產品,哪怕是鮑魚,那也是在內陸人看來很貴重,漁民們捕到的鮑魚賣不出多高的價錢,秦家近水樓台,一兩銀子就能買不少。

  所以鮑魚什麼的黎寶璐真不饞。

  「也好,不過什麼東西都是過猶不及,你可以把多餘的賞給下人吃。」反正用的是顧府的錢,他不心疼。

  「皇帝帥嗎?」黎寶璐跳過這個話題轉而問道。

  顧景雲瞥了她一眼道:「一個年近六十,病體沉痾的老頭,你覺得呢?」

  「那他看到你豈不是很嫉妒?」

  顧景雲嘴角微翹,「我已和皇上說好,只要趙嬪願意為祖父作證,祖父當年的案件便能推翻,黎家就能回鄉了。」

  「六皇子會願意淌這趟渾水?雖然四皇子現在不如之前受寵了,但勢力依然不容小覷,至少目前來說,他依然是除了太子外最被承認的繼承人。」

  「由不得他不願意,」顧景雲冷笑,「他的命都是祖父給的。」

  「那好吧,我聽你的。」黎寶璐立刻改口風,「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告訴我。」

  「有,你先把東西收拾好,我們明日就搬去顧府。」

  「所有的東西都要收拾嗎?」

  「帶些緊要的就行,剩下的留在小院,我們今後肯定還要時不時的回來小院,而到了顧府,他們會重新給我們置辦的。」

  黎寶璐高興的應下,跑去收東西。

  要緊的不過是他們的書籍和一些防身用的東西,只不過兩個籐箱就好了。

  當天晚上顧府渡過了第二個不眠之夜,第二天一早顧懷瑾就來接顧景雲。

  這次他很快就見到了顧景雲,顧懷瑾不由瞪大了眼睛,臉色漸漸沉下,「你去年來過京城?」

  顧懷瑾記憶一向好,看過一遍的人他多少有些印象,何況顧景雲還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雖然兩次都只看到一個側面,但顧懷瑾還是很快認出他來。

  再看顧懷瑾住的這座小院的位置,離那條花市不遠,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顧景雲早在去年就進過京城了。

  顧景雲卻微微挑眉,高看了顧樂康一眼,他還以為前天他離開後顧樂康就會把去年他們的事和盤托出,如今看來,顧樂康似乎什麼也沒說,顧家人還不知道他去年進過京城。

  顧景雲也不否認,含笑點頭道:「父親好眼力,我去年的確來過京城,不過因有急事又很快離開了,當時來去匆匆,兒子也很惋惜沒能上門拜訪。」

  你是故意的吧,若是那時便上門拜訪,你能不能參加鄉試還不一定呢。

  顧家在京城裡是做不了什麼,但在京城外要攔住一個秀才的功名路還是很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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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0 00:25:03 |只看該作者
第172章 清毒

  顧府對於顧景雲夫婦的回歸很熱情,顧老夫人甚至為他們辦了一場接風宴,將顧家各房都請來,算是家族的盛宴。

  顧老夫人便一手扶著顧景雲,一手扶著黎寶璐滿臉笑容的出場。

  黎寶璐全程微微低著頭,顧景雲臉上的笑容卻和顧老夫人如出一轍,看著溫暖和煦。

  族人見了感歎,「到底是自己嫡親的孫子,老夫人還是疼愛他的。」

  但也有人在心中冷笑,知道這不過是特意演出來的假象。

  不過今晚過後京城的人就都知道顧景雲被接回顧家,一家人相處融洽的事了。

  不過信與不信全看各人,也正因為這一點,顧景雲不介意陪著顧家一眾人演戲。

  或許是顧景雲的配合讓顧老夫人很高興,送走客人後她便拉著小夫妻的手道:「你們安心住下,缺什麼,想要什麼都跟我說,我讓你們母親給你們準備著。」

  顧景雲但笑不語,黎寶璐就抬頭憨憨的道:「謝謝祖母,公爹已經和我們說過了,我才去梧桐苑裡看過了,裡面東西很齊備,連我未想到的三夫人都想到了。只是我看院子裡的小廚房還沒開始動工,不過也不要緊,我們也還沒找到合適的廚子,慢一些也好。」

  顧老夫人笑臉一頓,看著黎寶璐的眼睛反問,「小廚房?」

  黎寶璐無視撲面而來的壓力,嬌憨的點頭,「是啊,昨兒公爹跟我說好的,夫君和四叔都是早產,但您看四叔養得多壯,公爹說那是因為四叔吃食精細,他說我們一住進府就給我們砌個小廚房,想吃什麼可以叫小廚房做,慢慢養著夫君也會像四叔一樣健康了。」

  顧樂康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黎寶璐是在說他。他本來排行第三,顧景雲的回歸讓他直接排下一行,變成了顧四爺。

  顧老夫人沉默半響才點頭笑道:「這樣也好,景雲的身體的確有些單薄了,有個小廚房方便些。」

  整個顧府,除了老夫人院子的小廚房配備有專職的廚娘,可以各色菜式都做外,其餘三位夫人的小廚房都是自己的陪嫁婆子和丫頭在管,平日裡只負責一些簡單的湯水和點心。

  也是預備著給夫人們親自給老爺們下廚調情用的,誰會沒事在小廚房點正餐吃?

  要是各房都有小廚房,那大廚房還設著幹嘛?

  乾脆分家各過各的算了,因此梧桐苑的小廚房算是顧府的特例了。

  顧老夫人不願意開此特例,但黎寶璐這人毫不害臊,當著眾人的面堂而皇之的提出來了。

  才剛把客人送走,顧老夫人可不想再平生波折。

  時間還長,她總能把這個孫媳婦給教好來。

  顧老夫人揮手讓眾人退下了。

  顧景雲跟黎寶璐手牽著手回家,春花在後面看了皺眉不已,她開口要說話,紅桃忙拉了一把她,衝她微微搖頭。

  夫妻倆的東西已經放進房間,黎寶璐進屋便去把籐箱打開要規整一下,春花疾步上前,想要搶過她手裡的籐箱,「三奶奶,還是奴婢來吧。」

  黎寶璐將東西挪開,沒讓她碰到,皺眉道:「這些東西我來收拾就好。」

  顧景雲有潔癖,身上的東西從不許人外人碰。

  她的目光在屋裡一掃,這才發現屋裡除了他們夫妻倆外竟還有六個丫頭。

  其中春花和紅桃是大丫頭,分別是方氏和姜氏安排來的,其餘四個則是二等丫頭。

  她抽了抽嘴角,揮手道:「行了,屋裡的事不用你們插手,你們出去吧。」

  見丫頭們面面相覷,她就道:「你們去幫我拎些熱水來,我一會兒要沐浴。」

  四個二等丫頭忙躬身退下,春花和紅桃卻留了下來。

  「你們兩個也退下吧。」紅桃稍稍猶豫,還是屈膝行禮退下。

  春花則皺眉道:「三奶奶,這些活兒奴婢來做就好,若是讓老夫人知道我們沒伺候後三爺三奶奶,我們會被受罰的。」

  「那你走吧。」黎寶璐繼續手上的活兒,淡淡的道:「離了我的院子自然就不用怕被罰了。」

  春花委屈的道:「三奶奶告訴奴婢,奴婢可是做錯了什麼?」

  「你是主子,我是主子?」黎寶璐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看她。

  春花憋屈,「自然您是主子了。」

  「那主子說的話,你聽著就是,哪兒那麼多廢話?」黎寶璐冷笑,「不過若你認了不止一個主子,或是身在曹營心在漢,那就另當別論了。」

  不僅春花,就是沒及時退出去的紅桃心都一寒,後背冒了一身的冷汗。

  倆人不約而同的看向屋裡安坐著的顧景雲,卻見他正似笑非笑的斜睇著她們,倆人身上一冷,連忙低下頭去。

  她們怎麼忘了,這倆人能鬧得顧府不得安生,連侯爺和老夫人都得退讓三步,何況於她們這些奴才?

  黎寶璐看著是蠢笨了些,但她背後還有這位新三爺呢。

  春花雖然心中依然不忿,但還是躬身退下了。

  黎寶璐便冷哼一聲繼續收拾東西,然後去鋪床。

  顧景雲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道:「明兒我們哪兒也不去,將這梧桐苑上下裡外都逛一遍,將不該存在的東西送出去,然後好好睡一覺,我們晚上有事去做。」

  黎寶璐眼睛一亮,「去哪裡?」

  顧景雲一笑,「去見六殿下。」

  夜黑風高時去見人,那肯定不是正常的見。

  小兩口洗漱完後拒絕了春花值夜的請示,安安穩穩的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起床黎寶璐打坐,顧景雲便讀書,然後兩人迎著朝陽打了一套養生拳,神清氣爽的叫人去廚房拿熱水洗漱。

  黎寶璐道:「有丫鬟也很不錯,至少這種體力活兒不用我親力親為了。」

  顧景雲橫了她一眼,敲了一下她的頭道:「行了,快去洗漱,我們要去請安了。」

  黎寶璐看著顧景雲嘴角似笑非笑的笑容,心裡為顧老夫人點蠟。

  但顯然顧老夫人不想給她這個機會,他們還沒從梧桐苑出去,正房的下人便來稟報,「老夫人昨兒高興多吃了幾口葷食,昨晚上便有些心口疼,直到凌晨才睡下。老夫人說他不定什麼時候才起來,哥兒姐兒們不必去請安了。三爺才來府裡,若空了便去找兄弟姐妹們玩,也不必拘束,只別打架就行。」

  下人稟報完就畢恭畢敬的退下了。

  黎寶璐問:「那我們還去請安嗎?」

  「老夫人體恤我們,我們自然要領情,不然不是白費了她一番心血?」

  於是顧景雲便理直氣壯地不去請安,直接讓春花去大廚房裡端來早食,便拉著黎寶璐開始圍著他們的梧桐苑轉圈子消食。

  梧桐苑是小兩進的小院子,顧景雲他們住第一進,後面有座倒廈,院裡種滿了花樹,很是漂亮。

  之所以叫梧桐苑是因為進了院門便能看見一排沿著牆角種植的高大梧桐樹,枝繁葉茂,生機勃勃。

  不論是從面積,還是雅致上來說,梧桐苑都甩他們所住的小院三條街。

  顧景雲拉著黎寶璐名為參觀,實為找茬的將梧桐苑每個角落都走遍了。

  最後黎寶璐拍了拍後院幾棵新移進來的花樹可惜的道:「這些花樹開花後都很漂亮,我也時常愛去賞花,但再美麗的東西湊在一起一旦形成了毒藥,人也不敢用了。」

  說罷招手叫來紅桃,笑道:「去找幾個家丁來,就說我最愛這幾棵樹,我孤身來到侯府,也沒什麼東西送給三夫人,不如就借花獻佛,這幾棵長得漂亮,花開更漂亮的樹便送她了。讓家丁們務必要把樹種在三夫人的窗外,讓她一開窗就能看到,這可是她的繼子和繼子媳婦孝敬她的。」

  紅桃目瞪口呆,挖自個院子裡的花樹送人?

  紅桃忙去看顧景雲,顧景雲眼帶寒光的看過來,紅桃不敢再多言,忙轉身而去。

  黎寶璐又從屋裡清理出一些擺設,問過是誰送的後便依法送給別人。

  比如姜氏送了她一箱子的衣服,不僅布料難得,樣式更是難得,繡共也很不錯,單獨拿出一套來那就足夠他們在瓊州一年的生活費了。

  但黎寶璐也就摸摸,事後還讓丫頭們打了熱水來洗手,然後便讓春花把這些衣服分送給姜氏的女兒——親生的!

  最後一清,發現除了沒有顧老夫人的東西,府裡的其他人都送了顧景雲他們不少東西。

  其中三位夫人的東西有近五分之一被黎寶璐回送或交叉送出去,最後黎寶璐從多寶架上拿下一個羊脂觀音玉瓶,春花等幾個丫頭今天被她指使得團團轉,見她又拿起一樣東西不由瞪目,這東西又要送給誰?

  黎寶璐卻是轉身給了顧景雲,「你猜這裡面有什麼好東西?」

  顧景雲單手接住玉瓶,笑道:「這東西本身就是好東西,羊脂玉瓶,還是如此剔透溫潤的玉瓶,其價值不少於一萬兩。三夫人倒是捨得把這麼好的東西給我用。」

  春花忙道:「這是四爺送來的,還是四爺考中秀才時侯爺賞的呢,四爺一向喜歡,平時都不許我們碰的。」

  顧景雲嗤笑,「的確很珍貴。」

  轉身遞給黎寶璐,「你要喜歡就收著,要是不喜歡回頭拿去賣了買你喜歡的東西去。」

  「不是啊,我是讓你看瓶子裡的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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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百態

  顧景雲探頭往瓶子裡看了一眼,然後便在眾人的注目下掏出了一卷的銀票。

  春花和紅桃愕然。

  顧景雲一驚後便是一笑,「他倒是友愛兄長。」

  春花臉色慘白,她雖然來梧桐苑伺候,卻是方氏的人,她母親是方氏的陪嫁丫頭,她們自然也是依附方氏而活。

  顧樂康這樣的行為無疑是在方氏臉上抽了一巴掌。

  顧景雲將銀票壓在桌上,對紅桃笑道:「你去把四爺請來,就說我有話與他說。」

  春花一凜,上前行禮道:「三爺,這個時間四爺一向在小書房裡唸書,奴婢對那裡熟,不如讓奴婢去吧。」

  顧景雲涼涼的看了她一眼,對紅桃點頭道:「你去吧,給你兩刻鐘,兩刻鐘之後不論你能不能請到人都必須回到梧桐苑,不然便以偷奸耍滑罪論處,嗯,遲了十息便打一板。」

  又指了春花對站在門口候著的四個丫頭道:「把她拉下去打二十嘴巴,送去給教你們規矩的嬤嬤再教一遍,最起碼得讓她知道何為主子,何為聽令。」

  春花臉色慘白,「撲騰」一聲跪在地上……

  「你要是敢嚎一聲吵到了爺的耳朵,那便多加二十嘴巴。」

  春花喊冤辯解的聲音便堵在喉間,四個二等丫頭不敢怠慢,上前拉了春花出去,不一會兒外面就傳來夾板「啪啪」的聲音和春花嚶嚶的哭泣聲。

  黎寶璐站在窗前圍觀了一下,轉身和顧景雲咋舌道:「他們大宅門的人真會玩,打巴掌原來不是用手打,而是用夾板打的。」

  才打了五下,春花的嘴角就見血了,看來一個月內她是不能出現在他們跟前了。

  顧景雲冷哼一聲,他並不介意顧府的人在他身邊安插探子,但至少這個探子不能太蠢。

  像紅桃多好,他和寶璐吩咐下的事她都能辦好,他並不介意她給姜氏傳消息,他和寶璐在這顧府裡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盯著,貼身伺候的幾人也不過比別人消息更靈通些罷了。

  這些也都是他們不介意顧府的人看到的,不願意讓他們看到的,即便他們費盡心思也得不到。

  春花這邊才被打臉,顧府的幾個主子就都知道了。

  唐氏是歎息一聲,她是不願意再招惹顧景雲了,當年她插手秦文茵被休一事,到現在都被侯爺老夫人記著,明明她是為了顧家上下的安危,卻好像她做了什麼惡事一樣。

  這次顧景雲上門認親也是,一府三個兒媳都在馬車上,甚至方氏還是當事人,出了事卻只怪她。

  所有人都覺得她沒攔住顧景雲和平國公世子交談讓顧府丟了大臉。

  哼,這明明是三房的錯,若不是顧懷瑾和方氏不知羞恥婚前苟合,留下顧樂康這麼一個鐵打的證據,他們何至於如此被動?

  遮羞布被扯開,方氏只吐了一口血沒事了,憑什麼她就要承擔所有的責任?

  每次碰上秦家都沒好事,顧景雲說是姓顧,但他心明顯是向著秦家,他們想要鬥便去斗吧,反正她是不管了,反正天塌下來還有侯爺老夫人頂著,她一個世子夫人操什麼心?

  姜氏則是冷笑一聲,覺得方氏可真蠢,不僅人品不好,智商也堪憂,老夫人都把安排丫鬟的差使交給她來做了,卻還只是選出一個蠢貨來。

  顧老夫人卻只是滑動了兩下佛珠,問魏嬤嬤,「老三媳婦安排進去的另倆人怎麼樣了?」

  「很老實。」

  「我們的人呢?」

  「依照老夫人的吩咐,她們現在只用心伺候三爺。」

  顧老夫人微微閉上眼睛,慢慢的滑動佛珠道:「現在我們就等著看他們何時收服下人了。自他回來,我這心就總也不安,當年懷瑾他們做的事太混賬,卻又不夠心狠,後患無窮啊。」

  「老夫人,春花畢竟是三夫人送過去的丫頭,不管三爺認不認,三夫人都是他繼母,他這樣也算不孝,且只因一句話便這樣傷人,春花那丫頭一個月內是不能出來見人了,這性子也太過狠毒了些。」魏嬤嬤看著老夫人的臉色道:「三爺是在瓊州那等窮山惡水的地方長大,性子左些也正常,但現既回到了京城,老夫人還是該教教他才是。」

  顧老夫人摸著佛珠沉默半響,最後緩緩點頭道:「也好,讓我看看他對顧府的惡意到底有多深。」

  「那奴婢親自去走一趟?還是讓三夫人……」

  顧老夫人歎息一聲,「方氏現在哪還有這心思,樂康悄悄的給顧景雲送錢,只怕要傷透她的心了。」

  魏嬤嬤沉默。

  顧老夫人睜開眼睛,滿是憂慮的道:「因有懷瑾的例子在,自樂康顯出讀書天分後我和侯爺便一味教他清正,以正立自身,以免他像他父親一樣,誰知矯枉過正,這孩子……」

  「那奴婢親自去一趟?」

  顧老夫人緩緩點頭,魏嬤嬤便裝了幾樣點心往梧桐苑去。

  方氏的確是在傷心,得知她兒子竟然把自己的私房全送給了顧景雲,方氏差點哭死在床上,她本來就被人詬病,但只要咬緊了顧樂康就是早產,外人拿不到證據也只能私下傳些流言。

  但顧樂康這樣變相的與顧景雲道歉認錯,卻是把她推到風口浪尖,更是往她心窩裡插了一刀。

  難道當年她沒辦法避免這種尷尬嗎?

  只要一碗藥下去就什麼都解決了,她和顧懷瑾都年輕,以後再要孩子就是。

  但她愛他呀,愛這個孩子,所以不顧父母兄長的反對生下他,到頭來他卻這樣傷她。

  方氏覺得肝腸都斷了。

  而此時,顧樂康正侷促的坐在顧景雲的對面,呆呆的看著他。

  其實顧景雲並不怎麼像顧懷瑾,若是不點破他們的關係,倆人走在一起時不會有人覺得他們是父子,但只要點明,照著顧懷瑾的模樣在顧景雲臉上尋找還是能找到一些相像之處的。

  黎寶璐給顧樂康倒了一杯茶,笑道:「我們這兒沒有好茶葉,四叔將就些用吧。」

  顧樂康站起來接過,面色潮紅的道:「我那裡有今春送來的早茶,還剩下不少,回頭我讓人給,給三哥送來。」

  說到後面,顧樂康聲音微低。

  黎寶璐看了顧景雲一眼,點頭笑道:「那就多謝四叔了。」

  顧樂康見她接受,緊張的情緒也稍解,靦腆的朝他笑笑便繼續坐下。

  顧景雲見他們說完話了便將銀票推給顧樂康,道:「以後別做這樣的事了,我並不需要你的錢。」

  顧樂康漲紅了臉,急切的解釋道:「你,你別誤會,我並沒有其他的意思,我就是想你出門應酬,招待朋友都需要花錢,所以……」

  「那也還有顧府呢,」顧景雲意味深長的笑道:「我是顧家的兒孫,難道我的花銷顧府不包嗎?」

  顧樂康一呆,「自然是包的,但也有規矩,我們爺們每個月的月錢是五十兩,我娘她們少點,一月二十兩,大嫂她們都是一個月十兩,你們夫妻倆合起來一個月也才六十兩,哪裡夠用?」

  黎寶璐咋舌,他們在瓊州時一家五口一年的花銷也就百兩左右,在這裡也就人家兩個月的月錢啊。

  這麼奢靡,真的不是貪官嗎?

  顧景雲依然將銀票推回去給他,笑道:「你放心,或許之前家裡人沒想到,但明天祖父和祖母應該會給我一筆錢自用。」

  顧樂康將手縮著,依然不願意把錢拿回去。

  顧景雲漸漸有些不耐煩,道:「去年我見你,只覺得你既蠢又驕傲自負,可今日再看,我倒寧願你不要丟掉那些可笑的驕傲。」

  「你覺得你是奸生子便比別人低一等?」

  顧樂康漲紅了臉,拳頭緊握,滿眼通紅的瞪著顧景雲。

  「別瞪我,」顧景雲淡淡的道:「這是你在用行動表明的,並非我如此認為。」

  顧景雲冷笑,「雖然我對他們婚前通姦很是不恥,但那與你有什麼關係呢?你是能選擇投生的父母,還是能選投生的時間?」

  顧樂康憤恨的目光一怔,愣愣的看著天生與他敵對的兄長。

  雖然依然不喜顧樂康,顧景雲還是道:「把錢拿回去吧,這事不與你相干,你該幹什麼便幹什麼去。」

  顧樂康眼睛通紅,淚珠就忍不住一串一串的落下,他伸手抹著眼淚道:「怎麼會不相干?我是他們的兒子!」

  顧景雲冷哼一聲,將銀票扔進他懷裡,冷笑道:「你硬要把事情攬在身上我也不攔著,只要你別總在我眼前晃就行。」

  顧樂康抹乾眼淚問道:「你要報復父親和我母親嗎?」

  黎寶璐瞥了一眼窗外豎長耳朵偷聽的紅桃等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顧景雲嗤笑一聲,「我報復他們幹什麼?早十幾年前的事了,我母親現在過得也不錯,只要你父親母親不害我,我自然也不會去與他們作對。」

  顧樂康雖然不全信,卻也鬆了一口氣。

  顧景雲就微微傾身,低聲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回來嗎?」

  「為什麼?」

  「為了屬於我的家產呀,」顧景雲壓低了聲音冷然道:「我是嫡長子,顧家三房的家業七成該有我來繼承。」

  顧樂康立即道:「我不跟你爭,你全都拿去吧。我母親的嫁妝不少,我也有一些私產,以後也會出仕,不會少錢的。」

  顧景雲冷笑,「你願意,但你娘一定不會願意,不,甚至連父親都不會願意。」

  「不會的,」顧樂康安慰他,「你也是父親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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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利用

  顧景雲冷笑,顧樂康頓時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他從小便是個極驕傲的人,出生後,父母和祖父母都疼愛他,家中的兄姐也都讓著他。

  別的孩子還在啟蒙時他已拜得名師,成為人人艷羨的存在,去書院後更是一路高歌猛進,班級裡他年紀最小,但成績最好。

  長楓書院只憑他就敢跟清溪書院叫板,他怎能不驕傲?

  他飛得這麼高,所以摔下來時才會那麼疼。

  先是一向尊崇的老師名不副實,利用他揚名,又想讓他背鍋;再被一向要好的同窗朋友譏諷。

  顧景雲走前留的那番話他到底還是聽進了心裡,所以他開始用心觀察身邊的人,凡事多在心裡轉轉,自然看到了許多以前不曾留意到的事。

  他的父親不僅是侯府公子,更是探花,按說應該平步青雲才對,但自他有記憶以來他父親便一直是五品修撰,而且父親的同僚從不上門,也從未聽說過父親與哪個同僚要好。

  他最愛的是去狀元樓裡與那裡的學子談史論經,吟詩作賦。

  他認為很厲害的父親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厲害,這點雖然讓他有些失望,但並不是不可接受。

  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受到這麼多的打擊,又換了老師和學習方法,顧樂康都能考中進士,可見他的心智和能力。

  他是耐壓,但也只是個沒長大的孩子,這次的打擊太大,他一下從人人稱羨的嫡長子變成疑似奸生子。

  他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原來這些年他一直佔了別人的身份,享了別人的好處。

  心虛和愧疚差點把他壓垮,這時候顧景雲別說只是想要屬於嫡長子的財產,便是想要整個三房的財產他也沒二話。

  天真的顧四爺覺得錢財這種身外之物都能靠自身努力得到,既然顧景雲想要,他就不爭。

  顧景雲對顧樂康的天真又是厭惡又是嫉妒,心酸得差點紅了眼睛。

  一樣的歲數,彼此只相差一個月,他的心智已是成人,對方還是個孩子,這讓顧景雲都沒好意思下手。

  看著就心煩,顧景雲把人轟出去了。

  顧樂康跑出梧桐苑就撞上了拎著食盒的魏嬤嬤。

  「哎呦,我的四爺您慢些,」魏嬤嬤扶住腰,一抬頭便看見顧樂康眼睛紅腫,唬了一跳,「四爺您怎麼了,可是有誰欺負了你?」

  說罷目光投向站在他身後的顧景雲。

  顧景雲站在院門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魏嬤嬤忙移開目光看著顧樂康。

  顧樂康見狀忙搖手道:「沒有,沒有,是沙迷了眼睛,我忍不住多揉了幾下。」

  顧樂康雖被顧景雲轟出來,但心情還不錯,至少比之前好些。

  雖然顧景雲態度不好,但他卻感受得到他是真的不恨他,也並沒有因為他的出生便看輕他。

  一直縈繞在心間的彷徨和無助消散了不少,所以即使被轟出來他臉上也帶著笑容。

  見魏嬤嬤還懷疑的瞄向顧景雲,他不由轉移話題道:「嬤嬤怎麼來了,可是祖母有什麼吩咐?」

  魏嬤嬤臉上神情一頓,便提了提手上的食盒笑道:「小廚房做了幾樣精緻的點心,老夫人便讓我給三爺送些來。」

  「送點心這樣的小事隨便叫個小丫頭來便行,祖母還要勞駕嬤嬤?」顧景雲譏諷道。

  黎寶璐忙跑出來看熱鬧。

  見寶璐雙眼亮晶晶的,顧景雲就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讓她站到後面來,免得在中間被誤傷。

  魏嬤嬤笑容不變,「老夫人還有幾句話與三爺說。」

  顧景雲背著手道:「嗯,嬤嬤說吧。」

  顧樂康忙在魏嬤嬤身旁給他使眼色,老夫人派來的人最起碼也得請進屋奉茶吧。

  顧景雲不理他,似笑非笑的看著魏嬤嬤。

  魏嬤嬤好似也沒看到他們的眉眼官司,溫和的道:「老夫人的意思是春花雖犯了錯,但她畢竟是您母親送來的丫頭,我們這樣的人家哪怕是父母屋裡的貓兒狗兒也是尊貴的,春花惹您生氣交給管事嬤嬤訓誡便是,何苦累了爺兒的手?」

  黎寶璐慇勤的給顧景雲搬來一張椅子,顧景雲便撩起袍子坐下,含笑道:「原來我竟還比不得三夫人屋裡的一隻貓兒狗兒尊貴?」

  顧樂康臉色一沉,瞪目看向魏嬤嬤。

  魏嬤嬤笑道:「三爺多心了,老夫人的意思是春花畢竟是三夫人的人,就算是為了孝道也不該由您來罰她的。」

  「我是不理解你們這樣人家的規矩,一個主子竟連罰個下人的權利都沒有了?既然長輩們的丫頭都那麼精貴,那我屋裡的這些人你們全都領走吧,回頭叫了人牙子進來,我再重新買一批肯聽我話,賞罰可隨規矩的丫頭。」

  魏嬤嬤臉上的笑容也有些維持不住了,這和顧景雲一向表現出來的溫和不同,竟然鋒芒畢露,這是覺得進了顧家便萬事大吉,不願再粉飾太平了?

  魏嬤嬤還未來得及說話,一旁的顧樂康已是面色大變,冷笑道:「嬤嬤說的這些我竟也是第一次聽說,倒是白費了這些年在這樣人家生活的日子。我身邊不僅有母親送的丫頭,還有祖父祖母送的,我一樣使喚,使喚不動一樣罰,怎麼不見嬤嬤去教訓我?」

  魏嬤嬤臉色大變,想也不想的跪下道:「四爺恕罪,是老奴逾矩了。」

  「你也知道是逾矩了?我一向賞罰分明,你自己去找大管事領罰,也讓闔府的奴才看看,我們這些小主子罰不罰得你們這些奴才。」顧樂康冷聲道:「平日裡你們藉著主子的名義耍風耍雨也就罷了,今日倒欺到我兄長跟前,這是打量著我三哥才回府,不熟規矩便欺負嗎?」

  魏嬤嬤垂下眼眸,磕頭認錯。

  她在顧樂康面前提出這事,便是為著離間他與顧景雲的關係,讓他看看顧景雲是如何對待他娘派過來的丫頭的。

  可她沒想到顧樂康會如此反應,只不知這是他的真實反應,還是裝的。

  若是裝的還好,可要是真的……

  想到老夫人把重振顧家的希望放在顧樂康身上,魏嬤嬤就一陣心寒。

  她抬頭看了一眼滿臉惱怒的顧樂康,微微歎了一口氣,退下領罰。

  她本可以全身而退的,不管顧景雲怎麼狡辯,他不敬繼母的名聲是逃不掉的,而她也可以假托老夫人的名義安然離開。

  但顧樂康站出來了。

  正如他所說,他身邊也有長輩送的丫頭,他可以隨意打罵賞罰,怎麼顧景雲就不行?

  她不能推到老夫人身上,不然明日全京城就都知道老夫人偏心眼,藉故打壓顧景雲了,這個罪她得嚥下,這個罰她也得領。

  顧景雲冷笑著看她去領罰,對滿臉沉鬱的顧樂康冷哼道:「不必在我面前遮掩,是不是老夫人的吩咐我一眼便知,用不著你假好心。」

  顧樂康滿臉尷尬,還有些委屈的道:「我也是怕你惹怒祖母,你不知道,這府裡你最不能惹的就是祖母……」

  「那你母親能惹嗎?」顧景雲打斷他的話,冷笑著看他道:「別忘了,此事是因你娘送我的丫頭而起的。」

  顧樂康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顧景雲便看向黎寶璐,抬了抬下巴道:「把那些荷包拿來。」

  黎寶璐轉身吩咐紅桃,「你去拿。」

  不一會兒紅桃就拿來五六個或藏青或天藍的暗色男子荷包,上面繡著青竹,青松,和梅蘭等花樣,既高雅又大方,實為出門交際旅行的最佳荷包。

  這是給顧景雲裝錢用的,什麼顏色的衣服配什麼顏色的荷包,因為他新增了一衣櫃的衣服,自然也要有一籃子的荷包。

  這幾個都是從那籃子荷包裡挑出來的。

  顧景雲打量了一下顧樂康的衣服,撿了一個藏青色的荷包繫在他腰上,似笑非笑的道:「把這些荷包都帶回去,就跟你母親說是我送你的。」

  他意味深長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雖然是好東西,可也不要長久佩戴哦。」

  顧樂康想到了什麼,臉色微微一變。他靜靜地看了秋月手中的荷包半響才接過,轉身便走。

  顧景雲冷笑,想離間他們?

  他們有什麼可值得離間的?

  不過白給他遞刀子罷了,不過刀子都已到了手上,他不刺出去實在是可惜了。

  顧景雲回頭冷漠的看著紅桃,紅桃心中一寒,忙低下頭去後退離開。

  「顧老夫人一定會後悔他們把顧樂康教得太過清正。」黎寶璐臉上帶著些許讚賞道。

  顧景雲冷哼一聲,「現在後悔,以後說不定就慶幸了。」

  「我能理解為你把他摒棄在你的計劃外嗎?」

  「不,這世上還有比他更合適捅向顧懷瑾和方氏的武器嗎?」顧景雲所謂的放過不過是不把他列入報復的名額罷了。

  顧樂康是顧家費盡力氣培養出來振興家族的接班人,把人毀了固然高興,可若能把人握在手裡用豈不更好。

  只想一想就知道顧侯爺和老夫人他們會被氣死。

  「回去準備一下,晚上天一黑我們就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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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威脅

  黎寶璐拿出一支清淡的迷香點上,把院裡各個住人的房間全醺了一遍,還把剩下的插在他們的房間裡。

  雖然他們不用下人值夜,但誰知道誰會腦抽的跑他們房間來查房?所以還是有備無患。

  等所有人聞了迷香昏睡過去,黎寶璐這才帶著顧景雲出忠勇侯府。

  此時京城已經宵禁,別說馬車,連行人都沒有,黎寶璐只能抱住顧景雲的腰快速的往六皇子的府邸而去。

  皇帝的六個兒子全都在宮外建府了,除了太子和六皇子,其他皇子皆得封爵,四皇子不說,他還是孩子時便被皇帝封為榮王,一向不得寵的二皇子也被封為郡王。

  而太子是因為不用封,太子乃國之儲君,除了皇帝外最尊貴的人,還有什麼爵位能比得上太子之位?

  所以苦逼尷尬的人只剩下六皇子一個。

  他已年近弱冠,也已出宮建府,卻沒爵位,也沒媳婦,每個月依然領的是皇子的薪水,要不是有母族趙家時不時的支援,他這個皇子只怕連出門請客的錢都沒有。

  皇帝似乎已經忘了這個兒子的存在,或者說有人使他忘記他與趙嬪。

  因為沒錢,六皇子的府邸除了標配的侍衛下人外就沒多餘的人,因此黎寶璐輕而易舉的帶著顧景雲飛進皇子府,卻在快到他的書房時一頓,輕飄飄的帶著顧景雲落在院裡的一棵大樹上,黎寶璐將聲音壓成一線送到顧景雲耳邊,「看來六皇子也不是傳說中的那麼軟弱認命嘛,他書房周圍有兩個暗衛,書房裡應是他請的幕僚。」

  顧景雲心中冷哼,他沒黎寶璐壓聲成線的本事,因此閉緊嘴巴不說話。

  但他心裡想什麼黎寶璐只看一眼便明白。

  六皇子即便不認命能力也有限,只請了人守住書房有什麼用,有本事把整個皇子府守住呀。

  倆人等了一會兒,六皇子親送幕僚至書房門口,黎寶璐趁著兩個暗衛的目光在六皇子身上帶著顧景雲從樹上躍下輕飄飄的躍進了書房。

  六皇子送走心腹,一回身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人,他瞳孔一縮,冷汗一下就浸濕後背,他虛握了一下拳頭,心中快速的思量,他的暗衛就在門外,只要他能發出求救的信號,他們轉瞬就能到他身邊。

  但這人能在他暗衛的眼皮子底下溜進他的書房還堂而皇之的坐著,顯然也不可小覷,萬一他在暗衛沒到前就先把他給殺了呢?

  黎寶璐見六皇子瞪著一雙眼睛站在門口看他們,不由輕咳一聲,道:「六殿下請坐,不用客氣。」

  六皇子僵硬的轉頭,這才看見那溜進他書房的人身後還站了個小姑娘。

  六皇子緊張的心緒便一鬆,僵硬的肌肉也慢慢放鬆下來,他扯了一抹笑看向顧景雲,「閣下深夜造訪不知有何貴幹。」

  顧景云:「六殿下不問我是誰嗎?」

  六皇子懵逼臉,能問嗎?

  顧景雲起身將寶璐拉到身邊,「我是誰六殿下不認識不要緊,但內子六殿下卻是一定要認識的。」

  六皇子這才看向他身邊的小姑娘。

  黎寶璐特靦腆的對他一笑。

  難道這是他的親戚?

  六皇子滿頭霧水。

  「不知道殿下可知道黎博黎太醫?」

  六皇子眼睛微微瞪大,看向黎寶璐,「你是黎家的後人?可黎家不是被流放到瓊州了嗎?」

  顧景雲點頭,「看來殿下是知道黎太醫了,那便一切好說。這是內子,她嫁給我後便是良籍,可以出瓊州,但黎家其他後人還在瓊州,衣食無著,境遇困苦,還請六殿下幫扶一二,也不枉當年黎太醫冒險救趙嬪娘娘和殿下的恩情。」

  六皇子臉上的驚色漸漸收起,他沉聲道:「需要多少錢?」

  顧景雲臉上顯出譏諷,「六殿下要是願意在錢物上支援一下黎家自然好,不過在下是想給黎太醫平反,讓黎家後人能夠回鄉。」

  「這不可能,」六皇子想也不想的道:「當年那案子是大理寺定的,牽扯甚廣,根本推翻不了。」

  六皇子當然知道黎太醫,在他還懵懂時他母妃便一再的警告他,離蘭貴妃和四皇子遠些,甚至要離父皇遠些,因為他的命是被蘭貴妃惦記著的。

  當年要不是黎太醫力排眾議為他母妃接生,他們母子早成了一堆白骨了。

  這些人,蘭貴妃和四皇子就是加在他身上的詛咒,他日夜都不能安寧。

  這倆人的出現雖在他意料之外,但能用錢償還黎太醫的恩情也不錯。

  至於平反這種癡心妄想的念頭還是不要有了。

  顧景雲嗤笑,不屑的道:「六殿下,當年的案子其實有一個大漏洞,那便是趙嬪娘娘。作為最直接的受害人,只要她站出來說當年誤診的不是黎太醫,這件案子自然就能平反了。」

  「不行,」六皇子臉色鐵青,「我母妃貴為皇妃……」

  「陛下已經答應我了,」顧景雲打斷他的話,「只要趙嬪娘娘肯出面作證,這件案子便能翻案,難道六皇子就不想將當年害趙嬪娘娘與您的兇手繩之以法?」

  顧景雲譏笑道:「現今想要懲治罪魁禍首不可能,但砍掉對方一些爪牙卻還是可以的。」

  六皇子愣愣的看著顧景雲,「你是何人,何時見過我父皇?」

  他還是皇子呢,但上次見父皇還是在重陽宮宴上,最近父皇生病,所有皇子都進宮侍疾,但每次他都只能坐在偏殿裡等候,看著幾個兄長進進出出的侍疾。

  聽到主殿裡父皇訓斥兄長們的罵聲,其實他倒寧願也進殿挨罵,也不要一個人坐在偏殿裡等候。

  就好像他不是父皇的兒子一樣。

  「在下顧景雲,昨日剛見過陛下。」顧景雲看著眼底露出嫉妒,憤懣的六皇子,好似惡魔一樣引誘他道:「殿下很久沒見過陛下了嗎?在下去見陛下前四皇子似乎剛從宮裡出來,似乎他又被訓斥了。」

  「最近四皇子被訓斥的次數有所增加,陛下對四皇子和蘭貴妃的感情正被慢慢消磨掉,」顧景雲對他一笑,「殿下就不想試試為自己和趙嬪娘娘討個公道嗎?」

  六皇子從震驚中回神,打量顧景雲道:「你就是秦閣老的外甥,顧家新認回來的三房嫡長子?」

  「這個身份如何?」顧景雲笑道:「我用秦家與顧家的人脈助你和趙嬪娘娘翻案後安然無虞。」

  六皇子心動,他垂下眼眸道:「據我所知顧家是隱隱靠向四皇兄的,你能做得了顧家的主兒?」

  「只要顧家的親朋故舊認我是顧家的血脈就行。」

  那不是把顧府推向風口浪尖?

  六皇子看向面帶微笑的顧景雲,心中一寒,這人倒是心狠,這樣坑自個的家族。

  不過六皇子更加意動。

  宮裡有蘭貴妃在,他母妃一直被打壓針對,要不是有趙家時不時的支援,母妃跟住冷宮也差不多了。

  而他更慘,四皇子都不用在意他,只要有他和蘭貴妃出現的地方,宮人們就會下意識的將他帶走或阻攔他。

  若能削弱四皇子和蘭貴妃的勢力和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即便他得不到好處他也暢快不已。

  但多年來謹小慎微的習慣讓他不敢輕易應下。

  顧景雲看不上他畏畏縮縮,優柔寡斷的性子,逼他道:「殿下不如與趙嬪娘娘商量一下,三天後不管殿下和趙嬪娘娘願不願意,這件事在下都會爆出。」

  六皇子一驚,「我母妃不願意,你們還怎麼翻案?」

  顧景雲衝他冷笑一聲,「趙嬪娘娘會願意的。」

  六皇子面色一冷,隱藏的威壓一盛,「你威脅我們?」

  「六殿下,」黎寶璐上前一步擋在顧景雲前面道:「當年我祖父力排眾議冒險救下趙嬪娘娘和您不僅是為了醫德,也是因為趙嬪娘娘和趙家彼時做過承諾,即便出事也會護住黎家。我祖父這才冒著生命危險頂撞皇帝和蘭貴妃,親自為趙嬪娘娘接生。」

  「但事後我祖父被下獄,黎家老小也都被捉拿下獄,我曾祖母更是因此逝世,彼時混亂不堪,蘭貴妃匆忙之下也只給我祖父按了一個誤診的罪名,這並不用禍及家人,若趙嬪娘娘和趙家願意伸出援手,我曾祖母,祖母及我父親叔叔等人根本不用下獄。但趙嬪娘娘和趙家違背了諾言,給蘭貴妃充足的時間,我祖父的罪名就從誤診上升為謀害皇嗣。」

  「這是誅三族的大罪,此時趙家依然沒伸出援手,」黎寶璐譏誚道:「趙嬪娘娘似乎忘了當初在產房裡對我祖父做出的誓言,最後還是時任內閣的秦閣老和幾位老臣看不過替我祖父在陛下面前提了幾句,我祖父一家才從誅三族改為全家流放。這些年來我祖父從未後悔過當年站出來為趙嬪娘娘說話,但我們這些後人卻心中介懷。為了我祖父,我們並不想與趙嬪娘娘和殿下為敵,畢竟你們是我祖父救下來的。可你們若執意陷黎家子孫於絕地,哪怕是被祖父怪罪……」黎寶璐抬頭盯著六皇子的眼睛道:「我也會繼續,黎家不能再是罪人,黎家子孫不能就此斷絕。」

  「您還不知道吧,我祖父,我的父親和母親早在十年前就在出海打漁時遇海難死了,屍骨無存,而我祖母也才熬了不到一年,現在黎家只剩下我二叔,他也只有一子,他們若出事,我黎家這一支就算徹底斷絕了。」

  六皇子沉默,臉上多少有些難堪,卻並沒有懷疑黎寶璐的說辭,因為母妃常跟他說起生他時的凶險,說蘭貴妃的狠毒,其中沒少提黎家。

  但不論是母妃還是趙家都沒有提過他們照顧過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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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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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母子

  六皇子一早便憑皇牌進宮,直接去儲秀宮裡給趙嬪請安。

  趙嬪才剛洗漱好,見兒子肩頭還有露水,忙吩咐宮女去拿替換的衣服來,便給他脫去外衣便嗔道:「什麼事非要趕在這時候進宮?此時天早寒冷,你又不用上早朝,等太陽出來將霧驅盡再出門嘛……」

  「母妃,兒臣昨夜做了噩夢……」

  趙嬪忙把宮人們都遣下,大家只隱約聽到六皇子繼續道:「我,我害怕……」

  「出什麼事了?」趙嬪等人一退下就抓住他的手問。

  「母妃,您還記得黎太醫嗎?」

  趙嬪歎氣,惋惜的道:「怎麼不記得,就是他救了我們母子,當年蘭貴妃獨霸皇宮,容不得他人再孕育龍子……」

  「黎家的後人找來了,」六皇子再度打斷她的話,道:「昨晚上我見到了黎太醫的孫女。」

  趙嬪臉色微變,戒備的問道:「她說了什麼?可是問你要好處?」

  趙嬪攏眉道:「你給她一些錢打發了她去吧,別讓四皇子的人知道,不然又是一場官司。」

  「母妃,她說您和外祖一家曾答應過黎太醫,若他能為您接生,不論結局如何都會保他妻兒安全。」

  趙嬪臉色大變。

  六皇子看著沉默的母妃確定了心中猜想,他低頭想了想道:「母妃,黎太醫的孫女讓我們為黎家平反。」

  趙嬪眼中閃過寒光,「她威脅吾兒?」

  「算是吧,」六皇子垂下眼眸道:「她手中似乎有不利於我們的東西,說我們若不主動為黎太醫作證,她也有辦法讓我們出面。」

  趙嬪腦中快速的篩選起來,當年黎博到底能掌握什麼不利於她的事。

  身在皇宮中,趙嬪當然不是乾淨的,這些年即使被冷落她也做過許多事,所以她還真沒把握黎博到底掌握了什麼。

  一瞬間,趙嬪心中起了殺心。

  「母妃,黎太醫的孫女似有奇遇,學了一身的高深武功,來無影,去無蹤,昨晚我只將幕僚送到門口,身邊還有兩個暗衛潛伏,但她卻能帶著一個人悄無聲息的進入我的書房。」六皇子道:「我一開始還以為會武功的是顧景雲……您想殺她是不可能的,而且他們現在是太子的人。殺了她相當於與太子為敵,兒子被四皇兄打壓已經夠艱難的了,絕對不能再得罪太子。」

  趙嬪一怔,「她不是罪民嗎,怎麼認識的太子?」

  六皇子歎息,「也合該黎家命不該絕,她嫁給了顧家新認回來的三房嫡長子顧景雲,轉了良籍。那顧景雲是秦信芳的外甥,又從小被秦信芳教養長大,自然也是太子一系的人。」

  「他一回京太子就替他遞了請安的折子,前日父皇召見他了,他當即提出黎家的事,父皇已經答應,只要他能夠拿出證據證明黎太醫當時是被冤枉的就為他平反。」六皇子看著趙嬪認真的道:「而最好的證據就是母妃你,當年誤診的人是誰,有心想要謀害皇嗣的人是誰,沒有誰比您,比您身邊的嬤嬤和宮女更清楚的了。」

  趙嬪驚訝,「你想讓我出面作證?」

  「母妃,兒子過了年就及冠了,父皇的兒子中只我一人還未封爵,更沒有娶妻。母妃,我的親事你做不了主兒,而我們又很難見到父皇,這事我們若不提,您覺得父皇會想起來嗎?」

  趙嬪臉色鐵青。

  「母妃,兒子不想一輩子躲著四皇兄,不想一輩子窩窩囊囊的活著,也不想一輩子只有妾室,連個側妃都沒有。」六皇子握住她的手道:「雖然他們威脅我有些可惡,但他們說的也沒錯,這也是我的機遇。」

  「蘭貴妃雖然不如前,但勢力依然深厚……」趙嬪猶豫不決,「我們這樣明著與她作對,只怕……」

  「娘,顧景雲承諾我會保護好我們的。」

  趙嬪抿嘴,「你竟信他一個小孩。」

  「可他這個小孩卻深得太子與太孫的信任,」六皇子低聲道:「現在掌宮權的是皇后娘娘,母妃您只看到蘭貴妃獨寵二十多年,獨攬宮權十幾年,卻不見她即使盛寵後宮也沒能擠下皇后,太子的地位雖然岌岌可危,但他卻一直是太子。前朝依然有近半的勢力或明或暗的支持太子……」

  趙嬪心臟劇跳,「皇兒,你,你是想……」

  「不錯,」六皇子眼中似燃起勃勃烈火,野心勃勃的道:「我不想只做個軟弱無能的皇子,等待父皇有一日想起我時丟給我一個可憐的爵位,我想擁有從龍之功,我也想建一番事業。」

  「顧景雲承諾了我,只要我們為黎家平反,他會讓皇后在宮裡護著您,也會把我引薦給太孫,為我謀些公事,可以逐漸參與政事。」

  作為太孫的叔叔,六皇子還需要顧景雲這個外人為他引薦,聽著很可笑諷刺,但在皇家一切不正常的事都是正常的。

  六皇子在皇宮裡就是個透明人,宮裡人都知道他出生時的那場風波讓蘭貴妃恨死了他,因此對他皆敬而遠之。

  一開始太子對這個弟弟還有三分憐惜,雖然不會特別關照他,但只要見到或碰見總會照顧他一些。

  但太子的境遇越來越差,趙嬪哪裡敢與他扯上關係,每次見到都是避得遠遠的,更是對六皇子耳提面命,不准接近太子,最好連話都不要說。

  一次兩次,次數多了太子也明白過來,他又不是受虐狂,而且他也不想連累對方,便敬而遠之了。

  他們雖是兄弟,但除了一些重大的節日平日還真沒怎麼見過面,在大街上碰到,不仔細看可能都會錯過。

  所以在六皇子漸漸長大,境遇竟比太子還要難過時,他想要投靠過去也不可能了。

  因為沒人會相信他。

  連他自己設身處地的想都不會相信,畢竟他避太子如蛇蠍避了十多年,突然找上門去說願意為哥哥效勞,為他爭皇位,打量誰是傻瓜呢?

  但顧景雲願意為他引薦。

  顧景雲的身份在太子一系心中便是個潤滑劑,大家都知道他是不會害太子的。因為獨他與太子利益最一致。
  六皇子眼巴巴的看著趙嬪。

  看著年近弱冠卻還未娶妻,也從未參政議政的兒子,趙嬪一咬牙,心一狠,切齒道:「好,娘做。」

  她眼裡閃過寒光,「就當是我還當年黎太醫的恩情。」

  趙嬪轉進內室換了一身素白宮衣,臉色蒼白的道:「你先出宮去吧,我去給皇后請安。」

  「母妃!」

  「出宮去!」

  六皇子咬了咬嘴唇,深深看了母親一眼,轉身便走。

  趙嬪鬆了一口氣,揚聲道:「來人,去把晴姑姑她們找來。」

  這些人都是當年在產房裡伺候她生產的人,雖然她內心深處知道惹不起蘭貴妃,卻依然下意識的保存下人證物證,只等著有一天這奸妃被清算時派上用場。

  只沒想到最後用到她們的竟是自己。

  趙嬪昂首挺胸的往坤寧宮而去時顧樂康剛從醫館裡出來,臉色青白的抓著一個藏青色荷包。

  昨日顧景雲給他這些荷包時他便心生懷疑,他不敢多做停留全部拿來給醫館的大夫辨認。

  荷包透著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氣,大夫們聞著只隱隱覺得不對,但哪裡不對卻說不出來,只能一一檢測。

  他便將荷包留下讓他們檢測,今早才拿到結果。

  荷包是浸染過香料,但裡面還加了好些藥材浸泡,全部是不利於男子生育的藥材。

  因為是浸泡布料,香氣會消散,所以一開始佩戴不會有什麼效果。

  顧樂康想到他拿回來的那一堆荷包,臉色蒼白的問,「那若是每日都佩戴這樣的荷包,一天換一個新的會如何?」

  老大夫摸著鬍子道:「那問題可就大了,輕則弱精難育,重則絕育無嗣,不過若佩戴之人年過二十五,那問題就更小了,這類男子精氣旺盛,陽氣足,即使日日佩戴也只會弱精而已。」

  「那要是對方才十四歲呢?」顧樂康艱澀的問道。

  老大夫同情的看著眼前的少年,「這才是最嚴重的,這個年紀的男孩正是發育的關鍵時候,若每日都佩戴這樣的荷包,」老大夫搖頭歎息道:「絕育無嗣還算輕的,重則只怕連命都丟了,要知道少年精氣變弱,那可是會直接影響壽命的。」

  顧樂康渾渾噩噩的回到顧府,看到門前停了輛馬車,顧景雲正扶著黎寶璐從車裡出來,倆人手牽著手旁若無人的說說笑笑進府。

  顧樂康便跌跌撞撞的跑過去攔住他們,青著臉問,「你是不是早知道了,所以讓我不要久戴?」

  「四弟你在說啥?」

  顧樂康只看著顧景雲。

  顧景雲也微微蹙眉,直到看到他手裡拽著的荷包才明白他問的是什麼,這傻小子還真去找大夫驗證了。

  他微微點頭道:「寶璐的祖父曾是太醫,黎家世代行醫,我們雖不知道上面的東西是什麼,卻知道不是好東西。怎麼,你查出來了?若不介意便告訴我一聲,也讓我知道這上面多了什麼有趣的東西。」

  顧樂康臉色蒼白,轉身就跑。

  他能怎麼說,難道要告訴他,我娘送的這些荷包會讓你絕育嗎?

  顧樂康一口氣跑回母親的院子,直接闖了進去。

  方氏正在落淚,看到兒子跑進來便扭過頭去,生氣的道:「你還來幹什麼,不是有了哥哥便忘了母親嗎?怎麼不去討好他,倒有閒心來我這兒了?」

  顧樂康低下頭抖著手將荷包繫在自己的腰上,抬頭對母親笑道:「娘,我新得了一個荷包,你看漂不漂亮。」

  「什麼好東西值得你特特來炫耀?」方氏扭過頭來,待看到他腰間掛的荷包時臉色大變,上前一把扯下,緊握住它厲聲問道:「這東西你哪來的?」

  「從三哥那兒拿的,」顧樂康仔細地看著她道:「我看他那裡有那麼多的荷包就拿了幾個過來用,母親,你覺得我戴著好看嗎?」

  「不好看,難看死了,以後你不許戴這種荷包,還有其他的呢,都交出來給我……」見兒子怔怔的看著她,以為是自己激動的樣子嚇到他了,方氏平復下來,扯了一抹笑道:「你要喜歡荷包娘給你做便是,幹嘛去搶你三哥的?他剛到家,什麼東西都缺,你不送他還罷,怎麼還去搶他的用?趕緊交出來,我叫人給他送回去,你喜歡什麼樣的荷包娘再給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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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
發表於 2021-3-20 00:26:03 |只看該作者
第177章 愜意

  顧樂康攥緊了手中的荷包,雙目怔怔的看著母親,他娘以前不是這樣的。

  她教他對下人要寬和,對同窗朋友要友善,對長輩要孝順。他以前還怪她太過軟綿好心,不懂區分看待好壞,可現在……

  顧樂康低下頭去看手中的荷包不語。

  方氏拽了一下沒拽出來,也發現兒子的異常了,她臉色漸漸沉下,一雙眼睛沉沉的看著他,「這是不是顧景雲特意送給你的?」

  「這些荷包是母親送給他的,我昨日拿給醫館的大夫看過,他們說荷包浸過能讓男子絕精的藥,母親,我並不想相信這樣的事是你做的,但剛才你看見它戴在我身上為何要那麼慌張?」

  方氏臉色鐵青,忍不住甩了他一巴掌,崩潰的叫道:「這都是他逼的,他一回來就把我逼到絕境,還讓你與我離心離德!你是我兒子,是我十月懷胎生下又撫養長大的兒子呀!」

  顧樂康淚珠一串一串的往下落,哽咽茫然的道:「可我是因為父親和母親做的事才與你們生氣的,跟他有什麼相干?」

  「他說你們做的事不與我相干,那你們做的事為何又要怪他身上?」他將手中的荷包丟下,轉身往外走,「娘,別害三哥了,要不然我會討厭你的,是你們從小教我兄友弟恭的。」

  方氏心中大恨,咬牙看著兒子離去,卻不敢再多動作。她只有這一個兒子,並不想真的毀了母子之情。

  早知道……

  方氏滿心茫然,早知道又如何,難道她要把兒子往壞裡教嗎?

  她兒子以前只是過度自負,人格品性卻都是人人稱讚的,她也一直以此為豪,可這一刻她卻痛恨起兒子的正直來。

  跑出方氏房間的顧樂康看到堆放在院子角落裡混亂的花樹,臉色更加難看,他跑上前道:「這些東西都是我三哥叫人送來的?」

  管事嬤嬤膽戰心驚的低頭道:「是,三爺說這些花樹看得正好,送還給夫人,讓夫人栽種在窗下好賞玩,但夫人說她窗下的芭蕉長得正好,不宜挖開,所以讓我們分開栽種到花園裡去。」

  顧樂康仔細打量那些花樹,他沒看出什麼不妥來,但顧景雲既然不要,這些花樹多半就都有問題,他心一發狠,咬牙道:「花園裡都滿了還有什麼地方能種?全都搬到我小書房外,把那幾棵梅樹挖起來種下去,爺也想賞賞這樹有什麼好看的。」

  他娘只要再敢害顧景雲,他就去把她害人的東西全拉到自個的院子裡去,看她還敢不敢。

  一直留意屋外動靜的方氏哭倒在榻上,恨恨地拍了一下榻,秦文茵教出來的兒子就是妖孽,不然怎麼一回來就把她兒子的魂給勾過去了?

  此時,顧老夫人也在疑惑這點,「樂康這孩子一向高傲,對家裡的幾個兄弟雖然友愛卻親近不足,怎麼他就這麼維護顧景雲?」

  魏嬤嬤被打了五板子,雖然執行的婆子不敢用力,但她依然表現得一憋一憋的,她沉吟片刻道:「老夫人,您可還記得四爺第一次見他時說的話?」

  顧老夫人臉色一沉,當時樂康顯然是見過顧景雲的,而且將他當成懷瑾的外室子了,這幾天事情太多,她根本沒時間查問,而樂康又一口咬定沒見過顧景雲。

  顧老夫人微微抿嘴,道:「去把樂康身邊伺候的小廝書僮都叫來,我有話問他們。」

  魏嬤嬤躬身退下,嘴角冷笑一聲,以為打了她就沒事了?

  這是顧府,外面是侯爺的天下,內院則是老夫人在掌控,一旦老夫人發了狠,即便他是顧府的嫡子也沒用。

  二房的姜氏看到顧景雲送給她閨女和兒媳的那箱子衣服時差點吐血,惱怒的指使人去把東西都收了,「拿出去找個僻靜的地方全燒了。」

  「娘,幹嘛要燒,我看這些衣服也都還挺好的,而且我都正好能穿上。」顧二娘拉著姜氏的手搖道,「娘就給我留下吧。」

  「不行,」姜氏咬牙道:「什麼好東西值得你留戀,這些衣服都被黎氏摸過了,她可是從瓊州那等犯人蠻地的地方來的,你也不嫌晦氣。」

  顧二奶奶忙拉住小姑,低聲勸道:「好妹妹,嫂子那裡還有幾匹好布料,你要喜歡回頭我拿出來給你做幾件新衣裳……」

  她可不傻,看婆婆這態度這箱衣服多半有問題,只不知是質量問題,還是摻了什麼東西,前者還會,後者就……

  顧二奶奶垂下眼眸,往後稍稍退了一步,離姜氏遠了一些。

  姜氏沒發現這點,只是對於兒媳的識趣很滿意,親見下人把布料抬下去後才離開。

  顧家鬧了一天,顧景雲和黎寶璐就在自個的梧桐苑裡呆了一天。

  小廚房已經砌好,只等廚娘就位就能開共,紅桃捧著名冊要去請黎寶璐點在廚房裡伺候的小丫頭,就見顧景雲正盤腿坐在草地上,腿上放了一把琴正在彈奏,而黎寶璐隨手者下一根梅枝在草地上舞起來,翩翩若蝶,衣袖翻飛,好看得不得了。

  紅桃一下就看呆了。

  黎寶璐腳尖輕點,在空中轉了一圈輕躍到她面前,笑問,「你捧著什麼?」

  紅桃這才回神,發現他們一曲已終,忙紅著臉遞上名冊道:「回奶奶,小廚房已經建好了,除了廚娘小廚房裡還需要幾個幫忙的小丫頭,這是我們院裡的名冊,您看點誰去廚房伺候比較好?」

  黎寶璐接過名冊隨便翻了翻,道:「哪用那麼麻煩,廚娘也不必找了,我親做就行,你來給我打下手就好。」

  黎寶璐回頭對顧景雲笑道:「你不是才淘了一本食譜?我看著有趣,你給我當個品賞的食客吧。」

  顧景雲放下腿上的琴,淡淡的道:「難得你對廚藝感興趣,你不是說下廚會讓手變粗嗎?」

  「是啊,可是最近我對吃的尤其鍾情,雖然出外品嚐發現美食很讓人驚喜,可要是能吃到自己做出來的食物將會更加舒適。」

  「行啊,你做吧,我會努力多吃一些的。」

  黎寶璐高興起來,興致勃勃的吩咐紅桃,「一會兒我去挑明日做的食譜,將要用的食材寫下來,一會兒你給大廚房送去,讓他們別忘了明兒一早給我們送來。」

  紅桃愣愣,「奶奶,您真的要親自下廚?」

  「是啊,」黎寶璐理所應當的道:「下廚這樣的事為什麼還要開玩笑?還有紅桃,你能不能別叫我奶奶,我會覺得我已垂垂老矣,就等著進棺材了。」

  紅桃抽了抽嘴角道:「三奶奶,奴婢不叫您奶奶叫什麼?」

  黎寶璐:「……老夫人和夫人他們都升級了,怎麼你奶奶們不升級?」

  顧老夫人之前是顧夫人,所以方氏等人便被叫做太太,但去年過年前顧老夫人的幾個閨蜜都升級做了老夫人,她便也讓家裡的下人改口。

  於是顧夫人變成了顧老夫人,方氏等人也由太太變成了夫人,但怎麼唐氏的兒媳悲們還是奶奶?

  不應該也往上一步叫太太嗎?

  三太太多好聽呀,比三奶奶強多了。

  然而紅桃也不知為什麼府裡前倆輩都升級了,後一輩卻沒升級。

  但見黎寶璐臉上滿是失望,她就忍不住道:「或許等大奶奶和二奶奶生下小公子就好了。」

  要是顧家有了第四輩,黎寶璐她們肯定就要由奶奶變成太太了。

  「那大嫂和二嫂什麼時候生孩子呀?」

  紅桃睜著眼睛與她對視,這事不應該問大爺和二爺嗎,她哪裡能夠知道?

  顧景雲好笑的看著她,招手道:「行了,到你練字的時辰了。」

  黎寶璐就丟下樹枝跟著顧景雲去書房。

  紅桃轉身去書房沏茶,見三爺和三奶奶分坐兩邊自個練字,各不理會,她就將茶壺放在黎寶璐的桌上,退下前抬頭看了一眼黎寶璐的字。

  很好看,比二小姐的字還要好看。

  紅桃偷偷看了一眼沉靜的黎寶璐,暗道:看來二夫人預估錯誤,這位雖然是瓊州那等地方出來的,卻有一身才學,至少不會輸給二小姐。

  紅桃垂下眼眸,悄悄的退下。

  黎寶璐下午一直練字,顧景雲練了一個時辰後就捧著一本書看,偶爾踱步到她的書桌旁就點評道:「圓潤不足,筋骨太鋒,」他似笑非笑道:「舅舅和舅母常叫我與你學習,寬和待人,圓潤處事,可現在看來我沒學到你的寬和圓潤,倒是你學了我的鋒芒畢露。」

  黎寶璐低頭看自個的字,一臉生無可戀的看著他,「一定是最近戾氣太重,看來我得念幾本佛經靜靜心。」

  顧景雲好笑,「那就抄佛經吧。」

  小夫妻倆關在梧桐苑裡,就好像居住在一個獨立的小島上,怡然自得,直接把等著找他們麻煩,看他們笑話的顧家人氣了個半死。

  偏侯爺和老夫人態度不明,顧景雲之前的表現又太過深沉霸道,誰也不敢上門找他們麻煩。

  顧老夫人說不用他們去請安,倆人便真的不去,吃過晚飯後就手拉著手在梧桐苑裡逛了一圈,然後坐在後面的敞軒裡下了一局圍棋,在黎寶璐敗北後把棋子一掃回房睡覺。

  而此時,顧老夫人還在上房裡邊念佛邊等著顧侯爺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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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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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引薦

  「怎麼這麼晚,可是朝上出什麼事了?」顧老夫人扶著丫頭的手走出來。

  顧侯爺將身上的寒氣拍去,這才端起桌上的熱茶喝了一口,面無表情的道:「我們新認回來的孫子可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我今日方知那童養媳出自順德黎氏。」

  顧老夫人蹙眉細想,「順德黎氏?」片刻後一驚,「是杏林世家黎氏?」

  顧侯爺點頭。

  顧老夫人皺眉,「他們家怎麼讓孩子去做童養媳?」

  「是前太醫院左院使黎博的孫女,他因得罪蘭貴妃全家被流放到瓊州,是罪民。」顧侯爺肅著臉道:「秦文茵的身體不好,顧景雲又是早產,能活下來只怕靠的就是黎博的醫術。他們運氣倒好,流放到瓊州還能遇到一個婦科聖手。」

  「難怪他們才住進去便從梧桐苑裡清出這麼多東西,原來是家學淵源。可這與你晚歸有何干係?」

  「黎家的案子翻了,」顧侯爺的臉色算不上好看的道:「今日皇后帶著趙嬪娘娘去御書房翻了十九年前黎博的案子,說黎博是冤枉的,太醫院院正及左院使已經下獄,牽連了太醫院近半的御醫,大理寺和刑部這幾日都不得閒了。」

  顧老夫人一驚,「你懷疑此事跟他有關?」

  「黎家的案子早不翻晚不翻,偏他回來時便翻案,何況他才見過陛下不久,今日陛下的態度也很奇怪,他一向維護蘭貴妃,十九年前為了博美人歡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流放黎家,今日卻要大理寺和刑部徹查。」

  那不是在打自個的臉嗎?

  顧老夫人一攏眉,「那我們……」

  「當年我們沒藉著方家搭上四皇子這條船是正確的,」顧侯爺歎氣,「顧景雲……我們好好的供著他,他心裡再有氣,懷瑾也是他父親,此時與他硬碰硬得不償失。」

  顧侯爺沒提的是他已經查出顧景雲去年曾上過京城,且暗中有人相助,他雖沒查到是誰,卻也疑到太子身上。

  太子被皇帝猜忌十多年,眼看著就要不保,誰能想到皇帝年紀越大脾氣越怪,竟漸漸厭棄起四皇子來。

  反而對太子,雖依然各種看不順眼,但訓斥卻少了,朝中風向急轉,即便是拿定主意不站隊,一心擁護皇帝的顧侯爺也心驚膽顫起來。

  當年顧家三房走了一步臭棋,算是把太子往死裡得罪,現在顧景雲又回到顧家,除非他們徹底投入四皇子的陣營,不然絕對不能動顧景雲。

  不然那就是徹底與太子一系站在了對立面。

  現在他所能祈盼的就是那孩子對父族還有期待,而他們的討好善待能讓他心軟,這樣顧家才能逃過一劫。

  顧老夫人不知丈夫心中的憂慮,只是沉著臉點頭,「侯爺放心,妾身知道怎麼做了。」

  顧侯爺一向信任她的能力,所以也才提了這麼一句。

  臨睡前他還特地囑咐道:「明日叫賬房給他支些錢,既然已決定暫退一步,那便把事情做得漂亮些。」

  「不用從賬房上出,從我的私房裡拿。」

  顧侯爺一想,點頭道:「也好。」

  於是第二天一早黎寶璐才照著食譜做出一桌香味兩全的早餐時,顧景雲就收到了上房送來的一個盒子。

  老夫人跟前的大紅人之一銀盞笑盈盈的解釋道:「三爺,這是老夫人叫奴婢送來的,府中的花銷都有度,老夫人憐惜三爺和三奶奶,特地從自個的私房裡拿出來的,三爺拿去買些筆墨,三奶奶要買些什麼東西也便宜。」

  顧景雲打開盒子看到裡面的銀票立時一揚眉,他合上盒子放在一邊,對銀盞點頭笑道:「替我多謝祖母,等祖母身體好了,願意見人了,我與寶璐去給她老人家請安。」

  銀盞笑著應下,轉身後臉上的笑容卻有些勉強。

  銀盞一人回去覆命,等著顧景雲來給她磕頭的顧老夫人見了沉默半響才揮手讓她退下。

  顧景雲要不是不知禮,就是沒把她放在心上,秦信芳與何子佩教出來的人,顧老夫人沒法將他往不知禮的那類人裡靠攏,可見這孩子對顧家不是一般的怨恨。

  顧老夫人捏著佛珠歎息一聲,一步錯,步步錯,怪她當年跟著侯爺回鄉,若是留在京城就好了。

  顧景雲拿著筷子點評她做的早餐,「香與味都有了,只可惜在色相上差太多,本是上等的佳餚,這一擺出來勉強算是下等了。」

  「你要不喜歡就留著,我現在餓得能吞下一頭牛。」

  「為了不讓你傷胃,也為了不讓別人傷眼,我還是辛苦一些吧。」顧景雲說罷端起碗。

  「你的胃可比你的嘴巴誠實多了,嘴裡喊著不要,胃卻享受得不得了。」

  顧景雲捏著筷子的手抖了抖,指了指對面的座位道:「外面繁花似錦,你一出來果然就會變壞,瞧瞧你都學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再讓我發現你看那些不入流的話本,我就讓趙寧把順心的腿打斷。」

  正在扒早餐的順心打了一個噴嚏,他迷茫的抬頭道:「誰在說我壞話?」

  趙寧嫌棄的踢了他一下,「趕緊吃飯,我們跟顧兄弟約好了在護國寺見面,你別磨磨蹭蹭的。」

  順心立即扒飯,道:「上次我給了顧夫人兩本書,顧夫人說好看呢,我昨兒又淘了好幾本,一會兒給她帶上,少爺,您先去把自個的詩稿收拾好,我一會兒一塊帶上。聽說護國寺裡常有學子舉辦文會,顧公子應該是帶您去參加文會吧,您可不能輸得太慘。」

  趙寧氣得拍了他一下,「閉嘴吧,你再這麼烏鴉嘴我下次不帶你進京了。」

  順心委屈的撇撇嘴,低頭扒飯。

  趙寧盯著他若有所思片刻,轉身回書房把自己閒時做的詩全帶上,說不定真能用得上呢?

  這邊順心一抹嘴巴,帶好東西就趕著馬車朝護國寺而去。

  而此時,顧景雲和黎寶璐才吃好早飯,慢悠悠的往府外走。

  倆人站在馬廄前,立即有車伕慇勤的上前,「三爺可是要出府,您看上了哪匹馬,小的立即套車準備。」

  顧景雲看了他一眼,又扭頭看看一身簡易打扮的妻子,最後點頭道:「把紅棗拉出來吧。」

  他回頭對緊緊跟來的紅桃道:「回去給夫人收拾兩套衣裳,你跟著我們一塊兒出去。」

  一直提著心的紅桃聞言高興起來,轉身就朝梧桐苑跑去。

  顧景雲是跟鄭旭施瑋約好了在護國寺見面的,順便把趙寧介紹給他們認識。

  在他看來,趙寧雖勤奮,卻天分上欠缺一些,今科只怕是下場積累經驗,很難取中。

  但今科過後要再等三年,趙寧基礎打得很牢,所差者不過是閱歷和見識,再回惠州那等小地方很難進步,還不如留在京城。

  不管是進書院學習,還是自學,能與京城學子多多交流,再向外遊學一年半載,那他的火候也差不多了。

  趙寧是顧景雲承認的第二個朋友,他對其很有好感,因此願意替他打算,也願意為他引薦,直接帶他進入京城的精英學子階層。

  顧景雲倒護國寺山腳下時,趙寧已跳下馬車,看到顧府的標識,他興奮的沖顧景雲揮手,還小跑著上前笑道:「你總算是來了,我還以為你被扣住了呢。」

  巧得很,正有一波學子打馬而來,看到顧府的標識以為裡面是顧樂康,正要嗤笑一聲譏諷兩句就見顧景雲掀開車簾鑽出來,立時一揚眉,這人是誰,怎麼坐的顧家的馬車?

  而暗暗較勁的鄭旭和施瑋已經驚咦一聲,忙打馬上前,「顧兄弟,你怎麼坐著顧家的馬車?」

  顧景雲回身扶下黎寶璐才回頭與他們笑道:「因為在下姓顧呀。」

  倆人一臉懵逼的表情看他,他們當然知道他姓顧,但顧府的標識全大楚只有一個,就像他們,天下姓鄭和施的人多了,然而屬於他們家族的族徽是獨一無二的,並不是姓鄭和施就配用他們的族徽。

  有傳承的家族都有自家的族徽,顧家自然也一樣。

  顧景雲雖也姓顧,卻是瓊州人士,他怎麼能用京城顧家的族徽……

  等,瓊州人士?

  鄭旭和施瑋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覷之後同時想到了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顧家八卦傳聞。

  倆人吞嚥了一口口水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眼前的顧景雲不會就是傳說中的顧家三房嫡長子吧?

  顧景雲笑盈盈的任他們打量,黎寶璐卻覺得天上的太陽太大,忍不住用手在他們眼前晃了晃,道:「你們再看他也是我的人了,你們快清醒些吧。」

  倆人立即回神,無奈且尷尬的看著黎寶璐道:「弟妹可真愛開玩笑。」

  「為了不讓我再開玩笑我們快上山吧,不然再讓太陽曬下去我就不止是開玩笑那麼簡單了。」

  倆人這才抬頭的看向黎寶璐,鄭旭道:「弟妹比去年白了好多。」

  施瑋歎氣,「是白了太多了。」

  所以不敢曬太陽嗎?

  倆人表示理解,女子嘛,皆有愛美之心,倆人體貼的在前面開路上山,一切等找到了遮蔭處再說。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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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0 00:26:22 |只看該作者
第179章 交友

  鄭旭一臉傷心的看著顧景雲,「原來顧兄弟你早到京城了,竟然到此時才聯繫我們。」

  施瑋也哀怨的看著他,覺得他太不夠義氣,本來他們可以有幸近距離觀看本年度京城最大八卦的。

  顧景雲不理他們,轉身對趙寧介紹道:「這位是松山書院的鄭旭,這位是清溪書院的施瑋。」

  又扭頭與倆人介紹趙寧,「這是我的朋友趙寧,我們一起從廣州來的。他也要參加今科會試。」

  倆人看向趙寧,眼睛盡皆一亮,趙寧歲數與他們相當,能在這個年紀通過鄉試的都算才華不錯者,關鍵是趙寧眼睛清亮,態度端正,既無清高之意,也無媚態,倆人對他的第一印象不錯。

  趙寧自家知道自家事,若沒有考前兩個月顧景雲對他的急訓,這屆廣州鄉試又有文生等人被算計著不能參考,他肯定是考不到這樣的好名次的,可能連取中都難。

  所以對鄭旭,施瑋這等天之驕子他很是謙恭,而且來前顧景雲也與他說了,他這次會試很玄,要是不能考中最好留在京城讀書。

  若能進入兩大書院之一最好,若不能,與兩個書院的學子多來往與他也只有好處。

  三人互相見過禮後鄭旭就好奇的拉著顧景雲問:「顧兄弟,你舅舅真是秦先生?」

  顧景雲點頭。

  鄭旭和施瑋皆羨慕嫉妒的看著他,「難怪顧兄弟小小年紀便如此出色,原來可以日夜聆聽秦先生教誨。」

  施瑋羨慕過後立即拉著他道:「既然你是秦先生的外甥,那更該入我們清溪書院了,令舅,令舅母和令堂可都是我們清溪書院的傑出學生,如今他們的名字還在榮譽牆那兒掛著呢。」

  鄭旭不服氣,「清溪書院能有我們松山書院厲害嗎,何況秦老先生也曾在我松山書院擔任山長,不管於情於理,顧兄弟都應該去我們松山書院。」

  施瑋冷哼,「說得好像秦老先生沒做過我清溪書院的山長似的。」

  眼看倆人就要吵起來,顧景雲打斷他們道:「入不入書院,入哪個書院得等到殿試過後,兩位就不要吵了。」

  倆人一呆,「你要都過了殿試還去書院幹嘛?」

  「自然是任教了,」顧景雲笑瞇瞇的看著倆人笑道:「到時候你們若沒考中,說不定我們就成師生了。」

  倆人臉色一變,施瑋大叫道:「我今年不參加會試呀!」

  鄭旭臉青,「我也要等三年後。」

  趙寧奇怪的看他們,「兩位不是都考過鄉試了嗎,為何不趁勢下場試試?」

  倆人對視一眼苦笑道:「我們把握並不大,因此決定三年後再下場。」

  他們這樣的人家並不急著出仕,能在四十歲之前通過殿試拜官的就都算是青年才俊。

  於他們來說,一個好的名次比提前幾年出仕要重要得多。

  所以他們寧願多等三年或六年,等把握大一些再下場,到時名次好了他們就能謀到更好的官位,比如進入翰林,再比如直接在御前行走或在六部中任給事中,雖然都是六七品的小官,但權力卻不小。

  入翰林便具有拜相的資格,自太祖廢除丞相一職,設立內閣後,朝中便有傳統,非翰林不進內閣。

  而每屆那麼多的進士,不是誰都能進翰林的,除了前三甲,二甲進士須得再考一次,取成績優者進入,每屆十人到二十人不等。

  而同進士連考試的資格都沒有,直接外放。

  而御前行走,顧名思義,可以經常在皇帝面前晃蕩,刷刷好感度,主要負責記錄皇帝吩咐下的事,若得寵,有時候還會擬定聖旨,一旦熬出頭,即便最後不能為相,成為一員封疆大吏卻不難。

  且御前行走不是每一屆都補充的,而補充最多也不過三兩人,比進入翰林還難。

  若入不了翰林,也謀不到御前行走的缺,那最好便去六部任給事中。

  給事中只是七品文官,但負責的卻是整理篩選地方呈上來的各部公文及奏折,以及檢查上面批閱下來的公文及奏折,將它們抄錄後歸檔,再發下。

  這個官職官位很低,卻是掌握實權的,而且消息之靈通,權勢之大不下於地方三品官吏。

  翰林院裡出來的翰林大多會降品從這個官職做起,等熟悉本部事務後便得陞遷。

  鄭家和施家人脈權勢都不少,只要他們倆人足夠爭氣,殿試後的名次能考前一些,即便不能入翰林也能謀到六部給事中的官職。

  所以他們並不急著參考,考出一個好的名次可以讓他們少走十年的彎路。

  他們的目標是封侯拜相,自然要把基底打得漂亮些,但趙寧不一樣,他此生最大的理想也就是考中進士,光宗耀祖了。

  至於考中後當不當官,當什麼官他卻不多在意,所以他是逢場必下,哪怕考不中,積累經驗也好呀。

  他與顧景雲結識後才知他志向之遠大,計劃之周密超出他所想,本來還以為他是個例,但此時再看鄭旭及施瑋倆人,這才發現他們也都有自己的計劃,對自己將來要走的路清晰得很。

  趙寧愣怔在當場,暗道:我以前之所以將考中進士當做畢生所願,是因我想要考中進士實在是太難,可如今我認識了顧兄弟,路越走越寬,考中進士也非不可能之事。那我是不是該想想考中進士後該做些什麼?

  趙寧攏著眉頭愣在原地,黎寶璐見他不動,不由停下問道:「你想什麼呢?」

  「弟妹,依你說我考中進士後該做什麼?」

  「你們考科舉不是為了做官嗎?」

  「可我只會唸書,不會做官呀。」

  鄭旭聽到他如此可愛的言論,不由笑道:「趙兄,我等也從未做過官,大家入官場後都是要學的,何苦煩惱。」

  顧景雲撩起眼皮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等你考中了可到國子監求學官,或考到翰林院裡修書。」

  黎寶璐也覺得趙寧不適合當官,尤其是外放官。

  粗一接觸,眾人會覺得他很聰明精明,人脈廣且八面玲瓏,但相處久了就會發現他之所以有那麼多的朋友是因為這孩子太開朗樂觀,而且人很寬厚,一般二般的虧吃了他也笑呵呵的。

  但他又不夠「寬厚」,看到不平之事會不自量力的擼了袖子便上。

  比如之前廣州鄉試陷害案,那事分明與他無關,對方又是他惹不起的通判侄子,但他卻跟著他們跑上跑小,一點也不害怕歐家記恨他。

  這次顧景雲將自己的身世和盤托出,要不是他們攔著,趙寧能擼了袖子加入到顧家的討伐中,將對顧家的流言蜚語再推一個高潮。

  小小的趙家在顧家面前都不夠一個手指頭碾的,所以顧景雲才提此意見。

  鄭旭和施瑋皆驚訝的看向顧景雲,國子監的學官根本無權,只負責教導國子監的學子。

  說好聽點是官,實際上就是教書先生,他怎麼推薦自己的朋友去求這樣的官?

  誰知趙寧想了想就很高興的點頭道:「這個不錯,我喜歡。」

  又能繼續讀書,又能光宗耀祖,還能封妻蔭子,嗯,他只要一當官就先給他娘請個誥命,也讓他娘高興高興。

  鄭旭和施瑋見狀歎息,還真是淡泊名利之人啊。對趙寧的好感又多了兩分,拉著他一塊兒談天說地起來。

  趙寧閱歷少,但這小半年來一直跟顧景雲在一塊兒,又從廣州到京城,見識也不少,加上鄭旭和施瑋只說些他感興趣的話題,三人一時說得熱鬧不已。

  到了護國寺山頂,顧景雲就丟下他們,自己拉了黎寶璐找了張石桌石椅坐下,讓順心把他們的棋盤拿出來下棋。

  今天他們就是出來玩的,自然怎麼舒心怎麼來。

  等鄭旭三人意猶未盡的住嘴時,顧景雲和黎寶璐已經下第二盤了,三人上前觀棋。

  施瑋的棋藝在京中是有名的,只看了片刻便驚訝的看向黎寶璐。

  顧景雲師承秦信芳,加上展露出來的才智,他的棋藝他自歎弗如也就罷了,沒料到黎寶璐的棋藝也不差。

  鄭旭在後面捅了捅施瑋的腰身,低聲問道:「如何?」

  「顧兄弟略勝一籌,但弟妹行棋詭詐,也未必就會輸。」

  「顧景雲在哪兒?」

  聽到這道咋咋呼呼的叫聲鄭旭和施瑋皆一怔,頗有些頭疼的看向入口處。

  那兒很快出現一道身影,一把將鄭旭和施瑋的家丁僕從推開,拖著一雙木屐便「啪嗒,啪嗒」的快速走來。

  黎寶璐忍不住盯著看他的腳,這麼冷的天穿木屐真的好嗎?

  此時已進十月,京城這幾日冷得很,初雪可能就這幾天的功夫了。

  今兒一早出門她給顧景雲準備的是棉襪,外面才套一層布襪,等再冷一些她就要給顧景雲準備皮靴了。

  就是她自認內力深厚也不敢冷了腳,這一位倒是真勇士。

  真勇士「啪嗒,啪嗒」的快步走到顧景雲面前,滿含熱淚且激動的看著他,「你就是先生的外甥顧景雲?你是從瓊州回來的?先生他,他是否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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