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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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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郁雨竹] 童養媳之桃李滿天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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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5 00:11:33 |只看該作者
第530章 啞巴吃黃連

   店夥計低著頭將飯菜送進來,好似沒看到包間裡的狼藉和倒在地上的人一樣留下飯菜便躬身退出。

  顧景雲對紅桃揮手,「出去吧。」

  紅桃躬身退下,顧景雲給寶璐布菜,「餓了吧,先吃點東西。要是心中還氣,也得吃飽了才能再動手。」

  咬著牙躺在地上裝死的人身子抖了抖,他現在感覺哪兒哪兒都疼,簡直後悔死了。

  早知道會碰上這倆人,他就聽妹妹的話徐徐圖之了……

  韋茁正在胡思亂想,黎寶璐已經開始吃東西了,發了一通火兒,她還真餓了。

  顧景雲見她吃著吃著臉上的怒容微消,這才嘴角微挑,身上的寒意盡消。

  等黎寶璐吃飽,下面的比賽已經結束,甚至前三名都領獎結束了,現在各大書院的船開始兩兩合攏圍成一個花瓣形,除了比賽,各大書院還準備了才藝表演,男院女院皆有學生代表出場。

  所以圍觀比賽的觀眾並沒有散去,而是興致勃勃的看著。

  黎寶璐背著手站在窗邊看了半響,估摸了一下寧思涵她們離去的時間,覺得夠久了才轉過頭來地上裝死的人。

  韋茁感覺到黎寶璐的目光,他不由抖了一抖,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看她。

  他偶爾聽妹妹跟母親提過一嘴,說黎先生多才,要求嚴格,卻易心軟。韋茁頂著一張鼻青臉腫的臉可憐巴巴的看著黎寶璐,哭道:「黎先生,在下真的是喝醉了,我們韋家是書香世家,我總不會做那等禽獸之事,當時我是真的意志昏沉,做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其實他一開始準備好的說辭是受香料影響,寧思涵又勾引他,他這才犯錯的,但想到寧思涵是對方的學生,他準備了應付別人的話立刻機靈的換了。

  黎寶璐低頭對上他的目光,看得出他怕她,卻也僅僅是怕她,眼中並沒有對所做事的悔意。

  黎寶璐的眼神更冷,顧景雲便拎起桌子上的酒壺走到他跟前,抬手就將所有的酒都澆到他身上,微笑道:「既然借口是喝醉了,那總該做得真實些才好。」

  顧景雲放下酒壺,往後退了兩步,聳聳鼻子滿意的道:「現在才像是喝醉的人。」

  黎寶璐冷聲道:「既然喝醉了,那就幫他醒醒酒吧。」

  顧景雲頷首,伸手抓起韋茁的衣領就往窗邊拖,韋茁瞪大了眼睛,這才真的驚慌失措起來,連連掙扎道:「不,不,你們不能這麼對我,我什麼都沒做,你們不能這樣,我可是韋家的人,顧先生,顧景雲,你,你不能這樣……」

  顧景雲給他的回答是直接把人從窗口那裡丟出去。

  「啊——」韋茁尖叫著落到湖裡,噗通一聲沒入湖中,半響他才從湖裡掙扎著冒出頭來,撲騰著斷斷續續的叫道:「救……救命……我不會水兒……」

  顧景雲當然不可能淹死對方,現今湖上什麼都可能缺,最不缺的就說船和人,而且岸邊還有巡邏的衙役,很快有人發現落水的韋茁,立刻划船過去救人。

  大家本來還以為他是意外落水,但一扯上來才發現不對,韋茁鼻青臉腫不說,連扯開的衣裳裡都是青紫一片,上面有很明顯的棍條印,這顯然是被揍的。

  而且救他的人還發現他只是一扯對方就嗷嗷的直叫,以他們的經驗來看,這人不僅腿折了,連肋骨可能都折了。

  這涉及到刑案,救人的也不敢自專,立即把船划到岸邊把人交給了岸上的衙役,趕緊跑了。

  剛才那位公子一看脾氣就不好,別最後救了他得不到謝還落得一身麻煩,還是趕緊溜走為上。

  顧景雲見韋茁被救上來了,這才轉身和寶璐笑道:「好了,垃圾清理乾淨了,心裡可舒服了?」

  黎寶璐搓了搓癢癢的手,失望的點了點頭。她本來想自己扔的。

  顧景雲鬆了一口氣,把人扔到湖裡不難,畢竟這是臨湖而建的,但湖邊的水也有淺有深,不扔遠一點萬一出了人命就麻煩了。而要扔遠可需要不少力氣,寶璐現在懷著身孕,能不動內力還是不動的好。

  顧景雲悄悄的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手臂,掃了一眼瞪著眼癱在一旁的小廝。

  小廝就恨不得自己暈過去才好。

  他怎麼就這麼倒霉,正巧今日伺候大少爺來這裡呢?

  黎寶璐這也才注意到一開始便被她丟在角落裡的小廝,蹙了蹙眉問,「要不要給他解開穴道?」

  顧景雲見小廝眼露祈求,便冷笑道:「算了,便當時日行一善吧。我們走。」

  黎寶璐和顧景雲手牽著手離開,小廝繼續安靜的呆在角落裡,心裡實實在在的鬆了一口氣,他穴道被封了,動不了也說不了話,回去以後罪責應該會少一些吧?

  碰上了這樣的事,顧景雲實在沒心情和寶璐再待下去,所以帶著寶璐便走出去坐馬車回家,殊不知外面才剛剛因為韋茁落水而鬧翻了天。

  起因便是他們左邊鄰居包間裡的少年們。

  這群少年都是松山書院五學級的學生,年紀在十四歲到十六歲間,不巧,他們都認識韋茁,而且彼此間還有仇。

  韋茁「咻」的一下被人從窗口裡往外扔,還怕死的慘叫了一聲,夠引人注目了,所以當時佔據窗口的三個少年便張大了嘴巴,佩服那個仍人的好臂力。

  當然,當時韋茁已經被揍得爹媽都難認了,加上他是從空中匆匆飛過,所以他們當時並沒有認出韋茁。

  但韋茁成功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於是一群少年擠在窗口那裡看他被人拉上船救起,又目睹了他被送到岸邊交給衙役的全過程。

  少年們實在是好奇,那人為什麼會被人扔出去,扔人的又是誰,因此他們紛紛跑出包間,咚咚的跑下樓去看熱鬧。

  在顧景雲他們離開酒樓時,他們正好剛認出韋茁的身份,大家立時興奮了,也不顧韋茁傷重想死的心情,一個勁兒的追問他幹了什麼壞事,得罪了什麼人,竟然被人扔出來了。他們實在高興得很,很想去膜拜一下那位扔人的英雄。

  直接把韋茁氣得吐血,當然,也有可能是受了內傷吐血。

  總之韋茁吐血暈過去了,接手的衙役立時覺得接了個燙手山芋,因為一看韋茁的穿著和這群少年人的打扮便知他們身份不同凡響。

  他們最討厭辦理這些人的案件了,但人已經暈了,他們不接也得接。

  為了應對韋家,也為了弄清案件,衙役立即詢問周圍的人,得出韋茁被丟下的包間後立即衝進酒樓要看住扔人的人。

  最後他們自然沒找到扔人的人,卻得知了扔人者的身份。

  酒樓是不會隱瞞的,而顧景雲也沒需要他們隱瞞,從扔下韋茁後他就沒想過隱瞞。

  衙役們聽到顧景雲的名字,立時覺得頭更疼了,而那群跟在後面偷聽的少年們則相視一眼,眼中儘是興奮。

  雖然不知道韋茁怎麼得罪顧景雲了,但很顯然敵人會遭到毀滅性的打擊,他們覺得很高興怎麼辦?

  當然是找人傾訴了!

  於是,這邊韋家剛把韋茁接走,金海湖上不少人已經知道了韋茁被顧景雲從酒樓上扔進湖裡的事了。

  顧景雲大家都知道是誰,但韋茁……

  大部分人都不認識他,於是認識的開始給大家普及,西安世家韋氏,雖然已經沒落,卻也是存世四五百年的世家,而韋茁便是旁支的旁支,嗯,雖然離得遠了點,但也是韋家的人。

  門第還算高。

  於是,顧景雲到底為什麼要扔韋茁?

  顧景雲這人在京城中一直是傳說一般的人物,同齡人都不敢去惹他,也沒資格惹他,比他年長的要惹他也得斟酌著下手,而顧景雲出手一般都會是大事,韋茁這樣的小人物值得他出手?

  韋茁的母親崔氏同樣有此疑惑,兒子一醒她就撲過去問,「你怎麼得罪顧景雲了,他怎麼扔你?還有你身上的傷都是哪兒來的,也是他打的?」

  韋茁臉色鐵青,有些扭曲的猙獰,他沒想到顧景雲真的敢把他扔進水裡,要知道他不會水,是會死人的。

  不就是抱了一個女人嗎,他又不是不娶她……

  韋茁對著疼愛自己的母親,眼淚一流,委屈的道:「娘,你要為我做主,讓舅舅給我討個公道呀……」

  他將今日酒樓的事交代了一遍,包括寧思涵的事,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在他看來,他願意娶寧思涵是給她面子,而她竟敢拒絕,這就很不值得原諒了。

  要知道他可是出自世家韋氏,他們韋氏出過宰相,皇后,封疆大吏,名儒也不少……

  崔氏抖了抖嘴唇,氣得肝疼,半響才青著臉問,「那你碰到寧思涵了嗎?」

  韋茁眼睛陰霾,「我才扯開她的衣襟他們就進來了……」

  崔氏有些惋惜,臉色更是不好,半響才點頭道:「娘知道了,這件事你別管了,最近便安心呆在家裡養傷,外人問起你一律不准說這事,就說你跟顧景雲起了衝突,不是什麼大事……」

  韋茁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叫道:「娘,我肋骨和腿都被打斷了,竟然還不是什麼大事?」

  韋茁笨,崔氏卻不蠢,她揚了揚手,對著兒子卻又打不下去,只能心疼的道:「娘這是為你好,這件事我們只能啞巴吃黃連。」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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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5 00:12:39 |只看該作者
第531章 不和解

   崔氏心中又惱又恨,兒子遍體鱗傷,又差點淹死,她不是不氣,可再氣她也有自知之明。

  韋氏和崔氏的確都是世家,但不論她,還是夫家都只是旁支,除了還有些產業,資產還算豐厚外他們並無其他權勢。

  她娘家還好,她大哥好歹還是一府知州,夫家這邊卻已經兩代沒有人能夠出仕了。

  所以她才會隨丈夫帶著兒女到京城來,想扯著韋氏的大旗結一兩門好親。

  在西安,大家都知根知底,他們是旁支的旁支,根本借不上本家的勢,但在外地就不一樣了。

  他們拿出底蘊,拿出錢財來,明說自己是旁支,再放出些跟本家似是而非的消息,有的是家族上前討好他們。

  到時候再趁機給兒女找門好親事,以後也好拉拔一下兒子。當然他們也不是騙婚,他們家雖然無人入仕,但世家的底蘊在那裡,自也會從其他方面幫襯對方。

  而寧思涵就是她千挑萬選給兒子選出來的兒媳婦,明明寧家的老太太已經意動,但正式提的時候,寧太太卻一口回絕了。

  崔氏氣惱,卻不得不壓下脾氣暫且放下此事,反正寧老太太已經意動,再鼓動一番,成功並不難。

  寧家還不是寧太太做主呢。

  可她哪裡知道兒子會打生米煮成熟飯的主意,竟然還沒成功,這倒也罷了,這並不是什麼好事,不管成功與否,料想寧家也不敢鬧大。

  可好死不死的竟叫顧景雲夫婦撞見,對方還插手了。

  雖然她自持世家出身,但她明白得很,論起權勢,韋家比寧家還不如,更何況顧景雲?

  她根本不能撼動對方,所以這口氣他們也只能忍。當然,她也不會白忍,她跟本家是搭不上話了,但像那邊傳遞一些消息還是可以的。

  大楚打壓世家,所以他們才會如此沒落,若要本家知道顧景雲也是力爭打壓世家的人會怎樣?

  他們是不會明著針對顧景雲,但必定對他好感皆無,到時候各大世家哪怕只是往外伸一條腿就夠他前進時摔的了。

  至於寧家,崔氏歎了一口氣,看來她得親自上門去道歉,寧氏女不娶也罷,看著溫柔,卻沒想到心思如此狠毒,竟對茁兒下這樣的狠手。

  崔氏思考著,壓下兒子不許他再外出,起身就要去準備賠禮的東西。

  這件事宜早不宜遲。

  韋茁卻不能立即他娘的「苦心」,聽說他娘還要去寧家道歉,一時氣得鼻子都噴火了,捂著胸口叫道,「娘,寧思涵把你兒子打成這樣你還要去賠禮?應該他們家給我賠禮才是,還要寧思涵嫁給我才能解氣,等她嫁了進來,我……」

  「好了,好了,」崔氏安撫他道:「是娘看走了眼,沒想到寧思涵表裡不一,娘怎麼捨得讓你娶那麼一個凶婆娘?我去道歉也不過是表個態罷了,我們是世家大族,便該拿出胸懷來……」

  崔氏好說歹說,總算是把他安撫下來,讓心腹看好他便提著準備好的禮盒去寧家。

  而此時,寧思涵剛被李靜怡親自送回寧家。

  李靜怡畢竟是郡主,寧老太太都親自出迎,李靜怡拉著寧思涵很高興的和寧老太太表達了她的喜愛之情,表示想要收她做乾女兒,以後讓她常到忠遠侯府去玩。

  寧老太太一臉是笑,沒想到她一直看不上眼的孫女竟然還有此造化,高興的應下了。

  寧太太看著女兒卻有些擔憂,從進門到現在她都有些神思不屬,頭一直低著。

  靜怡郡主的這份喜愛來得莫名其妙,讓寧太太心中很是不安。

  靜怡郡主知道寧太太必定有很多話要問寧思涵,她也不多留,只略坐了兩刻鐘就告辭離去。

  寧老太太顯然還意猶未盡,正想繼續挽留,寧太太就笑道:「母親,今兒是端午,郡主府中必定也忙,不如改日我們再上門叨擾,或是請郡主來府中賞花也好呀。」

  寧老太太這才未再開口。

  靜怡郡主一走她便有些疲憊,今天她也吃了不少的粽子,又去金海湖邊坐了半響,中午並未午睡,自然犯困。

  寧太太便給寧老太太的貼身嬤嬤使了個眼色,那嬤嬤便上前一步扶住老太太的胳膊,笑道:「老太太睏了吧,您今日還未休息呢,這眼看太陽就要偏西了,您不如在榻上瞇一瞇,這時候可不能深眠,不然晚上該睡不著了……」

  邊說邊扶著寧老太太離開了。

  寧太太便屈膝向她微微行禮,目送她離開後才帶著女兒回主院。

  一進門寧思涵就抱住母親痛哭,寧太太大驚失色,厲眼瞥向嬤嬤,嬤嬤立即帶著丫頭們魚貫而出,自己守在門口不讓人接近。

  她心裡也在忐忑,雖然她家小姐膽小軟弱,時常會被驚嚇,但這樣大哭也還是第一次,也不知道今天出了什麼事,明明說好是同窗結伴遊玩,她怎麼又跟靜怡郡主回來,還跟郡主如此投緣了?

  寧思涵哭過一場,心中的惶恐不安總算是消除了些,這才將今日的事細細地和母親說了,從她們到酒樓開始說到她被靜怡郡主送回來,事無鉅細。

  寧太太早被氣得眼睛通紅,眼中閃過凌厲,問道:「那韋莞呢?」

  「靜怡郡主讓人送她回韋家了。」

  「好,好,好,」寧太太氣得胸膛急劇起伏,緊握著拳頭在屋裡轉了兩圈,冷笑道:「既然她將自己作死了,那就便宜她吧。」

  寧思涵懵懂的看著母親。

  寧太太就憐愛的摸了摸她的腦袋解釋道:「此事全因她而起,韋茁被人當眾扔進湖裡,韋崔氏怎麼會放過她?平日裡再寵愛她,她也不過是個庶出,還能越過她親生的兒子去?」

  寧太太眼中冒著冷光道:「我兒放心,此事不會就這麼算了的。你受的委屈,爹娘會一一為你討回。這件事你不必再往心裡去,你先生說得對,你權當被瘋狗咬了一口,而你也當場報復了回去,這件事在你這裡就算完了……」

  又道:「多虧了黎先生和顧先生,後日收假回去你帶些吃食送給黎先生,好的東西我們現在不好送,等到下一次你們顧先生生辰,娘再趁機送些東西過去……」

  寧太太抱著女兒,憐惜的道:「萬事還有我和你爹呢。」

  「可是祖母好像很滿意韋家,要不要告訴她?」

  「不用,」寧太太摸著她的頭髮溫柔的笑道:「你祖母年紀大了,這些事還是別讓她操心了,你放心,你祖母不會再喜歡韋家了。」

  以前她不插手是因為沒必要,但現在……

  寧太太眼中閃過冷色,寧家的確一直是寧老太太當家,但辦的事卻不全是照她的意思來的,真正的當家人,只怕除了家裡的幾個管事還真沒幾個人知道。

  寧太太冷笑一聲,哄著女兒上床躺下,這才轉身離開。

  「嬤嬤你親自守著思涵,別讓她夢靨了。」

  「太太放心。」

  寧太太這才離開,寧老太太已經躺下睡著了,她貼身的嬤嬤起身招來一個大丫頭,低聲叮囑道:「我去廚房給老太太做碗羹湯,她今天多吃了些糯米,恐怕積食,你看著,老太太若醒了便稟告一聲。」

  「是。」

  嬤嬤放輕腳步退出去,正要徑直往廚房去時不知想到了什麼腳步一轉繞到了花廳。

  寧太太正在花廳裡發號施令,看見她過來便微微點頭,最後對管家道:「就說老太太身體不適,我一時走不開,家裡不便接待。今後不論是誰,凡是跟韋家扯上關係的,一律不准放進來。」

  管家垂首躬身應下,和其他管事躬身退下。

  嬤嬤這才行禮道:「太太,老太太今天多吃了些糯米,奴婢擔心她晚上積食,所以想給老太太做些消食的羹湯。」

  太太點頭,「嬤嬤看需要什麼,我讓人開了庫房給你選,廚房裡的東西若不夠就叫人去採買。」

  「是,」嬤嬤頷首應下,見寧太太眉眼冷凝便關切的問道:「太太臉色不好,可是休息得不夠?」

  寧太太臉色冰冷,冷笑道:「不是休息不好,而是被氣的,韋家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還當他們真是韋氏的旁支,誰知竟連旁支的旁支都算不上,虧得我多了心眼派人去西安查探,不然還不知我跟婆婆都被人當成傻子一樣糊弄了。」

  嬤嬤驚訝,連聲問道:「這是怎麼說,他們韋家不是韋氏旁支,而韋太太也是世家崔氏出身。」

  「嬤嬤也太高看他們了。」寧太太冷笑,「派出去的人先回來了封信,人已經在路上了,等他們回來就什麼都明白了。」

  嬤嬤大驚,一臉肅然的行禮道:「那我們可不能再讓老太太蒙在鼓裡,反倒讓韋家鑽了空子。」

  寧太太點頭,「這件事還是得麻煩嬤嬤。」

  「太太放心。」這一點嬤嬤是很有自信的,老太太對她身邊人的信任可比對太太要強多了。要說服老太太並不難。

  寧太太顯然也知道這一點,放心的將寧老太太交給她看管。

  被攔在門外的崔氏胸中堵了一口氣,氣得拳頭緊握,卻一點兒火也發不出來,只能冷著臉轉身道:「我們走。」

  既然寧家不識趣,那這件事看來是不能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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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5 00:12:49 |只看該作者
第532章 命案

   端午佳節,顧景雲實在不想和衙門打交道,因此為了不被衙役堵上門,他讓二林中途轉車直接去了秦府。

  秦信芳帶著妻女還在外遊玩,並未回來,但家裡的下人都把顧景雲和黎寶璐當做主子一樣伺候,把人迎到他們住的院子裡便退下。

  顧景雲見寶璐眼眸低垂,腦袋一點一點的,顯然是想睡覺了,他便擁著她進入內室,低聲哄道:「你午睡一下吧,我在這裡看著你。」

  黎寶璐昏昏欲睡的應了一聲,更衣後爬上床抱著被子就沉沉睡去。

  顧景雲坐在床邊看了她一會兒,摸了摸她的臉頰,發現她睡得很熟後才起身離開。

  南風見老爺出來立刻迎上去,「老爺,韋家的人把韋茁帶走了,已有人知道是您把他扔下湖,現在金海湖那邊已經傳遍了。」

  顧景雲微微頷首,進了院子裡設的小書房,「韋氏,我怎麼不知道京城還有韋氏的人在?」

  「是旁支的旁支,跟他們主家關係很遠了。」南風躬身道:「韋家的老爺現正在北邊,他們家的皮貨生意很好,其太太出自崔氏旁支,家中也只有一個兄長在廬州任知州。」

  顧景雲偏頭,「廬州?」

  南風也忍不住嘴角上揚,「正是廬州,寧知府也是廬州知府,寧知府連續三年的考評都為優,今年若無意外他的考評也會是優,明年回京述職就算不陞遷也會平級留京,廬州知府的空缺就出來了。」

  東風和南風都是顧景雲的書僮,雖比不上趙寧和曲靜翕,但也受顧景雲親自調教,而且因為工作性質,他們對京城各種消息的掌握尤甚,此時顧景雲一問南風就能回答得出來。

  顧景雲微微頷首,長官陞遷,朝廷要麼從府衙裡陞遷知州升任知府,要麼就空降一個知府。

  但要是寧知府願意為屬下說些好話,那吏部肯定要考慮知州擢升這一條。

  倒是打的好主意,可惜了,韋茁自持出自世家,不可一世,生生毀了他舅舅和母親的一片苦心謀算。

  「打蛇打七寸,盯住崔氏,看看她會聯繫誰,將名單給我。」既然已經結仇,那便要斬草除根,他不喜歡留著禍患。

  南風躬身應下。

  「那韋茁和韋莞……」

  「不過是兩個孩子,派人看著就行。」雖然事情是因為倆人而起,但他還真不會找他們下手,他要面對的是他們的父母,他們背後的靠山。兩個蠢孩子罷了,他還不至於專門去針對他們。

  南風應了一聲,見主子沒有其他吩咐後便退下。

  顧景雲坐在桌前沉默了一下,還是扯出一張紙來寫辯折,今天的事鬧得不小,身為朝廷官員竟然把一個老百姓從酒樓的窗口扔到湖裡去了,後天開朝,彈劾他的折子肯定不會少。

  顧景雲覺得為了這麼件事上朝去聽人罵他實在浪費時間,所以還是寫辯折吧。他還得回書院教書呢。

  顧景雲花費了兩刻鐘的時間寫就了一封辯折,詳細的解釋了他把韋茁丟下去的原因——韋茁辱罵他!

  不能將寧思涵牽扯進來,那就只能是韋茁得罪了他。

  當然,這件事韋茁也是當事人,是不是辱罵大家一問便知,但韋茁他敢說不是嗎?

  如果不是,顧景雲為什麼要扔他?

  真把實情說出來,那他就是強姦未遂,那是一個更惡的罪名,還會徹底得罪寧家,且還給顧景雲脫罪了。

  扔辱罵自己的老百姓,顧景雲也是有罪的,但扔想要強搶民女的惡霸,顧景雲他就妥妥的是英雄了。

  韋家用腳趾頭思考都知道該選哪一條了,所以顧景雲並不怕韋家辯解不是辱罵。

  而他也不介意朝廷對他這項行為的處罰,最多是扣些薪俸,難道太子還會打他板子嗎?

  顧景雲將寫好的辯折丟在一邊,嘴角微挑,也不知後天是御史們的彈劾折子先上,還是他的辯折先上了。

  他卻不知,外面的巡防營和京兆府根本沒空理他這個打架鬥毆的小事了,比起殺人,打架什麼的全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了。

  而御史們的目光也很快轉移,寫到一半的彈劾折子也全扔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黃家。

  端午佳節,大楚放假三天,但有三個地方的官員是不休息的,一是軍營,二是負責維持秩序的京兆府和借調的巡防營,三則是以監督百官,勘定風氣的御史台的御史們。

  到底是大節,京城聚攏了許多人,發生衝突是難免的,顧景雲扔韋茁這事算是其中比較大的一件了,因為顧景雲的身份高,而韋茁也不是普通老百姓。

  本來京兆尹的目光都定在這,府尹甚至想著要不要親自去顧府走一趟過問此事,結果人還沒出府,一個小廝模樣的人就跌跌撞撞的跑來敲響了登聞鼓——京城出命案了,不僅是當眾行兇,還是最挑戰人倫的妹弒兄。

  身為京城的父母官,京兆尹只覺得腦袋青筋跳了跳,突然覺得顧景雲也不是那麼麻煩了,只是打架鬥毆而已……

  想到後天開朝他會面對的詰問,京兆尹穩了穩心神,調兵遣將去將黃家給圍了。

  京城的治安說好不好,說不好卻也好。

  不好是因為打架鬥毆的事不少,有時候還會有仗勢欺人的事發生,案發率要比別的地方要高那麼一點點。

  好是因為在京兆尹的管理,巡防營的防備下,命案等一類大案很少發生,以京城的人流量來算,這點算治安好了。

  而且住在京城的大戶人家都喜歡息事寧人,喜歡大被一蓋遮住所有的齷蹉,像這樣直接當眾行兇的大戶人家,京兆尹表示他當了六年的京兆尹了卻還是第一次看見。

  他很生氣,但心中莫名的還有些興奮。

  他將心腹叫來,沉著臉叮囑道:「一定要將兇手控制住,在本官到達之前不准任何人接近她,看好她,不許她自盡。」

  「是!」心腹捕頭立即轉身帶著人趕去黃家。

  而此時,南風剛從秦府管家那裡知道這個消息,他有些懊惱的轉身跑去找顧景雲。

  老爺和太太很關注劉太太,太太對劉太太還很有好感,不然也不會讓秦府為劉太太撐腰,沒想到劉太太竟會當眾發作,這下太太想要保她估計也難了。

  「老爺,」南風疾步走來,叫住正要進正屋看寶璐的顧景雲,他湊到他耳邊低聲道:「劉太太當眾刺殺了她的長兄黃老爺,現京兆尹和巡防營的人已經控制了黃家內的所有人。」

  顧景雲臉色一沉,垂下眼眸想了想道:「想辦法讓人混進去,務必保住她的性命,打點好監牢,讓人進去保護她。」

  南風驚詫,「老爺?」

  此時再插手只怕不合適了。

  顧景雲卻冷笑道:「我雖不知她為何突然如此,但念在她和寶璐投契的份上,我再送她一份禮。」

  南風不知老爺的打算,只能垂頭應下,趕緊去做他吩咐的事。

  顧景雲在台階上站了一會兒方才舉步進屋,寶璐還在熟睡,自從懷孕後她就總是嗜睡,脾氣也總是多變。

  顧景雲不煩,只是有些心疼她,沒料到懷孕對她的影響會那麼大,還有就是覺得有趣。因為懷孕,他在短短的幾天內見到了她的許多面。

  顧景雲站在床前看她,忍不住伸手摩挲著她的頭髮,她的心本來就軟,而因為懷孕,她的心更軟了,還容易多愁善感,她要是知道了劉太太的事心裡還不知道多難受呢。

  若她是普通的內宅婦人,他可以隱瞞住她,但她不是。她還是清溪書院的先生,而書院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之一,便是他不說,後天她去了書院也會知道的。

  顧景雲幽幽一歎,俯首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既然如此,他就再幫幫劉太太吧。

  此時,劉太太正披頭散髮的倒在地上,黃太太正抱著丈夫哀哭,扭頭看到她狠絕的眼神,不由一狠道:「來人,給我把她拉下去打,狠狠地打,打死為止!」

  劉老爺帶著人護在她的身前,面色很不好的道:「大嫂,她就算是犯人也自當有京兆尹的人來判決,你只怕不能私下處決吧?」

  「她殺了我丈夫,難不成我連報仇都不成了嗎?你們都是聾子不成,還不趕緊把她給我拉下去!」

  劉太太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充滿恨意的看著黃太太道:「你說的沒錯,我殺了你丈夫,你自可以找我報仇,那他殺了我兒子,我找他報仇又有什麼錯?」

  黃太太心頭一跳,怒道:「你胡說些什麼,你兒子是落水而亡,關我夫君何事?何況你兒子也是我們的外甥,他為什麼要殺你兒子?」

  「當然是為了他的好外甥女了,」劉太太指著藍劉氏冷笑道:「是他殺了我兒子,這是她親口說的!」

  黃太太驚愕的看向藍劉氏,藍太太瞪大了眼睛,搖頭道:「不,不是,舅母你別聽她瞎說,我根本沒說過……」

  「就是你說的,」劉太太撐起身子,瘋狂的道:「不是你告訴我是他讓你殺了爍哥兒,那樣你就能得到許多嫁妝,還能一直獨霸你父親的寵愛嗎?爍哥兒是你親手害死的,但卻是他挑撥的,你們都是兇手,我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還滯留在黃家的客人們瞪大了眼睛,沒料到會聽到這麼一個勁爆的內幕消息。

  這是舅舅挑撥外甥女殺了外甥,結果不巧被外甥的娘知道所以復仇來了?

  大家看向劉太太的眼神瞬間變了,不再是恐懼冷漠,而是隱含同情,而看著藍太太和黃家其餘人的眼神也變得複雜起來。

  劉老爺同樣驚愕住,他沒想到這事還跟大舅哥有關,他以為劉爍的事已經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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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4
發表於 2021-3-25 00:13:04 |只看該作者
第533章 殺心

   黃太太注意到大家的變化,面色不由一變,凌厲的看向劉太太,咬牙道:「你撒謊!」

  劉太太則是癲狂的笑起來,臉上還帶著血跡,幾近瘋狂的看著躺在地上已經死絕的黃老爺道:「爍哥兒,母親給你報仇了,這一切都是你們黃家的報應,我用我的三生三世詛咒你們,詛咒所有害過我們母子和想害我們母子的都不得好死!」

  劉太太目光如刀的掃向臉色蒼白的藍太太,一字一頓的道:「特別是你!」

  藍劉氏被她的目光嚇得倒退三步,劉老爺的臉色無比的難看起來。

  今日劉太太說的太多了,他轉頭給長子使眼色,讓他趕緊把劉太太拖下去。

  劉熔遲疑著,才剛要行動京兆尹和巡防營的人便衝進來圍住現場。

  劉熔急不可見的鬆了一口氣,嫡母現在就跟瘋了一樣,他覺得他要是上前也不會得好。

  京兆尹的人一來便將劉太太圍起來,理由是看管犯人,但眾人卻從中看出了保護的姿態來。

  一時眾人面色更異,心中更覺得劉太太有苦衷了,不然誰會持刀殺人?

  京兆尹很快趕來,因為劉太太是當眾殺人,所以案情明瞭,若不是性質太過惡劣,又發生在端午佳節,京兆尹是不會親自來的。

  而他既然來了自然要詳細的詢問劉太太,至少要知道她為何要殺黃老爺。

  劉太太咬死了是因為黃老爺挑撥藍劉氏殺她兒子,所以她才殺他報仇,但這話別人信,劉老爺會猶豫,京兆尹卻是不信。

  他多年的辦案經驗告訴他劉太太在撒謊,他也沒有當場要問清案情的意思,見劉太太沒有要說實話的意思便讓人將她押回去了。

  京兆尹不信,但其他人卻信了,尤其是還留在黃家的其他客人,看著黃家人的目光很怪異,就連黃家人看已死的黃老爺目光都很複雜。

  如果實情真如劉太太所言,那黃老爺似乎也死得不冤。但劉太太還是太烈性了。

  京兆尹將劉太太提走,劉藍黃三家顧不得彼此的恩怨,不得不坐下商議。

  如果真讓劉太太說的那些話坐實,那劉藍黃三家都討不了好。

  因為劉太太是黃家的女兒,劉家的當家主母,而藍劉氏卻是黃家的外孫女,劉家的女兒,藍家的兒媳,若是劉太太說的那些話被定案,他們三家的名聲都會跌倒谷底。

  尤其是黃家和劉家。

  即使三家彼此間已有裂隙,此時也不得不合作。三家聯合起來掃尾,將藍劉氏留下的尾巴打掃乾淨,還動用人脈打通關節,力求將劉太太的罪名定在因妒弒兄上。

  劉老爺一身疲憊,此時他已經顧不得身陷囹圄的是他的妻子,被害的是他的兒子了。劉家的百年基業要緊。

  劉太太被投到監牢中,跟好幾個女囚同居一室,當天晚上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囚就替她擋了兩次暗殺。

  劉太太臉色慘白的靠在牆上,緊握著手不說話。

  護著她的女囚將刺殺者一把推開,狠揍了一頓後道:「她是我罩著的,你們最好識相些,別再亂接生意了。」

  說著直接盤腿坐在劉太太的身側,瞪著一雙眼睛環視周圍一圈。

  同監室的女囚臉色都有些不好看,但還真沒人敢去惹她。

  女囚又冷笑道:「放心,我得了好處也不會忘了你們的。」她偏著頭冷冷的看著劉太太,似笑非笑的道:「劉太太應該也會給出些報酬吧?」

  劉太太沉默了一下,「我殺人了,是死囚,我的資產也都在夫家手裡,給不了你們什麼的。」

  「那可不一定,有人出了大價錢讓我保住你的性命呢。」她壓低了聲音嗤笑道:「要買通我容易,但他還能買通外面的人保護你,那可就不簡單了。同在一個囚室,我們的罪名都差不多,我們幾個也不求能出去,最多求在最後的日子好過點,或是能夠給家人留下些東西就行。」

  劉太太抖了抖嘴唇問道,「是,是誰買通你的?是……」

  劉太太咬住嘴唇,還是沒有脫口而出黎寶璐的名字,如果真是她,她更不能把她的名字說出來給她找麻煩了。

  女囚搖頭,「我不知道是誰,但我知道對方很照顧你,你要求些錢財應該不難。」

  劉太太垂下眼眸不說話,她都快是個死人了,死在牢裡和死在菜市口有什麼區別?

  何必還要再麻煩對她好的人?

  女囚見她沉默不語,不由皺了皺眉,但她也沒再提,反正她不答應她也能跟收買她的人提。

  她一開始接單的時候沒有多想,卻沒料到這一個貴太太的人竟然有這麼多人要殺她,只是一個晚上就有兩個人動手了。

  她畢竟只有一個人,再厲害也不可能十二個時辰不閉眼,所以還得找同盟。最後把這一個囚室的人都變成他們的,這樣內外結合才能萬無一失。

  劉太太了無生意的躺著,對這些全然不關心,殊不知外面正因為她掀起了風雨。

  劉太太實在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人物,但她牽連出來的劉藍黃三家卻不是小門小戶。不知多少人盯著他們,盯著他們背後的利益。

  顧景雲同樣盯著,因為這牽涉到他媳婦的心情。

  而且因為他下手早,又有門路,且旁觀者清,所以比任何人都要快的查找到了真相。

  顧景雲翻看著到手的條子,冷笑一聲,提筆寫了張紙條交給南風,「交給劉太太。」

  紙條上只有一句話,「黃老太太病重」。

  傳遞紙條的人疑惑不解,劉太太同樣不解,雖然給她送信的人沒有明說,但她也能猜出背後之人應該是幫她的人,那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黃老太太生病她早有預料,畢竟她是當著她的面殺了她的兒子。

  劉太太突然一頓,眼睛微微睜大,她不由攥緊了手中的紙條,最後將它塞進嘴裡咀嚼嚥下去。

  黃老太太病重了,那是不是她能夠氣死她?比如她知道害死她兒子的其實是她!

  劉太太眼中迸射出亮光來,安心的找了塊地方躺下睡覺。她已經想好明天上堂要說什麼了,只要實話實說就好。

  劉家和黃家都別想好過,就當是給她兒子殉葬吧。

  京兆尹第二天升堂審案,因為這個案子性質惡劣,傳得還挺遠,所以不少人都跑來旁聽。

  京兆尹抽了抽嘴角,到底沒趕人,任由他們旁聽了。

  他無視那些懷著各樣目的,各種心思的人,驚堂木一拍便冷聲喝問,「劉黃氏,昨日未時,在黃宅持刀殺害黃勤的人是否是你?」

  劉太太垂著眼眸道:「是。」

  「為何殺人?」

  劉太太抬頭看他,冷冷一笑道:「為了報復他,更為了報復我的嫡母。」

  大家哄然,這可跟昨天的證詞不一樣啊。

  京兆尹也蹙眉,問道:「這可跟你昨日說的動機不一,為何一夜間就改了供詞?」

  「同樣是為了報復,我要讓劉家和黃家成仇,互相埋怨,永無安寧之日,但昨天晚上我想過了,這對我兒不公,我的本意是為了他昭雪,既如此,又怎能在此事上撒謊?所以我才決定據實以高。」

  不等京兆尹繼續發問,她便繼續道:「我們的恩怨要從十一年前說起,但我從未想過要殺他,是我的嫡母讓我當了這個念頭。」

  她冷笑道:「既然她不肯放過我兒子,我自然也不會放過她兒子,就讓她嘗一嘗喪子之痛,可以說我大哥是被他自己和他母親一起害死的,哈哈哈哈……」

  劉太太的確沒想過要殺黃勤,對繼女這個罪魁禍首她都只是毒她不能生育而已,又怎麼會下手去殺他?

  劉太太制定的報復流程是,讓藍劉氏一輩子不育,讓她一輩子活在這種痛苦之中。

  而對於劉家和黃家,他們最在意的是家族基業,那她便一點一點的毀掉它們。

  本來要完成這一點並不容易,因為她有可能會被劉家軟禁起來,但顧景雲幫了她,她不僅沒有被軟禁,在劉家的話語權反而增大了。

  於是她開始透出要把劉熔記在名下的意思,她也的確是想把劉熔記為嫡子,那樣他繼承家業會更加名正言順,而她也會有更多的機會接觸到劉家和黃家生意上的機密。

  她不需要做太多,只要把那些東西送給劉黃兩家的對手就行。

  以前她覺得覆巢之下無完卵,但現在她希望看到這個結局。

  所有人都以為劉爍的事情算是過去了,所以劉老爺甚至帶著她出席黃家辦的宴席。

  但還是有三個人沒跨過去,一個是劉太太,一個是藍劉氏,還有一個則是黃老太太。

  劉太太雖是她的庶女,但也正因為是庶女,她又怎麼會喜歡她?而藍劉氏是她的外孫女,疼到了骨子裡。

  自己的外孫女被害得絕育,她是怎麼都嚥不下這口氣。既然兒子攔著她不讓她在對劉太太下手,那她就針對已經死了的劉爍,用劉爍戳劉太太的心窩子。

  黃老太太在黃家是最高存在,針對一個出嫁在外的庶女,她做事當然不會藏著掖著,而有些事向來是瞞上不瞞下,因此不少下人都知道了她要做的事,這其中就包括了曾經伺候過劉太太姨娘的一個婆子。

  劉太太看到嫡母和繼女心裡就不舒服,因此便躲到了亭子裡享清靜,那婆子便尋摸上來悄悄的告訴了劉太太,「……老太太的心也太狠了,小少爺都過世了,她卻還不肯放過,姑娘,您跟姑爺好好說說,怎麼說那也是他兒子,可不能任由人那麼糟蹋。」

  婆子的本意是讓劉太太警醒,不至於被蒙在鼓裡,卻沒料到徹底激起了劉太太的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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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4章 退無可退

   劉太太看向旁聽的劉老爺,冷笑道:「嬤嬤的本意是好的,可我卻知道在老爺心裡我和爍哥兒都不值一提,我們是半路夫妻,本來便沒有多少感情,至於爍哥兒,他更是死了五年,老爺只怕連他長什麼樣都忘記了,既然先前你能為了長女無視他的冤屈,讓他枉死,之後自然也會為了家族利益順從我嫡母的意思將他的墳起離。」

  劉老爺抖了抖嘴唇,最後抿緊了嘴不說話。

  劉爍是夭折,按照習俗他是不能入祖墳的,而他也沒有孩子,這意味著他不能享受後人香火。

  現在他父母俱在還好,每年清明還有劉太太為他掃墓上香,等劉太太一去,劉氏族中還有誰會記得他?

  所以當年劉太太才執意將劉爍安葬在劉氏祖墳附近,對兩個庶子及他們所出的兒子都很好,在京城,她這樣的嫡母稱得上是獨一份了。

  她不在意劉老爺,所以不會為難妾室,她也不在意劉家的產業,所以不會打壓庶子,為了讓庶子們以後記得給他們的弟弟掃墓,她還會在劉老爺面前盡量維護他們,賣他們人情。

  她所願,也不過是以後庶子及其子孫去掃墓時能夠順手替他除去墳頭的草,給他上一把香,燒些紙錢。

  但黃老太太連這個執念都要毀了,如果劉爍的墳從祖墳附近起離,就算她留下的人情夠多,庶子們還記得,但他們的後人還能記得?

  墳離得太遠,只要有一人有一年犯懶沒有去,那以後就不會再有人記得她兒子,不會再有人給他掃墓上香了。

  身前身後事,漢人對身後之事的看重不亞於身前的榮華富貴。而劉家不過是劉氏的旁支,劉老爺更是只勉強說得上話而已,黃老太太真有本事說服劉氏族親,劉爍的墳就必須得遷,還得遷得很遠。

  挖墳掘墓相當於殺人父母,劉太太怎麼可能不恨?

  更何況他們的恩仇已經積累了十多年。劉太太是庶出,從小日子便不好過,但她性格軟弱,何況再難過她也沒缺吃少穿,所以並不以為然。

  她十二歲時父親便給她定了一門親,男方的家境比不上他們家,卻是家裡的獨子,僅十四歲就考中了童生,她嫁過去日子可能比不上在黃家富貴,卻一定會更自在。

  對這門婚事她是從心裡滿意的。她父親才給她定好親事便去世了,之後就是守孝三年。

  她以為出孝後她就能出嫁了,可是她才剛出孝她早已嫁出門的嫡長姐卻病重,眼看著也要沒命,為了照顧幼女,她要從家族裡選黃氏女嫁入劉家替她照顧女兒。

  劉太太從未想過她會成為那個人,因為她已經定親了。但事情就是這麼荒誕。

  嫡長姐看中了她的性格,而劉老爺也看中了她的相貌,而黃老太太心疼女兒,又自覺能夠掌控住庶女,便做主應下了。

  親事是她的長兄黃勤去退的,劉太太曾自盡過,被救下來黃勤親口告訴她,哪怕她死了,她的屍首也會進入劉家。

  而她的未婚夫深覺受辱,並不願為他們的這門親事努力,到頭來不過是她一人在掙扎罷了。

  她除了認命沒有第二條路走。

  但她認過一次,在她的兒子死時又認了一次,難道這第三次還要再認嗎?

  連兒子的墓地都不能保住,她再退又有何意思?

  劉太太心如火焚,頭腦反而越發冷靜,她率先想的是殺了黃老太太,可看到黃老太太后她覺得不值。

  她都年近六十了,再活還能活幾年?

  殺了她黃家也不過是沒了一個老太太,而她這個人也沒了,再難復仇,說不定最後還是沒能保住她兒子的墳墓。

  算來算去,對黃家損失最大的就是家主黃勤了。而且他本就是她痛恨的人。

  劉太太想殺黃老爺,在別的時候或許會很難,但今天是端午佳節,她又是臨時起意,黃勤對她並沒有防備,只要她夠穩,她相信一定可以做到。

  所以劉太太借口不舒服在宴前離開,她能找到的武器只有菜刀和剪刀,將菜刀藏於袖中不現實,目標也太大,所以她找了把鋒利的剪刀。

  劉太太對剪刀最為熟悉,她知道怎麼使用它是最鋒利,最危險的。

  端午有女子回娘家的習俗,所以今日來黃家的多是出嫁的姑奶奶及其家人,還有幾家則是跟黃家很親厚的生意夥伴。

  宴席男女分開,但劉太太端著酒杯從屏風後繞出去去敬黃勤時也沒人覺得不對。

  一來他們是兄妹,二來劉太太已經出嫁,三來,她的丈夫劉老爺就坐在席上。

  能夠出席黃家節宴的都是跟他們關係很好或很親近的,多少聽到些風聲,知道前段時間劉太太和娘家鬧得很不愉快。

  見她端了酒杯出來也只以為他們是要杯酒泯恩仇,所以只用眼角的餘光注視著,並不特別在意。

  就是黃老爺也只以為庶妹是服軟了,想到妹夫說的她現在跟秦閣老家有交情,他也無意與她交惡,因此劉太太還沒走到跟前,黃老爺就端了酒杯起身相迎。

  劉太太和長兄相差二十二歲,除了十一年前的那次爭鋒相對外,他們兄妹間很少見面,黃勤不熟悉劉太太,在他的印象裡,這個庶妹膽小軟弱,性柔貌美。

  可劉太太卻很瞭解他,她一直把他當成仇人來看待的,此時近距離的看他,劉太太的心雖微微顫抖,握著酒杯的左手卻很穩,她直接走到黃勤身前三步,舉著酒杯道:「大哥,這杯酒敬你,你放心,我們兄妹很快就能再相見了,到時候我們再敘兄妹情。」

  黃勤端著酒微愣,「什麼?」

  劉太太卻已經撲上去,一直緊握著剪刀的右手狠狠地往他心口一扎,拔出來又再扎進去……

  黃勤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

  劇痛襲來,黃勤這才嘶叫出聲,但卻忍不住躺倒在地,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劉太太卻不願就此放過他,雙手緊握住剪刀狠狠地扎向他的胸膛,刀刀入骨,怕的便是他不死。

  賓客這才大驚失色,疾步退開,下人震驚過後膽怯的一擁而上阻攔她。

  事情發展得太快,在場的人根本回不過神來。

  劉太太背對著他們,他們只看到她舉杯和黃老爺敬酒,說了兩句話,然後便似跌倒一樣撲到黃老爺懷裡,就是右手的動作有些怪,像是要推開黃老爺,但左手卻又牢牢的拉住黃老爺。

  但他們也沒想到劉太太會當眾殺人,還如此有恃無恐的在黃老爺倒下後還不敢罷手。

  這是多大的深仇大恨啊?

  如今劉太太當堂敘述,從十一年前說到了現在,包括上個月無意間在藍家發現的她兒子被殺的真相,再到今日她殺人的緣由。

  旁聽者對她的感官也越發複雜,正如她所說,她一退再退,到了這一步已經無路可退,那為何還要退?

  期間,劉藍黃三家不斷的想要打斷審訊,甚至還有官員向京兆尹施壓,讓對方中止審問,讓劉太太中止講述,但京兆尹沉著臉一律不理會,直接延堂審理,讓劉太太一口氣講述完。

  對方是撒謊還是實情,京兆尹可以分辨得出來,也因此他才越發惱怒。

  事情本不至於如此,卻因宗族之勢凌於司法之上才演變成今日的慘禍。

  京兆尹覺得這是劉黃兩家之因,這苦果他們吃得不虧,但他是一府父母官,這府還是京城,所以他不能任性,他要做的是教化百姓,減少犯罪率。

  京兆尹深吸一口氣,不去看劉藍黃三家難看的臉色,直接拍板道:「來人,暫且將劉黃氏押入天牢,嚴加看管。」

  又拿下一根紅簽,沉著臉道:「將藍劉氏暫時收押歸案,徹查劉爍死亡之因。」

  又拿下一根紅簽,「宣黃嚴氏上堂取證,念其年邁,可容情,著方文書親往詢問。」

  不是劉太太供述了就能定案的,還得收集證據,比如黃老太太是否真的想收買僧尼引誘劉氏族人遷離劉爍的墳?

  再比如藍劉氏是否真的殺了劉爍?

  這些都得一一查證,而這個時間可長可短,長者拖個一兩年也尋常,短者,或許三兩日就能拿到證據定案了。

  而在此之前,案情還可以翻轉,人也有可能會死亡,從此刻開始,博弈才剛剛開始。

  京兆尹想到剛才送到他面前的紙條,不由臉色微沉,他沒想到劉藍黃三家竟能請出這麼多人家來替他們說情。

  能在京城這個權貴遍地走,皇親多如狗的地方當父母官,京兆尹當然也不是無名之輩,更不無能,但此時無端要樹立這麼多敵人,遇到這麼多阻礙還是讓他不喜。

  再有就是對案子的擔憂。

  劉黃氏殺人已經是板上釘釘,但藍劉氏殺害劉爍的時間太過久遠,要找到證據太難了。

  又有劉藍黃三家幫忙掃尾,只怕到最後他要讓劉黃氏失望了,並不能為她,為她的兒子劉爍昭雪冤情。

  京兆尹微微一歎,他的師爺從外面快步跑進來,「大人,宮裡有內侍來了。」

  京兆尹一驚,第一個念頭就是,京城又出啥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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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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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5章 司法

  京兆尹連忙整理好官服進宮。

  內侍直接領著京兆尹去了勤政殿後殿,如今勤政殿是太子在使用,皇帝自從表示養病,將政權交給太子後就很少再過問政事了。

  如今太子雖還未登基,卻已經是大楚的實際掌權者了。

  京兆尹進入轉入後殿便看到坐在樹下的太子,他正攏著眉捏著棋子在下棋,對面坐著顧景雲。

  京兆尹率先想到的便是昨天顧景雲打架的事,他鬆了一口氣,這件事情不大,在黃家的命案前,這件事實在是太好處理了。

  他款步上前,躬身行禮,「微臣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放下棋子,伸手道:「俞卿免禮。」

  太子看了老師一眼,扭頭對內侍道,「給俞大人看座。」

  現在君主集權雖然比以前大些,但臣忠君,君也要禮臣,所以不會像滿清一樣輕賤臣子。

  京兆尹很坦然的拱手行了一禮便坐下,太子對他笑道:「請俞卿來是因為黃家命案。」

  京兆尹微愣,然後便一歎,他沒想到太子會過問此事。不過這樁命案的確曲折,又牽涉甚廣,太子會過問倒也在情理之中。

  果然,太子沉聲道:「這樁案子牽涉甚廣,影響極惡劣,其中還有案中案,俞卿有把握查清嗎?」

  「劉黃氏殺人是證據確鑿,但藍劉氏殺劉爍之說卻要查找證據,但五年過去,還能留下多少證據就不一定了,加之還有人暗中阻撓……」

  太子沉聲道:「盡全力去查,若有人敢阻撓你查案,為官者,將名單交給大理寺和御史台,其餘人等也都要按律法辦。黃家之事本不至於此,全因宗族一再凌駕於律法之上,又有官員相護,這才演變成這樣。」

  按照律法,黃氏悔婚,男方若是不願是可以狀告對方堅決要求完婚的。因為當時兩家早已定親,連聘禮都給了,要不是黃氏以宗族之勢壓人,這門親根本退不了。

  而到了劉爍的命案更甚,僅憑劉家,黃家和藍家便能壓下一件命案,讓劉太太明知實情卻都不敢告到衙門。

  要是衙門能給她要的公正,她還會魚死網破一樣的毒害藍劉氏,還會同歸於盡般的動手殺黃老爺嗎?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有勢力影響司法公正,京兆尹尚且算公正,所管理的京城都這樣,那在別的地方呢?

  要是審理案件的官員都同流合污了,又是何種慘狀?

  「就以此案為突破口,正視司法公正,俞卿,孤想要刑部和大理寺組成巡查隊,全國稽查冤案錯案。孤倒要看看,在此案中都有誰會伸手。」

  京兆尹瞳孔一縮,掃了眼淡定如斯,依然在左右手互搏的顧景雲,在心裡為外面的人默哀片刻。

  他起身行禮道:「微臣領旨,殿下放心,臣絕對會秉公辦理此案的。」

  太子滿意的頷首,顧景雲嘴角微微一挑,在棋盤中落下一子,「那俞大人的動作可要再快些了,不然證據該被掃除完了。」

  京兆尹聞言也有些坐不住了,劉藍黃三家能請出這麼多人來,顯然是要包庇藍劉氏到底了,這畢竟是醜聞,他要是慢些,說不定還真的什麼都查不著了。

  到最後可能會變成劉太太聽錯,甚至是受有心人挑撥後的誤會。

  京兆尹立即起身告辭,「殿下,微臣先退下了,藍劉氏的案子還有許多疑點,臣要親去看看。」

  太子點頭道:「俞卿去吧。」

  京兆尹疾步往外走,走到一半才發覺不對,他慢慢停下腳步,攏眉沉思。

  他早料到那三家會毀滅證據,幫忙掃尾,所以早早便讓人去劉家查問,也去扣押藍劉氏了。就算他親自去也不可能做得更好,更快了,所以他到底為什麼要那麼急著走?

  他狠狠地一拍腦袋,顧景雲提醒他並不是讓他趕緊去搜查證據,五年過去了,哪裡還有什麼物證?

  他所能仰仗的就是人證了。

  而人證,他知道誰是誰?

  五年過去了,藍劉氏身邊換了多少人,知道這事的人又有多少他一無所知,相反,劉家卻是可以知道的。

  所以他根本不必費心去查,只要盯緊了劉藍黃三家,特別是劉家和藍家,看他們處理了誰,處理了什麼東西再在後面截下來就行了。

  而且,除了他們本家外,可是還有安青樹,劉子陽和關益三家為證人,當初魏嬤嬤招供他們三家可都在場。

  京兆尹眼睛一亮,連忙出宮,首先便是叫心腹兵分兩路,一路繼續去查找證據,一路則盯緊了三家,看他們處理了哪個下人就抓哪個。

  他自己則帶著人去拜訪安家等三家,請他們出堂作證。

  而此時,太子正一臉深受打擊的模樣盯著棋盤,本來他都快要死了,都已經放棄抵抗的打算作死自己算了,結果先生自己互搏了一下不僅把他盤活了,還讓他隱佔上風,但看了那棋路他表示一點也不開心。

  因為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下了,他覺得此時由他來落子簡直是侮辱這盤棋,所以只能眼巴巴的看著顧景雲。

  顧景雲低頭研究棋盤,並不理他,他只能幽幽一歎,轉移開話題道:「先生覺得誰合適當這第一任的巡按?」

  預定的巡按只有六品,但是代天子巡視,由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員一起組成正副巡按,一人審案,一人察官。

  顧景雲想了想道:「你覺得衛叢如何?」

  太子正端起茶杯喝茶,聞言一口茶水噴出,顧不得儀容,他掏了掏耳朵問道:「先生說誰?」

  「衛叢機敏,對刑律尤其熟悉,他現在不就在刑部聽政?也正好是從六品,再升半品做巡按不是很正常嗎?到時候從大理寺配一位老道卻性溫的副巡按給他就好了。」

  「可,可他是衛瘋子啊!」太子忍不住結巴。

  顧景雲嘴角輕佻,「所以他才最合適呀。」

  太子低頭思索,半響才不得不點頭承認,「好吧,他的確合適,但孤覺得不會有多少官員歡迎他的。」

  「巡按這個職位本就不討官員喜歡,歡迎不歡迎又有何妨?」

  衛叢經歷的事情多,做過天才,也當過紈褲,更是裝瘋賣傻過,而在他心灰意冷,不願再參加科舉的十來年來他全是靠各種雜書打發日子,其中尤其愛看律法書。

  先帝駕崩後他就被新帝從礦山召回,本來是想把他放到翰林院學習的,但他本人不喜歡,皇帝也怕他把翰林院裡的學士們氣出個好歹來,便照著他的愛好給他撥到了刑部。

  這三年來他在裡面混得還不錯,至少已經從七品升到了六品,速度挺快。

  重視司法公正,杜絕勢力插手審訊案件是顧景雲提出來的,設置巡按也是他提議的,那麼他當然要想好第一任巡按的人選。

  想來想去,再沒有人比衛叢更合適的了。

  他的確是個瘋子,是個對自己的家族都不會徇私的瘋子,他不懼其他權勢,又精通刑律,還聰明機敏,唯一的缺點就是缺少審訊經驗了。

  所以他需要一個圓滑的,經驗豐富的副手配他。

  雖然他本意是送劉太太一份禮,但既然已經觸及司法弊處,不提出來他心裡也不舒服。

  不是所有人都覺得可以插手司法,毀滅證據,左右判案嗎,那他就給他們送份禮,就當是鍛煉鍛煉他們掃尾的能力了。

  除了京兆尹,沒有人知道顧景雲也插手黃家的命案了,唯一可能猜到的劉老爺和藍老爺卻沒有去往這方面想。

  在他們看來,顧景雲跟劉太太無親無故,怎麼會幫劉太太呢?

  所以在他們一再出手卻總是被攔下後他們首先想到的是他們生意上的對手在幫劉太太,並利用她打擊他們。

  劉老爺再也坐不住,親自到天牢中見劉太太,希望她能從大局出發,為整個家族著想,不要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傻事。

  劉太太「撲哧」一聲笑出來,問他,「如今劉藍黃三家裡誰是我的親人,誰是我的仇人?」

  劉老爺聞言沉默。

  劉太太就笑道:「你說的不錯,我的確不能讓親者痛仇者快,你放心,我會讓爍哥兒安心,讓我們的仇人一個都得不到好下場。」

  「五娘!」劉老爺沉痛的看著她道:「爍哥兒也是我的兒子,你若是與我說,難道我會真的置之不理嗎?有我出面,岳母她……」

  「我和你說了,你會讓你女兒給我兒子償命嗎?」劉太太打斷他,目光炯炯的看著他問道:「殺人償命,她殺了爍哥兒,那就該賠爍哥兒一條命,你會殺了她給爍哥兒償命嗎?」

  劉老爺抿嘴,「她現在不僅是我的女兒,還是藍家的當家主母,我並不能做主。」

  「你可以找到證據交給官府,不用你親自動手殺她,自有朝廷判決。」

  「那樣豈不是把劉家推到了風口浪尖,以後劉家的閨女還怎麼出嫁……」

  「你看,」劉太太輕聲打斷他的話,「你總有許多的理由,卻沒有一個是為了我們的兒子,爍哥兒的殺身之仇你尚且有這許多推脫的理由,我又怎麼會相信你會為了爍哥兒的墳墓與黃家協商,甚至是撕破臉皮?」

  劉太太哈哈大笑道:「既然你不能為我的爍哥兒張目,那我就只能自己來了,怎麼樣,老爺,你覺得我現在做的你可滿意嗎?我告訴你,事情落到今日這一步,黃家須負六分的責任,那剩下地方四分則應該由你來負!我現在並不盼著劉家好,若劉家能給我兒陪葬我才是真的開心呢,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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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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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6章 利誘

  劉老爺氣惱,緊抿著嘴看著她,他知道想要說服劉太太是不可能了。她現在恨劉家和黃家所有的人。肯定不會想要他們好過的。

  劉老爺轉身便走。

  但到了外面他卻接連收到壞消息。

  先是魏嬤嬤和藍劉氏身邊的好幾個丫頭都被京兆尹派人押走,其中就包括他想替他女兒掃除的人證。

  然後是節後開印,大朝會上,太子警告各級官員不得插手刑案,影響司法公正,為此他決議設立六品巡按,代天子巡視各地,專門負責審理各地積累下來的奇案,還可審查冤案,錯案。

  案件一旦觸及刑法,一律不得私了。

  他們之前聯繫的官員全都緘默,不敢再插手這個案子,京兆尹越發嚴格,簡直是步步緊逼。

  最後,戶部露出重審開礦資格的意思,而劉家的對手紛紛出手,劉老爺知道不僅劉家遇到了問題,黃家和藍家也一樣。

  顯然他們的對手都不願意放過這一次機會,雪上加霜的是,魏嬤嬤承受不住刑問招供了。

  而安劉關三家都願意上堂作證,更進一步的佐證了魏嬤嬤的證詞。

  黎寶璐去天牢裡見劉太太。

  劉太太已經知道京兆尹找到了證據,現在只等藍劉氏招供便能定罪了。

  看到黎寶璐她便跪下給她磕頭,黎寶璐連忙上前扶起她道:「你不必如此,我並沒有幫你什麼。」

  劉太太搖頭,「若不是太太,我所能做的也就是殺了黃勤而已,不會有人知道我兒的冤屈,藍劉氏也不會被捉拿歸案。雖然我已經報復過她,她這一生也不會過得多好,但我依然不甘心,現在能看到她入獄,我心滿意足矣。」

  黎寶璐看著露出滿足笑容的劉太太,心中卻不由一痛,她低聲道:「戶部已經決定重審劉家的開礦資格,京兆尹在調查黃家時還發現了其他問題,這一次他們家必定會傷筋動骨,所以劉爍的墳這次有可能真的會被遷走。」

  劉太太眼中流露出傷感,「我知道,在我動手的那一刻我就猜到了。我只求太太一件事,身後之事我和爍哥兒都顧不得了,只希望太太能把我們葬在一起,讓我們母子地下有個伴兒。爍哥兒走時才五歲,我時常怕他路上害怕,所以每年他的生忌,死忌和清明我都要給他燒許多的東西,以後他沒東西了,卻有我陪著。我這心反而安定了。」

  黎寶璐摸了摸肚子,點頭道:「你放心,在你行刑前我會給你一句准話的。」

  劉太太感激的對黎寶璐行禮。

  如今,她也只能把這身後事交給她了,明明只見過一次,連朋友都算不上,沒想到卻是她幫了她最多。

  黎寶璐出去時正好碰到官差壓著藍劉氏進來,她已經招供,所以要換牢房了。

  不巧,正好在劉太太的隔壁。

  黎寶璐見她神色萎靡,卻沒有受傷便知她沒有受過刑,不由微微好奇,她怎麼就招供了?

  雖然京兆尹現在有了人證,但要定罪也還要其他證據,不然就得要她的口供,本以為還要耽誤許久,沒想到藍劉氏那麼快就招供了。

  藍劉氏抬起眼眸冷冷地看了黎寶璐一眼,然後就移開目光繼續往前走,她沒有見過黎寶璐,自然不認識她,也就不知道她是來看劉太太的。

  黎寶璐走出天牢,顧景雲將她扶上車,輕聲問道:「怎樣?」

  「我很好,」黎寶璐輕撫肚子,輕輕地道:「我怎麼捨得讓他受傷?」

  顧景雲將她擁進懷裡,「我剛才看到藍劉氏了,她已經招供,這件案子再過幾日就能宣判了。」

  「她怎麼就突然招供了?」

  「黃老太太今早病逝了。」

  黎寶璐一愣。

  顧景雲平淡的道:「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因為自己的自作主張而被報復殺死的,她能多活著兩日已經是奇跡了,今早有人跟她透露案情,魏嬤嬤已經招供是藍劉氏殺的劉爍,而黃家好幾個鋪子都遭到了對手打擊,她一口氣沒上來就死了。現在案子清晰,不僅藍家和劉家,連黃家都覺得罪魁禍首是藍劉氏,怨怪她帶累家族。別說她現在很難脫身,就算可以脫身,事後也不會好過。藍驊已經在準備休書了。」

  藍家要是休了她,她是回劉家還是黃家?

  劉家,哪怕是衙門判不了她的罪,大家還是會覺得是她殺了劉爍,會覺得她蛇蠍心腸,覺得她帶累了家族,到時候她在劉家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回黃家?

  黃家會把黃勤的死怪在她和黃老太太頭上,加之她只是黃家的外孫女,本來就隔了一層,大家對她能有多少感情?

  加上她已經絕育,身體又虧損得厲害,能不能熬過刑問都不一定,如此還不如早點招供。

  死也總比生不如死要好。

  顧景雲微笑道:「劉太太運氣很好,藍劉氏性格高傲卻受不了苦,換做另一人說不定就死扛到底了。」

  黎寶璐垂眸想了想道:「據說劉老爺很會從大局出發?」

  「不錯,」顧景雲點頭問,「所以你想?」

  「我想讓他將劉爍的墳遷進劉氏的祖墳,劉太太行刑後可以葬在他旁邊。總不能真讓他們成為無人祭奠的孤魂野鬼吧?」對於鬼怪,黎寶璐現在依然和前世一樣不相信,但她相信世上有魂,不然她怎麼會轉世為人?

  最主要的是劉太太顯然很在意身後事。

  顧景雲垂眸想了想便笑道:「這事倒不難,交給我吧。」

  黎寶璐懷疑的看他。

  顧景雲揉著她的腦袋道:「放心,一定會讓你得償所願的。」

  「你要怎麼說服他呢?」

  「和你一樣,以德說之,以利誘之。」

  黎寶璐揚起嘴角,「那就交給你了。」

  顧景雲微微一笑,他所說的利自然不止是寶璐想到的利,不然便是能說服劉老爺,也不能說服劉氏其他宗親。

  畢竟劉太太不僅把自己變成了殺人犯,還把劉家的名聲踩到了腳下,讓劉家砍掉了許多利益。

  可以說,在劉家,劉太太是比藍劉氏還要令人厭惡的存在。

  沒有實際的利益,劉家是不會讓步的。

  顧景雲當天就給劉老爺下帖子,請他到狀元樓裡相會。

  劉老爺收到帖子時一驚,他沒想到顧景雲會在這時候給他下帖子,想到他的身份,劉老爺立即整理好儀容前去赴會。

  可憐的他還不知道背後給劉太太撐腰,主導這一系列事情的是顧景雲呢。

  顧景雲見他並不用拐彎抹角,倆人身份並不對等,所以他開門見山道:「劉老爺是想劉家名聲盡毀。遺臭百年嗎?」

  劉老爺一驚,拱手道:「大人何出此言?」

  「難道劉家現在還有名聲可言嗎?」

  劉老爺面色苦澀道:「只是現在局勢已不是我等所能掌控,京兆尹下定決心要徹查,劉藍黃三家的對手又步步緊逼……」

  顧景雲嗤笑,「到現在劉老爺還不知道自己已無生路嗎?」

  劉老爺一滯,一揖到底道:「還請大人教我。」

  「錯了便是錯了,你當知道此事時就不該想著去掩蓋錯誤,而該想著如何去改正錯誤。若如此,這後面許多事也不會發生了。即便藍劉氏入獄,大家對劉家印象不好也只是暫時的,你主動處理,又是大義滅親,就算有非議也總比被一面倒的否定要好。」

  「而今,事情已接近最壞,你卻還不做出補救措施,一味的為一個已出嫁的女兒開脫,落在世人眼裡會是什麼樣?」

  劉老爺沉默。

  顧景雲就指了桌上的紙條道:「你看吧,這都是我的人收集來的信息,全是京城各地百姓的議論之言。」

  劉老爺上前看,見上面頻繁出現的「負心漢」「偏心眼」,臉色越發黑沉。

  他當然知道劉家在京城已無名聲可言,這副表情不過是做給顧景雲看的,既然他來找他說這個,那肯定是有辦法了。

  顧景雲的辦法很簡單,「在劉氏族內給劉爍正名,為補償他破例迎他入祖墳,劉太太行刑後將她葬在劉爍身旁,全她一副慈母心。我想,事情傳出,京城的百姓對劉氏會改觀的。」

  劉老爺卻張大了嘴巴,「這,這怎麼可能?」

  劉爍還罷,劉太太怎麼可能還進劉家祖墳?他們這樣的人家是不可能接受受刑而死的人入祖墳的,族中子弟尚且如此,何況劉太太還只是媳婦。

  「這就要看劉老爺的口才了。」

  劉老爺沉默,心中升起一絲懷疑。

  顧景雲怎麼會為劉黃氏謀算?他想起了劉黃氏前段時間接到的秦閣老家的請帖。

  想到他們三家不管怎麼努力都打不破的桎梏,他晦澀不明的看向顧景雲,「我劉家何德何能可得大人如此關懷?」

  顧景雲回身坐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淺笑道:「若劉家沒有一個好名聲,我怎麼放心的跟你們合作?」

  劉老爺心中劇跳,眼睛微亮的看向顧景雲,「大人要與劉家合作什麼?」

  顧景雲看向劉老爺,微微一笑,「當然是劉家最擅長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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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7章 合作

  劉家最擅長什麼?

  自然是經營礦產了,雖說現在劉家也涉及其他生意,但根底還是在礦山上。

  本來要是不出事,憑借和戶部的關係及積累下來的威望再經營兩代都行。

  可是現在劉家聲名一落千丈,他們的對手趁火打劫,如今劉家手中的礦山已經被收回大半,下剩的估計也不會保留太久。

  雖說劉家資產豐厚,就算不經營礦山也能經營其他生意,但到底差太多了。

  不論是從收益上,還是地位上。

  經營礦山他們便是在為朝廷做事,地位尚在皇商之上,至少劉家的弟子若想出仕,要求只要不太高還是很容易的。

  比如當初衛叢被發配到礦山做的九品文書,雖只有九品,好歹也是官兒,身份不一樣。

  但現在他們丟了礦山,經營起其他生意來,那就是商人了,到時候朝廷核把他們打成商籍怎麼辦?

  難道真要從士階級落到商階級嗎?

  聽到顧景雲的話,劉老爺不由心頭火熱,連忙拱手道:「還請大人救我劉家。」

  「你們劉家給朝廷當差,於公事上並無差錯,不過是名聲有損,惹得上位者不快,而對手趁機攻擊罷了。」

  「正是,」劉老爺狠狠地點頭,別的他不敢保證,對於礦山的經營絕對再沒人比他們劉家更公道和盡心了,「只是現在戶部的各位大人皆覺得我私德有虧,所以不肯再考慮我劉家。」

  而他們劉家世代經營下的人脈在這時候竟然都用不上了,劉家幾乎是節節敗退。他沒想到他的妻子竟能把劉家拖累至此,心中如同火燒一般,複雜不已。

  他心中也曾有過質疑,若是當初他處置了女兒,給了她應有的公道,那劉家是不是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可惜世上沒有「若是」,大錯已鑄,他除了尋求突破,根本想不出別的辦法來。

  要是能搭上顧景雲這個人,那劉家說不定還真能找到一線生機。

  顧景雲的確能給他生機,但生機也不是白給的。

  「我問過戶部,如今也僅山西及河南的兩座礦山未確定人選開採,其餘礦山都分配出去了。我想以你們劉家的經驗要經營這兩座礦山應該不難。」

  劉老爺眼睛一亮,「劉家的管事和長工都還留著,只要有礦山我們就能立即開工經營,必不負朝廷和大人所托。」

  他頓了頓,抬頭看了一眼顧景雲,咬了咬牙道:「到時礦山盈利所得的一成五便記在大人名下。」

  礦山一向暴力,可比鹽茶,因此除去四成的成本,幾乎可盈利六成,其中每年上交朝廷的大概為兩成到三成之間,權看開採人的良心和朝廷的要求。

  剩下的四成至三成才是開採人的盈利。但劉家一向謹慎,向來是寧願自己少賺,也絕對不給朝廷抓到把柄,所以上交的份額從來都比朝廷要求的要多一點。

  通常都在兩成半到三成間,這意味著劉老爺經營礦山所得的盈利最後是跟顧景雲平分的。

  劉老爺的確像他所知的那樣謹慎,只可惜在家事上太過糊塗了。

  顧景雲沒有異議的點頭,算是和他達成了交易。

  「那就開始吧,我會暫時先壓著那兩座礦山,等你們把名聲改善了再到戶部申領。」

  劉老爺連忙應下,他之前覺得讓劉太太進祖墳很為難,但現在有了利益相纏,好像也不那麼為難了。

  他對顧景雲行了一禮後退下,顧景雲看著他的背影譏笑一聲,對待外人都如此盡禮謙遜,為何卻對妻兒如此冷漠?

  顧景雲不理解劉老爺,在他看來世上最親近的除了母親,舅舅及舅母外就是妻兒了,外面的人怎麼算計都行。

  劉老爺卻正好相反,他在外面得的評價很好,但在劉太太的心裡……

  南風推門進來,低頭道:「老爺,您要的桂花糕和麻薯都包好了。」

  「回書院吧。」顧景雲親自接過兩包點心。

  這是給寶璐帶的,自懷孕後她的胃口不僅更好,口味也變了,以前最愛的點心是栗子糕,現在卻更愛偏甜的桂花糕和麻薯。

  顧景雲拎著點心回書院,黎寶璐正好上完一節課,直接拉了他找了張石桌坐下邊吃邊問,「劉老爺怎麼說?」

  「他答應了,最近就找好日子把劉爍遷進祖墳,劉太太行刑後就葬在劉爍旁邊。」

  黎寶璐驚奇,「他就真的同意了?我以為會很難呢。」

  顧景雲一笑,掏出帕子給她擦了擦嘴角,輕聲道:「現在劉家的名聲很不好,能夠改善名聲他自然會同意。」

  黎寶璐攏眉,懷疑的抬眼看著他,她總覺得不應該那麼簡單。她當時雖提出來了,卻只是覺得無論如何得試一試,但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少她可不敢保證。

  顧景雲坦然的與她對視,還俯首親了親她的眼睛,低聲笑問:「我好看嗎?」

  黎寶璐臉色爆紅,緊張的左右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這是在書院,你注意些。」

  顧景雲含笑點頭,「好。」

  黎寶璐再想不起來她懷疑的事了。

  顧景雲還適時的轉移開話題,問道:「你那韋家的學生如何了?」

  「休學了,」黎寶璐塞了一個麻薯,半響才歎道:「聽說韋太太要給她說一門親事,反正收假後她連書院都沒來。」

  「做錯了事就要受到懲罰,不過是嫁人而已,總不會比寧思涵當初可能的下場更慘。」

  黎寶璐點頭,也正因此她才置之不理。

  當時她主動留下陪寧思涵還只是抱著給她大哥刷好感的想法,但後來得寸進尺的想要他們倆人見面培養感情,在知道韋茁有生米煮成熟飯的打算後不僅不阻攔,還特意離開給韋茁創造時機,心思之狠毒可見一斑。

  如果當時在隔壁的不是他們……

  黎寶璐只要一想到那個後果便心中發寒。

  「師父和母親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顧景雲見她心情低落便絞盡腦汁的想出了這一件略顯讓人高興的事,「我剛剛才收到書信,估計再過幾天他們就到京城了。」

  黎寶璐心情陰轉晴,卻不由翻了個白眼道:「誰知道他們中途會不會又跑去別的地方?」

  聞言顧景雲心中也升起無奈的感覺,白一堂他們二月的時候就從雅州出發回京,卻兜兜轉轉走了三個多月都沒到,一路上竟拐道去遊山玩水去了。

  「舅舅的意思是等他們一回來就辦婚事,成親後隨便他們去何處都行。所以你還是別整天想著劉太太和寧思涵的事了,還是想想師父和母親的婚事吧。」

  「那我們先算好日子吧,等他們一回來就請期。」黎寶璐興致勃勃的和顧景雲商議起來。

  準備婚事需要的東西不少,所以黎寶璐還真的沒多少空閒再關注這兩件事,就算是她想起了,顧景雲也總能找事情轉移開她的注意力。

  於是在不知不覺間,這兩件事都在黎寶璐察覺不到的地方發酵,爭鬥,然後落幕。

  有利益的驅使,劉老爺動作很快,僅用了三天時間就遊說了族老同意遷劉爍入祖墳,也同意了讓劉太太葬進祖墳。

  劉老爺這才再次進入天牢見劉太太。

  劉太太依然是那個模樣,但她旁邊住著的藍劉氏卻狼狽不已,看到父親,她不由撲過去抓住欄杆,動情的叫道:「父親!」

  劉老爺嚇了一跳,「你,你怎麼在這裡?」

  藍劉氏眼中一黯,「父親不是來看我的嗎?女兒,女兒在這裡過得好苦啊!」

  這裡是天牢,當然不會過得多好,劉太太有黎寶璐的面子在,獄卒們對她都很客氣,每天都能有一盆熱水清洗,吃的雖不好,但也不會太差,至於藍劉氏,劉家恨她,藍家也要休她,黃家自顧不暇,全都沒有再給她打點,她的日子自然不會好過。

  加上還有劉太太在一旁天天的刺激她,可以說藍劉氏這幾天的日子可比在監牢裡過得還難受。

  雖然監牢裡是多人間,而這裡是單人間,但她寧願時間倒流,她寧願住在多人間裡。

  劉太太也起身,站在那裡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父女。

  劉老爺深吸一口氣,拍了拍女兒的手道:「父親過後會給你打點,讓你走得安心一點。」

  藍劉氏垂淚,她已經招供,再讓父親救她是不現實的,能在最後的日子裡過得好些她就滿足了。

  劉老爺這才看向劉太太,嘴巴張了張才幹巴巴的道:「我已說服族親,選個好日子將爍哥兒遷入祖墳,等你,就葬在爍哥兒身旁,母子地下也能做個伴兒。」

  劉太太一愣,眼睛微微睜大,她盯著劉老爺看了半響,乾澀的問道:「是誰和老爺提的?」

  劉老爺有些狼狽,「就不能是我提的嗎?」

  劉太太譏笑的看著他。

  劉老爺微微轉過頭去,澀然的道:「這也是為劉家好,這對劉家名聲有益。」

  劉太太卻覺得不對,這一個月來她的智商飛速上漲,僅僅為了名聲就讓她這個殺人犯葬進祖墳嗎?

  劉氏可不是只有劉家,更不是劉老爺做主!劉老爺讓他們母子葬進祖墳肯定付出了不少的代價,而他又為什麼要付出那些代價?

  她可不覺得他對他們母子感情深厚,或是突然生愧,他必定是獲得了更大的利益。

  不由自主的,她想起了當初她求黎寶璐時,黎寶璐說的讓她再等一等,行刑前必給她回復的話。

  劉太太不由眼眶一熱,忍不住摀住嘴巴哭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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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8章 行刑

  劉老爺不知內情,還以為她是被他感動,一時歎息,忍不住伸手進去握住她的,「五娘,我之前都是迫不得已,望你諒解,我……」

  「啊——」尖叫聲起,藍劉氏忍不住撲過來,失控的叫道:「您讓她入祖墳?那我呢,父親,您怎能如此待我?是她害了我,害了劉家和黃家,您怎能為她如此奔波!」

  劉太太先前還強忍著沒有拂開劉老爺的手,畢竟她不知道黎寶璐是怎麼為她謀算的,若是貿然動作反而壞了她的事怎麼辦?

  繼女的叫聲一起她就順遂心意的把他的手甩開了,冷笑著後退了三步,讓劉老爺碰不到她。

  劉老爺面色一冷,扭頭等著女兒道:「大娘,我一直未曾開口問爍哥兒的事,不代表我就真的不關心。你真要與我說清楚嗎?」

  藍劉氏面色一白,驚得後退三步,看著冷漠的父親,她這才感到從心底升起的絕望。

  她僵硬著扭頭去看劉太太,見她正眼含譏諷的看著她,心中不由大怒,指著她罵道:「你笑什麼,你又比我好到哪裡去,不過一介庶女,就連出嫁都是給我娘做影子,兒子死了,就連自己都不得好死,你有何得意的?」

  「你是嫡女,但你一樣保不住自己的孩子,一樣被我毒絕育,一樣會被行刑,至少有一點我比你強,你父親不會休我,我還能進劉家祖墳,跟我兒葬在一起,享劉氏子孫的香火。而你,」劉太太譏笑的看她,「聽說藍驊要休了你,等你拿到休書後你今後是進劉家的祖墳,還是藍家的?或是你外祖黃家?」

  見妻女互相揭短辱罵,劉老爺不由怒髮衝冠,喝道:「夠了,我看你們二人都需好好反省反省。」

  說罷甩袖便走,但到了外面卻不由心中悲嗆,妻女都犯了殺人罪,都要被行刑,劉老爺縱是鐵打的也有些熬不住了。

  劉老爺踉蹌著離開,雖然很想不再管倆人,但想到她們時日無多,轉身還是讓人拿了錢財去打點獄卒,讓她們的日子好過一些。

  劉太太和藍劉氏都認罪了,而且證據確鑿,所以刑部很快審核下來,同意了京兆尹的判決,二人皆判絞刑,即日執行。

  而在執行之前,藍驊總算是把休書送到了獄中藍劉氏的手上,讓家人把藍劉氏的嫁妝等物送還劉家。

  劉家沒要,要了就等於重新接納她,還嫌劉家身上的水不夠髒?

  京兆尹見狀痛快的把那些東西收歸國有,表示藍劉氏的身後事朝廷包了。

  朝廷表示沒問題,因為衙門本身就有這個業務,死刑犯要是死前給錢,買口薄棺,找塊地方把人埋了,再燒些衣裳紙錢給對方他們還是做得到的。

  從砍頭到身後事一條龍服務,絕不含糊。

  這世上最痛快的事莫過於看到大仇得報,而且仇人比自己還要慘。

  劉太太看到繼女不可置信的捏著休書,忍不住大笑出聲,暢快的去赴死。

  黎寶璐親自去法場送她,還給她送了一壺菊花酒,「這是才從樹下挖起來的,是我們進京那年埋下的,至今五年了,你嘗嘗好不好喝。」

  劉太太跪在她身前,抿了一口笑道:「很好喝,後勁兒不小,再留下去就不適合太太飲用了。」

  黎寶璐眼中含著淚,臉上卻笑道:「那今年中秋嘗蟹時可要拿出來了。」

  黎寶璐又給她斟酒,輕聲道:「多喝一些,醉了就不會難受了。」

  劉太太輕輕一笑,斜看一眼繼女,「太太,能有此結果,我已經很滿足了,至少我走得沒有遺憾。」

  她抬頭看了一眼緊緊護在黎寶璐身後的顧景雲一眼,欣羨的道:「太太很有福氣,顧大人也很有福氣,雖已經遲了,但我依然要祝你們白頭偕老,兒孫滿堂,富貴安康。」

  顧景雲對她微微點頭,「多謝。」

  「大人,太太,」一個官差湊上來小心翼翼的道:「時辰差不多到了。」

  劉太太微微一笑,仰頭將杯中酒飲盡,而後俯首向倆人行叩拜之禮,三拜後抬頭看向黎寶璐,對她點了點頭。

  黎寶璐咬住嘴唇,扶著顧景雲的手退後。

  劉老爺站在人群中看著這一切,臉色變了幾變,顧景雲出手幫劉家爭那兩座礦山真的是看中了他的本事,劉家的人脈,想要借他們攏財?

  還是只為了讓爍哥兒母子進劉氏的祖墳?

  他是真的沒想到顧太太和他妻子的關係竟然這麼好,不是說只見過一面嗎?

  京兆尹掃了顧景雲和黎寶璐一眼,示意行刑官先給藍劉氏行刑,再給劉太太行刑。

  劉太太眼看著藍劉氏嚥氣,忍不住大笑出生,慷慨赴死。

  藍劉氏的屍首由官差收斂,到底是自個的女兒,劉老爺還是派了人跟著,給藍劉氏選了一具好棺木,入祖墳不可能,但選個好地方下葬卻還是可以的。

  而劉太太的屍首則由劉氏族人收斂,劉太太沒被休棄,又能入劉氏祖墳,所以一眾庶子都要替她守孝哭靈。

  到底死得不光彩,所以換了壽衣後只在劉家停靈一天便抬進祖墳了。

  但同樣因為她和劉爍都是枉死,劉氏族人怕他們母子殘留凶性,所以請了道士和尚來做了十二天的道場,務必要消除他們的怨氣。

  黎寶璐和顧景雲給他們母子上了一炷香便離開。

  劉藍黃三家的事鬧得太大,以至於京城大半部分的視線都被吸引在這邊,大家不免就忘了一些事。

  比如顧景雲扔韋茁入湖的事,太子知機,見官員們都好奇的盯著劉藍黃三家的八卦便快手的給出了處置結果。

  顧景雲罰俸三月,停職兩月。

  一開始沒人在意,等到劉藍黃三家的事情塵埃落定,總算是有御史想起這事了,正要上書彈劾顧景雲時才發現太子早已經處置了顧景雲。

  再看那懲罰結果,不僅御史們,就是其他官員都沉默了。

  徇私也不能這麼徇私,罰俸三月對一般的翰林來說困難有些痛苦,但對顧景雲卻是不痛不癢,尤其是還停職兩月。這是罰他還是獎他?

  誰不知道顧景雲在翰林院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停職兩月這是直接讓他連打卡都不必,直接休息了?

  不是沒有官員有意見,但這事已經過去許久,大家實在不好在太子已經做出處罰的情況下舊事重提。

  眾官員只能憋著一口氣,等找到機會再說。

  衛叢有幸上了兩天早朝,看見大家一臉生怒卻說不出的模樣,樂得哈哈大笑。

  直接跑到顧府要跟顧景雲分享,得知夫妻倆都還在書院,他轉身就跑去書院。樂顛顛的跟在顧景雲身後道:「你倒是精,趁著大家不察的時候先從輕處罰,讓他們敢怒不敢言,你是沒看到他們的臉色,可精彩了。」

  說罷偏頭看顧景雲,搖頭嘖嘖道:「明明你有上朝的權利,為何不上朝?我覺得上朝看眾臣吵架和臉色變化還是很好玩的。」

  顧景雲繞開他往前走,「殿下讓你上朝旁聽是讓你積累經驗的,還有,此時你不該在刑部聽審嗎?」

  衛叢撇撇嘴,「那些案宗我早看過了,不用到場我都猜得出會審出些什麼,實在沒意思。」

  「那就請旨外出吧,我實在是不想在書院裡看到你。」

  衛叢傷心的看他,「你不能只有用到我時才想起我,好歹我也幫了你許多……」

  顧景雲停下腳步,轉身攏眉看他,「你太煩了,我有許多的事要做,可沒空陪你閒聊,所以你到底走不走?」

  衛叢抿了抿嘴,可憐巴巴的轉身要走。

  「我書架上有一套前宋留下的《洗冤錄》,你若想看就讓書僮去拿吧。」

  衛叢眼睛一亮,轉身就跑,「那我就不客氣了,書可是你自個要送我的,不是我強求的啊。」

  顧景雲臉一黑,忍不住吼道:「我是給你看,不是送你,你可以自己抄錄一份……」

  但衛叢閉耳不聽,拔腿就往外跑。

  到了他手裡的那就是他的了,只看不留那還是他衛叢嗎?

  衛叢決定了,今天就可以上書請旨外出了,辦案的經驗什麼的也是可以在外面累積的,不一定要在刑部中聽審。

  顧景雲憋了一口氣,有些頭疼的扶額,是他失策了,不該為了打發他就把好容易湊齊的一套書送到他跟前。

  顧景雲覺得有些受傷,轉身去找寶璐尋求安慰。

  而寶璐正在安慰寧思涵,「這事並不與你相干,她若再找你你就明言拒絕,不行就告知你母親,由她出面吧。」

  寧思涵狠狠地點頭,「我聽先生的。」

  黎寶璐也忍不住扶額了,「不該只是聽我的,你還該有自己的想法,我的建議也不一定全是對的,算了,這件事先聽我的吧。以後再見她身邊要帶著人,一個人太危險了。」

  就算韋莞是女生,她也覺得應該防備。

  才經過藍劉氏的事,她可不覺得這個時代的女子就真的全是弱女子。

  總有一兩個狠人會做損人不利己的事。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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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5 00:14:13 |只看該作者
第539章 拒絕

  這大半個月來京城大半部分人的目光都被劉太太的案子吸引住,而寧太太和韋太太卻都不在此列。

  韋太太是急著給她兒子擦屁股,雖然她兒子被打得很慘,又被顧景雲當眾從樓下扔進湖裡,但她還真的不敢去找顧景雲算賬。

  這個虧她只能應下。

  見顧府一直沒有動靜她便知道顧景雲不屑她兒子,這件事自然可以算了結了,但寧家不一樣。

  事情雖未爆出,但她兒子和庶女做過的事彼此心知肚明。寧家肯定不會放過他們。

  所以韋太太親備了禮物上門,料定對方不敢把事捅出去,兩家還能私下解決。卻沒想到寧太太比自己想的還要烈性,竟門也不讓她進,徹底斷了她求和的心思。

  韋太太沒辦法,只能趕緊寫信給自己的大哥,讓他早做好準備。又寫信給韋老爺,讓他趕緊回來。

  韋太太的動作很快,但寧太太的動作比她還快,而且她挾裹著怒氣,行事比韋太太更雷厲風行。

  先是切斷了寧老太太和外界的聯繫,讓她高高興興地在家裡享樂,斷了韋太太上門求和的途徑。

  然後分兵三路,一路往西安查探韋家的底細,一路往廬州稟報寧老爺,還有一路則從韋家子弟家僕查起,凡有違法之舉全都記錄下來。

  韋老爺遠在北地收購皮貨,一天換一個地方,先不論他收到信件的時間,等他安排好商隊回京時寧老爺早出手了。

  寧老爺是廬州知府,不巧正好壓在崔知州頭上,得知自個的閨女被下屬這麼算計,他焉能放過?

  而同在官場之中,對方有什麼把柄他一清二楚。

  先是崔知州的兒子因為在地方上鬥毆被官差拘拿,不等崔知州把人撈出來,他兒子便被人引著自曝強佔店舖的事,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等韋老爺回到京城,他大舅兄已經因為治家不嚴,徇私包庇等罪名被革職查辦,到最後結局壞點只怕會被革職罷官,結局好點也是降職。

  韋老爺氣得大怒,拎起籐條就把才能坐起身的兒子又揍了一頓,韋茁才好一些的肋骨又斷了,又得延醫問藥。

  韋老爺很想再下手,但他一生只得這一個兒子,他臉色變了又變,最後還是收回了手上的籐條,轉而開始替他收拾爛攤子。

  韋老爺親自提了東西上寧家,同樣被寧太太拒見,沒辦法,寧老爺只能提了重禮去拜訪與寧家交好的人家,希望他們能替韋家出面說情。

  但外人並不知韋家如何得罪了寧家,韋家也不便明說,只借口是韋茁無意冒犯了寧家的公子,為謝罪韋茁已經被打得臥病在床了,還請寧家給韋家一個賠罪的機會。

  寧思涵的弟弟寧思君今年才八歲,乖乖巧巧的一個小孩兒,而韋茁都十七歲了,又是紈褲,大家實在沒想出來兩者是怎麼有交集的。

  不過要說韋茁欺負了寧思君,誰聽了都會相信。

  被求的人家想起上次去寧家還見到寧思君,覺得便是欺負應該也不甚要緊,所以便點頭應下了。

  寧太太昔日的通好之家上門求情冷笑一聲,但她也沒再堅持,答應跟韋氏夫婦見一面。

  不是不想再拒,然而再拒絕只怕大家都要生疑了。

  她的本意是出氣,但也不想把女兒再牽扯進去。

  韋老爺得到肯定答覆便鬆了一口氣,和妻子準備了重禮上門,要不是韋茁重傷臥床,他肯定還會讓他負荊請罪跟著上門的。

  崔氏心中雖然不服,卻也不得不展露笑容,努力的刷寧太太的好感。

  寧太太收下了禮物,卻也不會就此算了。

  對韋茁,她是恨不得啖其肉,他也算受到了懲罰,但還有一人毫髮無損呢。

  相比於韋茁,她更恨韋莞。

  事情皆因她而起,要是沒有她為其兄籌謀算計,她女兒怎麼會遭受這些?

  所以寧太太在接受崔氏的道歉後似笑非笑的讚了一句韋莞,「你這女兒倒是大才,雖然與我家思涵不同班,但她也時常能聽到她的才名,此次端午之行更是多蒙她照顧,改日我可要謝謝她。」

  崔氏臉色一寒。

  兒子和女兒同處一室,被打的竟然只有兒子,女兒毫髮無損。兒子更是被人當眾扔進湖裡,而女兒卻早早的脫身離開,韋莞要是她的親生女兒也就罷了,偏她是庶出,只不過是記在她的名下罷了。

  要說崔氏不恨是不可能的。

  想到韋莞年紀也差不多了,她不由冷笑一聲。回到韋家後便延長了韋莞關禁閉的時間,然後派人去清溪書院取消請假,直接給她辦了休學。

  又開始積極的為她說親,想要在今年內把她嫁出去。

  嫡母滿懷惡意,又是匆忙間說就的親事怎麼可能會好?

  韋莞急得眼圈都黑了,最後還是費盡心機讓人在韋老爺面前說上了話,終於解除禁閉出門。

  韋莞想要求父親,至少不能讓嫡母這樣隨便找個人把自己嫁出去。

  但韋老爺也不傻,雖說寧太太收了他們的禮物,口頭上表示接受了他們的道歉,但她特意提起韋莞,若是不懲戒她,寧太太又反悔怎麼辦?

  所以對崔氏的做法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同意的。

  只要最好找定的親事不是太難看就行。

  韋莞見父親都如此放任不管,一時心寒。

  她也知道關鍵,要想父親為她說話,那就必須徵得寧家的原諒。她畢竟是家族精心培養十多年的女兒,是有大用處的,只要寧家願意原諒,那父親就不會再用她來平息寧家的怒火,她以前的用處就又凸顯出來了。

  她不求能夠繼續進書院讀書,至少在親事上不至於太被動。

  韋莞想通其中關鍵,幾乎是一刻也不敢多停留便出府去堵寧思涵,她知道要見寧太太難,要求得她的原諒更難。

  但寧思涵不一樣,雖然相交不深,可她自認為還算瞭解她,寧思涵心軟面軟,耳根子更軟,只要能得她原諒就行了。

  哪裡知道寧思涵竟然變了一個人似的,看見她不是躲開就是直接拒絕與她說話,不亂她說什麼她都一言不發,讓下人趕了馬車就走。

  韋莞自認手到擒來的人一下變得棘手起來,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而更糟糕的是,第二天她再出現去攔寧思涵時,她不僅態度更加強硬,身邊還跟了寧太太派來的人,要不是她知機早早收住了話口,只怕又要鬧到嫡母跟前了。

  韋莞急得原地轉圈,眼看著嫡母加緊了動作,眼看就要為她定下親事,韋莞再顧不得其他,再次出府。

  這一次她卻不再是去堵寧思涵,而去聆聖街堵黎寶璐。

  局中人除了寧韋兩家,黎寶璐和顧景雲也算在局中,畢竟當初是他們二人插手才令事情中結的。

  如今除了寧思涵可求外,也就黎寶璐能為她在寧家說上一句話了。

  畢竟,她於寧思涵可算是救命之恩。

  書院下學,顧景雲接了黎寶璐卻沒有回家,而是先繞道別處,讓寶璐吃到了心心唸唸的佛跳牆後才回家。

  馬車回到聆聖街時西邊只剩餘暉,路上的行人漸漸減少,所以擋在巷口的馬車尤其顯眼。

  韋莞看到馬車上的標記,不等馬車近前便下車候著。馬車才停下她便婷婷行禮,低著頭含著三分委屈的叫了生「先生」。

  黎寶璐蹙眉,抬頭看了眼顧景雲。見他微微點頭後才撩起簾子看向車下的人。

  「你有何事?」

  韋莞準備了許久的話就被黎寶璐這句清冷的問話堵在了胸中。

  想到這半個多月來的惶恐不安,韋莞忍不住委屈的垂淚,「還請先生救我。」

  韋莞顧不得在大街上,跪下哭道:「當日之事是學生鬼迷心竅,然而學生乃庶出,實有許多不得已之處,如今學生悔過,還請先生原諒。」

  黎寶璐眼中閃過凌厲,冷聲道:「你不該給我道歉,畢竟你算計之人並非我。」

  韋莞張嘴便要解釋,黎寶璐卻微微抬頭止住她要說的話,道:「我教你們史學,你可還記得開課之初我說過的話?史書除了評功過,還會論是非,而能青史留名者莫不是在大是大非中堅守住原則的人。爾等哪怕不求青史留名,也該從中學會做人之道。不論將來你們要做什麼,要面對何種選擇,我都希望你們能夠明辨是非,堅守住原則。不能以惡加諸他人之身,更不能為私利賣弄心機而害人。」

  「我不論你有何苦衷,你都不當害人,尤其還是害自己的同窗,以己度之,你可能原諒自己,原諒你兄?」

  韋莞臉色蒼白。

  黎寶璐放下簾子,聲音沉沉的從車內傳出,「我是憐惜女子,但我也分善惡。你走吧,之前的事我不追究,卻也不會為你出面求情。」

  顧景雲握住寶璐的手,沉聲道:「二林。」

  「是!」二林躬身應了一聲,忙駕著馬車上前,韋家的車伕沒辦法,只能讓開巷口讓他們的車進去。

  韋莞跪在地上,眼圈忍不住泛紅,拳頭緊握,青筋一陣一陣的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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