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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鬥智
那醫女戰戰兢兢睜開眼,覺得自己跟做了一場夢一樣,感覺和思緒又回到自己身上。
一低頭,被喉嚨下的匕首嚇得魂飛魄散,她抽泣著道:「元大小姐饒命!元大小姐饒命!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盈袖想起剛才被她除去的黑蠱蟲,眉間殺氣更盛:「不說是吧?」那匕首已經將醫女的喉嚨割出一條血痕。
那醫女嚇得都**了,兩眼一翻白,又暈了過去。
盈袖惱得抽了她一耳光,然後轉手將另一個醫女掐醒。
這個醫女好像膽子大一些,被盈袖用匕首抵在喉嚨下,硬著頭皮交代:「……我……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聽見有人在耳邊讓我這樣說,這樣做,我就做了。雖然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完全不能控制自己。——元大小姐饒命!饒命啊!」
「那你說說那些你不能控制自己而做出的事!說了我就饒你一命!」盈袖啞著嗓子又問道。
這個醫女忙竹筒倒豆子一般說出來:「……我只記得被派到沈夫人和辰郡王身邊。在從臨時醫房到這個莊子的路上,她……」這醫女指了指自己的同伴,「先用藥藥倒了那個婆子,我弄暈了那只貓。然後,沈夫人和辰郡王,就被人從車底下接送走了,換上來兩個跟他們身量差不多的人。」
盈袖的眼圈霎時間就紅了:「什麼?那車的底板是活的?!」
那輛車明明是從他們府的駟馬院趕出來的車,什麼時候被人做了手腳?!
「是,那車的底板一抽就開。我只記得這些事,但我雖然記得,卻是身不由己。我真心不是自己願意的!」那醫女惶恐地道,「您剛才刺了我一劍,那個……從我胸口飛出來的黑色蟲子是什麼東西?」
盈袖站起身,直著眼睛看向張紹天,慘笑道:「……我真是個傻子!原來我娘和弟弟早就被他們偷樑換柱了!」
所以從那時候起,車裡的人已經不是沈詠潔和小磊了。
後來他們到了莊子上,盈袖看著人扶了兩個人從馬車上下來。送到這屋裡的時候。已經是假的了。
可是在娘和弟弟被人偷樑換柱的時候,她都在幹什麼呢?
她在看著謝東籬的背影出神!
她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認。她的心裡,最近想得最多的,是謝東籬……
盈袖閉上眼,眼淚如斷線珠子一般往下淌。
「……那裝做是沈夫人和小磊的兩個人呢?」張紹天沉著臉問道。
那醫女瑟縮著往後躲。喃喃地道:「……前天大小姐離開的時候,他們也溜走了……」
這是任務完成了,所以就跑了吧?
反正有這兩個口技了得的醫女留在房裡應付,在盈袖發現之前,他們大可以一走了之。
而事情露陷之後這兩個醫女的死活,明顯就不在他們考慮之中了。
這倒也能從側面說明。這兩個醫女確實是被他們用蠱蟲控制的傀儡。
而另外兩個人,是他們的後手,以防這個計策不管用。他們還可以再想別的法子吧?
「你們誰會口技?模仿沈夫人和辰郡王說話?」張紹天也走到盈袖身邊,半蹲下來。盯著那兩個醫女問道。
剛才那個醫女抿了抿唇,低聲說了一句話:「……袖袖,你回去吧……」
真的是沈詠潔的聲音。
盈袖猛地睜開眼睛,定定地看著她,雪白的糯米牙咬破了自己的下唇瓣。
「你在這裡待著,和以前一樣照常。如果讓人知道裡面有不妥,你們也不用活著了。」張紹天拿出兩粒藥丸,塞到那兩個醫女嘴裡,「這是鳩丸,劇毒無比。我先給你們吃一粒解藥,可以管十天。十天之後,沒有解藥,你們就自裁還快些。因為鳩毒發作起來,會讓你們痛到後悔自己來到這個世上。」
另一個醫女也醒過來了。
兩人一驚,咽了一口口水,立刻將那兩粒藥丸咽了下去。
張紹天又給了她們一粒解藥。
兩人迫不及待咽了下去,捂著肚子,滿心滿臉都是惶恐不安,縮著腿靠在羅漢床的床腳,像是兩隻待宰的羔羊。
但是在盈袖眼裡,這兩個醫女就算是羔羊,也是助紂為虐的羔羊,她對她們同情不起來。
「出去吧。這件事要從長計議。」張紹天帶了盈袖出去。
在院子裡等候的鄭昊和沈遇樂也迎了上來。
「表姐,出了什麼事?」沈遇樂很是著急,「是姑姑和小磊的病情有變嗎?」
盈袖忙深吸一口氣,看了看沈遇樂,又看了看鄭昊,在心裡迅速琢磨著,這件事,靠她一個人是無法周全的,她需要他們兩人的説明,當然不能瞞著他們的。
「大小姐!大小姐!小喵不見了!這院子裡上上下下都找了,就是沒有找到!」採桑帶著小桃和院子裡的管事婆子匆匆忙忙趕來,很是著急地說道。
盈袖沉穩地點點頭,「我知道了。」又吩咐採桑和小桃:「在這裡和厲嬤嬤一起候著,等我回來。」然後對沈遇樂道:「表妹,你幫我在這裡看著,我只相信你。」
沈遇樂連連點頭,「放心,這裡有我。」
「你們跟我來。」盈袖帶著張紹天、鄭昊轉身去了院子裡的廂房。
因這莊子要給沈詠潔和小磊養病,莊子上的閒雜人等已經被清理過了,這院子裡也因為住進得了疫症的病人,所以除了指定的護衛和伺候的下人,這裡並沒有旁人。
盈袖帶了張紹天和鄭昊去院子裡的廂房坐下,打開窗戶,看著空蕩蕩的院子,心情很是沉重。
「鄭二公子,先跟你說件事。希望你自己知道就好。我還有事求你幫忙。」盈袖像是一下子長大了,端坐在廂房的紫檀嵌雲母的圓桌旁邊,一字一句說道。
「出了什麼事?」鄭昊的臉色嚴肅起來,他的手一搭一搭敲打著桌面,又道:「我能感覺到,這裡先前進了不乾淨的東西。」
盈袖看向鄭昊,「鄭二公子。我正想問你。蠱這個東西,你知道多少?」
「這裡真的出現了蠱?!」鄭昊的神情既驚且怒,一下子站了起來。「他們怎麼敢?!這件事如果大巫知道,一定不會饒了他們的!」
「你知道是誰?」盈袖反問,挑了挑眉毛,很是驚訝。
「……還有誰?自然是巫氏家族的人!」鄭昊捶了捶桌子。「一窩子黑了心肝爛肚腸的玩意兒,難怪大巫再不托生在他們家裡。」
「我以前聽人說過。大巫的這些手段如果用在南鄭國以外的地方,施術之人會被反噬。——我想問問,如果被反噬,會是什麼情形?」盈袖的目光閃爍不定。不斷在心裡盤算著。
「這個倒是說不準。」鄭昊不好意思地搖搖頭,「我……我其實沒有見過反噬是什麼樣子的。不過,我知道他們的手段不能用在我們南鄭國皇室子嗣身上。凡是帶有我們南鄭國皇室血脈的人。都不為巫術所侵。」
盈袖點點頭,覺得這一點很說得通。
如果南鄭國皇室血脈也會被巫術控制。那南鄭國的皇室早就易主了,不可能還是鄭家人坐天下。
「那蠱術呢?」盈袖又問道,「你還沒有說,你到底知道多少有關蠱術的事情?」
「蠱術和魂術是大巫最擅長的。具體我知道不多,只曉得蠱也分很多種,但是再多的種類,都脫不了母蠱和子蠱之說。母蠱種在宿主,也就是施術人身上,子蠱種在想被施法的人身上。如果母蠱死了,子蠱自然死了。如果子蠱死了,母蠱會知道,而且會對宿主有一定程度的反噬。」鄭昊將自己知道的東西盡可能言簡意賅的說出來。
盈袖的眉梢重重一跳,暗道糟了……
剛才她弄死了兩隻子蠱,那麼下蠱之人,一定知道這邊出了岔子了!
盈袖唰地一下站了起來,伸手制止鄭昊說話,著急地道:「別說了,我有要緊的事要做。」
「你想怎麼做?」張紹天盯著盈袖問道,他明白當務之急是要找到沈詠潔和小磊,而盈袖,好像已經有眉目了?他心裡一喜,忙問道:「你已經知道你娘和小磊在哪裡?」
「沈夫人和小磊怎麼了?」鄭昊這才聽出點兒端倪,忙著急地問道。
盈袖搖搖頭,緩緩地道:「我娘和小磊已經被人擄走了,就在前天從臨時醫房送到這裡的時候。」說著,她看了目瞪口呆的鄭昊一眼,又道:「我並不知道他們被擄到哪裡……」
天下那麼大,一時間,讓他們到哪裡去找沈詠潔和小磊呢?
盈袖臉色雪白,兩頰上卻有異樣的潮紅。
她的手緊緊握成拳頭,她用力那麼大,甚至能露出白皙手背上的青筋。
「我要先對付兩個人。」盈袖一字一句說道,「張四爺、鄭二公子,你們都是我信任的人,能不能幫我保留這個秘密?」
沈詠潔和小磊失蹤的消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對方使出這種偷樑換柱的手法,明顯也沒有要大張旗鼓,應該是另有所圖。
張紹天和鄭昊一齊點頭,正色肅然道:「盈袖,你不用擔心我們會跟別人說。這種事不是一般的小事,我們縱然再嘴長,也不會拿這種事出來說。」
盈袖點點頭,「你們先坐,我去去就來。」說著,她馬上離開廂房,去到莊子上自己以前住的屋子。
她自從跟師父學了辨藥之後,總是隨身帶著一些藥材,而在這個莊子上,也有她以前存放的藥材。
雖然不太新鮮,但是殺人的毒藥,用不著新鮮……
盈袖沉著臉,迅速做好幾味毒藥,回到剛才說話的廂房,對坐在那裡的張紹天和鄭昊道:「雖然我現在並不知道我娘和弟弟在哪裡,但是我知道,那幕後的人對我娘和弟弟下手。無非是為了一個人的利益。——他們既然容不下我娘和弟弟,我也容不下他們!」說著,盈袖亮出自己剛做的藥丸,託辭是沈詠潔以前留下的東西,道:「這兩粒藥丸,是三更丸,取自‘閻王讓你三更死。焉能留你到五更’?——先給他們吃下這兩粒藥丸再說!」
「三更丸?」張紹天眼前一亮。「這就是傳說中的‘三更丸’?可是聽說三更丸並無解藥……」如果是必死之藥,雖然狠辣,但是也磨滅了對方一切希望。就沒法救人了。
「我有解藥。」盈袖挑了挑眉,「不過,他們如果破釜沉舟,我的解藥就算全都扔到青江裡。也不會給他們吃一分一毫!」
「你要給誰吃?」鄭昊沉著臉問道。
「當然是佳郡王,還有藍郡主。」盈袖冷笑說道。「本來只給佳郡王吃就行了,但是,他們擄走我娘,我們少了兩個人。所以沒辦法,藍郡主也必須得吃一粒,才能在人數上打平了。」
鄭昊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問道:「盈袖,這件事。是他們做的?」
盈袖搖搖頭,「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做的。但是就算不是他們做的,那幕後之人肯定是為了他們倆的利益才下手的。我要讓他們偷雞不成蝕把米!讓他們有命得財,無命享福!」
鄭昊很能明白這個道理,他忙攤開手,對盈袖道:「給我一粒。佳郡王那邊,你別管了。」
盈袖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那我就相信鄭二公子了。」說著,將一粒三更丸放到他手上,自己將另一粒袖起來,馬上往外走。
「……袖袖,藍郡主那邊,讓我去。」張紹天起身說道,「聽說藍郡主染上痘疹,你還是不要親自去吧?」
盈袖回頭淡淡地道:「沒關係,我不會染上她的病。」她會回去穿上那身水靠,戴上手套,應該可以隔離她和元應藍的接觸。
盈袖從廂房出去,對守在那間屋子前面的沈遇樂道:「表妹,先跟我回去吧。這裡的事,回去後我對你細說。」她還要把這件事說與王月珊知曉,當然,沈大丞相也必須要知道這件事。
沈遇樂看了看她身後的鄭昊,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回去再說。我先走了。」鄭昊對盈袖和沈遇樂點點頭,「你們快走吧。」
盈袖帶著沈遇樂馬上離去。
張紹天想了想,在這裡留了下來。
他從盈袖的神情估摸著,這件事應該已經打草驚蛇了,所以盈袖才要趕緊去把那邊陣營裡最在乎的兩個人鉗制住。
就像鄭昊說的,擒賊先擒王,因為他們的時間不多了,而且選擇也太少。
除了迅速鉗制住元應藍和元應佳,他還真的想不出別的法子,可以對救出沈詠潔和小磊有幫助。
盈袖和沈遇樂出了莊子,坐大車回城。
回到忠貞國夫人府,已經快黃昏,她心急火燎地回到內院,先找王月珊說明了這邊的情況。
王月珊聽了幾乎沒暈過去,眼裡的淚水不斷往下淌。
她萬萬沒有想到,她那命途多舛的小姑子,居然又遇到這等事!
「……真是欺人太甚!」王月珊也發了狠,對盈袖道:「你莫急,我現在就回去跟你外祖父說,看看他們要怎麼做。」
盈袖忙拉住她的手:「大舅母,不要讓太多人知道……」
王月珊點點頭,「我曉得。我去去就回來。」
沈詠潔和小磊已經出了事,她是不會讓盈袖再出事的。
盈袖卻沒有在乎,她沉靜地和沈遇樂一起吃了晚飯,在王月珊回來之前就沐浴睡下了。
其實在熄燈之後,她又悄悄起身,迅速換上那身水靠,戴上手套,又戴上一個面具,穿著馬靴,又從房裡溜走了。
她心急如焚,身上帶著鉤爪,來到城門口,扔了爪籬上去,鉤住城牆,連夜翻了出去,往郊外的臨時醫房摸過去。
臨時醫房那邊的侍衛防範,可沒有盈袖家莊子的人多。
她很容易地就鑽了進去,順著以前來過的路,來到元應藍住的臨時院子裡。
院子裡黑黢黢地,就連屋簷下都沒有燈。
天上的月亮只露了一絲縫隙,從雲層裡灑下點點月光,透過稀疏的葉子,照在斑駁的地上。
盈袖咬著牙,如同一隻貓一樣躍下院牆,摸到元應藍的病房前,先弄暈了兩個守門人,然後用匕首撬開那門閂,閃身躲了進去。
元應藍還是如同三天前一樣躺在床上,兩隻胳膊還是被綁得嚴嚴實實。
屋裡沒有掌燈,只能透過厚厚的窗紗,看得見一片昏黃。
這房裡除了元應藍之外,居然沒有醫女守護。
盈袖悄沒聲息地摸到元應藍床邊,一手捏住她的下頜,一手將手裡的三更丸塞到她嘴裡,然後將她的下頜往上一托。
元應藍下意識咽了口口水,就發現自己剛才吞了一顆小圓粒的東西下去了,頓時睡意全無,猛地睜開眼睛。
只見一個頭戴銀色面具的人站在她面前,一隻手剛剛從她嘴邊挪開。
「你……你……你是誰?你剛才給我吃了什麼?!」元應藍有氣無力地說道,聲音沙啞得厲害,想叫都叫不出來。
光看她奄奄一息的樣子,盈袖心裡居然升起一股奇異的憐憫之意。
她忙甩了甩頭,告誡自己不要婦人之仁。
就目前來說,挾制元應藍和元應佳兄妹,是最好的對策。
「我警告你,如果沈夫人和辰郡王有個不妥,你和你哥哥就等著進棺材吧!」盈袖的聲音透過那銀色面具傳出來,已經完全不是她自己的聲音。
元應藍的心疼得猛地揪了起來,像是有人用大手握住她的心臟,使勁兒握緊一攥,連血都要被擠得從喉嚨口飆射出來了。
她怒視著那戴著面具的黑衣人,惱道:「你對我哥哥做了什麼?如果我哥哥有三長兩短,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你最好跟你背後的人說清楚,馬上把沈夫人和辰郡王交出來!剛剛你吃的三更丸,你哥哥也吃了。若是你們賭得起,我也賭得起!」盈袖張狂地笑,聽在元應藍耳朵裡,只覺得這人跟瘋子一樣,完全不可理喻!
她狠狠瞪著那戴著銀色面具的黑衣人,眼裡佈滿血絲:「沈夫人和辰郡王不是在莊子上嗎?出了什麼事?你為什麼要給我們兄妹下毒!」
「誰說三更丸是毒藥?」盈袖咯咯地笑,面具背後傳出的笑聲卻讓人不寒而慄。
「我聽說三更丸只能支撐十日,世上並無解藥,你……?」元應藍顫抖著聲音問道,眼裡騰起了希望。
對於盈袖來說,她的目的是要救人,當然不會做得太絕。
如果元應藍和元應佳背後的人發現一點希望都沒有了,魚死網破也是極可能的,那是盈袖最不想看到的事。
「誰說沒有解藥?」盈袖低垂了頭,仔細打量元應藍的面容,「不信你等十天看看。如果沈夫人和辰郡王在這十天之內毫髮無損地回來,我就給你解藥。否則,沈夫人和辰郡王任你們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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