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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寒武記】傾世寵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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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6 12:33:02 |只看該作者
第310章 事發

    盈袖回到家裡安頓下來,先去浴房洗漱一番。

    這兩天為了娘親和弟弟的病忙裡忙外,她茶飯不香,也沒有關心過自個兒,晚上困了只用水洗把臉,倒頭就睡,到今日才略微放下心來。

    採桑過來給她放下帳簾,一邊悄聲道:「大小姐,小喵是留在城外的莊子上了嗎?」

    盈袖已經困極了,雖然聽見了採桑的話,但是腦子並沒有反應過來,只迷迷糊糊哼了一聲,就睡死過去。

    這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懶洋洋地坐起來,抱著被子出了一回神。

    昨天回家時候的情形才一一在腦海裡出現。

    她想起了臨睡時候採桑說的話,覺得有些不對勁,忙揚聲道:「採桑?採桑?」

    採桑沒有進來,進來的是采茵,笑著問盈袖:「大小姐您醒了?」

    盈袖皺了皺眉頭,往她身後探頭看去,「採桑呢?」

    「採桑姐姐去外院幫著清點人手和物事去了。」采茵的臉紅了紅,「大小姐您的大婚馬上就要到了,夫人又不在家,採桑姐姐和沈嬤嬤忙得腳不沾地呢……」

    盈袖的眼睛瞬了瞬,也有些不好意思,垂眸笑了笑,道:「我娘早就事事安排好了,再不濟,請大舅母過來幫幫忙。」

    正是說曹操,曹操到。

    盈袖的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採桑的通傳聲,還有沈遇樂和她娘親王月珊的聲音。

    「大小姐,沈大夫人和沈二小姐來了。」

    「表姐?」

    「盈袖?」

    采茵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往門口行去。

    盈袖忙拿了衣裳穿戴起來。

    沈遇樂已經撂開簾子,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進來,抿嘴笑道:「表姐真是懶丫頭。這外面的太陽都升到樹梢了,你還在床上高臥!」不過再看看盈袖雪白的臉色和眼下的青黑,沈遇樂收了戲謔,過來幫她掛上帳簾,悄聲道:「看你累的,姑姑和小磊怎樣了?」以為盈袖是擔心沈詠潔和晨磊的病。

    盈袖不想讓沈遇樂和王月珊擔心,忙道:「沒事。出水痘。有太醫看著。過幾天就好了。」說著掀開被子下地。

    采茵忙退了出去,叫人擔熱水進來讓盈袖洗漱。

    盈袖匆匆忙忙洗了把臉,臉上只抹了香膏。隨便插了一支玉蘭花的簪子就出來了,給王月珊見禮。

    「盈袖來遲了,讓大舅母久等了。」盈袖彎腰行禮。

    「沒事,你這孩子。跟大舅母客氣什麼。」王月珊笑著一把拉起盈袖的手,摸著她細瘦的手腕。仔細打量了她一眼,道:「可是累著了。這樣可不行,怎麼做新娘子呢?——來,大舅母這幾天就不走了。看著你吃飯,總要養得白白胖胖才好出嫁!」

    盈袖大喜,知道這是沈家人見沈詠潔病了不能回家理事。她的親事又迫在眉睫,所以讓王月珊過來主持大局的。

    雖然盈袖自個兒也能操持。但是總不能自己把自己發嫁。

    就算她已經不是郡主,但也是元宏帝和元後陳儀正經的嫡孫女,不會讓她出這個醜。

    「多謝大舅母!我正想著若是自己操持不來,就要厚著臉皮去外祖家求大舅母幫個手了。」盈袖也不推遲,忙笑著說道。

    一個好漢三個幫,一個籬笆三個樁。

    她自己一個人再能耐,也有抹不開的時候,總要有人幫襯才行。

    盈袖上一世一直從商,最知道人情的重要。

    王月珊見她大大方方,並沒有小心眼兒,心裡對她更疼惜,打著主意要拿出跟親生女兒一樣照顧的心態幫她全了這樁大事。

    「我們盈袖出閣成大禮,這種大事怎麼能不來呢?我還想遇樂多沾沾你的福氣呢!」王月珊笑著拍拍盈袖的手,起身道:「你們的管事在哪裡?我去看看。」

    盈袖心下感激,忙道:「大舅母,您先別忙。我帶您去住的地方看一看。您想住哪裡呢?」

    王月珊既然是來照顧她的,肯定是要住到她出嫁了。

    王月珊和沈遇樂的行禮都帶來了,也不推辭,笑道:「你這裡地方大,要不我和遇樂就跟你住一起吧?」

    這也是為她的名聲著想。

    出嫁前家裡沒有別人了,只有她一個女兒家,萬一有人想搞事,一盆污水潑在身上,真是洗也洗不乾淨。

    盈袖求之不得,忙命采茵帶著人去幫王月珊和沈遇樂搬行李,佈置屋子。

    至貴堂的丫鬟婆子多,再加上煙波閣那邊沒有了主子,那邊有些丫鬟婆子也在至貴堂這邊聽使喚。

    因此屋子很快就佈置好了。

    王月珊就讓沈遇樂在這裡看著,轉頭對盈袖道:「現在可以帶我去外院見見管事吧?」

    還有九天就是大婚了,王月珊想早些上手,熟悉這邊的情形。

    盈袖忙道:「大舅母這邊走。」帶著王月珊去了外院,把忠貞國夫人府裡所有的外院管事和內院管事婆子、媳婦都叫到一起,吩咐他們道:「夫人病了,暫時不在家。家裡現在大大小小的事,都要勞煩大舅母幫襯。你們以後回事就向大舅母回,不用找我。」

    府裡的外院管事和管事婆子、媳婦們本來也在愁著這件事。

    夫人突然生病搬到別處去了,可是大小姐大婚在即,可要怎麼辦呢?

    總不能大小姐自己操持自己成親送嫁吧?

    沒辦法,他們只好叫了沈嬤嬤和採桑,跟他們一起商量著辦,打算不管夫人在不在府裡,也要同心協力,將大小姐好好地嫁出閣,才不枉夫人小姐和小王爺待他們的一片心。

    他們有些人是跟著以前的司徒健仁和張氏一起來的,跟那兩人比,沈詠潔要好說話多了,而且也賞罰分明,不像以前的張氏。太過偏私,很明顯,只對那些討好他們娘兒倆的人好,別的下人倒也沒有不好,但就只是晾著你,什麼好活兒都不派。久而久之,大家自然知道風往哪邊吹。只得攀附那邊去了。

    有些看不過去的下人。便寧願沒有活做,也不偏幫張氏那邊。

    這些人,如今都被沈詠潔留下了。

    心眼兒要是壞了。他們也不會被留下來。

    盈袖對他們也放心多了,說與王月珊聽的時候,很是自然。

    王月珊一邊聽,一邊點頭。對沈嬤嬤道:「沈嬤嬤,你是跟著我們大姑奶奶的沈家人。這幾天你就跟著我,好好地把你們大小姐打發出閣,等你們夫人回來,自然賞你們。」

    「奴婢一定聽沈大夫人。」沈嬤嬤高興得合不攏嘴。

    其實如果王月珊不親自來。沈嬤嬤也打算今天等盈袖睡醒之後,讓她回沈家一趟,去求求沈大丞相和沈老夫人。讓沈大夫人來幫這個忙。

    盈袖幫了王月珊的兩個女兒沈遇歡和沈遇樂,王月珊早就想好好報答她。

    沒有什麼機會。比好好送她出閣更大的報答了。

    因此沒有等沈大丞相和沈老夫人開口,她主動提出要去忠貞國夫人府住幾天,幫個手。

    她主動提出來,自然讓沈大丞相、沈老夫人和沈大爺都欣喜萬分,忙忙地送她出門,還讓遇樂跟著過來住,給盈袖做伴。

    盈袖高興得嘴都合不攏,只覺得心裡的擔子一下子放下了,全身上下無比輕鬆。

    她一輕鬆下來,腦子也好使了,想起昨晚臨睡前採桑說的話,對她使了個眼色,轉身對王月珊和沈嬤嬤道:「大舅母、沈嬤嬤,你們忙,我就不打擾你們。我回去打理些東西,給娘和小磊送去。」

    「應該的。」王月珊點點頭,「多找些人陪你去,別一個人亂跑。論理,你不能出去了。不過你娘病重,你出去是孝順,沒人敢說嘴的。」

    盈袖抿嘴笑了笑,暗道今天去認認路,以後晚上大家都睡了,她自己一個人換了夜行衣出城都行,這樣就沒有人說閒話了……

    王月珊很快就在外院理事廳裡坐下來,開始聽外院管事和內院管事婆子、媳婦回事。

    沈嬤嬤在旁邊查漏補缺,給她打下手。

    盈袖見這邊沒有什麼可擔心了,才帶了採桑回內院。

    兩人進了二門,上了抄手遊廊。

    已經是初秋時節,抄手遊廊下養著一株株金色大麗菊,菊瓣嬌嫩,映著秋光,藍天白雲,看了讓人神清氣爽。

    盈袖一邊走,一邊順手掐了一支大麗菊,戴在鬢邊,問採桑:「你昨天說小喵怎麼了?」

    採桑笑著幫盈袖整整鬢邊的大麗菊,道:「小喵?奴婢昨天問大小姐,小喵是不是留在莊子上了。」

    盈袖的腳步停了下來,「為什麼這麼問?」

    「昨天回來之後,奴婢就沒有看見小喵的影子。小王爺那邊的小桃過來問了好幾趟。平日裡都是她照顧小喵的。」採桑忙說道,覷著眼看見盈袖的臉色沉了下來,採桑心裡一跳,忙問道:「怎麼了?大小姐?小喵難道不是留在莊子上了?」

    盈袖的眉頭擰了起來。

    她仔細回憶昨天最後一次見到小喵的情形。

    想了半天,才想起來最後一次見到小喵,好像就是他們坐著大車從臨時醫房往她們家莊子上趕的時候。

    路上的車馬很多,人擠人的,還發生了擠撞事件。

    小喵就是那時候鑽到她車裡叫了兩聲,後來還被從車裡擠下來了。

    再後來呢?

    再後來,好像就是沈詠潔和小磊的車裡下來一個醫女,抱著小喵遞給她,說是暈了,而且還說病人身邊不能有這些貓貓狗狗……

    盈袖記得自己當時從那醫女手裡接過來,順手交給了身邊的採桑。

    她的腳步一下子停住了,轉身看著採桑,目光犀利中帶著審視,「採桑,我記得我把小喵交給你了。」

    採桑點點頭,「所以奴婢才問大小姐,後來是不是把小喵留在莊子上了。因為奴婢那時候接過小喵。怎麼也弄不醒它,就把它放在大小姐的車上了。再後來到了莊子上,它自個兒跳下車了。然後就再也沒有看見它了。」

    盈袖松了一口氣,若有所思地道:「看來,確實是留在莊子上了。」

    想到小喵一直跟著小磊,不放心小磊留在莊子上也是有的。

    盈袖笑道:「等下我們去莊子上看我娘和小磊去,順便把小桃給小喵送去。也好照應它。」

    採桑笑了。頷首道:「好的,奴婢這就去跟小桃說一聲,讓她收拾東西一起跟著去。」

    三個人的東西很好收拾。去王月珊那邊告辭,說要出去城外的莊子上看沈詠潔和小磊。

    王月珊派了三個婆子,十個護衛跟著她們出門,一路也好有個照應。

    沈遇樂見了。也想跟著一起去,說去看看姑姑和小磊。

    王月珊這邊走不開。再說她也挺想去看沈詠潔的,就道:「那你代娘去看看你姑姑,問問他們怎樣了,需要什麼藥材、大夫。不要客氣,都告訴我們。」

    沈遇樂忙點頭應了,道:「我一定好好跟姑姑說說!」

    盈袖有些擔心。問道:「表妹,你出過水痘嗎?」又問王月珊:「表妹跟去不要緊嗎?」

    王月珊道:「沒事。遇樂出過水痘。再說就算沒有出過。去一趟也不打緊。我一直覺得,出一次沒有什麼不好。」

    盈袖倒是笑了,點頭道:「那就一起去吧。」

    一行人出了門,坐了兩輛大車。

    盈袖和沈遇樂坐在一起。

    採桑、小桃和三個婆子坐在一起。

    十個護衛騎馬相隨。

    剛從門口的大街拐出來,就遇到兩撥人。

    一撥是鄭昊,帶了七八個護衛,往這邊走了過來。

    看見從國夫人府那邊出來的大車,忙叫住問道:「請問沈大夫人是去了國夫人府嗎?」

    盈袖和沈遇樂在車裡聽見是鄭昊的聲音,相視一笑。

    沈遇樂雖然紅了臉,但並沒有扭捏作態,笑著在車裡道:「正是。」

    聽見沈遇樂的聲音,鄭昊大喜,一時卻又說不出話來,只嘿嘿地笑。

    盈袖在車裡道:「鄭二公子,我們要去城外探我娘親,您先去我家坐一坐?」

    鄭昊聽說他們要出城,忙道:「我也去。不知道沈夫人和小王爺怎樣了,倒是挺讓人掛念的。」

    他掛念個頭,明明就是想跟著沈遇樂出去。

    沈遇樂忍不住悄悄啐了他一口。

    盈袖抿嘴笑,道:「那好,就跟著一起去吧。」

    而另一撥人,卻是張家四爺張紹天帶著幾個侍衛隨從和婆子。

    聽覺盈袖在車裡說的話,他沒有啃聲,只是默默地跟在他們車後出了城。

    一大幫人浩浩蕩蕩往沈詠潔在郊外養病的莊子行去。

    盈袖在車裡已經聽說除了鄭昊以外,還有別人跟著過來。

    她見是張紹天,也不好說什麼,反正他不上前搭話他,她也當沒看見。

    很快來到莊子門口,盈袖和沈遇樂下了車之後,張紹天才主動上前說道:「元大小姐,能不能行個方便,讓我去看看小王爺如何了?」

    盈袖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垂眸道:「我弟弟生的是水痘,不大好見人的。張四爺不怕被染上嗎?」

    張紹天本來是不抱希望能夠正大光明進去的。

    他今日過來,是想先探探路,等晚上天黑了再一個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摸進去看看沈詠潔的狀況。

    沈詠潔的身子弱,雖然只是水痘,張紹天也放心不下,非要親眼看看她無礙才好。

    沒想到盈袖沒有一口回絕,張紹天大喜,忙厚著臉皮道:「沒事,沒事,我只要進去聽一聽他們說話的聲音就好。」說著,又把身邊一個白鬍子老頭推出來,道:「這是有名的郎中,最擅長看水痘和痘疹。」

    他隨身帶了一個很厲害的大夫過來,光聽聲音,就能聽出一個人的病況如何,是逐漸在痊癒之中,還是在惡化當中。

    中州大陸的醫術講究「望聞問切」,這「聞」盡排在「望」字後,就知道不是一般的重要。

    盈袖聽著張紹天從單問小磊的病情,一下子就變成「他們的聲音」,有些奇怪,又看了他一眼,沉吟半晌,道:「那就一起進來吧。」

    說著話,盈袖已經帶著沈遇樂、鄭昊、張紹天,還有張紹天帶來的郎中一起進了莊子。

    採桑先帶著小桃去找人問小喵的情形。

    盈袖來到沈詠潔和小磊養病的院子,抬頭看見沈詠潔身邊那個會功夫的婆子守在門口,心裡就像是一塊大石頭落了地,笑道:「您醒了?」

    那婆子坐在門口的斜欄上做針線,見盈袖帶著一行人進來了,忙起身笑道:「大小姐來了。」又看了看盈袖帶來的人。

    她只認得沈遇樂,對鄭昊也有印象,張紹天和他帶來的郎中就完全不認得。

    盈袖對她點點頭,問道:「我娘和小磊怎樣了?」

    那婆子忙道:「早上用了一點早飯,只吃了一半。中午的午飯還在做呢,還沒有送進去。」

    盈袖挑了挑眉,「胃口不好?」

    「出水痘會發高熱,胃口不好是應該的。」張紹天身邊的郎中說道。

    那婆子點點頭,又道:「還送了兩回藥進去,次次都喝光了。」說著,那婆子揚聲對屋裡道:「夫人!小王爺!大小姐和表小姐來看你們了!」

    沒過多久,屋裡傳來沈詠潔略微低沉沙啞的嗓音:「……是袖袖嗎?我不是讓你別來了嗎?過四五天娘的病就好了,你快回去吧……」

    盈袖聽了有些擔心,上前一步,道:「娘,您好些了嗎?」又問小磊:「小磊,你好些了嗎?」

    過了半天,才聽見小磊的聲音從裡面傳來,「姐姐,我還好。就是渴睡。」

    盈袖聽見小磊的聲音有些含糊,心裡越發著急,忙又走了上去,趴在窗口問道:「小磊,你很難受嗎?」

    她的手一按在窗口的窗櫺上,左手腕戴著手鐲的地方立刻火辣辣地發燙!

    盈袖像被蜇了一樣迅速把手縮回,雙眸瞳孔也縮成一條線。——裡面屋裡好像有些不對勁!

    張紹天身邊帶的郎中輕輕咦了一聲,看了他一眼。

    「怎麼了?」張紹天輕聲問道。

    「……裡面的人,真的有病嗎?」那郎中面色古怪地問道。

    「當然是生病了。我聽說好幾個太醫確診,就連太醫院醫正都在場。」凡是有關沈詠潔的事,張紹天都打聽得十分清楚。

    那郎中一聽連太醫院醫正都在場,有些不敢說話,只是道:「……您能不能再跟屋裡人說幾句話我聽聽?」

    張紹天點點頭,揚聲道:「小王爺,您覺得怎樣了?吃了幾回藥?還發燒嗎?」

    屋裡的人靜默了一會兒,才又道:「吃了好幾回藥了,苦得很。」頓了頓,又問道:「姐姐,那人是誰啊?」

    盈袖挑了挑眉,回頭看了張紹天一眼,卻看見張紹天身邊的郎中正在對張紹天搖頭低語。

    張紹天的面色越來越凜然。

    盈袖的心裡砰砰直跳,馬上從窗邊走到門口,沉著臉對守門人道:「打開門,讓我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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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6 12:33:16 |只看該作者
第311章 口技

    守門的人是從宮裡派來的,見盈袖這樣跟她們說話,都有些不虞。

    一個翻了翻眼皮,道:「元大小姐還是請回吧。屬下奉了陛下旨意看守這個屋門,不能……啊——!」

    她一句話沒說完,就被盈袖一手掐住了脖子,頓時慘叫起來。

    「我讓你開門,聽見沒有!」盈袖沉了聲音吩咐道,手上已經不知不覺用了暗勁。

    那宮人只覺得像是一雙鐵鉗扼住自己的喉嚨,痛得說不出話來,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盈袖鬆開手,那宮人便軟軟地滑倒在地上。

    盈袖看向另一個守門人,冷聲道:「還不開門?!」

    這個守門人被盈袖剛才的舉動嚇得戰戰兢兢,但還是硬著頭皮道:「你……你……你小心了!我們可是有品級的!」暗示自己是官身,盈袖只是庶民,以民襲官,可是大罪。

    就算盈袖有個當親王的爹,當郡王的弟弟,可是要真的拉到大理寺堂上去,她也不占理!

    盈袖這時心急火燎,恨不得一腳踹開這扇門,但是這麼多人站在這裡,她不好顯出自己的功夫,只好一個勁兒地催促人開門。

    這時張紹天也走了過來,站在盈袖身邊,對屋裡的人大聲道:「沈夫人,我是張紹天!當初在金陵城,你答應過我的事,不會忘了吧?」

    屋裡的人又靜默了半晌,只聽見沈詠潔的聲音又顫顫巍巍地傳了出來:「……是張四爺嗎?我自然是不會忘的,等我病好了……」

    那人一句話沒有說完,張紹天已經轉頭端然對盈袖低聲道:「……要不要我幫你撞開門?」

    因為沈詠潔從來沒有答應過他什麼,他也從來沒有跟她說過什麼話。裡面說話的人是假的!

    但是為了沈詠潔和小磊的名聲,張紹天知道這個時候,不能讓別人知曉,更不能打草驚蛇,若是被幕後的人知道他們已經發現出事了,沈詠潔和小磊的性命恐怕危在旦夕。

    盈袖聽了張紹天這句話,立刻頭暈目眩。忙用手撐在牆邊。穩住腳跟,咬牙道:「給我撞!」

    「退後。」張紹天伸開手,一撂袍子。伸出腿,運氣在腳上,一腳狠狠踹了出去。

    剛硬的紅木屋門嘎達一聲響,應聲而開。

    盈袖身形飛快。在張紹天之前就閃身鑽了進去。

    張紹天一愣。——詠潔的這個女兒,身手居然這樣敏捷……

    他定了定神。對沈詠潔那個守在門口目瞪口呆的婆子低聲道:「守在門口,不許任何人進來!」

    那婆子這時也知道肯定出事了,忙覷著眼睛打量張紹天:「您不如跟老身一起等在外頭,看看大小姐出來怎麼說吧?」

    張紹天想起剛才瞥見的盈袖的身手。默然點點頭,抱著胳膊轉過身,和那婆子一起守在那剛才被他踹開的門口。

    那婆子探頭進去看了看。就馬上將那門又帶了起來。

    而守門的另一個宮人見勢不妙,正想悄悄溜走。卻被沈詠潔的婆子一腳絆倒,滾在地上暈了過去。

    盈袖已經先闖了進去。

    屋裡有些黑,有股很難聞的氣味撲面而來。

    盈袖左手腕的手鐲更加灼熱。

    她轉著自己的玉鐲,警惕地往四周打量了一眼。

    這屋子很闊朗,當中放著一張半人高的紫檀木山水畫插屏將屋子一分為二。

    一邊放著羅漢床,一邊放著拔步床。

    沈詠潔應該在插屏另一邊的拔步床上,而小磊應該在插屏這邊的羅漢床上。

    盈袖目光一掃之下,只看見一個醫女坐在羅漢床邊上。

    那醫女有些慌亂地往羅漢床上掖了掖被子,訕笑道:「元大小姐怎麼進來了?這可不是一般的病,您還是回去吧……」

    盈袖站在屋子中間沒有動。

    她能感覺到,屋子裡好像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她身邊圍繞,一絲絲一縷縷,要把她包裹進去一樣。

    她雖然看不見是什麼東西,但是能聞到那股若隱若現令人作嘔的味道,像是腐肉。

    盈袖閉了眼,眼前看不見了,她別的感覺立刻敏銳起來。

    她手上的光劍終於受不了一樣,自己轉動起來。

    盈袖右手伸出,握住那玉鐲,將手一抖。

    唰!

    一柄銀色光劍出現在她右手上。

    「啊——!」屋裡的兩個醫女看見這閃爍的光劍,發出兩道驚呼,突然站了起來。

    不過她們沒有來得及發出第二道驚呼,盈袖手上的光劍已經如同閃電般來到她們面前。

    先是坐在小磊羅漢床邊上的那個醫女,離盈袖最近。

    盈袖眨眼間就來到她身前,手上光劍一抖,往那醫女胸前刺去。

    那醫女發出一道急促的驚呼,但是盈袖比她更快,那光劍已經刺入她胸口的衣襟,往上輕挑。

    一個黑色的小蟲從她胸口飛出,遇到光劍,離開化為一道黑煙。

    那醫女看見這幕景象,馬上兩眼翻白,暈了過去。

    盈袖纖腰一擰,平地飛起,躍過那半人高的插屏,往另一邊的拔步床侵襲過去!

    那個醫女剛站起身,雙手舉在胸前,擺成一個怪異的手勢,但是她的手勢還沒有擺完,盈袖的光劍已經襲到她面前。

    和剛才對付那個醫女一樣,盈袖的光劍刺入她胸口的衣襟。

    一隻黑色的小飛蟲從她胸口飛出,遇到盈袖的光劍,立刻化為一道黑煙。

    這個醫女翻了個白眼,也軟軟地倒在地上。

    盈袖的手抖了抖,那光劍縮成玉鐲,她又戴入腕間,發現那玉鐲不再灼熱,才放了心。——這屋裡應該是沒有古怪了。

    她半蹲下來。從那醫女腰間抽出她的腰帶,將她雙手綁在一起,然後抓著她的頭髮拖過來,和插屏另一邊羅漢床邊暈過去的醫女放在一起。

    對那一個醫女,盈袖用了同樣的手法,抽出她的腰帶,將她綁起來。

    將這兩個醫女綁好之後。盈袖已經是滿頭大汗。

    她用手抹了一把汗。才掀開羅漢床上的被子。

    被子裡空無一人!

    只有一個大大的枕頭!

    盈袖的心頓時沉入谷底,剛剛才擦淨的汗一滴滴又冒了出來。

    她飛快轉身,回到剛才插屏那邊的拔步床邊上。顫抖著手,揭開被子!

    裡面還是空無一人!

    小磊和沈詠潔,都不在這屋裡!

    盈袖眼前一陣陣發黑,她扶著床柱。幾乎支撐不住自己的身子。

    娘和弟弟……

    她這一世最看重的兩個人,就這樣在她眼皮底下消失了……

    她閉了閉眼。兩行熱淚傾泄而出。

    到底是什麼時候出了錯?

    她的思緒馬上回到了從臨時醫房到這個莊子來的路上。

    唯一的機會,應該就是在路上遇到的那些擁堵和撞擊了。

    那個時候,沈詠潔身邊會功夫的婆子暈過去了,小喵暈過去了……

    她那個時候。怎麼就沒有掀開車簾看一眼呢?

    盈袖心裡悔恨無比。

    上一世弟弟在青江裡溺斃之後的愧疚和自責又一次回到她心裡。

    盈袖捂住了臉,深深覺得自己對不起娘和弟弟。

    都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

    「……大小姐?大小姐?」門外傳來沈詠潔身邊那婆子的聲音。

    盈袖鬆開手,下意識握住身邊的床柱。回過神來,告誡自己不能倒下。一定不能倒下,她還要積蓄力量,去把娘和弟弟找回來!

    她閉了閉眼,從屋裡走出去,問那婆子:「厲嬤嬤,您是什麼時候守在這裡的?」

    盈袖現在什麼人都覺得不可信,就算這個有功夫的厲嬤嬤,她也得考驗一番。

    厲嬤嬤愣了愣,神情緊張起來,「回大小姐的話,奴婢昨天上午醒過來,就過來守著了。」說著看了看盈袖,「就是大小姐剛走,奴婢就醒過來了。」

    她送沈詠潔和小磊過來的時候,是九月二十八,她親眼看著人把沈詠潔和小磊從車裡扶出來的。

    她在這裡住了一夜,九月二十九回家休息了一整天。

    今天是九月三十,沈詠潔和小磊已經不見了。

    如果相信厲嬤嬤的話,那沈詠潔和小磊是昨天被人弄走的?

    可是想到這院子內外那麼多護衛,她真不敢相信有人有這個本事,把沈詠潔和小磊兩個病人堂而皇之的弄走!

    張紹天背著手在旁邊聽了半天,知道肯定是出了事,而且看盈袖的神情,她已經不再相信任何人。

    這樣看來,詠潔和小磊……想必出了很大的簍子……

    張紹天心急如焚,在旁邊抿了抿唇,終於下決心道:「元大小姐,能不能進去讓我跟沈夫人說兩句話?」

    盈袖猛地抬頭,狐疑地看著他。

    張紹天對她露出一個溫暖的微笑,道:「你娘在金陵時候的事,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我也知道,等下可以告訴你。」

    盈袖想起剛才張紹天的舉動,眯了眯眼,點了點頭,「跟我來。」轉身帶著張紹天進去。

    雖然她也不是十分信賴張紹天,但是今天這件事沒有他,還沒有那麼快揭發出來。

    盈袖自己根本沒有想過還能出什麼事,明明連最讓她生疑的元應藍都探查過,重病在床,而且已經隔開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屋裡。

    張紹天順手關了屋門。

    盈袖走過去,將兩個醫女一人一掌,又將她們再次打暈,還撕了她們的兩個帕子,堵在她們的耳朵裡,才抬頭對張紹天道:「您說?」

    張紹天四下看了看,聲音很是沙啞:「你娘和你弟弟呢?是不是已經不在這屋裡了?剛才說話的人是誰?」

    盈袖沒有說話,依然警惕地看著他。

    張紹天長長地籲一口氣,道:「袖袖,你娘當初在江南,是我救的。」

    盈袖陡然瞪大眼睛,「你?!」

    張紹天點點頭,簡短地將自己做的事說了,末了道:「這些事,你可能不懂,但是我對你娘的心,天日可鑒。我絕對沒有任何害她的心思。」

    盈袖聽得倒退兩步,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張紹天說得一切,聽起來是那樣離奇,但又出奇的應景。

    當時沈詠潔對她說過的那些話,事後想起來,總覺得其中像是缺失了一環。

    比如到底是誰救了她?

    她始終不信是沈嬤嬤。

    而且能在江南那個地方一躲十年,沒有被旁人發覺,後來又被人設套,讓盈袖和小磊下江南的時候發現未死的沈詠潔,種種前因後果,都說明有一個強有力的人或者勢力在背後操縱一切。

    而沈嬤嬤,上看下看,橫看豎看,都不像是有這種實力的人。

    但張紹天,就不一樣了。

    盈袖甚至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張紹天的情形。

    他騎著一匹駱駝,從夕陽下走過來,看著她說「真像……真像……」

    出手就給她一塊上好的羊脂玉玉佩……

    難道真是這個人?他就是沈詠潔十年失蹤當中缺失的那一環?

    「你不用懷疑。你可以去問沈嬤嬤。她就是我找來照顧你娘的。」張紹天坦然說道,「還有你娘,你也可以直接問她。」

    到這個時候,盈袖才放下戒心,忍不住又眼圈紅了,福身對張紹天行了一禮,道:「多謝張四爺大恩大德,救了我娘。」

    張紹天忙讓開,道:「你不用謝我,我是心甘情願的。」

    盈袖抹了一把淚,轉身看著屋裡的羅漢床,道:「既然當初的事您都知道了,我也不瞞您了。——我娘和弟弟,都不見了。」

    張紹天神色一整,走過去看了看拔步床的情形,又看了看羅漢床的情形,再在屋裡四周看了看,道:「應該已經不在這屋裡了。」

    「您剛才是如何知道的?」盈袖忍不住問道。

    張紹天沉聲道:「我帶來的那個郎中剛才告訴我,說屋裡說話的人,並沒有生病!」

    盈袖閉了閉眼,心裡再一次升起歉疚,道:「……可是那聲音真的是我娘和小磊的聲音!我明明在屋外聽見是我娘和小磊的聲音!」

    張紹天也覺得有些費解,不過他比盈袖見多識廣,過了一會兒,緩緩地道:「袖袖,你知道嗎?有一種人,善口技,可以模仿各種聲音。我猜,這兩個人中,必有一人會口技!」

    盈袖露出一陣殺氣,手腕一翻,拔出一把隨身的小匕首,走到那兩名醫女身邊,半蹲下身,捏住左面那人的人中穴,狠命一掐,將她弄醒了,把匕首抵在她喉間,低聲問道:「說!誰讓你們做這種事!我娘和弟弟什麼時候沒的?!剛才是誰在模仿我娘和弟弟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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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6 12:33:31 |只看該作者
第312章 鬥智

    那醫女戰戰兢兢睜開眼,覺得自己跟做了一場夢一樣,感覺和思緒又回到自己身上。

    一低頭,被喉嚨下的匕首嚇得魂飛魄散,她抽泣著道:「元大小姐饒命!元大小姐饒命!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盈袖想起剛才被她除去的黑蠱蟲,眉間殺氣更盛:「不說是吧?」那匕首已經將醫女的喉嚨割出一條血痕。

    那醫女嚇得都**了,兩眼一翻白,又暈了過去。

    盈袖惱得抽了她一耳光,然後轉手將另一個醫女掐醒。

    這個醫女好像膽子大一些,被盈袖用匕首抵在喉嚨下,硬著頭皮交代:「……我……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聽見有人在耳邊讓我這樣說,這樣做,我就做了。雖然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完全不能控制自己。——元大小姐饒命!饒命啊!」

    「那你說說那些你不能控制自己而做出的事!說了我就饒你一命!」盈袖啞著嗓子又問道。

    這個醫女忙竹筒倒豆子一般說出來:「……我只記得被派到沈夫人和辰郡王身邊。在從臨時醫房到這個莊子的路上,她……」這醫女指了指自己的同伴,「先用藥藥倒了那個婆子,我弄暈了那只貓。然後,沈夫人和辰郡王,就被人從車底下接送走了,換上來兩個跟他們身量差不多的人。」

    盈袖的眼圈霎時間就紅了:「什麼?那車的底板是活的?!」

    那輛車明明是從他們府的駟馬院趕出來的車,什麼時候被人做了手腳?!

    「是,那車的底板一抽就開。我只記得這些事,但我雖然記得,卻是身不由己。我真心不是自己願意的!」那醫女惶恐地道,「您剛才刺了我一劍,那個……從我胸口飛出來的黑色蟲子是什麼東西?」

    盈袖站起身,直著眼睛看向張紹天,慘笑道:「……我真是個傻子!原來我娘和弟弟早就被他們偷樑換柱了!」

    所以從那時候起,車裡的人已經不是沈詠潔和小磊了。

    後來他們到了莊子上,盈袖看著人扶了兩個人從馬車上下來。送到這屋裡的時候。已經是假的了。

    可是在娘和弟弟被人偷樑換柱的時候,她都在幹什麼呢?

    她在看著謝東籬的背影出神!

    她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認。她的心裡,最近想得最多的,是謝東籬……

    盈袖閉上眼,眼淚如斷線珠子一般往下淌。

    「……那裝做是沈夫人和小磊的兩個人呢?」張紹天沉著臉問道。

    那醫女瑟縮著往後躲。喃喃地道:「……前天大小姐離開的時候,他們也溜走了……」

    這是任務完成了,所以就跑了吧?

    反正有這兩個口技了得的醫女留在房裡應付,在盈袖發現之前,他們大可以一走了之。

    而事情露陷之後這兩個醫女的死活,明顯就不在他們考慮之中了。

    這倒也能從側面說明。這兩個醫女確實是被他們用蠱蟲控制的傀儡。

    而另外兩個人,是他們的後手,以防這個計策不管用。他們還可以再想別的法子吧?

    「你們誰會口技?模仿沈夫人和辰郡王說話?」張紹天也走到盈袖身邊,半蹲下來。盯著那兩個醫女問道。

    剛才那個醫女抿了抿唇,低聲說了一句話:「……袖袖,你回去吧……」

    真的是沈詠潔的聲音。

    盈袖猛地睜開眼睛,定定地看著她,雪白的糯米牙咬破了自己的下唇瓣。

    「你在這裡待著,和以前一樣照常。如果讓人知道裡面有不妥,你們也不用活著了。」張紹天拿出兩粒藥丸,塞到那兩個醫女嘴裡,「這是鳩丸,劇毒無比。我先給你們吃一粒解藥,可以管十天。十天之後,沒有解藥,你們就自裁還快些。因為鳩毒發作起來,會讓你們痛到後悔自己來到這個世上。」

    另一個醫女也醒過來了。

    兩人一驚,咽了一口口水,立刻將那兩粒藥丸咽了下去。

    張紹天又給了她們一粒解藥。

    兩人迫不及待咽了下去,捂著肚子,滿心滿臉都是惶恐不安,縮著腿靠在羅漢床的床腳,像是兩隻待宰的羔羊。

    但是在盈袖眼裡,這兩個醫女就算是羔羊,也是助紂為虐的羔羊,她對她們同情不起來。

    「出去吧。這件事要從長計議。」張紹天帶了盈袖出去。

    在院子裡等候的鄭昊和沈遇樂也迎了上來。

    「表姐,出了什麼事?」沈遇樂很是著急,「是姑姑和小磊的病情有變嗎?」

    盈袖忙深吸一口氣,看了看沈遇樂,又看了看鄭昊,在心裡迅速琢磨著,這件事,靠她一個人是無法周全的,她需要他們兩人的説明,當然不能瞞著他們的。

    「大小姐!大小姐!小喵不見了!這院子裡上上下下都找了,就是沒有找到!」採桑帶著小桃和院子裡的管事婆子匆匆忙忙趕來,很是著急地說道。

    盈袖沉穩地點點頭,「我知道了。」又吩咐採桑和小桃:「在這裡和厲嬤嬤一起候著,等我回來。」然後對沈遇樂道:「表妹,你幫我在這裡看著,我只相信你。」

    沈遇樂連連點頭,「放心,這裡有我。」

    「你們跟我來。」盈袖帶著張紹天、鄭昊轉身去了院子裡的廂房。

    因這莊子要給沈詠潔和小磊養病,莊子上的閒雜人等已經被清理過了,這院子裡也因為住進得了疫症的病人,所以除了指定的護衛和伺候的下人,這裡並沒有旁人。

    盈袖帶了張紹天和鄭昊去院子裡的廂房坐下,打開窗戶,看著空蕩蕩的院子,心情很是沉重。

    「鄭二公子,先跟你說件事。希望你自己知道就好。我還有事求你幫忙。」盈袖像是一下子長大了,端坐在廂房的紫檀嵌雲母的圓桌旁邊,一字一句說道。

    「出了什麼事?」鄭昊的臉色嚴肅起來,他的手一搭一搭敲打著桌面,又道:「我能感覺到,這裡先前進了不乾淨的東西。」

    盈袖看向鄭昊,「鄭二公子。我正想問你。蠱這個東西,你知道多少?」

    「這裡真的出現了蠱?!」鄭昊的神情既驚且怒,一下子站了起來。「他們怎麼敢?!這件事如果大巫知道,一定不會饒了他們的!」

    「你知道是誰?」盈袖反問,挑了挑眉毛,很是驚訝。

    「……還有誰?自然是巫氏家族的人!」鄭昊捶了捶桌子。「一窩子黑了心肝爛肚腸的玩意兒,難怪大巫再不托生在他們家裡。」

    「我以前聽人說過。大巫的這些手段如果用在南鄭國以外的地方,施術之人會被反噬。——我想問問,如果被反噬,會是什麼情形?」盈袖的目光閃爍不定。不斷在心裡盤算著。

    「這個倒是說不準。」鄭昊不好意思地搖搖頭,「我……我其實沒有見過反噬是什麼樣子的。不過,我知道他們的手段不能用在我們南鄭國皇室子嗣身上。凡是帶有我們南鄭國皇室血脈的人。都不為巫術所侵。」

    盈袖點點頭,覺得這一點很說得通。

    如果南鄭國皇室血脈也會被巫術控制。那南鄭國的皇室早就易主了,不可能還是鄭家人坐天下。

    「那蠱術呢?」盈袖又問道,「你還沒有說,你到底知道多少有關蠱術的事情?」

    「蠱術和魂術是大巫最擅長的。具體我知道不多,只曉得蠱也分很多種,但是再多的種類,都脫不了母蠱和子蠱之說。母蠱種在宿主,也就是施術人身上,子蠱種在想被施法的人身上。如果母蠱死了,子蠱自然死了。如果子蠱死了,母蠱會知道,而且會對宿主有一定程度的反噬。」鄭昊將自己知道的東西盡可能言簡意賅的說出來。

    盈袖的眉梢重重一跳,暗道糟了……

    剛才她弄死了兩隻子蠱,那麼下蠱之人,一定知道這邊出了岔子了!

    盈袖唰地一下站了起來,伸手制止鄭昊說話,著急地道:「別說了,我有要緊的事要做。」

    「你想怎麼做?」張紹天盯著盈袖問道,他明白當務之急是要找到沈詠潔和小磊,而盈袖,好像已經有眉目了?他心裡一喜,忙問道:「你已經知道你娘和小磊在哪裡?」

    「沈夫人和小磊怎麼了?」鄭昊這才聽出點兒端倪,忙著急地問道。

    盈袖搖搖頭,緩緩地道:「我娘和小磊已經被人擄走了,就在前天從臨時醫房送到這裡的時候。」說著,她看了目瞪口呆的鄭昊一眼,又道:「我並不知道他們被擄到哪裡……」

    天下那麼大,一時間,讓他們到哪裡去找沈詠潔和小磊呢?

    盈袖臉色雪白,兩頰上卻有異樣的潮紅。

    她的手緊緊握成拳頭,她用力那麼大,甚至能露出白皙手背上的青筋。

    「我要先對付兩個人。」盈袖一字一句說道,「張四爺、鄭二公子,你們都是我信任的人,能不能幫我保留這個秘密?」

    沈詠潔和小磊失蹤的消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對方使出這種偷樑換柱的手法,明顯也沒有要大張旗鼓,應該是另有所圖。

    張紹天和鄭昊一齊點頭,正色肅然道:「盈袖,你不用擔心我們會跟別人說。這種事不是一般的小事,我們縱然再嘴長,也不會拿這種事出來說。」

    盈袖點點頭,「你們先坐,我去去就來。」說著,她馬上離開廂房,去到莊子上自己以前住的屋子。

    她自從跟師父學了辨藥之後,總是隨身帶著一些藥材,而在這個莊子上,也有她以前存放的藥材。

    雖然不太新鮮,但是殺人的毒藥,用不著新鮮……

    盈袖沉著臉,迅速做好幾味毒藥,回到剛才說話的廂房,對坐在那裡的張紹天和鄭昊道:「雖然我現在並不知道我娘和弟弟在哪裡,但是我知道,那幕後的人對我娘和弟弟下手。無非是為了一個人的利益。——他們既然容不下我娘和弟弟,我也容不下他們!」說著,盈袖亮出自己剛做的藥丸,託辭是沈詠潔以前留下的東西,道:「這兩粒藥丸,是三更丸,取自‘閻王讓你三更死。焉能留你到五更’?——先給他們吃下這兩粒藥丸再說!」

    「三更丸?」張紹天眼前一亮。「這就是傳說中的‘三更丸’?可是聽說三更丸並無解藥……」如果是必死之藥,雖然狠辣,但是也磨滅了對方一切希望。就沒法救人了。

    「我有解藥。」盈袖挑了挑眉,「不過,他們如果破釜沉舟,我的解藥就算全都扔到青江裡。也不會給他們吃一分一毫!」

    「你要給誰吃?」鄭昊沉著臉問道。

    「當然是佳郡王,還有藍郡主。」盈袖冷笑說道。「本來只給佳郡王吃就行了,但是,他們擄走我娘,我們少了兩個人。所以沒辦法,藍郡主也必須得吃一粒,才能在人數上打平了。」

    鄭昊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問道:「盈袖,這件事。是他們做的?」

    盈袖搖搖頭,「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做的。但是就算不是他們做的,那幕後之人肯定是為了他們倆的利益才下手的。我要讓他們偷雞不成蝕把米!讓他們有命得財,無命享福!」

    鄭昊很能明白這個道理,他忙攤開手,對盈袖道:「給我一粒。佳郡王那邊,你別管了。」

    盈袖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那我就相信鄭二公子了。」說著,將一粒三更丸放到他手上,自己將另一粒袖起來,馬上往外走。

    「……袖袖,藍郡主那邊,讓我去。」張紹天起身說道,「聽說藍郡主染上痘疹,你還是不要親自去吧?」

    盈袖回頭淡淡地道:「沒關係,我不會染上她的病。」她會回去穿上那身水靠,戴上手套,應該可以隔離她和元應藍的接觸。

    盈袖從廂房出去,對守在那間屋子前面的沈遇樂道:「表妹,先跟我回去吧。這裡的事,回去後我對你細說。」她還要把這件事說與王月珊知曉,當然,沈大丞相也必須要知道這件事。

    沈遇樂看了看她身後的鄭昊,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回去再說。我先走了。」鄭昊對盈袖和沈遇樂點點頭,「你們快走吧。」

    盈袖帶著沈遇樂馬上離去。

    張紹天想了想,在這裡留了下來。

    他從盈袖的神情估摸著,這件事應該已經打草驚蛇了,所以盈袖才要趕緊去把那邊陣營裡最在乎的兩個人鉗制住。

    就像鄭昊說的,擒賊先擒王,因為他們的時間不多了,而且選擇也太少。

    除了迅速鉗制住元應藍和元應佳,他還真的想不出別的法子,可以對救出沈詠潔和小磊有幫助。

    盈袖和沈遇樂出了莊子,坐大車回城。

    回到忠貞國夫人府,已經快黃昏,她心急火燎地回到內院,先找王月珊說明了這邊的情況。

    王月珊聽了幾乎沒暈過去,眼裡的淚水不斷往下淌。

    她萬萬沒有想到,她那命途多舛的小姑子,居然又遇到這等事!

    「……真是欺人太甚!」王月珊也發了狠,對盈袖道:「你莫急,我現在就回去跟你外祖父說,看看他們要怎麼做。」

    盈袖忙拉住她的手:「大舅母,不要讓太多人知道……」

    王月珊點點頭,「我曉得。我去去就回來。」

    沈詠潔和小磊已經出了事,她是不會讓盈袖再出事的。

    盈袖卻沒有在乎,她沉靜地和沈遇樂一起吃了晚飯,在王月珊回來之前就沐浴睡下了。

    其實在熄燈之後,她又悄悄起身,迅速換上那身水靠,戴上手套,又戴上一個面具,穿著馬靴,又從房裡溜走了。

    她心急如焚,身上帶著鉤爪,來到城門口,扔了爪籬上去,鉤住城牆,連夜翻了出去,往郊外的臨時醫房摸過去。

    臨時醫房那邊的侍衛防範,可沒有盈袖家莊子的人多。

    她很容易地就鑽了進去,順著以前來過的路,來到元應藍住的臨時院子裡。

    院子裡黑黢黢地,就連屋簷下都沒有燈。

    天上的月亮只露了一絲縫隙,從雲層裡灑下點點月光,透過稀疏的葉子,照在斑駁的地上。

    盈袖咬著牙,如同一隻貓一樣躍下院牆,摸到元應藍的病房前,先弄暈了兩個守門人,然後用匕首撬開那門閂,閃身躲了進去。

    元應藍還是如同三天前一樣躺在床上,兩隻胳膊還是被綁得嚴嚴實實。

    屋裡沒有掌燈,只能透過厚厚的窗紗,看得見一片昏黃。

    這房裡除了元應藍之外,居然沒有醫女守護。

    盈袖悄沒聲息地摸到元應藍床邊,一手捏住她的下頜,一手將手裡的三更丸塞到她嘴裡,然後將她的下頜往上一托。

    元應藍下意識咽了口口水,就發現自己剛才吞了一顆小圓粒的東西下去了,頓時睡意全無,猛地睜開眼睛。

    只見一個頭戴銀色面具的人站在她面前,一隻手剛剛從她嘴邊挪開。

    「你……你……你是誰?你剛才給我吃了什麼?!」元應藍有氣無力地說道,聲音沙啞得厲害,想叫都叫不出來。

    光看她奄奄一息的樣子,盈袖心裡居然升起一股奇異的憐憫之意。

    她忙甩了甩頭,告誡自己不要婦人之仁。

    就目前來說,挾制元應藍和元應佳兄妹,是最好的對策。

    「我警告你,如果沈夫人和辰郡王有個不妥,你和你哥哥就等著進棺材吧!」盈袖的聲音透過那銀色面具傳出來,已經完全不是她自己的聲音。

    元應藍的心疼得猛地揪了起來,像是有人用大手握住她的心臟,使勁兒握緊一攥,連血都要被擠得從喉嚨口飆射出來了。

    她怒視著那戴著面具的黑衣人,惱道:「你對我哥哥做了什麼?如果我哥哥有三長兩短,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你最好跟你背後的人說清楚,馬上把沈夫人和辰郡王交出來!剛剛你吃的三更丸,你哥哥也吃了。若是你們賭得起,我也賭得起!」盈袖張狂地笑,聽在元應藍耳朵裡,只覺得這人跟瘋子一樣,完全不可理喻!

    她狠狠瞪著那戴著銀色面具的黑衣人,眼裡佈滿血絲:「沈夫人和辰郡王不是在莊子上嗎?出了什麼事?你為什麼要給我們兄妹下毒!」

    「誰說三更丸是毒藥?」盈袖咯咯地笑,面具背後傳出的笑聲卻讓人不寒而慄。

    「我聽說三更丸只能支撐十日,世上並無解藥,你……?」元應藍顫抖著聲音問道,眼裡騰起了希望。

    對於盈袖來說,她的目的是要救人,當然不會做得太絕。

    如果元應藍和元應佳背後的人發現一點希望都沒有了,魚死網破也是極可能的,那是盈袖最不想看到的事。

    「誰說沒有解藥?」盈袖低垂了頭,仔細打量元應藍的面容,「不信你等十天看看。如果沈夫人和辰郡王在這十天之內毫髮無損地回來,我就給你解藥。否則,沈夫人和辰郡王任你們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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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4
發表於 2021-4-16 12:33:44 |只看該作者
第313章 出手

    「沈夫人和辰郡王又不是我們兄妹擄走的,你給我們下毒做什麼?如果那背後之人要挑得我們兩方爭鬥,他們好坐收漁翁之利,你這樣做,豈不是正好中了別人的圈套?」元應藍萬萬沒有想到那邊居然也有這樣的能人,情急之中,想出一條不偏不倚的理由勸道。

    盈袖頓了頓,依然盯著元應藍的面容,淡淡地道:「……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可是眼下我想不出除了你們兄妹倆,誰會坐收漁翁之利?所以不是你們也只是你們了……」

    元應藍瞪著這蒙面人,完全想不通怎麼有人這樣蠻不講理!

    她張了張嘴,可是不等她答話,盈袖的雙眸已經眯了起來,接著輕聲道:「你怎麼知道沈夫人和辰郡王是被擄走的?——我可一個字都沒說他們到底出了什麼事……」

    元應藍一窒,繼而馬上冷笑道:「你剛剛才說要讓我們背後的人把沈夫人和辰郡王交出來!——這話,不是被擄走的是什麼?略微用腦子想想就知道吧?」

    「呵呵,是嗎?」盈袖低低地笑,「那可不一定……」一邊說,盈袖戴著手套的手止不住扼住元應藍的咽喉,用力掐了下去。

    元應藍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

    饒她智計百出,遇到這種情況,再多的盤算到了這個時候也只能偃旗息鼓。

    心裡一陣陣虛了上來。

    她這條命丟掉不足為惜,可是她哥哥的性命,卻不是那些人的賤命能夠彌補的。

    元應藍心裡直冒火,可是全身上下病得體無完膚,一點力氣都沒有。越急就越是想不出對策,肚子裡一時又疼得快要燒起來了,兩眼翻白,看著盈袖恨聲道:「你真的有解藥?你讓我如何信你?我又到哪裡去給你找沈夫人和辰郡王回來?」

    「這我可管不著。」盈袖強作鎮定地放開元應藍的咽喉,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她,「我不管你如何做,我只需要讓你背後的人知道。想動沈夫人和辰郡王。就準備大家玉石俱焚,同歸於盡吧!」說完盈袖轉身就走,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她飛快地沖了出去。閃身就上了院牆,幾個縱躍,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裡。

    從城郊的臨時醫房出來,她順路又去了一趟自家的莊子。

    張紹天還守在那裡。

    他一晚上沒睡。一個人在廂房亮著燈,面前擺著一壺酒。一碟茴香豆,一碟炒花生米,還有一碟醬牛肉。

    只有醬牛肉動了幾筷子,別的什麼都沒動。

    盈袖隔著窗子看了他一會兒。

    張紹天似乎感覺到外面來了人。但是一抬眼,盈袖便躲入大樹背後,轉身出去了。

    再趕回京城的時候。外面的天光都要亮了。

    盈袖加快腳步,往城裡行去。

    來到城門下方。她拿爪籬出來,往上鉤著城牆,翻了過去。

    她穿著那身水靠,比上好的夜行衣還要隱蔽。

    行走在東元國京城的大街小巷,如同一抹忽隱忽現的影子,巡街的街丁都沒有發現有人悄悄從他們身邊掠過。

    盈袖從西城坊區掠過的時候,想到了謝東籬。

    謝家府邸就在西城坊區。

    可是再一想到她就是因為謝東籬才一時分神,臉上不由火辣辣地,覺得十分對不起娘親和小磊。

    她戀戀不捨地往西城坊區看了一眼,還是回自己住的東城坊區去了。

    她知道謝東籬這個時候也不在府裡。

    前天南鄭國特使突然來訪,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總之元宏帝馬上就派謝東籬和南鄭國特使離開京城,往南面雷州去了。

    雖然還有八天就大婚了,盈袖此時心裡卻已經沒有半點快要大婚的喜悅之情。

    她完全不敢想像,如果在她大婚那一天,娘和弟弟依然音訊全無的話,她會怎樣……

    天亮之前,盈袖終於回到了東城坊區的忠貞國夫人府。

    她熟門熟路地回到內院至貴堂,沒有驚醒自己的丫鬟婆子,悄悄脫下水靠,塞到自己的箱籠最底下,然後回到自己床上躺下來。

    第二天一大早,她還未起身,就聽見沈遇樂的聲音從窗外傳來,「表姐!表姐!快起來!來貴客了!」

    盈袖睜開睡意朦朧的雙眼,猛地坐了起來,著急地道:「……是我娘和小磊回來了嗎?」一邊說,一邊披了衣衫,躋了鞋下床來。

    沈遇樂撂開簾子走了進來,忙道:「不是,是我祖父,還有……陛下來了。」

    盈袖愣了一下,忙回到屏風後頭穿好衣衫,匆匆忙忙洗了把臉,頭上半點裝飾都沒有戴,就跟著沈遇樂出來。

    王月珊也回來了,在外堂恭恭敬敬站著。

    上首第一位上,坐著微服出來的元宏帝,他身邊站著兩個灰衣太監,低眉斂目,但是身上那股氣息讓人不寒而慄,一看就是高手。

    下首第一個位置上斜簽著身子坐著沈大丞相。

    兩人都是面目凝重,如臨大敵的樣子。

    盈袖心裡咯噔一下,眼淚都快出來了,忙忍著淚意出來行禮:「陛下、沈大丞相。」

    「袖袖,朕和你外祖父今日來看你,不論君臣,只論祖孫。——來,坐吧。」元宏帝招了招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的錦杌上。

    盈袖疑惑地看了看王月珊。

    王月珊朝她努努嘴,示意她坐下。

    盈袖才低著頭走過去,對元宏帝行禮道:「皇祖父。」

    「好孩子。」元宏帝拍拍錦杌,「坐吧。」對她無比和藹可親。

    盈袖彆彆扭扭地坐了下來,心裡很是怪異。

    元宏帝抬頭對身邊的兩個太監使了個眼色:「去門口守著。」

    那兩個太監躬了躬身,從元宏帝身邊退下,自始至終,看都沒有看盈袖一眼。

    王月珊忙拉著沈遇樂跟著要出去。

    沈大丞相抬眸看了她一眼。道:「遇樂去廚房吩咐點小食過來。老大媳婦,你留下來照應袖袖吧。」

    這是把沈遇樂支走了,讓王月珊留下來。

    沈遇樂知道這是要談大事,她也不想留下來,忙屈膝福了一福:「孫女這就去小廚房準備。」

    她走了之後,門口的兩個太監就將大門關上了。

    照進門內的一縷陽光被攔腰折斷,屋裡頓時黯了下來。

    盈袖惴惴不安地抬頭看了元宏帝一眼。「皇祖父。您有何吩咐?」

    「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要一五一十,跟朕再說一遍。」

    元宏帝從沈大丞相那裡已經得知了事情的始末,而沈大丞相是從他大兒子沈維興那裡聽來的。而沈維興當然是從他媳婦王月珊那裡聽來的。

    一件事轉了這麼幾道手,就算再齊全,也會走樣。

    盈袖定了定神,忙又從頭說了一遍。

    元宏帝半闔了眼睛。專心地凝聽。

    「……到昨日,我回去莊子上看娘親和小磊。才發現有些不對勁。開始是聽著娘親的聲音還好,後來發現小磊的聲音,就覺得不對勁。」

    盈袖隱瞞了自己手鐲的異樣,還有張紹天那一段幫忙。

    她本來對小磊的聲音確實熟悉些。當時也確實聽著有些奇怪,但是她並沒有想到那方面去,只以為是因生病了。所以聲音有一點點變化。

    而那變化,若不是特別熟悉、上心的人。是根本聽不出來的。

    對沈詠潔的聲音,盈袖其實真的沒有聽出一點差別,因為聽得不多,不如對小磊的聲音熟悉。

    而張紹天那邊,就算沒有那郎中,他也聽出來沈詠潔聲音有些不一樣,無他,也是因為他對沈詠潔的所有事情,都記得特別牢靠。

    「然後你就讓那兩個賤婢開門,結果她們攔著不讓開?」元宏帝睜開眼,緩緩問道。

    給沈詠潔和小磊看門的兩個宮女,確實是從宮裡派出去的。

    但這件事出來之後,他才知曉,他派出的人,早就被皇后齊雪筠那邊截胡,換做是皇后那邊的人手了。

    這是算定了元宏帝不會親自去莊子上查看,而經手的人更是不會當什麼大不了的事上報了。

    沈大丞相歎了口氣,低著頭沒有說話。

    他也知道,宮裡面這些年,早就是皇后齊雪筠和元宏帝兩分天下了。

    別說皇宮,就說整個東元國,聽皇后齊雪筠話的官兒,跟聽元宏帝話的官兒,恐怕是一般多。

    長此以往,這東元國,恐怕是要完……

    盈袖點一點頭,「孫女一時失手,打暈了這兩位宮女,才進得屋去。」

    「屋裡的醫女真的這樣大膽?敢偷樑換柱?」元宏帝寒了嗓子問道。

    「她們被人用蠱控制了。」盈袖坦然說道,定定地盯著元宏帝的眼睛。

    元宏帝和沈大丞相果然大吃一驚,臉色都變了。

    「你說什麼?!——蠱?東元國有蠱?!」就連王月珊都變了臉色,「袖袖,你先前怎地沒有說過?」

    盈袖苦笑:「我怕嚇著大舅母。」

    「既然是有蠱,你又如何知曉?」元宏帝回過神來,看了盈袖一眼,但是藏在袖子裡的一隻手卻在不斷的顫抖,顯得他已經出離憤怒了。

    盈袖早已跟鄭昊商議好了,便把他推了出來:「也是巧。我帶著表妹去探望娘親和小磊,遇到鄭二公子,他也要去湊熱鬧,我就帶他們一起去了。結果鄭二公子發現不對勁,用他的權杖制住了那兩個中了蠱的醫女,我才逃得一條性命。」

    鄭昊是南鄭國皇子,南鄭國是大巫所在地,而且南鄭國皇室不受巫術所侵,所以鄭昊識得蠱,而且身上帶有能克制蠱的東西,元宏帝和沈大丞相都深信不疑。

    元宏帝大大地籲了一口氣,居然抹了一把汗,喃喃地道:「好險……好險……」他看了盈袖一眼,又看沈大丞相一眼,「沈愛卿。你看這件事,當如何處理?」

    沈大丞相陰沉著臉,道:「看來,這大巫之術真的是來到東元國了。好在南鄭國大巫已經派了特使過來,陛下趕緊召回謝副相和大巫特使吧。」

    盈袖聽得一愣,「……謝副相?大巫特使?怎麼回事?」

    「是這樣。我們前天接到南鄭國皇帝送來的消息,說大巫在觀台做法。發現東元國有大巫之術出現。很是震怒,所以派了特使過來,幫忙收服那偷學大巫之術的妖人。陛下得知消息。一刻也等不得,立即傳旨,讓謝副相帶大巫特使往南面的雷州去了。」沈大丞相臉色鬱鬱,看了元宏帝一眼。

    元宏帝的臉色烏青烏青的。眸子裡皆是怒氣:「這件事,朕倒要問問南鄭國大巫。怎地來得這樣巧!」

    他這邊剛出事,那邊大巫居然提前就知道了!

    可是這件事就算能夠向南鄭國興師問罪,但是沈詠潔和小磊,卻不知落入他人之手。要經受怎樣的折磨?!

    自從前朝大周皇室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皇朝分崩離析之後,一直被前朝大周皇室壓制的大巫居然趁勢而生。

    南鄭國的鄭氏家族因對第一代大巫有恩。得到的好處就是後代血嗣永遠不會為巫術所侵。

    可是北齊國和東元國的皇室,卻沒有這麼好的運氣。

    所以他們只能壓制大巫。讓她發下血誓,終身不踏出南鄭國一步,而且巫術用在南鄭國以外的地方,她就會受到十倍反噬。

    對於北齊國和東元國來說,大巫之術是讓他們諱莫如深的東西,凡是在他們國境內發現,自然是要立即除之而後快,一刻也等不得。

    這也是為什麼元宏帝立刻對謝東籬頒旨,讓他跟著大巫特使南下雷州的原因。

    盈袖心頭也是無比震驚。

    原來那天謝東籬匆匆離去,是因為南鄭國大巫送信,說在東元國發現了蠱術?!

    可是為什麼沒有發現京城的蠱術,反而去了雷州?

    盈袖心裡對那大巫不由腹誹不已,甚至疑心那大巫是不是跟捉她娘親和小磊的人是一夥兒的……

    不過看見沈大丞相和元宏帝滿臉的憤怒,盈袖心裡還是好受了些,她大著膽子道:「皇祖父,我娘和小磊已經是下落不明,若是佳郡王和藍郡主也出了事,咱們東元國可是後繼無人。為了咱們東元國皇室著想,是不是應該派更多的人好生將他們‘保護’起來?」

    她口中的「保護」,當然就是「軟禁」的意思。

    元宏帝瞬間就明白了她的話,臉上忍不住露出笑意,點頭道:「袖袖真是宅心仁厚,以德報怨,想得周到。」一邊又笑著道:「朕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在來你這裡之前,就派人去了齊王府和城外的臨時醫房,將佳兒和藍兒接到皇莊看顧起來了。——為了保護他們的安全,除朕以外,外人不得探訪!」

    去辦這件事的人,就是外面守著的兩個太監。

    他們是元宏帝身邊最信任的人,也是最忠心的人,說是死士也不為過。

    兩人接了旨,一個迅速帶人去齊王府,將元應佳和唐海嘉帶走,一個去城外的臨時醫房,將元應藍用被子裹著從病房裡運出來,和元應佳一起送到元宏帝的皇莊關押。

    那個地方不同宮裡,是皇后齊雪筠的手伸不進來的地方。

    而昨天鄭昊借著找元應佳吃酒的機會,已經給他下了三更丸。

    那太監先前去接他的時候,元應佳的肚子正開始每日一疼。

    按照盈袖下的藥量,這個三更丸他要翻腸絞肚地疼十天,一日比一日痛苦,只到第十天半夜三更,如果還沒有解藥,他就要毒發身亡。

    鄭昊為了下毒,也是豁出去了,自己也喝了那酒,他喝的少多了,毒發比元應佳要晚一個時辰。

    所以當他也疼得快受不了的時候,才想起來過來找盈袖要解藥。

    這時候盈袖剛剛送了元宏帝和沈大丞相出去。

    「皇祖父,不知,謝副相什麼時候能夠回來?」盈袖站在忠貞國夫人府的大門臺階上,眼巴巴地看著元宏帝問道。

    元宏帝看了她一眼,笑道:「你不用著急,本來還要過兩天,但是京城這邊既然發現了蠱,那自然是一刻也等不得了。朕已經傳旨,讓他急速返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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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6 12:33:55 |只看該作者
第314章 維護

    聽見謝東籬馬上就要回來了,盈袖不由自主籲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

    元宏帝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手掌溫暖厚重,就跟一個普普通通疼愛孫女的祖父一樣。(←_←好吧,其實本來就是祖父,只是盈袖不習慣而已。)

    在兩個太監的護衛下,元宏帝上了大車。

    沈大丞相坐了後面一輛大車,跟著元宏帝一起離開了。

    鄭昊這時才捂著肚子從大車上下來,俊美無儔的臉皺成一團,對盈袖斷斷續續地道:「……那個解藥,你真的有嗎?」

    盈袖嚇了一跳,忙過去覷著眼睛打量他一眼,「你這是怎麼了?」

    「我……我也吃了那個東西……」鄭昊兩個手指頭撚了撚,對盈袖做了個「你懂」的手勢。

    盈袖無語地橫他一眼,忙掏出自己隨身帶著的解藥,倒出一粒給鄭昊,道:「快吃,吃完回去歇著吧……」

    鄭昊忙送入口裡,硬生生吞了下去,然後扶著隨從的手上了自己的車,趕緊回南鄭館去了。

    盈袖回到內院煙波閣,對坐在那裡收拾東西的王月珊道:「大舅母,這一次多虧您了。」

    「你這孩子,說什麼客氣話?」王月珊忙打斷她,「來,大舅母給你看看你的嫁妝單子,還有,傢俱也要抬過去了。新房的尺寸我看了,謝家真是有心。」

    盈袖現在完全沒有嫁人的心思,但是目前她除了耐心等待以外,做不了任何事情,只好耐著性子坐在王月珊身邊。聽她一起一起地報數,一邊理著自己的嫁妝單子,一邊心裡七上八下地擔心。

    她有很多害怕的情形。

    比如,娘和小磊會受到什麼樣的待遇?

    他們會不會被打?會不會也和她對付元應佳、元應藍一樣,被人灌了毒藥……

    更有甚者,他們會不會被下蠱!

    盈袖恍恍惚惚,有好幾次王月珊跟她說話。她都沒有聽見,一直愣愣地看著嫁妝單子發呆。

    王月珊看見她這幅樣子,知道她的心思不在這上頭。雖然對她以後的日子有些擔心,但是也完全理解她的心情。

    自己的娘親和弟弟突然不知所蹤,如果她還能高高興興一門心思備嫁,那也忒涼薄了……

    所以對盈袖這幅樣子就更加憐惜了。

    王月珊格外疼愛盈袖。也是因為她是一個厚道善良,值得她疼的小姑娘。

    助人者。人恒助之。

    「好了,你去歇著吧。瞧你眼底青黑都出來了,這樣可不行。還有七天就要出嫁了,你難道不想做一個漂漂亮亮的新娘子?」王月珊打趣著輕撫她的面頰。「去吧,我帶了個婆子來,專會侍弄肌膚。這幾天就住在你那裡,幫你從頭到腳養護一下吧。」

    盈袖回過神。朝王月珊笑了笑,起身乖巧地應了一聲,就跟著那婆子回至貴堂了。

    接下來的六天裡,盈袖等得心急如焚。

    早上一睜眼,就要問有沒有人找她,然後去外院門房旁邊的小樓上從早到晚候著,同時還要派人去謝家問謝東籬回來沒有。

    這樣一直等到晚上掌燈時分,才垂頭喪氣回內院。

    匆匆忙忙吃完飯,讓那婆子備特殊的牛乳水泡澡,折騰一番,等大家都入睡了,她一個人又換了那身水靠,出去大街小巷的搜尋。

    因她的手鐲有特殊功效,她覺得擄走她娘親和弟弟的人應該跟蠱術有關,而只要有蠱的地方,她的手鐲就要發熱預警。

    但是任她這些天走遍京城東南西北四個坊區,她的手鐲都再也沒有發過熱了。

    手鐲沒有發熱,那就證明她走過的這些地方,都沒有蠱的出現……

    她總是逼自己走到快天亮的時候,才悄然潛回府中,倦極入眠,睡一兩個時辰。

    整整六天,她每天都只睡一兩個時辰,這樣的日子,就算是鐵打的人也經受不住了。

    雖然那婆子精通女子從裡到外的養護,但是盈袖還是上火了,嘴裡起了一個水泡,怎麼也下不去,吃飯睡覺都不香甜。

    到了十月初七那天早上,那婆子很是挫敗地來到煙波閣,對王月珊跪下道:「大夫人,是奴婢無能。元大小姐……這些天的養護沒有做得很好。」

    王月珊也知道是盈袖心急,雖然這婆子很厲害,但是架不住盈袖心裡真是為了娘親和弟弟擔心,忙道:「我知道,不關你的事,我們盡力了就行了。」

    這個坎兒,需要盈袖自己去渡過。

    十月初七傍晚。

    盈袖披著寶藍色鑲緋紅色襴邊的雲錦白狐毛出鋒斗篷站在外院門房旁邊的高樓上,怔怔地看著天邊的濃雲越來越厚,像是遮天蔽日一般要把整個京城籠罩進去。

    路上的行人裹緊了身上的大襖,拉住頭頂的帽子,低著頭往前疾行,想趕快回家
夫君,求斷案。

    狂風呼嘯著吹過,樹上的紅葉都被吹得落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如同紅色地毯。

    十月初就像要下大雪的樣子。

    這天氣,是一年比一年冷了。

    大家哀歎著搖搖頭。

    京城裡的炭比往年貴了五成,因為冬天來得太早,大家都沒有做準備,自然為數不多的炭就精貴起來。

    價高者得嘛。

    一般的柴火炭漲了五成,而本來就稀有的銀霜炭和紅螺炭更是拿著銀子都沒處買去。

    盈袖他們家是大商家,囤的炭也不過剛剛夠自己家和親戚家用而已。

    她甚至給謝家都送了一千斤銀霜炭,五百斤紅螺炭,完全顧不得別人說她閒話。

    「大小姐……」采茵戰戰兢兢推開門,來到她面前,低聲道:「大小姐。謝家說謝五爺還在往後趕。謝家大夫人讓大小姐放心,明天就是下刀子,謝五爺都會趕回來成親的。」

    這些天盈袖日日派人去謝家,詢問謝東籬回來沒有。

    這件事不知被誰有意傳開,如今大家都在看她的笑話,說她想嫁人想瘋了,生怕新郎官不回來。每日都派自己的丫鬟去謝家詢問。簡直是丟盡了女兒家的臉面。

    皇后齊雪筠那一邊的人本來就看她不順眼。

    如今得了這個藉口,更是大肆在京城傳揚開來。

    「陛下,您也勸勸盈袖吧。雖然不是郡主了。但也是你我的孫女,這樣上趕著男家,讓人看見,像什麼樣子?」

    自從皇后齊雪筠當著各命婦的面。對元宏帝說了這句話之後,盈袖的名聲就在京城壞得不能再壞了。

    女家上趕著男家。想成親想瘋了……

    而謝東籬本來就是一些人家眼裡的香餑餑,都是想把自家女兒嫁給他卻碰了釘子的人,因此對盈袖更是看不順眼。

    先前她還是皇商之女的時候就看不順眼,後來發現她成了郡主就更是對她各種羨慕嫉妒恨。

    等她自請貶為庶民。又出了這樣每天去男家巴著問詢的事,好嘛,各種黑都匯到一起了。群雌粥粥,恨不得將她批得上吊自盡算了。

    但是盈袖根本無暇關注這些事情。她只在焦急地等待,等待從那幕後之人那裡傳來消息,等待謝東籬能夠早日回京。

    但是不知道他們在雷州遇到什麼事,路上出了什麼錯,總之謝東籬一行人到現在還在往京城疾行的路上。

    ……

    慕容長青最近一直很沉默,每日不過是在長興侯府和軍營之間來回。

    十月初七這天,他在城外軍營一直磨蹭到快關城門,才下定決心回來。

    進了京城,他勒著馬在長街上猶豫許久,還是往東城坊區那條路走去。

    過了今晚,她就要成為別人的新娘了。

    他默默地想。

    本來他是沒臉見她,但是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也許過去看她最後一眼也是好的。

    騎著馬,帶著幾個親兵,慕容長青穿著軟甲,從長街的一頭慢慢走了過來。

    他以為這個時候了,街上應該已經沒有人了。

    但是在忠貞國夫人府門前,居然還是圍著不小的一圈閒人。

    慕容長青皺了皺眉頭,騎著馬,沒有回頭,目光直直地看著前方,從門前路過。

    「……哈哈,這個元大小姐,真是不要臉!這是生怕我們的謝副相不要她了?也是,如今她只是庶民,當然是怕嫁不進謝家了!」新任唐安侯唐海峰笑著拿馬鞭指著忠貞國夫人的大門哈哈大笑,「報應啊報應!」

    慕容長青聽見這句話,臉色立刻變得鐵青,他沒有說話,卻是一鞭子揮了過去,唰地一聲將唐安侯府新任唐安侯抽得從馬上摔下來!

    「誰?誰敢打你侯爺?!」唐海峰被下人扶了起來,疼得呲牙咧嘴,轉頭罵道。

    「我!」慕容長青握著馬鞭倒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讓我再聽你說這種話,我抽死你!」

    「你敢!」唐海峰大怒,扶著隨從的手,奪過馬鞭,想要回抽回去。

    但是慕容長青輕蔑地笑了笑,手上的馬鞭朝他抖了抖,「想抽回來?你儘管試試!」

    唐海峰看著慕容長青寬闊的肩膀,粗壯的臂膀,彪悍的身材,再看看自己的細胳膊細腿,只得恨恨地呸了一口,上馬走了。

    慕容長青目光如電,往人群中掃了一眼,低沉地吼了一聲:「……還不滾!也想吃鞭子嗎?」

    看熱鬧的人群頓時一哄而散,不敢再在忠貞國夫人門前看熱鬧了。

    慕容長青飛快地往那府裡的大門前睃了一眼,一勒韁繩,抿著唇走了。

    盈袖站在門邊的高樓上,將這些都看在眼裡,卻沒有進到她心裡。

    她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已經七天了,娘和小磊,你們到底在哪裡?」

    今天是十月初七,明天就是十月初八,是她大婚的日子。

    鳳冠霞帔都準備好了,但是她娘親和小磊都不在,甚至連新郎官都還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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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6 12:34:11 |只看該作者
第315章 動念

    「大小姐,內院已經掌燈了,咱們回去吧。」采茵覷著眼睛打量盈袖,小心翼翼地勸道。

    她知道大小姐心裡苦,一心等著謝副相回來與她成親,卻遲遲不見人影。

    別說大小姐心裡犯疑,就連她這個做下人的都疑心那邊到底是要做什麼。

    好在謝家的大夫人、二夫人對她還是很和氣的,每次她去問,她們不一定每次見她,但是七天裡頭也見了她三次,算不錯了。

    盈袖看著窗外就要飄雪花的樣子,輕輕歎了口氣。

    恐怕連采茵都疑惑她是擔心謝東籬不回來她嫁不出去,才心心念念讓她天天去謝家問他回來沒有。

    其實她哪裡是擔心成親的事?

    她是一心等著謝東籬回來,好讓他幫著找自己的娘親和弟弟……

    謝東籬這人智計百出,應該有法子吧?

    盈袖攏攏大氅,心裡也有些吃驚。

    什麼時候,她對謝東籬比對師父更信任了?

    這幾天,她竟然一次都沒有想起來師父……

    也許如果師父在這裡,也能助她一臂之力吧?

    盈袖眨了眨眼,尋思要不要去師父住的那小山坡瞧一瞧。

    就在這時,有人敲了敲門。

    盈袖回過神,看了采茵一眼,「去看看是誰。」

    采茵忙繞過屏風,走到門邊拉開門,探頭問道:「誰啊?」

    那人居然是呂大掌櫃。

    「采茵姑娘,我看看大小姐在不在這裡,王爺從南鄭國傳來急信給大小姐。」呂大掌櫃忙說道,掏出一封信遞到采茵手裡。

    采茵一接那信,臉上的神情變了變。身子僵硬了一瞬。

    不過這僵硬太過短暫,就連一向洞察秋毫的呂大掌櫃都沒有注意到。

    采茵捧著信,木木地轉過身,臉上的神情有些詭異,往盈袖那邊走過去。

    盈袖在窗前聽見呂大掌櫃的聲音,轉身淡然道:「我爹是使人恭賀我明日大婚嗎?」

    雖然娘和爹合離之後,呂大掌櫃是跟著鋪子和生意走的。也就是留在娘這邊。但是她知道,爹那邊有關生意上的事情,也是呂大掌櫃一手掌握的。

    所以元健仁有事找他們。肯定要通過呂大掌櫃了。

    盈袖也知道她爹不可能因為想著她成親的事,就千里迢迢使人送賀信。

    她這樣說,不過是打個嘴仗,抒發一下怨氣。讓心裡好受些。

    她娘親和小磊的事,如今忠貞國夫人府裡除了她自己。還有舅母王月珊和表妹沈遇樂以外,旁的人一無所知。

    呂大掌櫃在門口呵呵地訕笑兩聲,低聲道:「是呢,屬下還沒有恭喜大小姐明日和謝副相百年好合呢!」

    「呂大掌櫃客氣。」盈袖點點頭。看見采茵已經捧著一封信,一步步慢慢地挪了過來。

    她低垂著頭,步子走得很慢。

    呂大掌櫃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見盈袖再沒有別的話說了,便道:「那屬下先走了。等大小姐大婚之後。咱們再商議。」說著,替盈袖關上門,又在門口作了個揖,才倒退著離開,往樓梯口走去。

    盈袖沉著臉,剛要伸手從采茵手裡接過那信,左手腕的玉鐲突然熱了起來。

    盈袖心中大震,但勉強還能保持著面上的沉靜。

    她抬眸,不動聲色地看了采茵一眼。

    采茵剛好也抬起頭,木木的臉對上盈袖的目光,她竟然咧嘴一笑,發出嘎嘎的粗嗝笑聲,「元…大…小…姐,讓…您…久…等…了…」

    從采茵喉嚨裡發出來,是一道完全不同她原聲的聲音。

    這把嗓子蒼老渾濁,如同活了不知幾生幾世的老嫗一樣,聽了讓人直起雞皮疙瘩。

    盈袖挑了挑眉,右手搭在自己左手腕的玉鐲上,淡淡地問:「……你是誰?你為什麼上了采茵的身?」

    她的態度十分鎮定,似乎一點都不奇怪一樣,倒是讓另一端操縱采茵的人大為驚訝。

    只見京城郊外一間黑黢黢的屋子裡,一個人正坐在一個銅盆旁邊。

    銅盆裡盛著盈盈的水,如同鏡子一樣,映出盈袖這邊的情形。

    那人盯著銅盆裡的水念念有詞。

    采茵在另一邊也如同傳音一樣木木地道:「我就是采茵,什麼上身?元大小姐未免想得太多吧?」

    說話的聲音已經流利很多了。

    盈袖往後退了一步,對采茵道:「你把我爹的信放下。」

    采茵的胳膊直直地伸出來,手一松,那信就飄落下來,落在地面上。

    盈袖緊緊盯著采茵,慢慢蹲了下去,左手伸出去,往那信上晃了晃。

    手鐲並未變得更熱,這封信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盈袖左手立即一抓,就把那封信握住,站了起來。

    采茵低眉垂目,沒有再說話了,像是在等盈袖看完信。

    盈袖一邊打開信,一邊在琢磨采茵的狀況。

    她看上去,很像那兩個醫女,也像那一次慕容長青中了蝕心蠱的樣子。

    如果采茵也是中了蠱,那是什麼時候中的?

    盈袖手上一直戴著那玉鐲,而采茵一直跟在她身邊,根本沒有異樣啊?

    難道跟剛才的呂大掌櫃有關?

    但如果是剛才才中的蠱,不會發作得這樣快啊?

    這些日子,盈袖從鄭昊那裡又打聽了不少關於蠱的消息。

    她知道了種蠱不是那麼容易的,就算能弄到別人身上,也需要五到七天,等著蠱種孵化出來才管用。

    不然是不能通過蠱來控制對方的。

    采茵這個情形,一定不是剛才種上的,所以跟呂大掌櫃無關。

    而自己的玉鐲以前沒有察覺到異樣,大概是蠱種那時候還沒有孵化,所以玉鐲感應不到。

    盈袖搖了搖頭。覺得情形越發複雜了,她輕歎一聲,將那信抽了出來,一目十行地看完。

    元健仁在信裡並沒有說別的事情,只說自己突然染了重病,恐怕自己會活不了了,臨死的時候。想見一見她和小磊。希望她和小磊能來南鄭國一趟,給他送終。

    誰去那個破地方?真是想得不要太美……

    盈袖冷笑一聲,將信又放了回去。

    采茵這才抬起頭。又木木地道:「元大小姐,請問您想不想令堂和令弟平安回來?」

    盈袖沒有料到那幕後的人這麼快就轉入正題,一時來不及掩飾自己的真實心態,猛地抬起頭。急切地問道:「當然想!你把我娘和弟弟弄到哪裡去了?!」

    她一連問了兩聲,采茵卻又不說話了。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看見采茵這幅神情,盈袖心裡一沉。

    難不成,那幕後的人還能透過采茵看見她?!

    盈袖右手轉著自己左手腕的玉鐲,拼命讓自己鎮定下來。一邊道:「你不說也就算了。反正只要你捨得元應藍和元應佳的性命,我們也不虧本。」

    遠在城郊那間黑屋子裡的人才有些懊惱地發出「唔」的一聲,暗暗發狠啐了一口。將一口血吐入銅盆之中。

    銅盆裡的清水蕩漾著變得暗紅。

    「給她……」這人對著銅盆命令道。

    采茵這邊從胸口掏出一個小小的布包,遞到盈袖面前。道:「元大小姐,這些東西,你認得吧?」

    盈袖朝桌子努努嘴,「放下。」

    采茵將那布包放了下來。

    盈袖一邊盯住采茵,一邊走過去,用玉鐲探了探,發現沒有異樣,才伸手揮開小小的包裹。

    只見包裹裡面是沈詠潔常戴的一支小銀鳳釵!還有小磊那天失蹤的時候身上穿的貼身小衣!

    盈袖認得那件小衣,是因為那是盈袖給小磊做的為數不多的小衣中的一件!

    盈袖的眼前頓時一黑,她忙扶著桌子站定了,但是身子還是止不住地顫抖。

    她回眸,怒視著采茵道:「說!你把我娘和小磊弄到哪裡去了?!」

    采茵發出粗嗝的笑聲,又道:「元大小姐,令堂和令弟確實在我手裡。我只有一個條件,你明日一定要在拜堂的時候,當著所有賓客的面悔婚,我就告訴你他們在哪兒!」

    盈袖的瞳孔猛地縮了起來,「這是為什麼?你到底是誰?難道你看上了謝副相?!」

    盈袖萬萬沒有想到那幕後的人居然說出這番話!

    難道她先前想錯了?

    不是跟元應佳和元應藍有關?

    而是跟謝東籬有關?!

    是他惹的爛桃花?

    可是除了張貞琴和唐安侯府以前的大小姐唐海潔以外,盈袖沒有聽過還有誰在謝東籬面前碰過釘子……

    雖然肖想他的人不少,但是真正有過婚約,和上門提過親的,只有這兩個姑娘家裡。

    而張貞琴早就嫁人,連兒子都生了。

    唐海潔已經剃度出家。

    元宏帝不發話,她不可能還俗成親。

    盈袖覺得肯定不會是這兩人。

    「你別管我為什麼!」采茵哼了一聲,如果有人能同時看見兩地,會發現她的神情,跟城外小黑屋裡那個坐在銅盆前的人的神情幾乎是一模一樣,雖然兩人長得一點都不像,「你明日當堂悔婚,才能救他們一命。若是晚了,你娘、你弟弟,還有你爹,都會死於非命!我會讓全天下之大,是你這個不孝女,為了自己成親快活,而不顧家人死活!」

    盈袖被她說得心都要跳出來了。

    簡直跟最黑暗的噩夢成真一樣,盈袖只覺得頭暈目眩。

    她用手捧著頭,扶著桌角邊兒坐了下來,喃喃地道:「這不是真的……這一定不是真的……我一定是在做夢……」

    那幕後之人似乎聽見了她的聲音,發出一道桀桀的笑聲。

    這笑聲從采茵嘴裡傳出來,更加滲人。

    明明應該是一個老嫗的聲音,卻從一個十六歲花季少女口中發出,情形無比詭異。

    「你沒有做夢。你要真的嫁給謝東籬,那才是做夢!」采茵木木呆呆地說道,雖然在笑,但那笑不是她的,而是另一人的,她的聲音也不是她的,「謝東籬是什麼人,你怎會知道?你怎配嫁與他?天上地下,沒人配得上他!——他哪裡是你這種凡夫俗子可以肖想的!」

    那幕後之人似乎難以壓抑自己的興奮之情,越說越快,越說越激動。

    盈袖猛地抬頭,咬牙切齒地道:「我不信!你別裝神弄鬼騙我!」說著,她咬了咬牙,不顧一切將玉鐲中的光劍抽了出來,直指采茵的胸口。

    遠在城郊那幕後之人只覺得一陣灼人的熱氣從銅盆的水裡騰地撲了出來,如同火一樣撩了她的雙眼。

    「啊……」她捂住雙眼。

    盈袖面前的采茵也捂住雙眼,「拿開!那是什麼東西?你快拿開!」

    盈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拿劍抖了抖,不再對準采茵,慢條斯理地道:「你怕了?——我反正是無所謂了。你拿我沒法子,但是元應佳和元應藍兩個人的命,可就送在你手裡了。你仔細想想,是為了一個男人,連自己的主子都不顧了呢?還是好好地把我娘和弟弟還給我,我就把解藥給元應佳和元應藍!」

    那人慢慢覺得那股灼熱漸漸褪去,鬆開手,她看見面前的銅盆已經是渾濁一片,再也看不見對面的情形了,她想了想,道:「我騙你作甚?你今天穿著寶藍色鑲緋紅襴邊的雲錦白狐毛出鋒斗篷,裡面是鵝黃緙絲短襦,蔥綠銀鼠皮裡子的裙子,頭戴點翠八寶素銀掩鬢,是也不是?」

    盈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正是采茵剛才說的那樣。

    但是采茵站在她面前,她還是有些不確定那人到底是用蠱控制采茵,還是采茵本來就有問題。——裡應外合,吃裡扒外也不是不可能的。

    「……猜中這些有何奇怪?我府裡肯定有你買通的人。」盈袖挑了挑眉,手中的光劍又轉了過來,指著采茵胸口,「我只問最後一句,我娘和弟弟,是不是在你手裡?」

    「我以蠱王的名義發誓,如果你明日當堂悔婚,自然有人告知你令堂和令弟的方向。到時候,你把解藥給我,我把令堂和令弟的消息給你。」采茵的腦袋扭成一個僵硬的角度,像是一個瞎子,完全在根據聲音傳來的方向,尋找盈袖在哪裡。

    盈袖沉吟起來。

    「你休想找謝東籬做幫手。」那人似乎覺察到盈袖在打什麼主意,舉著雙手張狂地笑:「如果你讓謝東籬知道真相,我會立刻知曉,而且會馬上命人殺了你娘和你弟弟。你放心,我們有蠱王護佑,傳遞消息只是一念之間。你願意孤家寡人一個嫁如意郎君,過幸福日子,也由得你。——別以為我在威脅你。你只要在謝東籬面前一動念告知我的情形,我就會知道!蒼天之下,六合之中,沒有什麼能瞞過我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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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7
發表於 2021-4-16 12:34:24 |只看該作者
第316章 暴露

    「呵呵……」盈袖也笑了起來,她的手抖了抖,手中銀色光劍的劍芒大盛,將剛剛黑下來的屋子照得閃亮。

    「蒼天之下,六合之中,沒有什麼能逃過你的耳目?——呸!」盈袖啐了那人一口,「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個兒了!你不過是仗著這些邪祟掩人耳目罷了!」說著,盈袖手腕一翻,銀色光劍在越發暗沉下來的屋子裡劃出一道大開大闔的弧線,往采茵胸口刺過去!

    采茵呆呆地看著她,一動不動,任憑盈袖的銀色光劍往她胸口劃去。

    一隻黑色的小飛蟲果然從采茵胸口飛了出來,遇到那銀色光劍的劍芒,立刻化為一道黑煙,嫋嫋消散了。

    而城郊的另一邊,那銅盆旁邊的人又吐了一口血出來,看著銅盆裡已經渾濁的血水,臉上露出驚疑不定的神情。

    她是知道那一邊有能人的,她的蠱已經被人滅了兩次了,沒想到這第三次,終於讓她認清了那能人是誰……

    居然是盈袖這個一點本事都沒有的蠢笨女子!

    不用多想,她也知道,這本事,應該是謝東籬教她的吧?

    不然這個世上,沒有人能比她更厲害,更知道如何用蠱……

    而且盈袖手裡還有三更丸的解藥!

    這些肯定都是謝東籬教她的……

    這一瞬間,這幕後之人的臉上露出嫉妒不已的神情。

    想到這裡,她更加堅定自己的信念:盈袖,一定不能嫁給謝東籬。

    不僅是盈袖,任何女子都不能嫁給謝東籬。

    謝東籬現在還沒有想起來,但是她會讓他慢慢回復記憶。讓他記得,他是什麼樣的人,曾經如何翻天覆地……

    這個世間,沒有女子,能與他配雙成對。

    銅盆旁邊的那人猛地睜開雙眸,眼底全是紅血絲,唇邊卻綻開一絲笑容。血色銅盆裡的倒影裡。這一縷笑容妖豔無匹。

    ……

    采茵低叫一聲,摔倒在地上,半晌才抬起頭。驚惶地看著盈袖,顫聲道:「大小姐……大小姐,夫人和小王爺怎麼了?」

    她被種蠱之後,剛才雖然被人控制。行事說話都是聽從對方指令,但是除去蠱蟲之後。她還是記得剛才自己做了什麼,說了什麼的……

    盈袖杏眼沉沉看著她,低聲道:「采茵,你還記得你剛才說的話嗎?」

    采茵點點頭。忙道:「大小姐,剛才真不是我!我不知道是怎麼了……」她正在分辯之中,突然一口血吐了出來。將地磚染得血跡斑斑。

    盈袖一怔,「采茵。你怎麼了?」

    「大小姐,我的胸口……胸口……好難受……」采茵的臉色漸漸變得青黑,連呼吸好像都有些困難了。

    盈袖忙收起銀色光劍,繞到采茵背後,一拳砸在她後頸上,將她打暈在地。

    「來人!」盈袖推開屋門叫了一聲。

    樓下候著的婆子忙上來道:「大小姐有何吩咐?」

    「把她給我送回內院至貴堂。」盈袖指了指地上暈過去的采茵說道。

    婆子忙點頭,帶著兩個人將采茵放到春凳上,抬著進了內院。

    盈袖跟著回到至貴堂。

    她剛剛拿了一顆啞藥給采茵吃了下去,免得她醒過來之後亂說話。

    等她把娘親和小磊救回來之後,再想想要如何處置采茵。

    「表姐,你吃晚飯了嗎?」沈遇樂跳了進來,「我給你送飯來了。」

    盈袖剛回到屋裡,就看見沈遇樂進來了。

    她勉強笑著起身,道:「表妹,大舅母用過晚飯沒有?」

    「我們已經吃過了,這是單給你留的。」沈遇樂說著,拉了盈袖出去到外間屋裡,看著給她擺好的晚飯。

    盈袖坐了下來,看著滿桌佳餚卻一點胃口都沒有,但是沈遇樂眼巴巴地看著她,她還是拿起筷子,強迫自己每樣菜都吃一點。

    剛吃沒兩口,一個婆子笑容滿面地從臺階下小步快跑上來,在門口回道:「大小姐!大小姐!謝副相使人來給大小姐送信了!」

    盈袖猛地抬頭,兩眼頓時閃亮如星,她馬上放下手中的筷子,快步走到門口,正好看見謝東籬的小廝阿順繞過院子裡的影壁走了過來。

    「見過大小姐。」阿順笑嘻嘻地走到至貴堂上房的臺階下方,對盈袖拱手道:「大小姐莫急。我們五爺已經進城了,因要送南鄭國大巫特使去禮賓司的南鄭館住下,暫時不得過來,所以使小的來給大小姐報信。」

    盈袖深深地籲了一口氣,忙扶著門框站定了,笑道:「回來了?怎麼這麼晚?陛下的旨意好像七天前就發出去了吧?」

    「這事兒說來話長,在路上那南鄭國大巫特使差一點撂蹄子了,所以耽擱了幾天。五爺讓大小姐莫急,等明日……自然跟大小姐說清楚。」阿順擠眉弄眼地笑道。

    盈袖的手緊緊攀著門框,猶豫再三,還是問道;「……你們五爺,大概什麼時候能回謝家?」

    阿順愣了愣,撓撓後腦勺,又道:「這個小的不清楚。不過……」他想了想,又道:「五爺特意囑咐,說今兒天色已晚,讓大小姐不要著急,橫豎再過幾個時辰他就帶著花轎上門了。——大小姐的事,五爺都知道,讓您千萬莫急,一切有他。」

    阿順代為轉述謝東籬的話,自己都糊裡糊塗,但還是按照吩咐,一五一十地說了。

    盈袖點點頭,眼裡差一點溢出淚花,強行忍住了,笑道:「真是多謝你了。——來人,看賞。」

    採桑忙將準備好的一個大大的荷包塞了過去。

    阿順也不推辭,笑著袖了荷包,又對臺階上的人拱手團團一揖,轉身回去了。

    沈遇樂也松了一口氣,在她身後道:「表姐。這下可放心了。」還對盈袖眨了眨眼。

    盈袖扯了扯嘴角,道:「還好,終於回來了。」語氣之中卻沒有多少快活的意思。

    沈遇樂也沒有在意,以為盈袖是這幾天累著了,謝東籬終於回來了,她的一口氣也泄了。

    「表姐,你好好歇著。今兒早點睡。明天好做一個最漂亮的新娘子!」沈遇樂興高采烈地道,「我明天來看你梳妝打扮!」

    「嗯,明天來。」盈袖沖她揮揮手。看她轉身離去。

    沈遇樂一走,盈袖就命人把飯菜都收了,自己去浴房泡了個玫瑰牛乳香精浴。

    這是那個專會調理肌膚的婆子幫她配製的,這七天她每天都要泡一泡。

    從浴房裡出來。盈袖換了寢衣,坐到床上。怔怔地躺下了。

    採桑將桌燈調到最暗,放到牆角當夜燈。

    盈袖躺在帳簾裡,眼睛睜得大大的,根本睡不著。

    明天。難道她真的要悔婚嗎?

    當著那麼多賓客的面?

    如果她這樣做了,謝東籬別說這輩子,就連下輩子都不會饒恕她吧?

    她要怎麼辦呢?

    難道她真的不能跟謝東籬說這件事?

    盈袖又翻了個身。嘴角抿了抿。

    她一想到要在拜堂的時候跟他說不,就心如刀絞。

    可是她卻想不出別的法子。

    她不知道那幕後之人有沒有別的法子監視她。她雖然不是很信,但是她不敢冒這個險。

    那幕後之人對她真是太瞭解了。

    上一世她雖然幫司徒家執掌生意,可是從來沒有遇到這些難纏的事。

    如今想來,上一世,她也是托了元宏帝的福氣吧?

    有元宏帝照應司徒家的生意,她不用多精明,就能把生意打點得妥妥帖帖地……

    所以到最後噩運突如其來的時候,她才毫無還手之力吧!

    盈袖重重地捶了一下床,咬著嘴唇暗暗發狠。

    她的娘親和弟弟在他們手上,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被那幕後之人知曉,她也不能鋌而走險說與謝東籬聽,所以,她只能放棄嗎?她只能放棄她自己的幸福嗎?

    她知道,以謝東籬的傲氣和性子,自己若是敢在拜堂的時候說出這種話,哪怕以後再彌補,說是事出有因,他也不會原諒他……

    這個親,真的是成不了了嗎?

    她和那幕後之人互相威脅,不敢為了四個字:投鼠忌器,打老鼠怕傷了玉瓶而已。

    她害怕娘親和小磊真的回不來,對方也擔心元應藍和元應佳不治身亡。

    想到這裡,盈袖一下子坐了起來,暗道糟了!她今天在那幕後之人那裡不僅暴露了自己能除去蠱蟲的本事,而且暴露了自己跟給元應藍和元應佳下毒的人有關係,甚至對方已經猜到,她就是給元應藍下毒的黑衣人?!

    盈袖嗷地一聲捂住頭,再也睡不著了。

    不行,她想,她一定要去謝家,親自見謝東籬一趟。

    她要想個法子,一定要想個法子……

    盈袖換上那身特製水靠,戴上面具和手套,從自己房裡的視窗翻了出去。

    她快速疾奔,在京城的屋舍上飛簷走壁,很快來到西城坊區的謝府門前。

    她四下看了看,確定了侍衛的位置,然後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溜了進去。

    進去之後,她發現這裡侍衛的位置看得恁般眼熟,好像是師父當初教她夜行術的時候,拿來給她示範過的某座府邸……

    師父怎麼會先知先覺得這麼厲害?

    難道他知道她有一天會夜探謝府?

    盈袖心裡一動,很快順著她熟悉的那些小路,來到謝家內院謝東籬住的南山軒。

    她還是翻牆進去,發現這院子並沒有暗衛,丫鬟婆子也都睡了,只有上房那邊一間屋子裡有燈。

    那投射在窗戶上的側影,一看就是謝東籬。

    盈袖的心突然安定下來。

    沒什麼可怕的。

    她一定要想法讓他知道出了什麼事!

    縱然不能成親,也不能讓他覺得是她負了他!

    盈袖慢慢走過去,站到那窗前,定定地看著在窗戶上映著的側影。

    看了一會兒,她情不自禁伸出手,纖纖玉指來到窗戶紙前,順著那輪廓,一遍遍地描畫,似乎要把那影子畫到自己心裡去一樣。

    謝東籬剛剛沐浴出來不久,頭髮還有些濕,正拿了一本書,坐在窗前的太師椅上隨便翻看。

    雖然是在看書,並沒有抬頭,但是過了一會兒,他的唇角慢慢翹起一個愉悅的弧度。

    他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後來甚至把脖子還往前伸了伸,像是要自己的側影在窗戶紙上映得更清晰一樣。

    盈袖畫得近乎癡迷。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謝東籬已經不知不覺進入了她的心裡。

    嗤啦!

    外面的狂風卷了起來,吹得窗戶紙簌簌作響。

    謝東籬歎了口氣,裝不下去了,終於站起身,往門口走去。

    他拉開門,走到回廊上,看著站在他窗前愕然回頭的盈袖微笑著道:「既然來了,怎麼不進來?」

    也沒問她是如何來的,似乎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盈袖心裡正煎熬著,也沒在意,見他不問,反而松了一口氣,盈盈笑道:「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謝東籬也笑,慢慢走到她身邊,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牽著她往屋裡行去,順腿一勾,砰地一聲關上了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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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8
發表於 2021-4-16 12:34:35 |只看該作者
第317章 洞房

    「真沒想到你會來看我……」謝東籬牽著盈袖的手進了屋子,輕輕捏了捏,很是感慨說道。

    盈袖看著他,俏皮地道:「你看錯了,不是我……我是狐狸精,深夜到訪,只為公子紅袖添香
重生之攜手!」一邊說,一邊還對謝東籬眨了眨眼。

    看見他,再鬱悶的心情都能雲開霧散。

    盈袖雖然還不是很明白為什麼,但是已經下意識喜歡跟他在一起。

    沒人喜歡跟天天抱怨,一臉愁悶的人在一起。

    等兩人進到屋裡,盈袖才下意識甩開他的手,好奇地問:「你不怕出疹子了?」

    謝東籬看了看窗外的方向,淡淡地道:「今天濃雲遮天蔽日,我自然不怕……」

    盈袖長長地「哦」了一聲,表示明白了,目光裡卻閃爍著戲謔的笑意。

    這是自從她知道娘親和弟弟失蹤以來,第一次露出這樣的笑容。

    謝東籬的唇角勾了勾,笑容如清風一樣從他波瀾不驚的面上掠過。

    他沒有再說話,再次伸出手,握住盈袖的胳膊,往懷裡輕輕一帶。

    盈袖被一股大力牽扯,不由自主靠在了他懷裡。

    他的左臂圈住她纖細的腰肢,右手放在她的後腦勺上,將她輕輕按在胸前。

    寬大的袍袖如同一隻繭,像要將她完全包裹起來一樣。

    盈袖聽著他胸口撲通撲通的心跳,突然覺得無比安心。

    她靜靜地靠在他胸前,直到窗前桌上的燈花爆了一下,她才回過神,低聲問道:「……你怎麼去了這麼久才回來?」

    話語中帶著情不自禁地嬌嗔。

    謝東籬抿嘴笑了笑。垂眸看著她,在她耳邊低聲道:「……想我了?」

    因聲音放得低,那股醇厚動聽的男音熏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光聽這聲音,盈袖都覺得腿軟。

    她抓著謝東籬胸前的衣襟,勉強讓自己能夠站著,輕輕捶他一拳,「誰想你了?」說著卻又悄悄抬眸飛快地往他面上掃了一眼。

    她的目光溜得飛快。都來不及看見他眼底的神色就移開了。只看見他下頜的輪廓精緻美好得無可挑剔。

    謝東籬低笑,聲音在胸腔隆隆震動。

    盈袖受不了地將整個面容都壓在他胸前,跺了跺腳:「……還笑!」

    謝東籬的心情無比愉悅。他攬著她走到他剛才坐的太師椅上坐下。

    兩個人坐在一張椅子上,卻並不顯得擁擠。——因為她坐在他腿上。

    「其實明天我們就大婚了,你今日還來做什麼?」謝東籬將她從胸前推開,握住她的肩膀。眯了眼打量盈袖。

    盈袖臉色突然變了,懊惱地道:「糟了!按規矩。大婚前十天我們不能見面的,否則會不吉利!」說著,斜睨謝東籬一眼,慢慢靠過去。挨在他懷裡,一邊用手在他胸前若有若無地畫著圓圈,一邊吞吞吐吐地道:「……要不。我們把婚期押後吧?這樣就無所謂了……」

    「呵呵,押後?有這個必要嗎?」謝東籬輕笑。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像是了悟,又像是忍耐,還像是期待,就這樣定定地看著她。

    盈袖皺了皺眉,別過頭,躲開謝東籬深邃的目光,喃喃地道:「如果我說有這個必要呢?」

    「那你得告訴我為什麼。」謝東籬淡淡地道,目光更加晦澀不明。

    盈袖緊緊地抿住唇,生怕自己會一不小心,就將實話說了出來。

    還是那句話,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她真的是賭不起。

    重生一世,她最大的心願是要守護自己的弟弟和娘親。

    而謝東籬,是意外之喜。

    在跟他定親之前,盈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這一世,會真正嫁出去。

    如今發生的事,只是印證了她一直以來潛意識裡恐懼和等待的事。

    她也許真的是嫁不出去的那種人。

    不過只要能平安守護弟弟長大,跟娘親高高興興過下去,就算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吧!

    至少她定過親,還不止一次哦!

    盈袖伸出胳膊,抱住謝東籬的脖頸,伸頭過去,和他額頂著額,低聲道:「你要相信我,我這輩子不會跟別人在一起。」

    想到她明天要對謝東籬做的事,盈袖心裡無比歉疚。

    這不僅僅是退婚的問題,還是當眾羞辱。

    特別是謝東籬不同于別的男人,他已經被退過一次親了,這一次還被人在拜堂的時候當堂悔婚,那名聲,真不會比自己的名聲好多少。

    她自己是這輩子都不想再嫁人了,所以無所謂。

    而他,卻不能不娶妻……是吧?

    這一刻,盈袖非常想補償謝東籬,特別特別想……

    她沒有遲疑,和他額頭貼著額頭,鼻尖貼著鼻尖,再往下,就嘴唇貼著嘴唇了。

    謝東籬的手臂一緊,緊緊抱住了她,一手摁住她的後腦勺,雙唇微張,將她柔軟豐潤的唇瓣裹了進去,睃拉,舔舐,閃著雪白亮光牙齒噬咬著她的唇瓣。

    「……你有沒有話跟我說?」兩人唇齒糾纏間,謝東籬依然不忘問她,低沉的嗓音像是要從她的嘴裡進到她的咽喉,再從她的咽喉往下,一直進到她的心裡,看看她那執拗堅硬的小心靈裡到底在想些什麼,有誰在那裡住著……

    盈袖頓了頓,搖搖頭,沒有說話,只是悄悄伸出舌頭,進到謝東籬的嘴裡逡巡。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伸出舌頭。

    謝東籬的腦子嗡地一下,眼底深處閃出片片綠光,鼻息更加粗重,手上的力氣也更大了,胳膊箍著盈袖的細腰,簡直要把她折斷一樣。

    他沒有猶豫,立即卷住她小心翼翼試探過的舌尖。津津有味地品嘗起來,「……真甜,我的乖乖,怎麼會這麼甜?以後就不吃飯了,專門吃你,好不好?」

    一邊嘖嘖有聲,還一邊說著讓人面紅耳赤的瘋話。

    盈袖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伸手推推他。不滿地道:「再胡說!我不理你了啊!」

    「這就胡說?還有更胡說的呢……」謝東籬的手開始不規矩了,慢慢從她的腰肢往上,伸到她的腋下。大拇指蹭了蹭,再整只手掌握過來,往上托了一把,掂量一下。「真沉……這裡會不會更甜?」

    盈袖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要著火了,羞得只想將他一拳打倒。但是想到自己明天要做的事,又忍了下來。

    謝東籬的手停在她胸前,又問了一聲:「你有沒有話要跟我說?」

    盈袖還是搖搖頭,咬著牙一聲不吭。只將頭埋在他的肩頸處,忍得渾身發抖。

    謝東籬似乎也有些怒了,他騰地一下子站起來。將盈袖橫抱在臂間,抱著她走到自己的床邊。將她放到自己床上,單腿跪在她身邊,低聲又問:「你真的沒有話要說?可是這些天,你一直派人來我家問我回來沒有,今天深更半夜了又一個人來看我,我能要一個理由嗎?」

    盈袖抓住他的手,沖他笑了笑,將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道:「我就是想你了,不行嗎?」

    謝東籬面上不動聲色,只在心底了口氣。——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他不知會歡喜成什麼樣子……

    「行,當然行。」謝東籬伸出手,摩挲著盈袖纖巧細長的脖子,慢慢停在她的鎖骨處,大拇指慢慢滑過她細嫩的肌膚,「我也想你了!」話音剛落,他已經雙手握住她的衣襟,嗤啦一聲,往兩邊撕開!

    盈袖那身渾然一體的水靠被他居然完完整整解開了!

    盈袖吃了一驚,低頭細看的時候,謝東籬已經板著臉,一手托住她的後背,一手將她身上那件水靠解下來扔到床下,低聲道:「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衣服?!」

    沒了水靠,盈袖身上只剩下月白色中衣。

    「你做什麼?」盈袖瞪著謝東籬,掙扎著要起身。

    謝東籬一隻手就按得她動彈不得。

    盈袖有些著急,也有些奇怪。

    說好的這個手無縛雞之力呢?什麼時候力氣這麼大了?!

    盈袖甚至連師父教的功夫都使出來了,但還是架不住謝東籬手腳麻利,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她的中衣也解了下來,扔到床腳。

    盈袖身上只剩下一件牡丹紫鮫綃紗的肚兜和同色褻褲。

    她捲曲在他床上,膚白腰細,胸高腿長,活色生香。

    謝東籬的呼吸越發粗重,他的雙手摁了上去,最後一次問她:「……你到底有沒有話對我說?如果沒有,我就不客氣了……」

    盈袖的身子一直在抖,她很害怕,但總覺得謝東籬是正人君子,不會乘人之危的,而且她明天確實會對不起他,所以今天吃點虧,她也認了。

    盈袖顫抖著聲音道:「我就是來看看你,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一邊說,一邊極力掙扎,想要坐起來。

    她不知道,她一動,她身上那牡丹紫鮫綃絲的肚兜處就漾起動人的波紋,讓人極想掀開那層肚兜,看看底下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對愛物兒……

    謝東籬這樣想著,冷著臉,也這樣做了。

    「我就吃一吃,一會兒就好……」謝東籬含糊不清地道,在她胸前徜徉,左面吃完吃右面,右面吃完又回到左面,只讓她兩條腿都絞成麻花。

    「……最後一次問你,你還來得及……你有沒有話要對我說?」謝東籬執著地問著這個問題。

    盈袖的腦子裡一片混亂,卻還緊緊記著,她不能說……她一定不能說……她承擔不了這個後果……

    「沒有……」她依然搖頭,聲音哽咽起來。

    「那就這樣吧……」謝東籬不再問了,他用行動表示了自己的決心。

    「你有沒有話跟我說?」他不斷問著,說一句,狠頂一下,酸得她眉眼都擠在一處,卻依然不鬆口。牙關咬的死緊,一個字都不露。

    ……

    不知過了多久,床邊的蠟燭忽閃兩下,終於燃盡了最後一滴燭淚。

    盈袖推開覆在她身上的謝東籬,欲哭無淚地坐起來,一邊哆哆嗦嗦系著肚兜的頸帶。

    她的手和膝蓋上都是紅印子,雙腿更是抖得合不攏了。

    「要不。再來一次?」謝東籬側躺在床上。一隻胳膊撐在枕頭上,沉迷地看著她。

    盈袖白了他一眼。

    床上一片淩亂,被子被遠遠地扔到床角。帳簾裡有著一股濃郁的腥膻味道。

    屋子裡窗邊的太師椅上面有一小塊濕濕的地方,盈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踝,前不久還擱在那太師椅的椅臂上呢……

    窗臺的木板上有著一道道被自己的手指甲摳出來的痕跡,地上灑落著謝東籬的中衣和褻褲。一件正好蓋在她的鞋上。

    牆邊一人高的衣架上掛著兩隻掛衣環,一隻已經被扯壞了。耷拉著破損的環條在半空中輕輕轉一個圈。

    那會子他把她抱起來,兩隻手從那兩隻掛衣環裡伸過去掛住,只是拿眼睛盯著她胸前的肚兜看,結果她系著肚兜的金鏈子居然自己繃開了。肚兜當然是應聲而落……

    盈袖當時想死的心都有了,一個勁兒地埋怨做肚兜的人手工太差。

    謝東籬那時還說不是針線上人的錯,說是她太大了。難免罩不住……

    盈袖低頭看看手腕腳腕上被捆綁的紅痕,眼圈都紅了。悶悶的道:「你是把我往死里弄!也不掰折了我的腰?」

    「我知道你受得住。」謝東籬跟著坐起來,幫她系著肚兜的金鏈子。

    「知道個頭!我是第一次!」盈袖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謝東籬也不知自己怎麼回事,一見到她玉體橫陳躺在自己床上,引以為傲的自製力就如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恨不得那種美妙永遠不停,恨不得長在她身上算了……

    明明明天就要成親,洞房花燭了,他卻提前享用了大餐。

    謝東籬終於幫她系好了肚兜的金鏈子,擁住她,在她耳邊道:「今兒只是預演。明兒再來,我會……」

    「住嘴!」盈袖嗔他一眼,捏住他的嘴:「不許再說!」

    謝東籬趁機親吻她的掌心。

    盈袖推開他,靜了靜,低著頭道:「你是知道我的,既然把自己提前給了你,這輩子就沒想過跟別人。以後無論我對你做什麼事,希望你看在剛才份上,原諒我一次,好嗎?」

    謝東籬定定地看著她,輕輕歎息一聲,知道她還是不信他,只得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嗯,我知道的,只要我們在一起,你不用擔心別的事情。」

    「你記得你今天說的話。」盈袖咬了咬牙,「你睡吧,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吧。」謝東籬拿起自己搭在床邊的衣裳,披在身上。

    「不要!剛才你就說送我,結果三次都送到床上去了!還是我自己走吧!」盈袖從地上拾起自己的水靠,俐落地穿上,然後推開窗子,輕盈地跳了出去。

    謝東籬看著她的背影,微微笑了,想了想,還是穿好衣衫,跟在她身後,一路護送,直到她回到東城坊區的家中。

    盈袖一路上腰酸背痛,一點都沒有覺察到謝東籬在身後相送,只是忍不住想,謝東籬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可是在床上的時候,真是力大無窮……自己怎麼掙都掙不脫他……還有,他體力可真好,翻來覆去那麼多次,就跟幾百年沒有見過女人一樣……

    而且他後來脫了上衫再次壓過來的時候,盈袖也是吃了一驚,瞧他胳膊上的腱子肉,還有寬闊的胸膛,精壯的腰身,厚沉的肩背,跪立在她面前,如同遠古神低一般。

    盈袖想得面紅耳赤,一進自己至貴堂的大門,忙將這些綺思旖念拋開,去浴房隨便洗了洗,就回到床上睡下,等著明天的花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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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6 12:34:49 |只看該作者
第318章 送嫁

    盈袖躺回床上,不知道什麼時辰了,她只覺得自己只打了個盹兒,就被採桑和沈遇樂推醒。

    「大小姐?大小姐?快起來了!喜婆已經來了!再不起來收拾就來不及了!」採桑手忙腳亂地給盈袖捧過來早就熏得香噴噴馥豔豔的簇新肚兜和簇新中衣。

    「表姐!表姐!不要再睡了!我說你這些天怎麼回事啊?早上就是推不醒,你晚上出去做賊了嗎?」沈遇樂笑著打趣,一邊將帳簾撂開,掛在金帳鉤上。

    盈袖只覺得眼皮沉甸甸地,全身上下都像被大石頭碾過一樣難受,幸虧她是有功夫的人,不然讓謝東籬昨夜那樣折騰,她今天特定是起不來的,估計連走路都困難。

    可是她也知道她必須得起來。

    今天,是她大婚的日子。

    今天,也是她知曉娘親和弟弟下落的日子。

    如果她當眾悔了婚,對方卻不出現怎麼辦?

    盈袖眨了眨眼睛,緊緊握住拳頭。

    那就讓元應佳和元應藍去死吧!

    還有兩天,他們倆吃不到她的解藥,就要毒發身亡了!

    「大小姐醒了?浴房已經準備好了,奴婢扶您過去吧。」採桑伸手要將盈袖的被子掀開。

    盈袖用手攔住她,道:「我自己來。」

    採桑笑了笑,「那奴婢去給大小姐準備早飯了。」說著躬身退下。

    沈遇樂來到她的妝台邊上,給她把香膏、胭脂和首飾都找了出來,等著梳妝的喜婆來給她梳頭上妝。

    盈袖一個人去浴房褪下寢袍,坐入半人高的大浴桶裡。

    溫熱的水和淡雅的玫瑰香氛將她緊緊包裹起來。

    她低下頭,看著清澈的水底下露出自己的身子。大大小小的紅塊青紫,不由嗤地一聲,倒抽一口涼氣。

    謝東籬這廝,下手真是狠……

    想起昨晚謝東籬那狼似的狠勁兒,盈袖閉了眼,雙手緊緊環抱著自己的雙肩,長長地籲出一口氣。

    原來成親洞房。是這個樣子……

    她上一世沒有成過親。也沒人教過她這些事情。

    盈袖在浴房裡磨蹭了半個時辰才出來,泡得骨殤筋軟,走路的腰肢都各位搖擺。

    她知道今天必有一場硬仗要打。所以早飯吃得很多。

    六個小蟹肉灌湯包,四個牛肉炙餅,喝了兩碗皮蛋瘦肉粥,又吃了一碗蟲草粉燕窩燉雪蛤。吃完覺得不太飽,又加了一碗鮑魚湯做底下的細面。面上飄著幾顆綠茵茵的蔥花,讓她胃口大開。

    沈遇樂坐在她對面,目瞪口呆看著她,吃驚地道:「你你你……吃這麼多?!」

    盈袖笑了笑。拿帕子擦了擦嘴,道:「我今日一天不能吃飯,這會子不多吃點。怎麼好?」

    沈遇樂想想也對,看她吃得香甜。也忍不住對採桑道:「那麵條還有嗎?給我一碗吧。」

    採桑笑道:「還有呢,有好多。」說著忙給沈遇樂也盛了一碗。

    盈袖站起來,伸了伸胳膊,往門外走去,站在門口的回廊上,想去院子裡轉一圈。

    這時,一個婆子低著頭旁若無人地走了過來,站到盈袖身邊,木然道:「元大小姐,別忘了今天的事。」

    盈袖左手腕的玉鐲發起熱來,她有些著惱,暗道這人實在是太倡狂了,這是把自己家當她的蠱場了吧?!面上只得不動聲色地道:「你是誰?」

    「元大小姐這麼快就忘了我了?」那婆子低著頭笑,咯咯的笑聲如同拿了粗砂紙在木板上打磨一般難聽。

    「哦,是你啊。」盈袖托起胳膊,右手點了點自己的面頰,笑道:「嗯,你也要記得,今天我要見到我娘和弟弟。」

    她的聲音很小,小得只有她對面的這個婆子能聽見。

    那婆子點頭道:「今天總會讓元大小姐知道你娘和弟弟的下落。不過,得你給瞭解藥,我才會給你他們的下落。」

    盈袖聽出點兒不對勁,猛然沉下臉,放下胳膊,握著拳道:「你什麼意思?難道我今天還不能見到我娘親和弟弟?!」

    「我也很為難。若是我把你娘和弟弟還給你,你不給我解藥怎麼辦?所以我沒法子,只好送他們去了一個地方。你給我解藥,我告訴你他們的位置,豈不兩全?」

    那幕後之人看起來也不信任盈袖,所以做了充足的準備。

    盈袖這下明白過來,立即翻臉道:「你做夢!如果我今天看不見我娘和弟弟,休想我給你解藥!我警告你,元應藍和元應佳的毒,全中州大陸只有我能解。你要打別的主意,趁早收手!」

    那幕後之人窒了窒,她確實在做別的打算,但是整整七天,她各種法子都用盡了,包括用她的蠱王,都不起作用。

    如今連她的蠱王都似乎染了毒,已經元氣大傷了……

    今天能聯繫上盈袖,也是她最後一次。

    這一次之後,她的蠱王要陷入沉睡,至少要休養五年。

    所以這一次,她一定要讓盈袖跟謝東籬分崩離析!

    「只要你記得,在拜堂之時公開悔婚,並且保證永遠不嫁給謝東籬,我就告知你娘親和小磊的下落,同時你給我解藥!」那人陰測測說道,聲音時斷時續,似乎有些氣虛力竭的味道。

    盈袖左手腕玉鐲上的熱度也漸漸褪去,沒有以前那樣炙熱了。

    盈袖馬上聽出那人的虛張聲勢之處,心裡騰起勇氣,走到院子中央站定,對那婆子冷聲道:「你聽好了,一碼歸一碼,你不能既找我要解藥,又讓我悔婚!——這兩樣你只能選一樣!」

    那幕後之人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盈袖還跟她討價還價,一時在另一頭瞠目結舌了半晌,再催動蠱王,就發現蠱王已經開始陷入時醒時睡的階段了。她心裡大急,忍不住道:「不行!你得給我解藥!」

    「那就是說,解藥優先咯?」盈袖馬上說道,「那行,等我大婚之後,你派人來拿解藥。」

    「不行!你不能嫁給謝東籬!」那人氣得拿刀往自己胸口劃了一刀,給蠱王身上滴了一滴自己的心頭血供養。

    已經昏昏欲睡的蠱王果然又活躍起來。

    那婆子在盈袖身邊猛地抬起頭。笑著看她。眼睛裡其實空蕩蕩的,是有人透過她的眼睛,在看著盈袖。

    盈袖左手腕的玉鐲猛地又變得炙熱。烤得她的肌膚都要被灼傷了。

    她用手捂住自己的玉鐲轉了轉,心裡一沉。

    「你聽好了,先把解藥交給這個婆子,然後等你拜堂的時候悔婚。就有人給你送信了。你見信之後,就知道你娘親和弟弟在哪裡了!」那幕後之人斬釘截鐵說道。

    盈袖挑了挑眉。對那婆子道:「跟我走。」

    她抬腳往旁邊無人的廂房走去。

    那婆子木木地跟了過去。

    一進廂房,盈袖就關上門,對那婆子道:「聽你的口氣,我娘親和弟弟都不在這附近?」

    「當然不在這附近。」那幕後之下露出狡黠的語氣。「我把他們藏在一個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呵呵……」盈袖抱著胳膊,繞著那婆子轉了一圈,「解藥我現在不能給你。因為我也不相信你。」

    那幕後之人忽悠半天,還以為盈袖已經被她嚇住了。沒想到盈袖還是不買帳。

    那人眼前一陣陣發黑,忙將蠱王吞了下去,忍住胸口的氣血翻湧和腹中劇痛,咬牙切齒地道:「好!那你先悔婚!然後回家,有人會在你家等你!到時候,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錢,當然是沈詠潔和小磊的下落。

    貨,就是盈袖的解藥了。

    盈袖也不跟她多糾纏了,淡淡地道:「你先告訴我,如果我知道了我娘親和弟弟的下落,要花多長時間才能找到他們帶回來?」

    「你要知道這些做什麼?」那人警醒地問道,難道想從中推算出人在哪裡?

    可惜,她就算知道,也不可能靠自己去接回來……

    盈袖慢慢轉著手腕上的玉鐲,看也不看那婆子,道:「因為我要計算給你的解藥能管多少天。」

    「你什麼意思?!」另一端的幕後之人驚恐地站了起來,「難道你不給我解藥?」

    「你管這麼多?說!到底需要多久,才能找到他們,再帶回來!」

    那幕後之人也賭不起,如果盈袖真的發起狠,不管沈詠潔和小磊,他們真的一點勝算都沒有,反而會輸掉一切……

    過了半天,那幕後之人才一字一句地道:「需要……二十天。」

    這麼遠?

    盈袖又驚又怒,忍不住踹了那婆子一腳。

    「好!你最好每天求神拜佛,祈禱我能在二十天內帶著我娘和弟弟回來。如果回不來,你就給元應藍和元應佳收屍吧!」盈袖手腕一抖,銀色光劍蓄勢待發。

    「你敢?!」那幕後之人大怒,她體內蠱王已經漸漸陷入沉睡中,她的視線開始模糊,已經看不清盈袖那邊的情形了。

    「我怎麼不敢?我命人給元應藍和元應佳下毒,就是想著一命抵一命!如果你敢玩手段,他們就等著活活疼死!」盈袖長籲一口氣,手中銀色光劍抵住那婆子胸口。

    「你太狠毒了!」那幕後之人慘叫一聲,撲倒在地上。

    「彼此彼此。」盈袖聽見那邊的慘叫,也不敢逼對方太緊,因為她也害怕對方孤注一擲,魚死網破。

    她的主要目的,還是要救人,不是要殺人。

    銀色光劍在陰暗的廂房裡劃出一道銀色光弧,刺入那婆子胸口,挑出一隻黑色小飛蟲。

    看著那黑色小飛蟲在銀色光劍的劍芒裡化成一道黑煙,盈袖默默地收回了光劍。

    那婆子兩眼一翻,已經倒在地上。

    又是一個。

    盈袖低頭看著這婆子。

    對方到底是如何一次次在他們忠貞國夫人府的下人身上下蠱的?

    采茵和這婆子,都有出去的經歷,是外面被人種蠱的嗎?

    難道他們府裡的下人,都被人盯上了嗎?

    還是……他們府裡有內奸?

    盈袖皺了皺眉,打算等沈詠潔和小磊回來之後,再把府裡上上下下清理一遍,找出內奸到底是誰。

    她推開門,命令幾個婆子將屋裡暈倒的婆子抬走,自己去了臥房梳妝。

    喜婆很快來到她房裡,一邊給她梳頭上妝,一邊給她唱著送嫁的喜歌。

    沈遇樂笑吟吟地在旁邊托腮觀看。

    丫鬟們也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擠在房門口,探頭探腦往裡面看。

    因今天是喜慶日子,就要人多,才有喜氣。

    因此管事婆子媳婦們沒有說這些丫鬟不守規矩,反而讓她們都來道喜。

    謝東籬一大早就帶著花轎來到忠貞國夫人府。

    出來迎接他的,是沈家的幾個少爺,跟盈袖是表兄妹。

    按理,今日應該是小磊給盈袖送嫁。

    但是目前他們對外說的消息,是沈詠潔和小磊都生了疫病,在郊外的莊子上養病,所以不能回來參加她的婚禮。

    在忠貞國夫人府送嫁的,就只有盈袖外祖家的親戚朋友了。

    司徒家的大伯父和大伯母也從江南來到京城,為盈袖送嫁。

    大伯母趙大太太和王月珊兩人坐在代表父母高堂的位置上,看著盈袖蒙著紅蓋頭,被沈大少爺領了出來,對她們拜別。

    「盈袖,你出嫁了,以後就是謝家的人了,記得要夫妻和順,孝順公婆,與人為善。」趙大太太和藹說道,還給她一個紅包壓驚。

    盈袖雙手接過,珍惜地放在身邊的袖袋裡。

    「走吧,表妹。」沈大少爺俯身將她背了起來,往門外的喜轎走去。

    院子裡響起劈裡啪啦的爆竹聲。

    十來個小孩子在院子裡跑跑跳跳,大聲笑著:「出嫁咯!出嫁咯!好漂亮的新娘子!」

    其實沒人看見她的容貌,她頭上蒙著紅蓋頭,身上穿著紅嫁衣,不過那嫁衣是沈詠潔專門給她挑的錦霞緙絲柔緞做的,在陽光底下光華流轉,美豔不可方物。

    每個女子最漂亮的一天,就是出嫁做新娘子的那一天。

    盈袖一時覺得自己對不起謝東籬,一時又想到只要把這一關挨過,她就可以見到娘親和弟弟了,心裡又振奮起來。

    她心裡七上八下地被人背到了門外的喜轎旁邊。

    「我來。」這是謝東籬的聲音,他從沈大少爺背上接過盈袖,兩隻手橫抱著她,往喜轎走去。

    門口圍觀的人群發出「嘩」地一聲驚呼!

    這樣子出嫁,真是很少見!

    新郎官當眾抱新娘子上轎什麼的,大家表示大開眼界。

    盈袖忙抱住謝東籬的脖頸,在他耳邊又輕聲道:「待會兒無論我做什麼,都不是故意的。」

    謝東籬頓了頓,淡然「嗯」了一聲。

    她執意如此,寧肯失身,也不肯對他張口說出原宥,他也只好陪她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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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4-16 12:35:00 |只看該作者
第319章 大婚

    這姑娘,固執又認死理,特別在對待她娘親和弟弟的問題上,一步也不肯行差踏錯……

    謝東籬在心中輕歎一聲,將盈袖抱著放入大紅花轎,隔著大紅蓋頭,對她輕聲道:「坐穩了,這花轎要繞京城整整一周,時候長著呢,你若累了,就在花轎裡歇息一會兒,等到了,我自然喚你起來。」

    盈袖雖然滿心地忐忑不安,也被謝東籬的話逗笑了。

    在花轎裡睡覺,他也太看得起她了。——她有那麼沒心沒肺嗎?!沒看她就快愁死了!

    盈袖在大紅蓋頭後扯了扯嘴角,低聲道:「知道了,我不累,你快出去吧,一直在花轎裡面像什麼樣子?」

    謝東籬微微笑了笑,眉目間光華流轉,光潔如玉的額頭上甚至有一道小小的火焰型印記一閃而逝。

    謝東籬拿過來一旁放著的薄絨毯,給她搭在膝蓋上,然後退了出來。

    「起轎!」隨著喜婆一聲唱喊,吹鼓手們齊齊吹打起來。

    一整套喜盈門、朝天樂吹得喜氣洋洋,聽得圍觀的群眾們心情都好了起來。

    這才是做喜事的樣子啊!

    大家紛紛讚歎,對著騎在馬上溫潤如玉、軒然清華的新郎官指指點點,眾口一詞誇盈袖命好,能嫁得如此佳婿,這一輩子都值了。

    盈袖在花轎裡聽見,一邊心裡美滋滋地,有種與有榮焉的興奮和歡喜,一邊又有良辰易逝,紅顏易老的感歎,越美好的東西,似乎都越留不住。

    大紅花轎被抬了起來。往北行去。

    盈袖出嫁的忠貞國夫人府,在東城坊區,她要嫁進的謝家,在西城坊區。

    謝家準備的迎親路線,本來是直接從東城坊區經過東西向的永安大街,去往西城坊區的謝府。

    但是謝東籬回來之後,臨時決定要繞京城一周。就改成從東城坊區出發。往北經順城街到北城門,再通過南北向朱雀大街,直到南城門。然後轉到望仙門西大街,一路往西,最後拐到含光門北大街往北走,到謝家門口為止。行程整整多了兩倍路還不止。

    謝家大哥、二哥,還有大嫂、二嫂雖然覺得臨時改路有些麻煩。但是既然謝東籬堅持,而且這樣做,對於女方也是莫大的臉面,特別是在沈詠潔和小磊都病重不能送嫁的情況下。更能補償盈袖一二,便還是答應了,一大早就專門派人領著去把整條路線都疏通了。還借了四門兵馬司的人灑水洗道,都是為了今天的大婚。

    眾所周知。盈袖是元親王的嫡長女,雖然她已經自請貶為庶民,但是她依然是元宏帝的孫女。

    元宏帝也早早頒下聖旨,讓六部五司協同,方便謝家大婚儀式。

    皇帝都這樣說了,誰還敢不給行方便呢?

    自然謝家怎麼說,他們就怎麼做了。

    盈袖心神不寧地坐在花轎裡,兩手絞著手上的大紅羅帕,簡直快要絞成一團亂麻。

    她的下唇被自己幾乎咬得要出血了。

    對方幕後之人那出神入化的手段,無所不在的蠱,讓她一點點輕舉妄動都不敢。

    不敢說,不敢動,甚至不敢寫,就連對謝東籬稍稍露出來暗示的話,都只敢暗示得非常隱晦,一點線索都不透,生怕一個閃失,惹惱對方翻臉,讓自己好不容易得回來的娘親和弟弟又葬送了……

    而且,後來她也不可避免地想到,就算她能避開對方耳目,將這件事說與謝東籬聽,如果謝東籬根本沒有辦法幫她,那該怎麼辦?

    謝東籬這人心高氣傲,但是他再能幹,又怎麼能對付蠱這種東西呢?他又不是師父……

    連他都束手無策的話,不是徒增他的煩惱?這讓他們日後如何相處?

    日後娘親和小磊無論是不是會回來,他們之間的嫌隙是生定了。

    思來想去,盈袖決定把這一切都自己扛下來。

    讓謝東籬恨她絕情反復,總比讓他見了她就覺得矮一截要好……

    盈袖想得太入神,沒提防花轎裡面慢慢騰起一陣薄薄的霧氣,隔絕了外間的窺探,也隔絕了盈袖的五感。

    可惜盈袖蓋著大紅蓋頭,看不見這一切。

    ……

    昏昏沉沉中,她只覺得一眨眼間,自己來到謝家,往謝家的喜堂行去。

    鋪天蓋地的大紅色喜綢將謝家的中堂妝點得美輪美奐,大紅織金的桌布、掛簾,連地上的地衣都是大紅金絲緞鋪就的。

    她頭上蒙著大紅蓋頭,牽著大紅喜綢的一端,在喜婆的攙扶下,跨過門檻,往屋裡行去。

    喜綢的一端在她手裡,另一端,在他手裡。

    他牽引著她,要去拜堂成親。

    紅色地衣兩邊的通道上站著許多賓客,歡笑聲不絕於耳,在她耳邊迴響。

    「新娘子來了!新娘子來了!」

    「新娘子的嫁衣好漂亮!」

    「新娘子的鞋上有一顆南海寶珠!」

    「什麼一顆?那是一對!成雙成對懂不懂!」

    「新郎官好俊啊!」

    「喂!眼睛看哪裡?人家已經有主了!有主了!」

    咦,這道聲音好像是沈遇樂的聲音?

    盈袖在大紅蓋頭下笑了笑,跟著謝東籬來到堂上站定,心裡不禁砰砰直跳。

    「……一拜高堂!」司儀的聲音高高響起,壓住了喜堂內的喧囂。

    盈袖心裡迷迷糊糊,下意識要往前叩拜,但是心裡又覺得有什麼事,讓她無法拜下去。

    正著急間,有人大喊一聲:「慢!」

    盈袖腦子裡咯噔一聲響,暗道來了!她就在等這個!

    盈袖唰地一下掀開大紅蓋頭,黑得發亮的璀璨杏眸從大紅蓋頭下剛一露出來,神光離合,把眾人看愣了。

    謝東籬站在她身邊。一動不動地看著她,並沒有說話。

    一個穿著奇怪衣裳的女子順著她剛剛走過的大紅地衣走了上來。

    那女子面容前像是隔著一層紗,朦朦朧朧看不清楚,但是她看得見對方大致的的樣子。

    頭上戴著銀白色百花齊放素銀花冠,那花冠大的將她整個腦袋都蓋住了,身上穿著翠綠地鑲黑邊蜀錦高領對襟緊身半臂,露出白嫩嫩的胳膊。胳膊上還套著黃澄澄的赤金臂釧。手腕上數個細棱絞絲金鐲子困在一起。卻不覺得累贅。

    寶藍地金花妝緞流仙裙,只將將蓋住膝蓋,下面露出一雙白嫩的小腿。赤著腳,腳踝上戴著金鈴,走在大紅地衣上,步步生蓮。儀態萬方,那金鈴聲由遠及近。明明細碎輕靈,卻壓住了屋外震天的喜樂吹鼓聲。

    她就這樣向她和謝東籬走了過來。

    喜堂上頓時死一般地沉寂,所有人都看著他們三個人。

    「元大小姐,你答應我的事。不會忘了吧?」她盯著盈袖說道,聲音很是粗噶,跟她的打扮很不相同。

    盈袖使勁兒瞪大眼睛。看著她的面容,卻怎麼也看不清。

    那女子這時候已經走到盈袖面前。見盈袖瞪大的雙眸,那女子伸出一隻手掌,遞到她面前,道:「元大小姐,你真的連娘親和弟弟都不要了,只圖自己快活嗎?」

    只見那女子白嫩的手掌突然變得如同鏡子一樣!

    她從那鏡子裡,看見自己的娘親抱著弟弟,蜷縮在一個黑暗的洞穴一樣的地方,大雪已經飄落,他們身上卻沒有任何禦寒的衣物。

    她仿佛還聽見弟弟小磊喃喃地道:「娘……我冷……我餓……姐姐……我冷……我餓……」

    盈袖只聽見自己尖叫一聲,捂著耳朵大聲道:「我……我……我要悔婚!謝東籬!我不嫁給你!我永遠不要嫁給你!」

    那女子得意地點點頭,縮回手,道:「好,你跟我走,我就信你。」說著,轉身就走。

    盈袖忙跟了上去,不敢回頭看謝東籬。

    謝東籬沒有說話,卻迅速伸手拉住她,對她搖了搖頭。

    盈袖回過頭,正好看見謝東籬的雙眸。

    她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眸子裡能盛滿那麼多的情緒、心事、關切和掛念,統統欲說還休。

    她怔怔地看著他,不由自主淚流滿面,但是想到自己剛才看見的娘親和弟弟的景象,還咬牙狠心地將謝東籬的手指一個個掰開,道:「謝副相,你另娶貴女吧!我配不上你!」

    謝東籬的手一松,回手捂住胸口,噗地一聲吐出一口血,正好染在她大紅錦霞緙絲柔緞的新娘禮服上。

    那血居然比最紅的錦緞還要紅豔。

    盈袖眼睜睜看見謝東籬在她面前倒下,人事不省地躺在了地上。

    「東籬!東籬!」盈袖撲了上去,緊緊抱住他,「你怎麼了?怎麼了?」她驚慌失措地去摸他的脈搏,卻發現他根本沒有脈搏!

    「你氣死了自己的夫君!」

    「你在喜堂上讓自己的夫君吐血而亡!」

    「沒見過你這樣毫無廉恥、出爾反爾的女子!真是丟盡天下女子的臉!」

    前來觀禮的人群突然圍了過來,一個個對她痛駡指責,恨不得拿棍子將她趕出去!

    「不!不!我沒有!我沒有!你們快去找太醫啊!快去找太醫啊!快去救救他!」到了這個關頭,盈袖反而哭不出來了,她睜大眼睛,看向那些指責她的人群,但是那些人都是一張張空白的面容。

    盈袖再也受不了這樣的刺激,一下子暈倒在謝東籬身邊。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如同在海裡游泳,波浪載沉載浮,不知要將她帶向何處。

    模模糊糊間,她來到一個奇怪的地方。

    那裡四周都是黑的,但是卻又有很多星光閃爍,像是滿天滿地的螢火蟲。

    有兩個人站在鋪天蓋地的螢火蟲中間說話。

    螢火蟲雖多,光線卻並不亮。

    她只能隱隱約約看見那男子穿著大紅喜服,長髮披肩,頭束大紅喜帶,背對著她。——正是謝東籬的背影!

    「東籬!你還活著!」盈袖欣喜萬分地奔了過去。可是她發現無論怎樣跑,都無法靠近對面的人。

    謝東籬對面站著的,正是剛剛在喜堂上出現的那個奇怪女子。

    「她心裡有事,不對你說。對你這樣,你還要娶她?在她娘親和弟弟之間,她選擇了娘和弟弟,放棄了你。你還要跟她成親?跟一個根本不把你放在心裡的人成親?」那女子激動地質問謝東籬。

    謝東籬點頭。道:「是,我們都看得出來她有心事。她這樣做有原因的。你有沒有想過,她寧願這樣做。也不願跟我說,是什麼原因?」

    「是什麼原因?」

    「因為我不是她最信任的人。她的苦惱、煩悶和難過,只能留在心裡……」

    「這就是她的錯!她應該把一切都告訴你!」那女子舉起雙手大叫,還跺了跺腳。

    「不。這不是她的錯,這是我的錯。是我讓她覺得不夠強大。無法完全信任,所以她無法開口。我明白她的心思。她為了她在乎的人,不惜付出一切代價,哪怕是自己一輩子的幸福。——我不怪她。我只心疼她。」謝東籬溫和地道。

    那女子被這話激怒了,惱道:「這不過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其實真正的原因,就是她心裡沒你!她配不上你!這個世上沒有人配得上你!只有我能夠千秋萬載陪著你!——跟我回去吧。不要再在這裡浪費時間了!我們的人一直在找你!——你……你真的忘了我嗎?師父?」

    盈袖聽到這裡,不可遏制地尖叫起來。

    謝東籬冷漠地道:「我不認識你。你認錯人了。」頓了頓,又道:「我只有一個徒弟,你不是她。」說著袍袖一拂,一陣勁風拂過,滿天星光立刻消失了。

    ……

    「東籬!東籬!」盈袖一下子跳了起來,腦袋在轎頂上狠狠撞了一下,砸了個包。

    她摸著頭上的包,把剛才的噩夢頓時忘了後面一半,只記得自己當堂悔婚,謝東籬吐血不治身亡的情形。

    「袖袖,到了。——你怎麼了?沒事了……沒事了……」謝東籬正好掀開轎簾,看見盈袖抱著腦袋叫痛,頭上的大紅蓋頭早就落在地上,頭上的珠冠東倒西歪,臉上現出薄薄的汗珠,氣喘吁吁,似乎剛剛繞京城跑了一圈一樣。

    盈袖怔怔地看著謝東籬,一把抓住他的手,心裡百感交集。

    看見他還活著,真好!

    等下她如果真的要悔婚,他會不會真的和她的夢一樣……

    謝東籬伸出手,輕輕揉著盈袖的頭頂,摸到那個包,臉上露出忍俊不禁的神色。

    盈袖瞪了他一眼。

    謝東籬馬上將手從那個包那裡移開,給盈袖扶正腦袋上的珠冠,從地上撿起大紅蓋頭,給盈袖蓋在頭上,再把喜綢的一端塞在她手裡,溫和地道:「跟我走,沒事的。」

    他捏了捏盈袖的手,「等下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要信我。我不會有事,你也不會有事,你一家都會沒事。」

    盈袖抿了抿唇,閉著眼跟他下了大紅喜轎。

    「起樂!」

    謝家門口的吹鼓手也敲敲打打奏起了花好月圓百年好合的喜樂。

    盈袖睜開眼睛,看見腳下的大紅金絲緞地衣,心裡一動,跟她夢裡見過的一模一樣!

    她記得跨過門檻的時候,那門檻下方的地衣上還有一小塊金絲起線的地方。

    到了過門檻的時候,她不由自主往那個地方看過去,正好看見了那塊金絲起線的地方,頓時愣住了,她停下腳步。

    「怎麼了?快走吧!謝五夫人,馬上就要到了!」喜婆在旁邊殷勤說道。

    盈袖定了定神,快步追上前面的謝東籬。

    來到佈置成喜堂的謝家中堂門口。

    盈袖心裡掀起滔天巨浪。

    「新娘子來了!新娘子來了!」

    「新娘子的嫁衣好漂亮!」

    「新娘子的鞋上有一顆南海寶珠!」

    「什麼一顆?那是一對!成雙成對懂不懂!」

    「新郎官好俊啊!」

    「喂!眼睛看哪裡?人家已經有主了!有主了!」

    咦,這道聲音好像是沈遇樂的聲音?

    咦?這些話她好些在夢裡都聽過一遍!

    盈袖猛地抬起頭,雙手哆嗦著,要掀開自己的大紅蓋頭。

    就在這時,撲通!

    前面傳來一道重重的響聲。

    「五弟!五弟!你怎麼了?!」坐在上首的謝家大哥和二哥驚恐地看見自己的弟弟突然口吐鮮血,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喜堂上頓時安靜下來。

    「五爺暈過去了!」一個前來賀喜的太醫沖了上前,給謝東籬診了診脈。

    盈袖剛剛掀開自己的大紅蓋頭,也愣住了。

    納尼?

    她還沒有說出悔婚的話,謝東籬怎麼已經吐血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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