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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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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郁雨竹] 童養媳之桃李滿天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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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0 00:20:37 |只看該作者
第150章 出來

  如今歐家與文生等人已經僵持住,文生等人雖然沒有拿到切實的證據,卻已經猜出這事與歐敦藝有關。

  歐家現在暫時無恙,但事情再鬧下去,即便文生等人找不到切實的證據,只憑那些似是而非的傳聞就能打垮他。

  文林中向來討厭歐敦藝這種手段陰狠之人,何況被害的二十三人學識能力都不差,今年他們是不能入考,但三年後,六年後呢?

  二十三人中只要有三分之一人考中出仕,聯合在一起就能讓歐家三代內抬不起頭來。

  說起來歐家的根基還是太淺了,全族只有歐通判一個官,後輩中更是只有歐敦藝這一個能讀書的,而孫輩中目前還未有可預見的傑出人才。

  所以不如調解,盡量平息這二十三個考生的怒火,化干戈為玉帛。

  至於歐家需要付出什麼代價就不在師爺的考慮之內,他只希望這件事不要牽涉到周知府,以免影響他的前途。

  歐通判雖然不甘,但還是同意和解。

  可考生那邊卻意見不一,以文生為首的考生很是強勢,並不想和解,顯然是想把事情查清楚。

  但也有人心動於歐家提出的賠償,正如師爺所說,即使把事情查清,歐敦藝最多也是被流放,他們並不能得到什麼好處。

  而且也有的人心存疑慮,不太確定自己遇到的意外是否真是歐敦藝所為。

  也有可能真是自己倒霉的,畢竟至今他們也找不到確切的證據。

  文生沒想到案子還沒查清,他們這些原告中便先鬧開了。

  他頗有些頭疼,好在他還算有威望,暫時還壓得住眾人,暫沒有回復歐家。

  他當然知道私了自己多少能得到些補償,但心裡這口氣怎麼可能嚥得下?

  有錯便有罰,若都能用錢解決,世道如何維持?

  若此事不查清,他必定留下心魔,一生都難安。

  「公子,我們回去吧。」平安心疼且著急的看著自家主子,「喬老爺還在客棧裡等我們呢。」

  文生回神,抬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走到了禮房門口,見緊閉的大門前有不少人等候,他微微一怔,問道:「如何這麼多人?禮房不是戒嚴嗎?」

  因為要考試,半條街都戒嚴,閒雜人等都不得靠近的。

  「公子忘了,今天便是第九天了,今日秋闈結束……」平安小心翼翼的看著自家主子。

  文生悵然,「這麼快啊……」

  而他手中的證據還不足以扳倒歐敦藝,他有些傷感,等到放榜若是還不能查清原委,只怕他們只能往上告了。

  而且還不知道會有多少人願意跟隨。

  文生一歎,羨慕複雜的看著等候在禮房大門的人,然後他就看到了黎寶璐。

  黎寶璐正帶著順心守在大門前,等著顧景雲和趙寧出來。

  午時一到,禮房內的大鐘響起,黎寶璐精神一振,目光炯炯的看向大門口。

  大門緩緩的打開,良久才有一兩個考生相互扶持著走出來,蓬頭垢面,衣衫不整,看著比乞丐好不了多少。

  黎寶璐一顆心瞬間提高。

  而此時,顧景雲正在號房裡慢悠悠的收拾桌上的東西,趙寧在一旁急得團團轉,「顧兄弟,這些東西我們不要了,還是先出去吧。」

  九天呀,九天不能洗澡,不能吃軟軟的噴香米飯,不能吃肉,也不能吃菜,不能睡在可以伸直身子,直接打兩個滾的床……

  他急呀,對面的人怎麼能不急著離開這牢籠一樣的地方?

  顧景雲不理他,把東西收好,又從號房前的水桶裡舀水洗手,擦乾後才提著考籃往外走。

  趙寧連忙跟上,結果才走兩步他就眼前一黑,直接往地上栽去,感覺有一隻手臂扶住他,趙寧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他,等到眼前的黑霧漸漸散去,這才看到滿臉嫌棄的顧景雲。

  顧景雲看他站穩了,這才抽回手,撇嘴道:「好歹練了兩個月,竟還如此不中用。」

  趙寧也驚詫,他的身體看著可比顧景雲還好,沒想到最後倒的竟然是他。

  趙寧絕對不承認是自己的身體素質差,他立即道:「一定是因為你吃的比我好。」

  顧景雲嗤笑一聲,提著考籃繼續往外走,路上倆人看到不少暈倒在號房和路上的考生。

  號房邊看守的衙役已經不在,全去維持秩序和抬人了,以免暈倒的考生被踩踏。

  趙寧邊和顧景雲慢慢往外挪,便和身邊的人聊天,沒辦法,顧景雲不愛說話,他只能找別人。

  被關了九天,大家都疲累不已,所以走路特別慢,門口又只有那麼大,等到了門口附近,大家都是走一步站一會兒再走一步。

  而趙寧也得到來了不少消息。

  這幾天中途抬出去的考生有五人之多,四人是中暑,還有一人則是因為腹瀉,其中便死了兩個。

  而今天還不知道暈下去的人中會永遠沉睡幾個。

  趙寧歎息,「科舉果然是在搏命啊。」

  顧景雲抿嘴不語,提著考籃跨過門檻,微微瞇起眼睛看向天邊的太陽。

  黎寶璐的目光一直緊緊盯著大門口,看見衙役抬了這麼多考生出來不由緊張,生怕其中有顧景雲。

  直到看到顧景雲出現在大門口,她什麼也顧不上,立即擠上去一把抓住他,「怎樣,頭暈不暈,口渴不渴,肚子餓不餓?」

  說著抓住他的手就要為他把脈。

  顧景雲並不阻攔,嘴角微翹的任由她抓著。

  順心也擠到了趙寧身邊,扶著他往馬車去,「公子,我們給您熬了雞湯,一會兒您先喝一碗,顧夫人讓廚娘給你們熬了雞肉粥……」

  趙寧嚥了一下口水,「好,我們快回去。」

  黎寶璐也把顧景雲護上馬車,先給他倒了一杯蜂蜜茶,然後才給他倒了一碗雞湯,「我就放了兩顆紅棗和幾棵蘑菇,你嘗嘗是否還可以。」

  顧景雲九天不食葷食也饞了,抿了一口湯微微點頭,「嗯,很好。」

  「那就多喝點,你身子有些虛,但問題不大,好好休息幾天就好。」

  「那我家公子呢?顧夫人也給我家公子看一看吧。」順心眼巴巴的看著黎寶璐。

  趙寧也立即擼起袖子伸手給她。

  黎寶璐抽了抽嘴角給他摸脈,半響才收手道:「嗯,虧損的有點嚴重,關鍵是胃損,回去我給廚娘幾張食補的方子,讓她給你補一補。好了,順心去駕車。」

  順心高興的爬出去趕車,「文公子,您怎麼來了?」

  順心一眼就看到了旁邊的文生。

  文生正糾結著是上前打招呼還是悄悄離開,見順心叫破便順勢而上,對著馬車行了一禮道:「顧公子,趙公子。」

  車裡的趙寧一呆,「文公子是誰?」

  「是文生,」黎寶璐將他的事解釋了一遍,道:「他現在正逼得歐家手忙腳亂,無暇顧及我們。」

  黎寶璐想了想對顧景雲道:「此人還不錯,可交。」

  顧景雲放下碗,「那就請他上來一敘吧。」

  趙寧立即撩開簾子對文生回禮,客氣的請他上車。

  文生婉拒,悵然的笑道:「之前與顧夫人有一面之緣,剛才看見不打招呼不好,打了招呼又怕打擾兩位。」

  他雖沒參加過鄉試,卻經歷過院試,知道這種時候最需要的是休息。

  趙寧的確想要倒頭就睡,然而他並不敢違抗顧景雲的命令,所以還想要邀請他。

  簾子卻被撩開,顧景雲從裡面探出頭來看向文生微微點頭,「今日的確多有不便,明日未時文兄若有時間可上門一敘。」

  文生對顧景雲早有耳聞,然而還是第一次見到本人,微微驚詫於他的年輕,然後便危險頷首,「好,明日未時,文某上門叨擾。」

  顧景雲衝他微微點頭,放下簾子入內。

  趙寧也對文生露出友好的笑容,然後趕緊爬回車廂,「快走,快走。」

  他覺得他要睡著了。

  趙寧一回到家便跑去廚房扒了一碗雞肉粥,然後便躺床上不動了。

  顧景雲被黎寶璐一路牽著回房洗澡。

  坐在溫熱的水中,顧景雲眼皮漸重,差點在水中睡著。

  即便他心理素質好,在臭味醺鼻,呼嚕震天的地方睡著也很難。

  何況號房裡的床太小了,連腿都伸不直,幸虧他只有十四歲,再年長一些,比如像趙寧,那完全是捲著身子在睡覺,跟蛇差不多了。

  顧景雲僅憑一股意志支撐著自己不睡過去,但走出盥洗室時卻是衣冠不整,黎寶璐看到他裡衣敞開,眼睛半瞇,腳上的鞋子都是反的,不由抿嘴一笑。

  上前替他整理好衣服便把人牽到桌邊,親自端了粥餵他。

  顧景雲吃了五六口便閉著眼睛睡著了,人還直直的坐在板凳上。

  黎寶璐不由驚歎科舉的塑造性,才九天竟然就能把顧景雲變成這種模樣。

  她扶著對方在床上躺下,拿了乾毛巾替他絞頭髮,看著瘦了一圈,眼底微青卻依然俊俏白皙的美顏,黎寶璐忍不住伸出指腹去摸他的臉,低聲道:「真是越來越漂亮了,我要把你看緊來。」

  顧景雲睡得天昏地暗,人事不知。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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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0 00:20:48 |只看該作者
第151章 賠償

  顧景雲一覺睡到了巳正(十點)才醒,醒來還在床上磨蹭了一會兒才爬起來。

  黎寶璐給他端來熱水,笑道:「肚子餓了吧,飯已經做好,洗漱好了便去用吧。」

  「趙寧呢?」

  「還沒醒,據順心說今天估計不會醒了。」

  顧景雲瞭然的點頭,一邊招水洗臉一邊聽黎寶璐說起這幾天外面發生的事。

  聽到誤考考生聯名上書不由挑眉,「這倒不失為一個好方法,為首之人便是昨日的文生?」

  黎寶璐點頭,「他為人清正,也很聰明,算是可信之人。」

  顧景雲不再問,與黎寶璐去客廳用飯。

  未時未到文生便與喬胥登門拜訪。

  他本想只帶平安來的,但見內部分歧,喬胥焦躁便把他也給帶來了。

  算起來,顧景雲是唯一「倖存」的被害人。

  文生的臉色比昨日更差,互相見禮後他也不藏著掖著,而是直接問道:「顧兄弟可知道高州常寬?」

  顧景雲微微蹙眉,「這個名字我似乎聽誰說過。」他沉思片刻,「是中途因腹瀉被抬出考場的考生?」

  雖是疑問句,語氣卻是肯定的。

  他昨日隱約聽趙寧與人打聽消息,被抬出的五人中便有這個名字。

  文生沒想到他認識,沉著臉點頭,「正是他,常寬死了,他腹瀉本來就嚴重,卻還執意進考場,在裡面熬了五天,無醫無藥因此惡化,被抬出來時已經便血,昨日凌晨不治身亡。」

  「你懷疑他與我們一樣是遭人算計?」

  文生緊握雙拳,顯然憤怒到了極點,「不是懷疑,而是肯定!我問過他的書僮,他腹瀉後請的大夫與我們這幾人請的是同一個。」

  顧景雲驚訝,他沒想到會鬧出人命來,不過再想針對他的那些手段,他便也瞭然。

  「他已經被抬出來四天,你們何以今天才知道他也和我們一樣是受害人?」

  文生解釋道:「我們這些人皆是自動匯聚在一起的,自己是否遭受過意外只有自己和身邊親近的人才知道,常寬不來找我們,我們自然不知道他,何況他是從考場裡被抬出來的。每年秋闈因體弱,中暑等原因在考場內暈厥瘋癲的人並不少,所以我們並沒有關注他。」

  而常寬被抬出來時已危在旦夕,自然也不知道外面鬧得沸沸揚揚的事。

  而照顧他的書僮在客棧和藥店中奔走,在他們聯名上書的事爆出來鬧得很大時即便聽了耳朵也並不往心裡去。

  直到昨日凌晨常寬熬不過死亡,書僮為他收斂後要去雇鏢師護棺回鄉,正巧碰到他們這一群人去歐府找歐敦藝算賬,鬧哄哄的不知誰說起了下藥之事,那書僮估計聯想到了常寬的病情,這才找上門來。

  常寬的遭遇與文生一樣,因此他的死亡讓文生膽寒,也更加的憤怒,「據他的書僮東風所言,常寬的身體一直很好,但臨考前三天他應邀出去喝酒,回來後就開始腹瀉,他們以為是吃了不乾淨或生冷的東西所致,所以只請大夫開了幾副藥。不巧,那個給他看病的大夫也正是給我看病的那位吳大夫,開的藥方都是一樣的。」

  「常寬吃了藥有所好轉,但一直未痊癒,但他自詡身體強壯,又喝了三天藥,所以堅持進考場。據東風所言,常寬被抬出來後道,他進考場的頭兩天雖然每日也要如廁三四次,卻的確實在好轉中,但或許是因為第三天答題時太過忘我,忘了生活做飯,當時已過了生火時間,所以他只能就著冷水咽饅頭,誰知道半夜病情就急劇惡化,幾乎半刻鐘就拉一次,沒有停歇,不過一天就便血了。」

  文生頓了頓道:「無奈之下他只好棄考,出來後雖及時請了大夫,但也只熬了四天。」

  顧景雲臉色沉凝,看向黎寶璐。

  黎寶璐的面色同樣不好,點頭道:「他早前腹瀉腸胃已經受創,本來就沒好,再用生水,極有可能將之前他壓制下的病因一併引發出來。」

  而且號房就那麼一塊掉地方,吃喝拉撒皆在那裡,他又腹瀉,細菌病毒難免多,加上又是大熱天的……

  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但那畢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

  「確定是被人所害嗎?」如果真是歐敦藝下的藥,那他可真是死不足惜呀。

  「吳大夫已經被我們控制起來,他給我們開的藥我另外請大夫看過,那些大夫皆言他開的藥的確是治腹瀉的,但裡面平白多了兩味藥,它們沒別的害處,只是會減輕藥效,一般有些不良大夫會與藥店合作,為了多賺些錢加上,屬於杏林中不能說的秘密。」文生眼睛微紅,惱道:「吳大夫也只承認他是為了多賺一點出診費和藥費,並不承認是有人指使。」

  「撞我的人也找到了,」一直沉默的喬胥開口道:「正是照著夫人給的畫像找到的,但他咬緊了牙關說是意外撞上我,並不是故意。」

  他們又不能對人用刑,現在只能把人管著,連交給官府都不敢。

  「人既已經找到,要撬開他們的嘴巴並不難,」顧景雲淡淡的道,「如今想要得到完整的證據輕而易舉,難的是你們想怎麼樣?或者說,你們能否達成統一戰線。」

  顧景雲抬頭看他們,「我聽內子說你們之間起了分歧,有人想要與歐家和解。」

  喬胥氣得嘴唇抖了抖,「那些,那些左右搖擺的牆頭草,不過丁點利益就讓他們忘了歐家對我們做的事……」

  「他們想要什麼?」顧景雲打斷他的話,「滿足他們,因為我們熬不起,在放榜前一定要將歐敦藝繩之以法,不然我們要告倒他只能上京。」

  「而上京花銷巨大,冒的風險也更大,我倒是無所謂,但你們必定承受不起。」反正他都是要去京城的,但文生他們不一樣,他們沒有取得會試資格,跑到京城去不僅浪費時間,金錢上也很困難。

  歐敦藝很會選擇下手的對象,他們之中家境最好的應該是文生,最差的是喬胥,而其他人都在兩者之間,沒有權勢,也沒有多少家產,根本無法與歐家相抗。

  比如說他,出身於瓊州一個從未聽說過的家族,父不詳,師父也不詳,到廣州時身上只有五十多兩銀子,吃住都是趙寧的,一看就是沒背景沒靠山也不富裕的中下層階級。

  他運氣好,身邊有寶璐,所以躲過了重重算計,他是可以置身事外,但看著文生和喬胥眼中的悲憤,他不願意就此罷手。

  何況,想害他還想全身而退,這是有多天真?

  本來只打算臨走前送歐敦藝和袁芳一個大禮,現在他卻不想就這麼算了。

  文生和喬胥卻覺得面前的少年太過狂妄,他們關了那倆人三天,卻是一個字都沒問出,更別說其他證據了。

  現在歐家之所以那麼囂張不就是因為他們拿不出切實有效的證據嗎?

  要是有證據他們還用如此頭疼嗎?

  而顧景雲卻說證據易得,文生無奈的揉著額頭道:「顧兄弟,我們撬不開吳大夫和許鄔的嘴。」

  「我能撬開,所以拿到證據後你是否能阻止內訌,統一戰線向歐家?」顧景雲道:「我們二十多個人團結一心或許還能逼得周知府速戰速決,可若是分割勢力,只有我們幾個一心向歐敦藝討公道,只怕周知府會幫歐家拖延時間。」

  文生見顧景雲不像說笑,不由臉色一正,身子前傾道:「若顧兄弟能拿到證據,那我就能阻止內訌,讓他們團結一心。」

  顧景雲掃了他一眼,嘴角微翹,譏誚的道:「你是打算傾盡家產收攏人心?」

  文生面上有些尷尬。

  喬胥一愣,繼而激動的道:「文兄你也是受害人,憑什麼要你給錢?」

  文生苦笑,那些人之所以猶豫不就是因為歐家願意賠錢嗎?他們本來就是臨時湊在一起的,除了幾個心氣高的,其餘人皆心動。

  既然他們想要錢,那他自然也能用錢引誘他們團結一心。

  顧景雲撇撇嘴,不屑的道:「那就是個無底洞,文兄你的錢再多能有歐家多?」

  文生抿嘴不語。

  顧景雲冷笑道:「與其花費自己的錢去保持這種不穩固的聯盟關係,不如用歐家的錢讓他們團結一心,拚死從歐家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黎寶璐連連點頭,「你們不能參考,浪費了三年的時間,那歐敦藝就該賠你們損失的時光費,誤工費,教育費和心理傷害費。而常寬雖不是他直接殺死,卻是間接因他而死,所以他的喪葬費,父母的贍養費,妻兒撫養費,教育費等一律都不能少。」

  黎寶璐眼中閃過寒光,詠歎著道:「感謝這個時代的宗族觀念,感謝歐家不曾分家,感謝歐敦藝的傑出才華,這些錢將由歐通判為他侄子賠付。」

  文生和喬胥目瞪口呆的看著她。

  顧景雲也驚訝,但片刻後就愉悅的笑起來。

  他本來只是想從歐家弄一筆錢賠償給眾人,但寶璐列出來的名目很好,他遵照那個思路又想出了好幾個名目。

  他冷笑一聲,道:「就這麼說定了,一會兒我去見那吳大夫和許鄔,你們去聯合其他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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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0 00:21:03 |只看該作者
第152章 威脅

  吳大夫和許鄔被文生扣在客棧裡,由書生和他們的書僮輪流看守。

  府衙曾有捕快前來接手,但被書生們義正言辭的拒絕了,他們將懷疑的態度擺在明面上,即便是周知府也不敢狠逼他們,所以對於他們扣押吳大夫和許鄔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明的不行,暗中歐通判也派人來劫過人,雖然書生們內部已有分歧,但在這一點上卻很統一。

  倆人是他們的底牌,自然嚴防死守的保住他們。

  顧景雲是新人,但大家都知道他,畢竟這整件事是由他的案子引發的,所以他來見倆人沒人有意見。

  顧景雲先去看了吳大夫。

  吳大夫被關了五天,很是憔悴,鬍子都白了好幾根,看到走進來的顧景雲和黎寶璐,他直接略過走在前面的顧景雲,看向他身後的黎寶璐。

  這五天這樣的書生他見得多了,黎寶璐還是他見到的第二個物種,因此不由好奇她來幹嘛。

  黎寶璐是來打醬油的,她站在顧景雲的身後看向吳大夫。

  四十歲左右,容長臉,額頭上的皺紋成躺著的「川」字,嘴角緊抿,看得出為人很嚴肅,看向他們的眼中帶些陰狠和不耐煩,這與她認知中和見過的大夫相差甚遠。

  顧景雲在桌子的主位上坐下,但他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便低頭沏茶。

  茶壺裡是客棧裡十文錢一壺的普通茶,顧景雲只聞了一聞便交給身後的黎寶璐,「換杯茶。」

  黎寶璐就把茶端出去,不一會兒就端了一套茶具進來,還有一個小竹筒。

  這是文生的。

  顧景雲因為身體原因,黎寶璐給他喝的茶大多是杏仁茶和紅茶,他饞了才會給他泡好的綠茶喝。

  自然,茶具也就不怎麼講究。

  但文生是一個很有講究的儒雅人,這套茶具是他祖上傳下來的,因為從小用慣了,所以這次來廣州也帶上了。

  黎寶璐用小火爐幫他將水燒開,顧景雲便慢悠悠的泡茶,換水,沏茶……

  吳大夫漸漸有些煩躁起來,這倆人進房間都快半個多時辰了,卻自顧自的做事,一點也不理他。

  見顧景雲泡好茶便自顧自享受的品茶,不由譏誚道:「公子若是要泡茶可以去別的地方,不用在我面前惺惺作態。」

  顧景雲抬頭看了他一眼,抿了一口茶淡淡的道:「與你何干?」

  吳大夫一愣,然後怒道:「滾出我的房間。」

  顧景雲看著他淡笑,「房費是在下付的,這房間是在下的,請問你有何資格說這話?」

  「那就放我走,你們憑什麼軟禁我?這是犯法的!」

  顧景雲放下茶杯笑道:「吳大夫不用替我們擔心,我們已經徵得周知府的同意,你和其他證人都由我們看守,直到查清案件再交接。」

  「不可能,」吳大夫臉色微白,「你們並非官家,你們有何資格……」

  「這是周知府對我們的安撫,」顧景雲幽幽地道:「二十五個考生遭到迫害,其中一人還死了,即便是周知府也承當不起此事的後果,所以只能讓步。」

  「死,有人死了?」吳大夫手微抖。

  吳大夫一直被書生們反覆詰問藥方問題和背後指使人,但外面的事書生們卻從不曾與他說,所以他還真不知道外面的事,但他記得他被抓時這事只是小範圍鬧開,以歐家的權勢不該壓不住才對。

  「是啊,」顧景雲歎道:「一個高州來的考生因為腹瀉不止昨日死了,不知吳大夫是否還記得他,他也吃過你開的藥,現在他的書僮與他的靈柩就停在這間客棧裡。」

  吳大夫冷靜下來,垂下眼眸道:「每日找我看病的人那麼多,若那人是很久以前找我看診的,我自然想不起來。」

  「也有道理,畢竟都過去十天了。」顧景雲對他笑笑,「他是臨考前三天突然腹瀉的,第一時間就找吳大夫看診,只是可惜他吃了您『改良』過的藥方,病情一直不好,昨日凌晨便不幸身亡了。此事已經上報給衙門,本來沒鬧出人命,府衙一直無人來提審你,但明日只怕府衙就會有人押你上堂。」

  「不過吳大夫也不必擔心,周知府不會將你關進監獄的,他已經答應將由我們一直看守你,直到定案。」

  不,他一點也不介意進監獄,他不想再留在客棧了。

  吳大夫抬頭看向顧景雲。

  顧景雲舉起茶杯衝他微微示意,嘴角帶著淡笑問,「其實有件事我一直不解,吳大夫家境雖算不上富裕,但在廣州城中也算衣食無憂,何以要冒險替人做這種事呢?」

  「在下聽不懂公子在說什麼,我說過,我只是貪心點診金,想要多看診幾次,所以才多添了兩味藥減輕藥效。」

  顧景雲歎氣,「吳大夫是已經考慮好了要一力承當此事嗎?」

  吳大夫垂著眼眸不說話。

  「真是可惜,」顧景雲慨歎道:「我見過你的小孫子,才兩歲,胖嘟嘟的,眼睛非常的靈活,看上去很聰明,只是可惜了。」

  吳大夫心一緊,盯著顧景雲問,「你們想幹什麼?」

  他煩躁氣惱的道:「我說過,我沒害你們……」

  顧景雲露出譏誚的笑容,揮手打斷他的話,「吳大夫,你還沒意識到嗎,你已經害死了一個人。」

  「文兄他們這幾個且不說,你害得他們不能參考,但因為他們現在身體已經養好,周知府最多也是判你開藥不當,賠幾兩銀子就算。但現在死人了,那人一開始用的就是你的藥方,直到病情徹底惡化後才換一個大夫,」顧景雲對他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減輕藥效,病人只是減緩好轉自然好說,但若是病情急劇惡化到打了折扣的藥效根本壓制不住從而死亡呢?」

  「我們已經請了不少大夫看過你的藥方,他們一致認為若是病人一開始便服用不減緩藥效的藥方,那麼就不會有性命之危,現在你已經涉險殺人。就為了那點診金就害了一條人命,以朝廷律法來說這是極其惡劣的行為,我們一起上書周知府,你覺得周知府會怎麼判?」

  吳大夫面無血色。

  這些考試只是聯名上書周知府就退步讓他們扣押他,要是再上書要求嚴懲他,又有人命前……

  吳大夫心底冒起寒氣,他會死的,這些考生一定會逼死他的。

  吳大夫「霍」的看向顧景雲。

  顧景雲對他笑笑,「所以我才歎你那可愛的孫子,他有一個行醫殺人的祖父,再有我們活下來的二十四個人關照,不知道他將來會過得如何?」

  顧景雲臉上依然帶著笑容,眼中卻滿是寒光的看著他,「斷人前程如同殺人父母,吳大夫,你做好承受我們二十四個考生怒氣的準備了嗎?」

  「我們之中年紀最大的是喬胥,他今年三十八歲,年紀最小的是在下,今年十四歲,他們全都考中了秀才,而我很幸運今年就參加了鄉試,我有十足的把握能考中。」

  「你應該知道我們被針對就是因為我們學識還都不錯吧?對於我們來說,考中舉人是遲早的事。我們活下來的二十四個人中只要有三分之一能考中進士就好。八個人,天各一方就能佔據八個地方,八人中又各有同年同科和親朋,我很好奇,在我們的關照下,你們吳家最後能過成什麼樣。」

  吳大夫如墜冰窟,這人在威脅他,威脅他不論吳家逃到哪裡都沒用,除非離開大楚。

  可是,就為了這麼一件事便舉家背井離鄉嗎?

  吳大夫恨得咬牙,幾乎吐出血來,心中第一次後悔起來。

  他近乎失魂落魄的道:「我,我沒做,你們不能這麼對我……」

  黎寶璐嗤笑,不客氣的道:「你怎麼這麼笨,他們可不管有沒有證據,反正他們已經認定了是你助紂為虐,如果朝廷不能為他們討回公道,那他們就只能自己為自己出氣。」

  吳大夫心一堵,眼睛通紅的看向顧景雲。

  顧景雲起身,彈了彈衣袍道:「不必做出這種姿態,雖然還未得到你的口供,但以我們掌握的證據來看,已可以認定你的罪名。」

  吳大夫臉色一白。

  顧景雲帶黎寶璐離開。

  吳大夫心緒大亂,他沒想到有人會死,那樣他便是不認謀害這些考生的罪名他也難逃一死。

  而且,認了,幫他們指證幕後之人說不定還能平息他們的怒火,若是不認,正如顧景雲所說,這些書生已經認定他助紂為虐,認定了吳家,他倒是一死百了,但他的子孫只怕會一直被打壓。

  他後悔不已,早知道當初就不貪圖那些錢替人開那張方子了,可怎麼會死人呢?

  雖然減輕了藥效,但還應該有藥效才對,怎麼就會死人呢?

  吳大夫抱頭咬牙流淚,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顧景雲轉身去了隔壁關押許鄔的地方,進去前他對黎寶璐道:「這次看你的了。」

  黎寶璐有些緊張,小聲道:「你確定真要我逼供嗎?」

  顧景雲笑著安慰她,「這人是個人渣,死都不足惜,不用怕他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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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
發表於 2021-3-20 00:21:13 |只看該作者
第153章 戳你

  許鄔和吳大夫不一樣,吳大夫有妻兒老小,還有所顧忌,許鄔卻是個連父母都能下手揍的混球。

  偷雞盜狗都是家常事,鬥毆,搶劫,甚至是調戲良家婦女這樣的事都是常事。

  這樣的人除了自己就沒其他在乎的人,自然也不會在意家人的死活。

  許鄔做的事並不嚴重,最嚴重的也就是撞傷了喬胥,最多打幾十板子收監一兩年。

  他咬緊牙關不供,出來後說不定還能從歐家那裡得到一筆錢。

  要是招供,出來後可能連廣州城都混不下去。

  所以要想得到他的口供那就只能軟硬兼施。

  軟的部分由顧景雲來,硬的那部分自然由黎寶璐來。

  許鄔正啃饅頭,他剛從床上爬起來,餓得很,聽見開門聲就罵罵咧咧的道:「把爺請來竟然就只給爺吃饅頭,肉呢?爺要吃肉!」

  抬頭看見顧景雲和黎寶璐一愣,搭在凳子上的腳不由放下,他還記得這倆人。

  當時那小姑娘動作快得他看不見,要不是她關心則亂,自己又熟悉那片街道,只怕逃不過。

  顧景雲笑著與他打招呼,「許壯士別來無恙。」

  許鄔抽了抽臉皮,半扭過身子道:「我可沒撞傷你們。」

  「顧某來此並不是與許壯士算賬,只是有幾個問題問你。」

  許鄔哼了一聲,道:「你們這些書生的問題都莫名其妙,我哪裡答得上來。」

  顧景雲看著他的臉色道:「我想知道是誰聯繫的你吩咐你撞人的,是歐敦藝嗎?」

  「哦,你並不認識歐敦藝,那就是他身邊的人了,讓我想想他身邊都有什麼人,」顧景雲一邊觀察著他的臉色一邊道:「是一個書僮,十四五歲,白皙的臉龐,眼睛帶著三分機靈……嗯不對,年紀更大些,是十七八歲,臉色偏黑,有點凶,看來他還很不看不起你,你心裡一定很惱怒吧,所以他應承給你的酬勞是不是也沒有給完?」

  「讓我想一想,他可以選擇的人很多,你顯然很滿意這份工作,所以打算忍下來……」

  「閉嘴!」許鄔漲紅了臉,「霍」的站起來,圓睜著眼瞪他,手臂青筋暴突,好似隨時要揍他。

  顧景雲嘴角微挑,繼續道:「嗯,惱羞成怒了,那證明我猜對了。」

  他從黎寶璐捧著的一堆紙張抽出一張紙來放在他面前,「是這個人嗎?歐敦藝的貼身小廝。嗯,那就沒錯了,就是他。我很好奇,你撞一個人他們給你多少錢?」

  顧景雲緊緊地看著他的眼睛,許鄔臉色漲紅,移開目光不敢與他對視。

  「五十兩?嗯太多了,那就是二十兩,還要少,那是……」

  「你給我閉嘴,十五兩,一人是十五兩,還被扣下五兩,你滿意了?」許鄔喊完才覺得不對,連忙閉緊嘴巴不語。

  顧景雲嗤笑,「十五兩買斷一個人的三年,一個人的前程,可真夠划算的買賣。」

  他起身,將黎寶璐手裡的東西都接過,對她道:「我還記得撞過來直接把腦袋撞開花了,顯然很能忍痛,你招呼一下他,不用客氣。明日我們要上堂,務必讓他知道該說什麼話。」

  黎寶璐一臉嚴肅的點頭。

  顧景雲便拖了一張凳子到門口坐下看戲。

  黎寶璐捏了捏拳頭,一臉嚴肅的與許鄔道:「我師父教過我許多東西,其中有一些我認為用不上,因此學的並不怎麼用心,若效果不正還請見諒。」

  許鄔瞪大了眼睛後退,結結巴巴的道:「你,你要幹什麼?濫用私刑是犯法的。」

  黎寶璐一臉正義的點頭,「你說的沒錯,我可是大楚好良民,怎麼會用私刑呢?」

  話是那麼說,黎寶璐卻眼疾手快的扯住許鄔的手,手指在他腰側的幾個穴道上一點……

  「啊——啊——」慘叫聲響徹天際。

  正在樓下商量著明日上堂事宜的眾書生差點從椅子上摔下,然後有人很快反應過來,臉色一變道:「他們在動用私刑,文兄,這可是大忌,明日上堂歐家若是要求驗傷我們就處於下風了。」

  文生臉色也不太好看,不過他卻相信顧景雲,能提出讓歐家各種賠款的人他不相信對方不知道這點,顯然他有所倚仗。

  想到與他寸步不離的黎寶璐,文生阻止要上樓的人,「顧兄弟自有分寸,我們不必管。」

  「怎能不管,他年紀畢竟小,一時忍不得氣,但壞的卻是我們所有人的事。」

  文生面上一正,道:「諸位信我,顧兄弟聰明絕頂,我等皆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我看諸位是想多了,顧兄弟為人善良單純,怎麼會動用私刑?」

  眾人抽了抽嘴角,能提出這一系列賠款的人能是什麼善良之人?

  而且文兄你真的沒聽到這不停歇的慘叫聲嗎?

  黎寶璐並不阻止許鄔慘叫,他叫的越大聲,她下手便越狠,很顯然,許鄔很快也發現了這點,最後便盡量咬著牙不叫,低聲求饒起來。

  「姑奶奶您饒了我吧,我真是再也不敢了,當時我真的是無心的……」

  黎寶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繼續點。

  「是,」許鄔淚流滿面的道:「是有人雇小的去撞顧公子,但小的不是沒撞著嗎?姑奶奶您大人有大量饒了小的吧。」

  「明日就要上堂了,你會怎麼說?」

  「照實說,」許鄔立即道:「小的願意為你們作證,您叫小的怎麼說小的便怎麼說。」

  黎寶璐冷笑一聲,下手更不留情。

  許鄔忍不住慘叫出聲,叫道:「姑奶奶饒命啊,饒命啊,小的不是都願意聽你的了嗎?」

  「你在說假話。」門口的顧景雲淡淡的道:「你的眼睛,動作,神態都表明明日到了公堂你會說我們動用私刑,然後說撞到喬胥乃意外,而我們逼著你將此事栽贓在歐敦藝身上。」

  許鄔心一寒,恐懼的避過顧景雲的目光,他怎麼忘了,屋裡有個會讀心術的妖人。

  妖人顧景雲對蠻人黎寶璐道:「繼續,別聽他求饒了,打到我叫停為止。」

  黎寶璐就換著穴道戳他,把所有會痛,會麻,會癢的穴道都戳了一遍又一遍。

  許鄔慘叫聲不斷,到最後已經沒力氣再叫,渾身是汗的在地板上打滾,他挪移著爬到顧景雲腳邊,忍著痛爬起來磕頭道:「公子饒命,公子饒命,小的知道明日怎麼說。」

  顧景雲笑問,「怎麼說?」

  「實話實說,」許鄔咬牙道:「小的一定實話實說!」

  「很好,一會兒會有人上來與你做筆錄,你先畫押一份,記住你現在的話,明日若所述不屬實,你知道我們要找到你易如反掌。」

  許鄔大汗淋漓的應下。

  顧景雲對黎寶璐微微點頭,黎寶璐便解開他的穴道,將人拖到床邊用繩子綁起來。

  許鄔一呆,他一直被關在屋裡,從被抓到現在都三天了,但書生們也只是把他關在房裡,並不綁他,怎麼臨到頭反而要綁著他了?

  黎寶璐看了他一眼,當然不會告訴他是為防止他自殘然後誣陷他們用刑。

  戳穴道是不會留下印記的,更別說傷口,但這屋裡東西不少,想要在身上弄出傷太容易了。

  黎寶璐綁好人拍拍手便下去了。

  顧景雲讓人拿紙筆上去做筆錄。

  這邊的動靜瞞不住隔壁的吳大夫,他越發焦躁起來,想到家中才兩歲的孫子,他一咬牙還是扣響了門扉,對外面看守的人道:「我,我願意招供!」

  守門的人張大了嘴巴,他們可是審了他許久,威逼利誘用盡了都沒用,顧公子又沒揍他,他怎麼也招供了?

  難道是被隔壁的動靜嚇的?

  這也太沒用骨氣了吧?

  文生拿到供詞很高興,對顧景雲道:「這樣明日上堂我們就有五成的勝算了。」

  「找吳大夫的是歐敦藝的書僮,找許鄔的是他身邊的小廝,都能與歐敦藝掛上鉤,之所以說五成是因為他們沒有書僮和小廝的證詞。」

  顧景雲卻搖頭道:「不,是有八成。」

  他取出紙筆道:「我們都熟讀《大楚律》,可辯駁,並不是只靠周知府一人分辨就判案,因此我們會多三成勝算。若我們能寫出一份好狀紙,那就又多了半成。」

  顧景雲眼中閃著譏誚道:「周知府雖有各種不足,但他卻有兩長處,一是極好面子,因此只要我們的話在情理之中他便不會強壓;二是他極愛讀書人,而我們都是讀書人。哪怕是為了在文壇上的名聲,周知府就不會明著向歐家,打壓我們。」

  眾人聞言眼中一亮,紛紛擼起袖子道:「那我們集思廣益,務必寫出一份好狀紙來。」

  黎寶璐給他們磨墨,「你們加油,一定要寫得驚天地,泣鬼神,讓他們跪倒在你們的腳下向你們懺悔。」

  眾人:……

  壓力好大,不過他們欣然接受。

  大家摩拳擦掌,興致勃勃的討論起來,這幾日因分歧而起的嫌隙漸消,大家又團結一心起來。

  顧景雲退出包圍圈,讓他們自己斟酌,拉了黎寶璐對文生和喬胥道:「文兄,喬兄,剩下的事你們商量著辦吧,天色已晚,我與內子便先回去了。」

  「我讓人送你們。」

  「不用,」顧景雲笑道,「這裡離我們住的地方不遠,我們走一走就到了。」

  「那你們一路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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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
發表於 2021-3-20 00:21:24 |只看該作者
第154章 審判(上)

  顧景雲和黎寶璐從馬車上下來時府衙已經被圍得水洩不通,倆人微微一愣,趙寧帶著順心擠到倆人跟前,護住他們道:「快進去吧,文兄他們已到了,現在堂上。」

  「怎麼這麼多人?」

  趙寧冷笑道:「我們出了考場才知此事,不然鬧得更大,裡面已被各地學子圍住了,大家都等著周知府給我們一個交代。」

  前天考生們下場,睡了半天一夜,第二天起床正要去找同年們對答案拉關係,結果就得到了這麼一個爆炸性的新聞,直接把他們震在了當場。

  文生,喬胥等人都不是無名之輩,他們的名氣或許沒有顧景雲盛,但也差不到哪裡去。

  同窗,同鄉和院試時的同年,這些都是人脈,得知他們竟然因為被人陷害而不能參考,剛從考場出來的考生們瞬間怒了,這種事絕對不能忍,因為嫉賢妒能就害人,特別是常寬的死尤其讓人痛心。

  因此一大早大家就跑來助陣,這不僅是關於公平公正的抗爭,還是貧寒學子與官二代的抗爭。

  外面群情激憤,熱火朝天,府衙後面則是氣氛冷凝,是醞釀著暴風雨前的壓抑。

  周毅歎息一聲,對歐通判低聲道:「歐兄,非是公和不幫,實在是民意難違,據說文生已拿到了完整的證據,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歐通判本來就不好看的臉色更難看了,不過他依然擠出一抹笑,對周知府微微點頭道:「多謝大人提醒。」

  周毅點頭,轉身離開,全程好似沒看到跟在歐通判身後的歐敦藝一樣。

  歐通判站了半天,直到周毅的背影徹底消失才轉身道:「走吧。」

  「二叔,」歐敦藝咬咬牙,顫抖著雙腿跪下,祈求道:「二叔救我,這事全是袁芳攛掇的,跟我一起的同窗都能作證……」

  歐通判冷冷地看著他,「要是能推到袁芳身上我還會讓你牽涉其中嗎?現在你最好祈禱他們對人證用刑,或是人證改口供,不然……」

  「二叔您不能這樣,我是歐家最有希望考中進士出仕的子弟……」

  「不錯,但你不是歐家唯一的子弟,」歐通判沉沉的看著他道:「你還有堂兄弟,親兄弟,你得為他們著想一二。」

  歐敦藝臉色一白。

  「如果沒死人,你最多流放五百里,刑五年,等風聲過去便能東山再起,但現在死了一個人,那些考生又最易被人煽動……」歐通判話沒說完,意思卻很明顯,如果證據確鑿,歐通判是保不住他的。

  到時候只能讓歐敦藝盡量將歐家摘出來,撇清歐家與此事的關係。

  叔侄倆沉著臉上堂,歐通判是旁聽,歐敦藝卻要站在堂上。

  此時堂前跪了吳大夫和被綁縛的許鄔,後面則站著二十四位考生,為首三人是顧景雲,文生和喬胥。

  歐敦藝狠狠地瞪了顧景雲一眼,他已經知道這件事的起因就是顧景雲之妻狀告有人破壞鄉試,謀害鄉試考生開始。

  若不然,這事不傳出去就不會有人發現,他自然也無事。

  所以要問歐敦藝此時最恨的人,第一便是顧景雲和黎寶璐,第二則是袁芳。

  原告被告到齊,人證也到齊了。

  周知府上堂,驚堂木一拍便開始審案。

  目光在堂下一掃,背後不由滲出冷汗,這件案子發展到現在已經不是他想怎麼判便怎麼判的了,此次鄉試的主考官竟也跑來圍觀了。

  顧景雲他們已拿到了證據,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歐敦藝。

  歐敦藝只能咬緊牙關說他們逼供,但對吳大夫他們根本沒動手,許鄔身上除了有繩子勒出來的印跡外一點外傷也沒有,再讓大夫給他們檢查身體也檢查不出個所以然。

  而吳大夫生怕書生們真瞄準了吳家打擊報復,自然是不敢翻供,反而還提供了不少證據,比如,「因都是給秀才公們開藥方,小的難免有疑慮,去看診時便多留了三分心,這才發現他們之所以會腹瀉全因吃了一道客棧提供的桂花糕。」

  「那桂花糕是客棧裡的拿手點心,不僅做得不錯,還便宜,在客棧裡住的考生晚上吃不起宵夜的都會叫一份,晚上吃不完明天一早還可以接著吃,點心不易壞,留兩天也沒事。但那桂花糕裡摻了些能讓人腹瀉的藥,因桂花香味濃郁便遮住了,他們又常吃,所以才腹瀉的。」吳大夫是大夫,大夫最擅察言觀色,那書僮陸續讓他給好幾個秀才開藥方,偏他們還都住在同一個客棧,想也知道給他們下藥的人便是客棧裡的人。

  為了預防歐敦藝殺人滅口,他還留了不少證據,比如,「有一次那書僮去找小的給文公子開藥方,小的見他腰上掛的玉很好,不像是他能用得起的,便多問了一句,他說是他主子賞的,小的便胡攪蠻纏討了過來,現在那玉便在這裡……」

  又道:「合作次數多了,小的估摸那位公子應該信任小的了,小的便借口書僮來找小的太過危險,便讓他們以後有何吩咐便寫了紙條遞給我,這樣能避免過多接觸,那位公子也認同了,我現在手裡便有兩張他寫的紙條。」

  「如何確定他們一定會找你看病?」周知府好奇的問。

  「小的坐堂的醫館便在考生們所住的客棧附近,一般他們找大夫都是就近尋找,我只要坐著,等他們上門時搶在其他大夫前應下就行,」吳大夫道:「要是地方遠,我會按照他說好的日期提前去附近等,一等人出來便背了醫箱上前,再報出醫館的名字,一般人都會就勢請我上門,因此我從未錯過。」

  不僅有人證,還有物證。

  吳大夫不翻供,被打怕了的許鄔自然也不敢翻供,咬牙將所有事情都說了。

  原來他不僅撞人,連從樓上扔東西砸人都是他幹的。

  周知府看了面無血色的歐敦藝一眼,下令叫人去客棧捉拿廚師,尤其是做桂花糕的廚師。

  歐敦藝面色陰沉的聽著,扭頭看了一眼人群,精準的在人群中看到了圍觀的袁芳。

  對上他的眼睛,袁芳心一跳,直覺不好,果然,一直挺立站著的歐敦藝撩起衣袍一跪,磕頭道:「大人,學生認罪,這些事的確是學生指使的,然而學生也是受人蠱惑,求大人恕罪。」

  袁芳面色一變,緊握起拳頭,他心中冷笑一聲,他早預備著他會栽贓他,也早做好準備了。

  「哦?」周知府身子微微前傾,「是誰?」

  歐敦藝轉過身子,指著人群中的袁芳道:「是他,學生的同窗袁芳。」

  袁芳身邊立時空出一個圈,大家都好奇的看著他。

  顧景雲嘴角微翹,寶璐說袁芳才是罪魁禍首,但從他們查到的證據來看,他們根本不能指認袁芳。

  但不能問他的罪,卻不代表他們什麼事都不能做。

  來日方長,仇人要是確定了,自然不怕他跑了。

  「此間種種手段全是他教我的,也是他與我說使那些無權無勢,成績又比我略好的人無法參考,我更容易考出好名次,我這才百般算計。」

  袁芳苦笑一聲,滿臉委屈苦惱的上前行禮道:「大人,學生怎敢如此行事。」

  他扭頭對歐敦藝道:「歐兄,我當初實在是後悔,我若是不提這些奇志怪談,或許你就不會入障了,到最後竟做下此等惡事,害得這麼多同年無法參考,更害得常兄命喪黃泉。」

  說罷滿臉羞愧的對堂上的周知府行禮道:「大人,在下秋闈前曾在外遊學,對些奇談怪志特別有興趣,又因我是讀書人,便尤其愛搜集些關於書生的奇談怪事。其中便有妖魔鬼怪勾引趕考的學子,使他們不能及時去應考,也有妖精不捨書生去考取功名,怕他們考取功名後拋棄她的,便給他下藥,或使他意外錯過科舉的,總之各種怪事應有盡有。本來只是解悶的小故事,誰知道敦藝竟會當真。」

  文生這才將目光定在袁芳臉上,目中生寒,怎麼就這麼巧偏就收集了這些故事?

  還都讓歐敦藝借鑒上了。

  其他人也不是傻子,紛紛看向袁芳。

  袁芳也不惱,繼續道:「學生酷愛這些雜記,因此自己也整理了不少,這其中只是一小部分,事情發生後我也猜到是我這些雜記的手段使敦藝想歪了,但若就此認定是我給他出的主意我卻不認,我的雜記中包羅萬象,其中還是以報恩之類的最多,諸位若是不信可以叫我書僮回家取來。」

  袁芳坦坦蕩蕩,倒讓大家心中的懷疑去了不少。

  就是文生目光也溫和了些。

  歐敦藝卻「霍」的抬頭,狠狠地瞪著他道:「袁芳,你可沒跟我說過其他的故事,只單點了這幾個與我說。」

  袁芳傷心失望的搖頭,「歐兄,你,你怎能如此誣賴我,同窗們都知道我愛雜記,我常與他們講些奇談怪志,你聽過的他們都聽過,你,你怎能如此斷章取義讓人誤會於我?」

  人群中有跟歐敦藝和袁芳一起讀書的書生忙道:「袁兄說的沒錯,他的確常跟我說些奇談怪志,有時候還特意講鬼故事嚇唬我們呢。難道我們聽了鬼故事就要學裡面的鬼去殺人不成?明明就是歐敦藝心術不正,自己想歪的,怎能怪袁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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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0 00:21:36 |只看該作者
第155章 審判(下)

  袁芳的書僮很快找來手稿,周知府和文生等人都大略翻閱了一下,正如袁芳所說,他的雜記中記載了許多妖魔鬼怪的故事。

  有報恩的,有害人的,也有講因果報應的,不過是些奇志怪談,並不少見。

  歐敦藝看到這些手稿如墜冰窟,不,這不對,袁芳是特意跟他強調過那幾個故事的!

  他連忙去看常跟他們混在一起的書生,他們卻滿眼厭惡的看著他,紛紛為袁芳作證。

  歐通判看著這一幕,不由閉了閉眼,他知道這個侄子算完了。

  歐敦藝的罪證確鑿,但他卻不能提供袁芳的罪證,周毅目光一掃,便已拿定主意,正要拍板結案,就聽顧景雲問歐敦藝,「歐公子,你說你是被袁公子攛掇的,那麼你是否記得你第一次聽到類似故事是什麼時候,當時都有誰在場,袁公子一共說了幾個故事?」

  歐敦藝有些心灰意冷,但依然仔細的回憶了一番道:「我記得那是院試放榜沒多久,我與同窗們聚在一起談論各地的天才,」歐敦藝指著堂下的幾人道:「當時他們都在場,都可為證,我們說到山東和江南多才俊,明年春闈只怕又是這兩個地方的學子拔頭籌。他便說我們廣東今年也多才俊,說不定能在春闈中爭得一個好名次。」

  「我們今年都要參加秋闈,話說到此不免細數才華不錯的學子,他一再歎息自己不如他們多矣,不知今年是否能取中。中途我去了一趟茅廁,他跟著我一起去,路上便與我歎息,說我上屆不該放棄會試資格,因為今科競爭明顯比上屆要激烈得多。我本自信滿滿,但聽他那麼說也心有惴惴,回到席中便有些神思不屬。他便在此時開玩笑一樣說起讓我們小心些,別被人算計了去。還說歷代科舉中一些文采斐然的學子總會出意外。」

  歐敦藝細細的說道:「大家不免追問,他便給我們說了一個狐妖與書生的故事,說那狐妖怕書生科舉出仕後拋棄她,她便在書生快要入考場前施法讓他腹瀉,從而錯過考試。」

  「事後散宴回家,在車上他卻一臉嚴肅的與我說此乃真人真事,不過是假借妖之名義告誡眾人罷了,讓我小心防範,別著了別人的道。」歐敦藝冷笑,「我已考過兩次,從未聽說過這樣的事,更別說遇到,自然不往心裡去,但他事後一再說起這種事很常見,不過是我不知道罷了。」

  「可惜,他與我說這些話時從沒有第三人在場,或是我身邊只有書僮,並不能為證。」歐敦藝看著袁芳,臉色非常難看,「如今看來,他卻是算計好的。」

  他慘笑一聲,「我承認,此事是我所為,我只怕難逃一死。袁芳算得上我的摯友,從十二歲他來我家始我們便一起讀書,我有何理由要害他?即便證明是他給我出的主意,我親自收買人手害人卻也是事實,罪責並不會減輕,我何苦拉他下水?」

  他目光陰狠的看向袁芳,一字一頓的道:「只因為我說的都是真的,袁芳,我雖沒有證據,但你我心裡都明白這一切事情的根由。」

  袁芳臉上的笑容有些維持不住,大家看著袁芳的目光也不由帶著懷疑,即便是一開始對他深信不疑的同窗也懷疑的看著他。

  因為袁芳與歐敦藝是住在一塊兒的,他們私下要是再說些什麼話是再容易不過。

  顧景雲看了袁芳一眼,歐敦藝倒是聰明了一回,知道順著他的問題示弱拉下袁芳。

  他們的確沒有證據證明袁芳參與其中,但只憑歐敦藝這番話,袁芳便會一直活在這種懷疑之中。

  而這也正是他將來出手的理由。

  就算袁芳不入獄,他也能讓他不好過。

  顧景雲與文生對視一眼,知道再審下去也審不出什麼來,便上前一步道:「大人,我們已沒有問題,只是希望您在判決前聽聽學生們的意願。」

  周毅抖了抖鬍子,道:「你說。」

  「大人,歐敦藝挑的考生皆是家境中下的貧寒學子,來參加一次考試不容易。」

  顧景雲身後的書生們皆面色潮紅的低下頭,他們覺得當眾提起賠償很是丟臉,但不問歐敦藝罪他們又不甘,何況文兄一再強調了,這是他們該得的。

  當然,最主要的是上前提這個要求的不是他們,而是顧景雲和文生。他們可以不太丟臉。

  文生臉色也微紅,但依然坦坦蕩蕩的抬頭看向周毅。

  相比之下顧景雲就要淡然得多,站在堂上理直氣壯地的道:「比如學生,來廣州參加鄉試得準備車馬費,船資,食宿費,還要預備出筆墨費,醫藥費等,學生家中不貧,但出門一趟也是傷筋動骨,幾乎是把家底都帶上了,更別說其他同年,有的人甚至要借貸才能來參加考試。」

  「歐敦藝一人之錯卻要他們白費了三年時間,身心受創外還要再來一次鄉試,」顧景雲悲憫的道:「有的同年為了參加這一次鄉試準備了許多年,下次想要再湊足路費還不知是何時,因此學生斗膽請大人為我等做主,核算我等的損失,讓歐敦藝照實賠償。」

  顧景雲再次以自身為例,「比如學生,學生幸運,這次僥倖得以參加鄉試,因此鄉試的花費不用他賠償,但學生一再受驚,為了此案又浪費了如此多的時間,期間的車馬費,驚嚇費和誤工費他卻是要賠的。」

  周毅目瞪口呆,這,這還是讀書人嗎?

  怎能掉在錢眼裡,滿身銅臭味?

  歐通判卻直覺不好,板著臉道:「荒唐,歐敦藝犯法自有律法參考判決,此等賠償卻是聞所未聞。」

  顧景雲笑瞇瞇的看著他道:「歐通判未聽過不要緊,現在聽便是了,您覺得我們無理取鬧,是因為您也是被告之一,作為原告的我們自然是覺得理所應當。」

  「而最後如何判決自有周大人來定。」

  歐通判氣得臉色發紅,「本官怎會是被告,一派胡言!」

  「據我所知歐家並未分家,依照《大楚律令》,民事賠償案中被告無力賠付的由其全家負擔,若歐敦藝的財產夠數自然與歐通判無關,若是不夠數,自然就與歐通判有關了。」

  顧景雲給文生使了一個眼色,文生立即從袖子裡掏出一張大紙遞上去給周毅,「周大人,這是學生等核算的,若是有不盡之處,再請大人填補。」

  周毅展開一看,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賬目,再看最後需要賠付的那個數字,頭暈了一下,他同情的看了一眼歐通判,再看一眼底下寒酸的二十幾個學子,一時猶豫著不知該如何判決。

  師爺從後面小步的挪過來,小聲給他出主意,「大人,這屬於民事部分,不如延後再判,今日先判刑事。」

  周知府連連點頭,驚堂木一拍就下判決。

  歐敦藝破壞秋闈秩序,買兇害人罪證確鑿,在常寬之死中他有間接責任,故除去身上一切功名,杖一百,流放三千里,一世不回。

  許鄔傷人被判杖一百,徒三年。

  吳大夫被判得最重,杖五十,三年後處斬。

  文生等人聽到這個判決臉色有些難看,竟然只判了流刑。

  顧景雲對文生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衝動。

  周知府順勢道:「將歐敦藝等人押回牢中,至於賠償民事案延後再審,退堂。」

  文生甩開顧景雲的手,氣憤的問,「你為何攔我?」

  顧景雲瞇著眼道:「流放並不比斬立決輕,我反而覺得流放更適合他。」

  文生不服氣。

  「三千里那便是要到開平衛去,那裡是邊關,時有戰事,他能活到什麼時候且不說,你知道流放之人最痛苦的是什麼嗎?」顧景雲輕輕地道:「是絕望,毫無希望的生活,有時候死亡都會變得奢侈。」

  文生愣住,想起顧景雲的籍貫不由微微蹙眉。

  瓊州便是流放之地,北人南流,南人北流,他早覺得顧景雲生活在南方卻有一口標準的官話奇怪,可若是他時常接觸北地來的流放之人便解釋得通了。

  文生略想了想,算是勉強同意他的說辭,然後開始擔憂起來,「我們提的賠償周大人會同意嗎?」

  顧景雲意味深長的道:「會的。」

  周知府當然會同意,反正賠的不是他的錢,只要能平息書生們的怒火就行,當然,賠是賠,卻不可能賠這麼多。

  周知府回去後仔細看了看那密密麻麻的賠付項目和數額,點了點精神損失費道:「這是誰想出來的,也忒狠了,光這一項便每人要賠二百兩,二十四個人便是四千八百兩。」

  師爺也湊在一旁看,嘖嘖稱奇道:「這些名目簡直比苛捐雜稅還狠。」

  他的目光下移,不由「咦」了一聲,「大人看,著還有常寬的名字。」

  周毅忙去看,看了上面的賠付項目和數額後不由一歎,「別人倒還罷,常寬的賠付卻是不過分的,好好來參加鄉試,卻把命丟了。」

  周毅立時沒了心情,把紙一丟,揮手道:「算了,賠多少怎麼賠讓歐家去與他們掰扯吧,明日就要放榜了,本官實在沒心情給他們收拾爛攤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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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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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中秋

  「你信袁芳是無辜的嗎?」文生看向顧景雲。

  「不信。」

  文生臉色便有些難看,「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他牽扯其中?」

  顧景雲點頭,「然而並沒有證據,歐敦藝和他的書僮小廝的證言並不能作為證據。」

  文生拳頭緊握,顧景雲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別急,來日方長,而且該有人比我們更恨他才對。」

  文生扯開一抹笑容,對顧景雲拱手道:「明日就放榜了,顧兄弟回去休息吧,等你高中,我們在飄香樓裡包一場為你慶賀。」

  顧景雲含笑搖頭,「該是我請你們才是。」

  黎寶璐站在一邊等他們話別,文生看了她一眼後歎道:「顧兄弟好福氣,我等不及多矣,好,便由你來請,也讓我們沾沾你的福氣。」

  黎寶璐等文生走遠了才上前拉住顧景雲的手。

  顧景雲認真的看她,「今日是中秋,我陪你去買東西吧。」

  「我想去選些大螃蟹,做月餅的餡料已經買好了,菊花酒也備了,下午我們回去蒸螃蟹,做月餅,晚上只賞月飲酒。」

  「好!」顧景雲想了想又道:「給舅舅他們寄幾個月餅回去。」

  黎寶璐興致起來,高興的道:「再寄兩壇菊花酒,去年家裡沒收集菊花,我們出來時又把菊花酒全喝了,吃蟹怎能不配菊花酒?」

  趙寧知道後也心動,「不如我也給家裡寄一些回去?」

  順心就忍不住翻白眼,「這不是浪費錢嗎,今天就是中秋了,等送到家早過了中秋,再吃月餅還有何意?而且您看家裡像缺月餅和菊花酒的樣子嗎?」

  「朽木,」趙寧瞪著他道:「那你看顧兄弟家像缺這兩樣東西的嗎?」

  順心一噎,小心的看著正坐在桌子邊小心做月餅的夫妻倆。

  「我們都聽到啦,」黎寶璐斜睇了順心一眼,道:「今天晚上大家都過一個中秋,等他們收到我們的月餅,他們又可以過一個中秋,這是多麼幸福快樂的事情。」

  「鵝毛尚輕且能千里送,我們不過隔了一道海峽,」顧景雲抬了抬下巴道:「你要送便自己來做吧,也讓你父母嘗嘗你的手藝。」

  趙寧緊張起來,「我?可我不會做呀。」

  顧景雲鄙視他,「學著。」

  趙寧便去洗手抓麵團,他從未下過廚。趙家雖只是鄉紳,但因趙寧是全家的希望,所以寵他得很,別說下廚了,他連自家廚房朝哪兒開都不知道。

  黎寶璐的廚藝且不說,顧景雲的也棒得很,做出來的月餅再在模具上一壓,拿出來後漂亮得不得了。

  看看自個手上揉成一團的月餅,趙寧額頭上不由冒出細汗。

  顧景雲和黎寶璐嫌棄的看了他一眼,「自己做的自己吃。」

  趙寧欲哭無淚。

  到最後趙寧還是沒好意思把自個做的月餅寄回家,而是拿了廚娘做的,順心壞心的偷偷在裡面加了一坨趙寧做出來的。

  寄回趙家後,趙老爺和趙太太差點為了這一坨月餅的歸屬搶起來,最後被趙太爺拿走了。

  趙寧的處女作品進了趙太爺的肚子,直接撐得他連晚飯都不想吃了。

  黎寶璐將月餅放好起火,一旁的蒸籠裡蒸著大螃蟹,顧景雲則挽了袖子打算做其他的菜。

  他們給廚娘放一天假,讓她回家過節去了。

  中秋節是華夏最為重要的節日之一,幾人自認是好東家,自然不會剝奪下人一家團圓的機會。

  順心連忙進廚房幫忙,除了茫然無措的趙寧,其他人都有條不紊的動作起來。

  趙寧憋紅了臉道:「我能做什麼?」

  「你洗菜吧。」黎寶璐指使他道:「去缸裡打水,把菜洗淨放一邊,我一會兒切。」

  趙寧笨手笨腳的去舀水,路上還差點摔了一跤,抬頭見顧景雲風姿卓越的站在灶錢炸丸子,不由歎息,「顧兄弟,你年紀小小,怎麼就會這麼多?我讀書比不上你也就算了,琴棋書畫也不能與你相比,就連閱歷都比你差一分,沒想到你連廚藝都會……」

  他讀書都嫌時間不夠用,顧景雲小小年紀是怎麼學到這麼多的?

  趙寧眼巴巴的抬頭看顧景雲,「顧兄弟,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指點一下我,哪怕我只學到三成也滿足了。」

  顧景雲沉默了一下道:「你不用傷心,因為世上能做到這些的人少之又少,你並不是一個人。而有些時候你要勇於承認,天生比後天努力要更重要。」

  趙寧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臉皮漲紅,「顧兄弟,你,你……」

  你臉皮怎麼能這麼厚?

  顧景雲當然不承認他臉皮厚,他不過是說了實話。

  四人一起努力做了一桌子豐盛的晚飯,此時太陽剛下山,餘熱還在,一行人便把桌子搬到後院,吃完晚飯圓圓的月亮就蹦出來了。

  大家擺上蒸好的螃蟹,開封的菊花酒,新鮮出爐的月餅,邊吃吃喝喝邊賞月。

  顧景雲高興,一連喝了三杯酒,臉色薄紅,眼睛逐漸發亮,雙目只定定的看著黎寶璐,理也不理一旁使勁兒刷存在感的趙寧。

  趙寧撇撇嘴,拉著順心到一邊賞月,給他背各種關於中秋和月亮的古詩詞。

  順心聽懂一半,但還有一半沒懂,急得滿頭大汗。

  黎寶璐便拉了椅子與顧景雲靠坐在一起,笑道:「趙寧喝醉了。」

  顧景雲連個眼光都沒看他,繼續看著黎寶璐道:「別理他,你看我就好。」

  「好,我看你。」黎寶璐知道他喝醉了,也不扶他回房,伸手握住他的手便一起靠著椅子抬頭看月亮。

  顧景云「砰砰」亂跳的心漸漸安靜下來,頭微微一歪靠在黎寶璐的肩膀上,含笑道:「以後每年過中秋我都給你做月餅吃。」

  「我要吃肉餡和雞蛋陷的。」

  「好!」

  黎寶璐偷偷瞄著顧景雲白玉無瑕般的側臉,心「砰砰」跳起來,真是太漂亮了,好想咬一口怎麼辦?

  正猶豫著要不要啃一口,耳邊便響起顧景雲低低的笑聲,然後臉頰一疼,竟然被顧景雲咬了。

  黎寶璐臉色爆紅,急忙去看趙寧和順心,這才發現倆人早不見了。

  「你剛才在想什麼?他們早就走了。」顧景雲目光炯炯的看著她,「是想像我一樣咬你嗎?」

  「胡說,我又不是小狗,怎麼會咬人?」

  「嗯?」顧景雲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這是在說我是小狗嗎?」

  黎寶璐硬撐著看他,顧景雲便笑著去摸她的臉,愉悅的笑聲在耳邊響起,「真是傻瓜,除了小狗,丈夫也是會咬人的呀。」

  說罷一頭栽在黎寶璐的懷裡,雙手緊緊地捏著她的衣袖昏睡過去了。

  黎寶璐看著嘴角帶笑的顧景雲,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頰,「我就說嘛,今天晚上的酒又沒摻水,怎麼可能喝了三杯都不醉。」

  黎寶璐抱起顧景雲就往屋裡走,把人放在床上後見他的手依然緊緊地抓著她的衣袖,便抽了抽嘴角,將衣服脫下讓他抓,自己去打了熱水來洗漱。

  八月十六是放榜日,今年放榜趕的巧,大家昨天先在府衙圍觀了一場好戲,晚上又各種狂歡,第二天不約而同的睡遲了。

  除了極個別考生早早的爬起來奔赴禮房等待放榜外,其他人都還睡著。

  顧景雲便包括在這極個別考生中,但他不是自願起床的,他是被黎寶璐挖起來的。

  鄉試比院試重大多了,因此黎寶璐不僅把自己拾掇得非常漂亮,還讓顧景雲換上了新衣服。

  顧景雲卻看著黎寶璐不動,半響才慢騰騰的轉進盥洗室,耳尖紅紅的換上衣服。

  顧景雲和黎寶璐的衣服皆是藍色,顧景雲人白,穿什麼顏色都好看,黎寶璐卻很少穿這種顏色,因為她人黑,襯不起藍色。

  但現在她穿上藍色後顧景雲才發現她白了許多,之前一直帶著小麥般健康膚色的小姑娘,或許是因為曬太陽的時間減少了,又過了一冬一春,她竟然白了許多。

  穿上藍色,既典雅又襯得人膚白貌美,關鍵是他們穿的同色,別人一看就知道他們是夫妻。

  顧景雲出來後見她還梳著姑娘的髮型,便道:「換一個髮型吧。」

  「換什麼樣的?」

  「我來幫你。」

  黎寶璐便開心的坐在梳妝台前,散開頭髮讓他弄。

  很多年不幫她梳頭髮有些生疏了,顧景雲梳了好幾下才開始動手,看著乖乖坐著的黎寶璐,顧景雲又想起了她剛到顧家來的時候。

  那時候寶璐才三歲,可能剛從光頭進化而來,因此頭髮很短,也很少,還有些泛黃,軟軟的貼著頭皮。

  秦舅母幫她調理了好久,天氣暖和後就把她的頭髮全剃了重新長,她便是那時候才開始留長頭髮。

  小孩子頭髮長得快,她只會在頭頂綁一個,頭髮再長點就綁兩個,難看得不行。

  他便幫她綁各種髮型,包包頭,雙丫髻……

  七歲以前他們都住在一起,也都是他幫著她綁頭髮的。

  顧景雲幫她挽好頭髮時天色還早,倆人把趙寧吵醒便一起往禮房去。

  趙寧不住的偷看黎寶璐,顧景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擋住他的目光。

  趙寧一愣,立即勾了他的脖子道:「顧兄弟誤會了,我看弟妹是因為覺得弟妹今日和往日有些不一樣。」

  顧景雲板著臉道:「哪裡不一樣?」

  趙寧撓了撓腦袋小聲道:「好像長大了一些,昨日明明還是個小姑娘,今天卻好像長了三四歲似的。」

  顧景雲一愣。

  黎寶璐則直接從後面給了趙寧一腳,她又不是聾子,內力在身怎麼可能聽不到?

  不管什麼年紀的女孩,凡是說她們老的都不能忍。

  趙寧差點撲在街上,他捂著屁股挑開,叫道:「弟妹冤枉,我是誇你越長越漂亮了……」

  黎寶璐冷哼一聲。

  趙寧後悔不已,早知道不多看那兩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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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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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考中啦

  禮房附近便有一排的飯館茶樓,趙寧早早便定了一個位置,他們到時客棧還沒多少人,他們便在大堂裡選了個好位置坐下。

  「看來昨晚上大家都很盡興,都這個時辰了也沒幾個人。」趙寧搖著扇子覺得自己與別人是不一樣的,即便昨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今天照樣早起。

  黎寶璐叫了不少茶點,一邊吃著一邊等放榜。

  順心墊著腳尖往外看,很想親自去看榜單,黎寶璐便安撫他道:「你不如去兌些零錢,一會兒好給人打賞。」

  順心很心動,巴巴的看向趙寧。

  趙寧訕訕,低聲道:「弟妹,還沒放榜呢,我未必能中,還是別叫人笑話了。」

  雖然趙寧自我感覺挺好的,但他卻不覺得自己第一次就能考中。

  話音才落,外面一聲大大的鐘聲響起,飯館裡的人全都下意識繃直了脊背,伸長了脖子向外看。

  放榜了!

  大家伸長了脖子看時,早早便守在榜單前的一個小伙子目光炯炯的瞪著榜單,第一個名字才貼出來他便跳起來,將後面的籍貫反覆看了兩遍便擠開人群跑出去。

  一到人群外便有一人迎上來,「大哥,怎麼樣?」

  小伙子腳步不停的往前跑,低聲問道:「去歲考中院試案首的顧相公在哪裡?」

  「在福來飯館,我剛才看見他們進去了。」

  「走!」

  小伙子拉著弟弟就往福來飯館沖,遠遠的看見招牌便堆起高興的笑臉大喊,「顧老爺大喜,顧老爺大喜……」

  他衝進去,目光在客棧裡一掃便看到了顧景雲,當下就衝過去,「賀喜顧老爺,顧老爺大喜中瞭解元!」

  顧景雲愉悅的抿嘴一笑,提著的心微微放下,雙眼發亮的看向黎寶璐。

  黎寶璐高興壞了,雖已有預料,但真考中了依然高興的不要不要的。

  她大方的掏出五兩銀子打賞小伙子,見他身後還跟著一個更小的少年,也滿臉喜悅的衝他們恭喜,便又摸了一角銀子給賞他。

  少年拿著將近二兩的賞銀高興的咧開嘴巴,好話一籮筐的往外蹦,「夫人大喜,明年解元老爺必中狀元,給您掙個一品誥命。」

  小伙子也很高興,他們兄弟三更一過便摸黑守在這裡等的就是給這些考生老爺報喜掙錢。

  倆人將好話不要錢似的丟了一籮筐,這才高興的跑走。

  飯館裡的人也很快反應過來,羨慕嫉妒恨的上前恭喜顧景雲。

  解元呀,還是個少年解元,必須得結交!

  有人看他年輕,本還動了心思的,但剛才少年的話他們也聽到了,這少年解元竟已成親,他們失望的看了一眼黎寶璐,繼續熱情的圍著顧景雲。

  雖然可惜,但還是要結交。

  這邊正熱鬧,飯館裡一下湧進不少報喜的小伙子,有一個便衝著他們這桌來了。

  趙寧正高興的和顧景雲道喜沒注意,順心卻一下繃直了脊背,緊張的看著他。

  在他緊張期盼的目光中,小伙子衝著趙寧就跑來,咧著嘴大聲道:「趙老爺大喜,恭喜趙老爺高中一百零八名!」

  「啊?」趙寧有些懵逼。

  順心卻激動的跳起來,抓著荷包大叫道:「好,賞!」

  掏出荷包裡的銀子就散出去。

  報喜的人大喜,作揖道:「預祝趙老爺明年春闈也高中,光宗耀祖,封妻蔭子。」

  見趙寧愣愣的,顧景雲便拍著他的肩膀笑道:「恭喜趙兄得償所願。」

  趙寧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考中了,而且名次還不低。

  他眼睛一下就紅了,撲上去就要抱顧景雲,黎寶璐便眼疾手快的把順心扯過來一擋,趙寧直接把順心抱了。

  趙寧:……

  他,他不就是想跟顧景雲分享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嗎?

  黎寶璐笑瞇瞇的恭喜他,「恭喜趙公子!」

  「弟妹同喜。」

  飯館裡又哭又笑,激動到失態的人不少,有一位鬍子花白的老者在聽到考中後直接就「咚」的一聲暈倒了。

  早早等候在附近的大夫剛聽到飯館裡有人叫大夫便「咻」的一下衝了進來,又是掐人中,又是扎針,把人救過來後笑瞇瞇的恭喜一聲便囑咐道:「舉人老爺是大喜過度,休息幾日便沒事了,我給你開副保養的方子,保證龍精虎銳。」

  於是大夫不僅賺了一筆診金,還得了不少的打賞。

  黎寶璐看了讚歎不已,科舉實在是提高國民GDP,促進經濟發展的好舉措。

  顧景雲和趙寧突破重圍,和大家團團互相道喜過後便回家。

  文生和喬胥等人也收到了消息,倆人代表二十三人來給顧景雲賀喜,打算晚上在他們所住的客棧裡擺酒慶賀,希望顧景雲務必到場。

  顧景雲自然欣然應允。

  通過這幾天的相處,他也很欣賞文生和喬胥。

  文生清正且心胸寬廣,喬胥醇厚,雖貧窮卻極有原則,更為難得的是他心性堅定,突逢大難也沒迷了心智。

  顧景雲看了趙寧一眼,道:「晚上顧某和趙兄必定準時到場。」

  文生聞言大喜,顧景雲是解元不說,趙寧也是舉人,能與他們交朋友,對他們來說是機緣。

  他知道這是顧景雲在幫他們牽線。

  而趙寧同樣知道顧景雲這是幫他擴展人脈。

  這二十三個人今年雖沒能參加鄉試,但他們的學識都不錯,三年後考中的幾率很大,以後大家常聯繫,不管是讀書時還是出仕,大家都可以互相照應。

  毫無根基的貧寒學子都是這麼經營人脈的。

  文生在臨走前道:「袁芳的名次在八十九,歐敦藝在二百三十六,聽說他的功名被剝,主考官已下令後面的名次都往前挪一名,第三百零一名被錄取為第三百名。」

  「好運氣!」顧景雲讚道。

  文生歎息,「是啊,運氣是很好,而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

  考中舉人,哪怕是考不中進士也能謀官出仕,一名之差,於一個人來說便是天堂與人間的區別。

  所以這次放榜最喜的不是顧景雲這個解元,而是那位第三百零一名的考生。

  顧景雲等文生走後才拉著黎寶璐的小手道:「雖然縣衙會給舅舅們報喜,但我們還是僱人特意走一趟的好,順便把我們要寄的東西捎帶上。」

  「那我們多寄點東西,我去給妞妞買些綿軟的布料,天氣冷了給她做漂亮的裌衣。」

  「我們身上還有多少錢?」

  「放心,錢還夠,足有二十三兩呢。」

  顧景雲抽了抽嘴角,點了一下她額頭,「調皮。」

  黎寶璐嘻嘻而笑,「你別擔心,大不了我們再走一回商,上次我們不就這麼賺了一筆錢?」

  「我不擔心,過兩天你去古芳齋裡看看畫賣出去沒有,若沒有就取回來,我自有辦法。」

  黎寶璐點頭。

  顧景雲高中解元,趙寧同樣高中,他們住的房子一下門庭若市的熱鬧起來,每日前來賀喜結交的人不少。

  黎寶璐在應付了兩天後果斷閉門謝客,要想巴結他們上外頭應酬去,光準備茶點和飯菜她就要累癱了。

  顧景雲也心疼她,拉著趙寧往外去,要結交他可以,外面來。

  黎寶璐一下輕鬆起來,便往古芳齋去看她寄賣的畫。

  一進門她就被熱情的夥計迎進貴賓房,又是茶又是點心的奉上。

  黎寶璐這兩天被巴結的有點多,迷迷糊糊的想,難道連古芳齋的夥計都知道她是解元夫人了?

  「夫人,您的畫賣出去來了!」

  黎寶璐驚喜,「賣了多少?」

  「賣的是仙人出海圖,照您定的價,一千兩!」夥計高興的道:「不過我看那位客官更滿意您的瓊州日出圖,可惜您要價太高,那位客官便有些猶豫,若是夫人肯降價,說不定五千兩也是賣得的。便是名畫也不值這個價,夫人真是好福氣。」

  「既然已經賣出一幅,那剩下的一幅我便不賣了,我們結賬吧。」

  夥計一呆,「夫人不再想想?十萬兩的價格實在太高,其實以小的來看,五千兩已是很不錯的價錢了。」

  黎寶璐搖頭,她本來就是用瓊州日出圖來襯仙人出海圖的,就沒打算賣,不然也不會把價錢定得這麼離譜了。

  見黎寶璐堅持,夥計只能不甘的抿嘴,一邊將還掛在牆上的畫收好遞給黎寶璐,一邊給她結賬。

  他要收一百兩的抽成,加上瓊州日出圖每日一兩的保管費,最後給黎寶璐八百九十兩。

  因為她拿來的畫賣了高價,夥計不敢得罪她,雖然心中不甘,依然高高興興地把人送走,臨走前一再囑托,「夫人若還要賣畫只管來我們這裡,全廣州城我們店舖的價錢是最公道的。」

  黎寶璐點頭,想了想問道:「可方便告訴我買畫的人是誰?」

  夥計笑道:「也不是什麼秘密,買畫的是寶來號的賀三爺,聽說是要送給貴人呢,夫人拿來的畫很好,賀三爺一眼就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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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黑吃黑

  銀票需要到錢莊換取銀兩,除非價格很高的商品,不然一般店家是不收銀票的。

  特別是外面的小攤小販,給他一角銀子可能都找不開,所以黎寶璐懷揣著八百九十兩轉道錢莊去換些銀子。

  「給我換十兩一錠的銀子,換八十兩。」黎寶璐將銀票推進去。

  「客官稍候。」夥計接了銀票去取銀。

  旁邊的小門更好從裡面打開,一個管事模樣的人滿面笑容的將袁芳送出來,「袁公子慢走。」

  袁芳臉上帶笑的與他告辭,眼睛只是粗粗掃了一下黎寶璐,見她小姑娘打扮並不往心裡去,轉身出去了。

  黎寶璐目光在倆人間轉了轉,見那管事摸著鬍子愜意的目送袁芳離開,便猜出袁芳是來寄存銀子的。

  但需要一個管事親自送出門來,看來袁芳存了不少錢。

  黎寶璐心中微動。

  「姑娘,這是您的銀子,您點點看。」夥計將八錠銀子推出,黎寶璐掂了掂銀子便掃進錢袋裡,繩子一扯便塞袖子裡快步出店,手還不在意的揮道:「謝謝小哥。」

  夥計見人一下就不見了,不由撇了撇嘴,嘟囔道:「本來還想提醒你小心些的……」

  黎寶璐在街上目光一掃便往內城走去,歐通判家住在那邊,袁家也在那邊。

  黎寶璐腳步不慢,一盞茶的功夫便找到了袁家慢悠悠往前走的馬車。

  袁正是歐通判的幕僚,不管袁芳是不是攛掇了歐敦藝,以歐通判的心性應該都會棄他如履,這時候他反而在錢莊裡存下大量的錢幹嘛?

  黎寶璐正思慮,便見前面的馬車在一家店舖前停下,袁芳帶著書僮從車上下來,抬頭看了一眼牌匾便出去。

  那是一家古玩店,馬車不能擋在人家店前,因此車伕將馬車駛到店的後門處,主子要走時叫一聲他再來。

  黎寶璐便在對面的小攤上撿東西,最後撿了兩根木釵,一條絡子,才要掏出銅板付錢便見袁芳面色不悅的帶著書僮出來,他也不等書僮去叫車,轉身就疾步離開。

  書僮一邊著急的沖後門方向喊了一聲車伕的名字,一邊去追袁芳,結果倆人才走過店舖路過一個巷子口便被裡面伸出的兩隻手摀住嘴巴拖走,前後不過七八息的時間。

  看了全程的黎寶璐:「……」

  黎寶璐不著急了,慢悠悠的從荷包裡抓出一把銅板,數了二十八個給攤販,這才慢悠悠的往那條巷子晃去。

  車伕駕了馬車出來,迷茫的左右張望了一會兒,又進店詢問,得知公子已離開忙跳上馬車去追。

  馬車一步不停的往袁家的方向追去,黎寶璐走在車後,到巷子口時便晃進去。

  這是條雜亂狹窄的小巷,只容倆人並排而走,牆邊還堆了些木柴垃圾,顯然平時很少有人走過。

  黎寶璐走到分叉口便向左拐去,這裡更加陰暗,盡頭是一堵牆,沿著牆角右拐又是一條小巷。

  黎寶璐將頭髮散下粗粗用一條帶子束起,又將外衣脫下,將袖子緊緊的一束,立時變成了颯颯英姿的女俠。

  黎寶璐把外衣包住頭臉,腳下一晃便出現在了巷子口,這條巷子並不深,盡頭是一扇角門,兩邊皆是圍牆,顯然是隔壁家倒垃圾的角門。

  而袁芳主僕已被打暈在地,四五個漢子正從袁芳身上摸出一個布包,一打開,滿滿的一壘銀票,眾人驚喜得眼睛發亮。

  「大哥,我們發財了!」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傻大個高興的直咧嘴,話出口才發現不對,怎麼是個女聲?

  大家忙扭頭去看老大,就見他們的老大正瞪圓了眼睛看向他們的頭頂。

  幾人忙抬頭去看,黎寶璐蹲在牆頭沖幾人揮手,眼睛閃亮亮的問道:「見者有份,各位大哥,分我一份如何?」

  傻大個抱著布包蹦起來,怒道:「你是誰?敢黑吃黑,信不信爺削了你?」

  「我信,但你能上來嗎?」黎寶璐氣了一通傻大個便看向他們的老大,意味深長的道:「你們要快點拿主意哦,這位袁公子可是才考中舉人沒多久,可不是我們能惹的人。」

  老大冷笑,「姑娘既然知道,還有膽拿錢?」

  「唉,」黎寶璐歎氣道:「生活艱難,女俠我也是沒辦法,便當做是劫富濟貧了。」

  她看向傻大個的手,笑瞇瞇的道:「我也不要多,一半就好。」

  五人立時臉色一變,老大更是咬牙切齒的道:「姑娘好大的口氣,只不知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好說,好說。」一語才落黎寶璐便從牆頭上躍下,與此同時,四人手中的刀盡皆朝她身上砍去,抱著布包的傻大個則彎腰跑到老大身後躲起來……

  黎寶璐在空中一轉,一手捏住一人的手腕,腳朝身邊的倆人手中的武器踢去,順勢再一拉便把手上被下了武器的人送到他們老大的刀下。

  他們老大反應也快,見刀下換成自己的小弟,收勢不及,立即轉動大刀,刀尖變刀背一下砍在小弟肩膀上,雖然依然疼得咧嘴,但好在沒傷到根本,更沒死。

  而就在幾人應對時黎寶璐已經一閃身從老大的手臂下滑過,身子一轉便從傻大個懷裡扯過布包,腳尖輕點便躍上了牆頭,一連串的動作下來不過四五息的功夫,於傻大個來說他才躲到老大身後懷裡的布包就被搶了。

  他一臉生無可戀的抬頭看向黎寶璐,悲憤的指控她道:「賤人,把錢還我!」

  「好沒道理,這錢又不是你的,何來還一說?」黎寶璐笑嘻嘻的道:「綠林中的規矩,這搶來的東西誰拿到便是誰的,現在它在我手上,自然就是我的了。」

  老大深吸一口氣,知道他們不是她的對手,而對方搶了東西卻不跑,顯然並不想獨吞東西。

  他收刀握拳道:「姑娘好功夫,在下佩服不已,可否告之名號,以後在下好上門討教一番。」

  黎寶璐眼珠子一轉便道:「在下白衣飛俠。」

  老大一臉便秘樣看著黎寶璐,無奈道:「白大俠成名已久,在下若沒記錯,白大俠是個男子吧?」

  他好歹也是混江湖的,白一堂雖已過時,但他的赫赫威名還是聽過的。

  黎寶璐沒想到她師父這麼有名,一個賊都認識他,立即高興的道:「我就喜歡這個名,以後你們就這麼叫我吧,念你們還算尊敬白大俠,我便多分給你們一些髒銀。」

  黎寶璐打開布包,裡面一壘的銀票,最小面額的都是一百兩,黎寶璐數了數,發現最底下的兩張特別大,拿出來一看,發現是兩張一千兩的,她立即把這兩張抽出來甩下,「這兩千兩便給你們分了吧。」

  「你,你也太貪心了,那包裡起碼有兩萬兩的銀票,你竟只給我們兩千兩!」傻大個急得眼圈都紅了。

  老大面沉如水,雖未說話,但緊抿的嘴角同樣表達了他的不悅。

  黎寶璐撇撇嘴,道:「不想要就拿來給我,我還不想給你們呢,你們技不如人怪我咯?」

  老大將地上的銀票撿起,「姑娘想問什麼便問吧。」

  「爽快,我就喜歡你這樣的人,」黎寶璐坐在牆頭,盤起一條腿緊盯著他的眼睛問:「誰讓你們來搶袁芳的?」

  老大沉默了一下道:「告訴姑娘也無妨,對方只給我們送了消息,並不是僱傭,因此我們告訴你也不算違反規矩。是歐通判家的下人找到我們的,說這位袁公子一家要搬家,所帶金銀必不可少。我等本想進城打探一二,誰知那麼巧正好看到他拉著銀子去錢莊存錢,我等這才起了心思。」

  黎寶璐嘿嘿一笑,「那你們可得動作快點,一千兩是大數目,錢莊都有記錄的,若你們在他掛失前不曾把銀子取出可就白費了一番功夫了。」

  老大沉默不語,這也是他不高興的原因之一。

  袁放開的銀票除了兩張大額的一千兩外便都是一百兩。

  一百兩的銀票不記名,取出也不會遭人懷疑,而黎寶璐把百兩銀票全霸佔了。

  黎寶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不逗留,直接握拳表示後會有期,臨走前還友情提醒他們,「你們可要快點,袁芳一醒你們就啥都落不著了。」

  傻大個見黎寶璐的背影已消失,立時氣呼呼的道:「大哥,我們就這麼算了?」

  老大拍了一下腦袋,「技不如人,你還想怎樣,她沒殺我們已算是好的了,趕緊把人綁了塞草垛裡,把嘴巴堵好,分成兩隊,老二帶著老三老四換個縣城去取錢,我和老五喬裝去把一千兩破開,換了錢就出城。」

  老二老三立即衝上去去扒袁芳主僕的衣服,用他們的腰帶把人一綁,再脫下他們的襪子往嘴裡一塞便塞進牆邊的草垛裡。

  只有傻大個依然憤憤不平,「我們辛苦了大半天結果讓那臭女人截胡了……」

  老大又狠狠地拍了一下他腦袋,「老五你給我老實點,你沒聽她報的名號嗎,敢這麼肆無忌憚的用白一堂的名號,輕功又那麼好,說不定就是他的傳人,知道白一堂是誰嗎?你在這裡胡咧咧,什麼時候腦袋掉了都不知道!」

  白一堂最讓人稱絕的便是他的輕功,來無影去無蹤,可惜他從來都是只偷東西不殺人,不然腦袋什麼時候被人偷走都不知道。

  黎寶璐找了個地方把裝束換回去,開開心心的回家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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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0 00:22:26 |只看該作者
第159章 賠償

  「我們有錢啦,你想買什麼跟我說,我給你付賬。」黎寶璐特豪氣的拍下九張銀票和八錠大銀塊。

  顧景雲從銀票裡挑出一張十兩的面額,看著剩下的八張百兩銀票,挑眉道:「你定價千兩?」

  「是啊,瓊州日出圖都定價十萬兩了,仙人出海圖價格總不能太低。」

  「畫是誰買的?」

  「熟人,寶來號賀家。」

  顧景雲微微點頭,不再問,而是抬頭盯著她鼓鼓的胸口,問道:「裡面是什麼?」

  黎寶璐從懷裡拿出那個布包,得意洋洋的道:「你猜。」

  「錢。」語氣很是肯定。

  黎寶璐嘟嘴,「你就不能先猜猜別的。」

  她將布包打開,露出以免一沓的銀票,顧景雲拿來仔細看了看,全都是一百兩面額的,目測有二百來張。

  「哪來的?」

  「黑吃黑來的,歐家跟袁家鬧翻了,歐家透露出袁家有大量家財的消息,有人心動了便提前來偵查,誰知道袁家不把金銀帶著,反而寄存在錢莊,更不巧的是被踩點的人發現了,他們就下手搶了。」黎寶璐得意洋洋的道:「我去錢莊兌銀子,不好看了全過程,一時忍不住就黑吃黑了。」

  「你打算怎麼用這些銀票?」

  「照師父的規矩來,留下百分之十,剩下的散了。」

  白一堂作為一個賊都能讓全武林敬佩,便是因為他的原則性,和那些劫他人之富,濟自己之貧的俠盜不同,白一堂偷的東西除了留夠自己吃喝,其他的皆散給貧苦百姓。

  而且這人最愛劫貪官,不然他也不會被這麼多人算計著抓了。

  也正因為他愛劫貪官,而且大部分錢都是歸於百姓,所以審判時才有人為他說話,只以偷盜的罪名判了流放。讓那些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的官吏只能瞪眼。

  白一堂一人吃飽全家不愁,每次留下的錢都不多,即便是最窮困的時候也只拿偷來的百分之十。

  白一堂告誡過黎寶璐,偷盜來錢太快,為了不在此行中迷失自己,須得有原則,有規矩。

  而白一堂的規矩就是,非不義之財不取,不論所取錢財幾何,自身如何困難,所留錢物不得超過百分之十。

  所以哪怕黎寶璐只偷到十文錢,也只能留下一文,剩下的九文必須散出去。

  散財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黎寶璐現在又不缺錢,有片刻的懊惱。

  「這麼多錢怎麼散出去?」

  顧景雲已經將銀票數好了,一共一百八十張,即一萬八千兩。

  「將這些錢全都買了米面,麻布,棉花和一些常藥,皆送到廟裡讓僧人幫忙散給廣州的貧苦百姓,特別是育善堂那裡多送些,不到兩萬兩,並不能買多少東西。」顧景雲嘴角一翹道:「麻布便和寶來號買,照時間推算,他們應該剛從瓊州回來,必定有帶回來的麻布。」

  這樣還能支持他們自家的生意。

  倆人議定,黎寶璐便算出每樣需購買的數量和大概的花銷,正如顧景雲所說,一萬八千兩的確不多,不過只買了些東西就完了。

  倆人一文沒留全散出去了,為了不暴露自身,黎寶璐做男子打扮,把手臉塗黑,拿了錢去各家店舖買東西,買好了讓人送到廟裡和育善堂。

  於是沒兩天廣州底層的百姓都知道廣州城裡出了個大善人,正通過寺廟向貧苦百姓散米面,連布和棉花藥材都有。

  大家紛紛湧向寺廟。

  一萬八千兩的東西也就飄了個水花就沒了,但沒領到東西的人並不抱怨,而是順勢去廟裡燒香拜佛,希望下次再有這樣的好事他們能趕上,順便再求家人平安,糧食豐收。

  然後心滿意足高高興興的回家了。

  而被周知府拖了幾天的案子再次開堂審理,歐家願意賠償,但並不願意賠償那麼多,沒辦法,顧景雲列出來的名目太多了,每一項都只賠幾兩幾十兩,但幾項加起來就很多了,每人能賠到的大概有三百五十兩左右。

  顧景雲的最少,但也有八十兩之多。

  死亡的常寬最多,喪葬費,父母的贍養費加妻兒的撫養費,幾項加起來就有三千兩,還不算孩子的教育費,父母妻兒的感情傷害費等,全部加起來共有八千八百六十五兩。

  其中孩子的教育費最高,因為顧景雲直接把他啟蒙到考中進士的這段時間的花銷全算進去了,一直算到五十歲。

  歐通判看到時差點吐血,顧景雲很理直氣壯的辯解,「若是常寬不死,他考中舉人後不管是再進一步還是謀官都可以養活妻兒,自然也可以供兒子讀書科舉,還能為他留下不少家業。現在只是讓歐公子賠償些許教育費已是我們看在同年的份上退一步了。常寬若是活著,他的妻兒何須擔憂這些?」

  堂下站著一個舉人,二十三個秀才,即便是木訥如喬胥都能條理清晰的辯論,何況顧景雲和文生?

  一對二十四,歐通判完敗!

  他也知道不能與他們口舌之爭,只能將那些自己認為毫無道理的條目列出來駁斥,但顧景雲既然敢列出來就不怕他駁。

  雙方在公堂上唇槍舌戰,一直說到口乾舌燥,最後以歐通判失敗為終結。

  最後歐通判賠償二十五人,包括常寬在內,共一萬六千九百九十五兩。

  即使歐通判家業不少,依然心疼得無以復加。

  黎寶璐在心裡算了算,以現在一斤米十二文到十五文來算,一兩銀相當於記憶中的前世二百二十五元,歐通判也就賠了三百八十萬左右。

  看著挺多,但平均到每人身上也沒多少了。

  而且看歐通判雖然心疼,但依然很快拿出賠付的錢來,不由湊到顧景雲耳邊低聲道:「賠少了。」

  顧景雲用扇子敲了一下她腦袋,含笑道:「不少了,三百五十兩,一年若花銷五十兩也夠用七年的了。」

  他們家生活算精緻的了,一年下來也就花不到百兩銀,而一般的五口之家,一年二十兩就能過得很寬裕了。

  他給出的這個數額雖不至於讓歐家傾家蕩產,卻也讓他們家傷筋動骨了,再要得狠了,歐通判必定激烈反擊。

  到時候他拖著不服判決,吃虧的還是這些文弱書生。

  因為歐通判的家在這裡,他有的是時間和人耗,但這些書生不一樣,他們家不在此,在這裡多一天就要多花銷一些,而且他們的時間也消耗不起。

  一日不讀書就會生疏,他們的精力要是一直放在官司上還怎麼讀書科舉?

  顧景雲與他們沒多少交情,但既然站在了統一戰線便要為他們著想。

  顧景雲心裡想得明白,文生自然也領會到了他的用意,從心裡認下這份情。

  而其他人得到了賠償的錢,心口一塊大石落下,紛紛與夥伴們告別,相約三年後再聚。

  家裡已經知道他們不能參加科舉的事了,必須得盡快趕回去。他們現在有了錢,也不怕三年後沒有路費了。

  最後只有文生和喬胥留下,他們是這次維權事件的領頭人,常寬的賠償款便由他們拿著,他的父母妻兒已經得到消息往廣州趕了,他們得等他們到廣州後把錢給他們,然後護送他們扶棺回鄉才算完。

  倆人對顧景雲很感激,彼此都覺得對方是可交之人,便交換了文帖。

  顧景雲道:「兩位學兄的學識都已足夠,若有心不如出去遊歷一番,要是去京城,我必盡一番地主之誼。」

  文生好笑,「顧兄弟已有十足的把握能進殿試了嗎?」

  不然怎敢說盡地主之誼?

  顧景雲一笑,「我雖是在瓊州出生長大,但祖籍卻在京城,即便我考不進殿試,我也能盡地主之誼。」

  倆人微微驚訝,京城人怎麼跑到瓊州去定居了?

  兩地差的何止十萬八千里?

  顧景雲卻沒解釋,而是將手中才賠到的八十兩給文生,「這是給常家的喪儀,我明日就要離開,便不等常家人到了,替我與他們說一聲節哀。」

  文生接過錢袋,歎息一聲,拍了拍顧景雲的肩膀算是應下了,「明日我與喬兄去送你。」

  喬胥看著顧景雲與黎寶璐走遠,這才扭頭與文生道:「顧兄弟心有狹義,可交。」

  文生點頭。

  而走遠的顧景雲看著漸落的夕陽微微一歎,「昨日常寬的書僮收拾了他的遺物,我無意中看到了他書中的註解,倒是心胸寬廣,性格堅毅之人,可惜了。」

  「你在懊悔?」

  「你我都早知道此事乃歐敦藝的算計,也都算出還有其他的受害人,但當時為了不起波瀾,也為了能抓到他的把柄就聽之任之了,昨晚我總想,若是我在察覺後便發難,或許常寬就不會死了。」他並不可惜文生等人,他們還活著,不過晚了三年。

  但常寬是真可惜,他死了。人死如燈滅,再不復存在。

  黎寶璐想了想道:「以後有機會多幫扶一下他家吧。」

  顧景雲點頭,他也只是懷疑了一下,將心內的可惜壓下,藉著寬大袖子的遮掩牽住她的手,沐浴著夕陽慢悠悠的往家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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