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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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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畫江] 皇后是門技術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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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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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5 00:14:36 |只看該作者
第128章 危機暗伏

    「你是沒有親眼瞧見,她那副巴結討好的模樣,和她父親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我實在不能把她和曾經那個溫馴柔弱的緗妹妹聯繫起來……」

    張溪歎息。

    不過大半年而已,有些人卻早已經變得面目全非。

    黃宜安卻覺得這樣的明緗才是真正的明緗,不論前世今生,明緗都和其父明達一樣,最喜攀附權貴、貪慕虛榮。

    黃宜安安慰張溪兩句,便調轉了話題。

    難得相見,自然不能將時間都浪費明緗身上。

    沒說幾句話,阿梅便轉到簾內,屈膝回稟道:「前頭開宴了,太后娘娘著人請娘娘過去。」

    黃宜安只得收住話頭,起身攜了張溪,笑歎道:「等明兒得了機會,我再著人去請你。」

    雖說有前世的經驗在,但今生她畢竟連皇后的位子都還沒有做熱乎呢,很多事情都不好任性而為。

    張溪理解黃宜安的難處,爽然笑道:「行。那我等著!」

    若是安妹妹不便著人宣召她入宮,那她就自己遞帖子進來好了。反正進宮對她來說也算是件尋常之事了,倒是比安妹妹派人宣召她還要便宜一些。

    黃宜安會意一笑,十分感動。

    兩人便手挽著手,說說笑笑地往前殿去了。

    轉過回廊時,正碰上馮永亭前來稟覆前朝之事。

    「臣參見皇后娘娘。」馮永亭目光落在兩人相挽的手上一瞬,躬身請安道。

    黃宜安泰然自若地鬆開張溪,端莊溫雅地笑道:「馮公公快快請起,不必多禮。」

    張溪面色不變,心底冷哼。

    「多謝皇后娘娘。」馮永亭謝恩道,「臣有事要稟報太后娘娘,先行告退。」

    黃宜安笑容不減,道:「馮公公請便。」

    目送馮公公遠去,張溪冷哼一聲。

    黃宜安笑著拍了拍她的手,心裡卻想著方才馮永亭盯過來的那一眼。

    以馮永亭的性子,能被英國公威脅一時,卻肯定不甘心被英國公威脅一世。說不定,那一眼的背後,就醞釀著什麼陰謀呢。

    「此人權欲心、報復心都極強,眼下他正得勢,你回去提醒國公爺務必小心提防著。」黃宜安低聲叮囑道。

    張溪覺得大婚之後的黃宜安似乎一下子變得更加沉穩從容了,譬如眼下,她竟然有一種被長輩諄諄叮嚀的錯覺。

    張溪甩開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鄭重地點點頭。

    兩人眼見著午宴快要開始了,便不再耽擱,腳下不停地往前殿行去。

    ……

    且說馮永亭給兩宮太后請了安,回稟道:「陛下說,他同國丈說起西北之事,十分投契,因此預備午宴後留國丈到禦書房詳談,請黃夫人午宴後到坤寧宮稍待。」

    兩宮太后相視一笑,點頭應允。

    說什麼與國丈論說西北正是投契,分明是要借機多留黃家人片刻,好讓皇后與家人多會片刻。

    「如此小事,陛下著個小內侍來傳話就是了,怎麼還特地勞動你。」李太后頗不贊同地說道。

    馮永亭連忙躬身笑應道:「事無大小,皆是陛下之命,只要能為陛下效命,無論大小,臣皆榮幸之至。」

    言語神態十分恭謹,然而微垂的雙目卻掩蓋了他真正的心思。

    傳話這樣的小事,是不需要他親自來做,但是借機查看皇后娘娘和英國公府關係這件事情,他卻不放心交給別人來做。

    方才見皇后與張溪分外親厚,可是這些日子一來,他將黃家查了個底兒朝天,都沒有查出兩家祖上有什麼交情。兩家開始有所往來,是去年英國公府的迎春會上,表小姐明緗在疊翠軒下的那一推……

    馮永亭靈光一閃,只覺得眼前豁然開朗。

    ……

    午宴罷,兩宮太后當著一眾官眷的面,親自挽留王氏,並說明緣由。

    引得眾人豔羨不已。

    看樣子,帝后感情頗為融洽。

    黃家,這下子是真的要發達了。

    王氏因事先得知此事,倒也不曾慌亂,離席恭謹領命。

    兩宮太后見了,甚是滿意。

    黃家雖是小門小戶,但是這份泰然自若的氣度卻不輸那些世家。有這樣出色的母親,也難怪能教出那麼優秀女兒來。

    王氏緊緊地攥了攥藏在袖間的出汗的手,借著垂首施禮的功夫悄悄吐了口氣,心中慶倖:總算是沒有給女兒丟臉!

    ……

    眾眷辭歸後,黃宜安便和王氏在坤寧宮內殿說體己話,也放阿梅和王婆子祖孫兩個自去團聚。

    王氏拉著黃宜安的手,上下仔細打量了她一番,長吐一口氣,笑歎道:「瞧著倒沒瘦……這樣娘就放心了。」

    黃宜安覺得才兩日未見,她即便是不吃不喝也不可能瘦到一眼就看出來的。不過,若是能讓王氏放心,那便是讓她虛說自己還胖了一圈也成。

    「娘您儘管放心,我好著呢!」黃宜安把頭靠在王氏肩上,抱著她的要嘻嘻撒嬌道。

    王氏見女兒嬌嗔似在家時,不像是在宮裡惶恐不安或是受了委屈的樣子,心中略定,輕輕撫了撫她的背,低聲笑問道:「這兩日你在宮中過得如何?太后娘娘可喜歡你?陛下可尊重你?宮人們也敬服你?……」

    一口氣問了一大堆問題。

    黃宜安也不著急,抱著王氏的腰,一一笑著作答。

    王氏見女兒依舊是一派未嫁時的天真爛漫,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小聲問道:「陛下近兩日都歇宿在坤寧宮嗎?」

    黃宜安渾不在意地點點頭,抬頭無意瞥見王氏的臉色有些尷尬,這才驀地明白,王氏問的是她和皇帝是否行了周公之禮。

    這種話,黃宜安不好直接回答,遂佯作害羞地委婉應道:「不過明日照例陛下就會搬回乾清宮了。大婚前太后娘娘有懿旨,要等我及笄的……」

    王氏聽罷,喜憂參半。

    喜的是皇帝謹遵太后懿旨,不曾強行周公之禮;憂的,也是此事。

    雖說立后的詔書傳佈天下之後,皇帝緊接著就發佈詔令,不再照例選取二妃,但是誰又能保證皇帝不會心血來潮,過幾日就選妃召美呢?

    到時候一群鶯鶯燕燕花枝招展的,還不很快就把皇帝的魂兒給勾去了!

    自家女兒孤零零地守著冷清空曠的坤寧宮,這往後的日子可怎麼熬喲……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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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5 00:14:49 |只看該作者
第129章 贏得帝心

    直到內侍來通稟,黃宜安和王氏才止住話頭,攜手往禦書房行去。

    到了那裡,黃偉正虛坐在椅子邊沿,搜腸刮肚,將自己所知的西北風俗民情恭謹地告知御座上的祁鈺。

    而黃棟則坐在黃偉下首,乖巧地垂目聆聽,不敢直視天顏。

    黃宜安和王氏向祁鈺行禮。

    祁鈺十分寬和地起身笑道:「自家人,不必多禮。」

    王氏聞言,心中略定。

    看來皇帝並沒有因為侍寢一事心生不滿。

    黃偉和黃棟則連忙起身,衝黃宜安躬身施禮,尊稱道:「參見皇后娘娘。」

    黃宜安連忙扶起黃偉,笑道:「父親快快請起。陛下都說了,自家人不必多禮。」

    黃棟到底年齡小,聽黃宜安如此說,長吐一口氣,起身牽住黃宜安的衣角,仰頭歡快地笑道:「姐姐!」

    黃偉和王氏見狀大驚,連忙要呵止黃棟。

    黃宜安卻摸了摸黃棟的小腦袋,脆聲笑應道:「哎!」

    祁鈺見了,哈哈笑道:「一家人,正在如此。」

    非但沒有責怪黃棟失儀,反而十分暢快地看著親昵歡喜的姐弟兩個。

    黃偉和王氏見了,連忙收住到了嘴邊的呵止,心中俱是歡喜。

    不論皇帝是生性寬和溫厚,還是只對自家女兒如此,這下他們都能放心了。

    相聚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即便是祁鈺有心讓黃宜安一家多相處片刻,然而眼見著宮門要下鑰了,他也不便再留人。

    好在黃偉和王氏十分知禮,眼見著時辰不早,便主動請辭了。

    黃宜安雖然不捨,但還是依禮將人送出,臨別之際,依依不捨地拉著王氏的手道:「等明兒得空了,我再讓人去請爹娘棟哥兒入宮敘話。」

    黃棟牽著黃宜安的衣角,重重地點點頭。

    黃偉和王氏卻勸說道:「娘娘不必掛懷此事,務要協助太后娘娘打理好宮務,照顧好陛下。人生漫長,相聚良多,不必急在一時。」

    比起見女兒來,他們更希望女兒能在宮裡站穩腳跟,平順安穩地度此一生。

    黃宜安笑著點頭應下,然而等待人一走,她就忍不住紅了眼圈。

    阿梅亦情緒低落,但還是強打起精神來,勸說黃宜安道:「娘娘且忍著,先回坤寧宮吧。」

    皇宮可不是想哭就能哭的地方,若是被有心人瞧見了,指不定會借機攪出什麼風波來呢。

    黃宜安點點頭,上了鳳輦,一路往坤寧宮行去。

    到了坤寧宮,才發現祁鈺竟然已經在殿內坐著了。

    黃宜安連忙上前見禮。

    祁鈺含笑親手扶起了她,又摒退了殿內侍候的一眾宮人。

    阿梅知曉帝后有話要說,因此十分貼心地關上了殿門。

    待人都退了出去,祁鈺伸手輕輕環住了黃宜安。

    黃宜安吃了一驚,卻沒有藉故躲開。

    只要不是召幸侍寢,別的皇后應盡的義務,她都不會躲避。

    更何況,今番她是真心感謝皇帝特地幫她挽留家人,讓她能和家人多相聚片刻。

    前世她最大的遺憾,便是沒能好好地做回爹娘的女兒、弟弟的姐姐。

    對懷中人的乖覺,祁鈺很是滿意,雙臂不由地收緊了些。

    黃宜安想了想,到底沒有出聲拒絕。

    良久,祁鈺才鬆開了黃宜安,拉著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認真而溫柔地許諾道:「你放心,往後你若是想家人了,就儘管派人召他們入宮。國丈不便出入後宮,那朕便在禦書房召見他,到時你們父女在禦書房說話,也甚是便宜。」

    溫柔的話語、貼心的許諾,若是前世大婚之初的自己,只怕早就淪陷了吧。

    可是近四十年的荒蕪歲月,讓黃宜安一顆柔軟的也逐漸變得荒涼、堅硬起來,又豈是一個許諾、幾句好話就能夠烘暖得了的。

    黃宜安垂目謝恩:「多謝陛下。」

    祁鈺看著眼前人的發冠,卻看不透她的心思。

    先前在禦書房時,她是那麼歡快地與家人相聚,即便仍舊守著宮中的禮數,但是那眉梢眼角的歡喜卻怎麼都掩蓋不住。

    那樣歡快生動的她,他還只有在陶然居無意間見過一次。

    為什麼黃家人一走,她便又是這副恭敬端謹的模樣?是他做的還不足以讓她放下所謂規矩禮儀,做回真正的自己嗎?

    或者……

    不,絕不可能是如此!

    像他這般出色的天之驕子,天下無人可與之比肩,眼前之人沒有道理不為他動心!

    祁鈺拒絕承認自己的第二個猜測——他還沒有住進黃宜安的心裡。

    念及此處,祁鈺突然覺得心頭猛地一縮,疼得他忍不住微微蹙眉。

    交握的手,便下意識地用了力。

    黃宜安察覺到手上的力度,微微抬頭,便看見祁鈺微蹙的眉頭,心中頓時「咯噔」一下。

    先前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就變了臉色?

    黃宜安飛快地回想,自己方才是不是有做得不對的地方。

    可是想了半天,她都覺得自己方才的表現恭謹溫馴、堪稱完美,皇帝完全沒有理由生氣。

    「陛下?」黃宜安輕聲喚道,一臉擔憂地看了過去,關切道,「陛下可是有哪裡不適?」

    祁鈺低頭看向那張毫不掩飾擔憂和關心的小臉,溫馴端謹、一心一意,看不出任何的不妥來,但不知為何,他就是不開心,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可是,到底少了什麼呢?

    祁鈺自己也不知道。

    黃宜安看祁鈺茫然地看向自己,一時也失了主張。

    這樣的皇帝她沒有見過,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招架。

    不對,她還是見過的。

    前世張圭去世後,皇帝清算其罪責時,就曾流露出這樣痛心又茫然的神情。

    那時鄭氏雖然入了宮,卻還沒有得寵,她這個皇后還算得聖心,不論是出於皇后的職責,還是出於妻子對丈夫的關切,她都無法對此視而不見。

    因此她親自下廚做了許多吃食,送去了乾清宮。

    然後,她便見到了一個從未見過的皇帝,也認識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內閣首輔。

    那日皇帝沒有動一下那些她辛辛苦苦做了大半天的各色吃食,只是一個勁兒地灌酒。

    灌醉了,便拉著她的手,口吃不清地喃喃道:「你說,他怎麼是那樣一個人呢?他告訴朕要節儉克己,要戒除晏遊,要摒棄華服……

    「他說他是老師,當以身作則,所以衣冠簡樸、克己自律……」

    「可是你知道嗎?實際上他卻是姬妾成群、婢僕無數、良田千頃……單是從他京城的宅子裡,竟然就搜出了金銀無數、珍玩成堆……

    「你說,他到底是艱苦樸素、一心為公的帝師元輔,還是兩幅面孔、寬己苛君的弄權奸臣?」

    黃宜安沒法說,也不敢說。

    她震驚於張圭私下裡的淫樂奢華,也心疼皇帝被騙多年的無奈。

    唯有抱著醉哭流涕、怨聲抱屈的皇帝,給他無聲的陪伴與安慰。

    第二天,醒來之後的皇帝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連日設宴縱飲、通宵達旦享樂,甚至做出了一日之內連升九嬪的荒唐之事。

    而後來後宮獨寵、氣焰囂張的鄭氏,便是在那一次被提拔上來的九嬪之一——淑嬪。

    想到此處,黃宜安頓時清醒過來。

    她得趕在鄭氏進宮得寵之前,盡己所能,努力改變前世悲苦半生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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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意外發現

    「陛下若有不適,不如先坐下歇著,臣妾在家時學了些推拿之法,或可緩解一二。」黃宜安溫聲道。

    她看得分明,皇帝這是心裡不適,而不是身體不適,用不著傳召御醫。

    祁鈺定定地看著面前那張關切恭謹的臉龐,心中只覺得不如意,但是理智卻告訴他皇后做得十分周到恰切,那這不如意究竟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祁鈺心中茫然,怔怔地在靠窗的榻邊坐下。

    下一刻,柔軟指腹便輕輕地落在他的太陽穴上,力度適中、不疾不徐地按壓輕揉,淡淡的茉莉花香也隨著佳人的靠近,幽幽地飄散過來。

    祁鈺只覺得先前混混沌沌的腦子漸漸地放鬆下來,一顆心亦隨著那柔軟遊走的指腹漸漸地安定下來。

    感到手下的人漸漸地放鬆下來,黃宜安漸漸放緩了速度、減輕了力度。

    不多時,只覺得祁鈺的腦袋往一邊輕輕偏去。

    黃宜安連忙用手輕輕托住,低聲喚阿梅進來。

    阿梅進來時,祁鈺已經將腦袋靠在黃宜安的臂彎處,沉沉地睡著了。

    阿梅訝然看了過去,見黃宜安朝榻上示意一眼,頓時會意,連忙將榻上的小幾撤去,又鋪了錦被在上面。

    主僕二人合力,將祁鈺放在榻上,脫鞋、躺好、蓋上薄毯。

    不多時,田義進來請示是否傳晚膳。

    黃宜安往簾後看了一眼,輕聲道:「陛下剛剛睡下,等他何時覺起,便何時傳膳吧。」

    田義低聲應了聲「是」,剛要退下去,卻又被黃宜安叫住了。

    「等一下。」

    田義連忙停下腳步,躬身待命。

    「今晚不必傳膳了,陛下若是醒了,在小廚房做點易克化的小食即可,免得夜食不當傷了腸胃。」黃宜安溫聲道,「你們也早些下去歇息吧,這裡自有本宮照料。」

    田義恭謹領命。

    皇后娘娘關心陛下、體貼宮人,是他們的福氣。

    ……

    「什麼,陛下沒用晚膳就安寢了?」慈寧宮裡,李太后聞言皺眉。

    按時而食,既是規矩,也是為了皇帝的身體著想。皇帝向來做得很好,為何這次卻廢了禮數?

    「可知是為何?」李太后問前來傳話的宮人。

    宮人恭謹地回稟道:「尚不知曉。皇后娘娘送別國丈與夫人歸來之後,陛下便摒退了宮人。等田公公請示傳膳時,皇后娘娘便告知陛下已經歇下了,不便攪擾。」

    李太后聽罷,眉頭皺得更緊了。

    這麼說來,此事乃皇后自作主張。

    「退下吧。」李太后揮退宮人,神情不樂。

    ……

    坤寧宮裡,黃宜安親自到小廚房安排羹湯。

    紅豆薏米山藥粥、餛飩湯、雞湯時蔬……都是些養胃亦克化的食物,晚間吃了也不打緊。

    又吩咐看爐的宮人:「小心看著爐火,溫著膳食,陛下起來就要用的。」

    宮人連忙應諾。

    等黃宜安離開了,小廚房的宮人竊竊私語:

    「皇后娘娘大婚才三日,就已經下了兩次廚房了。」

    「做的東西還那麼好吃。」

    「為人也很溫厚寬和。」

    ……

    黃宜安自是不知宮人私下的議論,她梳洗更衣罷,回到榻前,見祁鈺依舊睡得沉沉,俊朗的面容在昏黃的燭光的映照下,沒有了白日的端肅威嚴和調笑她時的揶揄火熱,顯得格外地恬靜溫和。

    這樣睡容平靜對她毫不設防的皇帝,她有許多年都不曾見過;……

    黃宜安不知在榻前站了多久,直到阿梅進來請示她是否安寢時,她才驀地回過神來,看了眼依舊在榻上熟睡的祁鈺,道:「挪張美人榻過來吧。」

    總不能皇帝睡在榻上,她卻安臥在床吧。

    阿梅領命,出去吩咐宮人挪了張美人榻過來,她則拿了錦被、軟枕等物,服侍黃宜安在美人榻上歇下。

    滅了燭,阿梅到簾外守夜。

    窗外明月朗照,疏星閃爍。

    夜半時分,祁鈺才悠悠轉醒,睜眼看著昏暗不明的殿內,一時有些茫然,許久才想起黃宜安見他不適,主動要給他推拿之事。

    原來他竟然不知不覺地睡了去過去麼。

    看來,皇后頗善此道。

    目光一轉,便落到美人榻上側躺的身影上。

    狹小的美人榻,顯然睡起來不怎麼舒服,睡在上面的人不時地煩躁地轉個頭縮個腳,睡得很不安穩。

    祁鈺的心一下子就被填滿了。

    什麼如意不如意的,只要眼前的這個人在自己身邊,兩人相守相伴,還有什麼好苛求的呢?

    祁鈺輕輕地下了榻,彎腰準備將美人榻上睡不安穩的人兒抱到床上去睡。

    黃宜安睡得極淺,祁鈺胳膊剛一伸到她的身下,她立刻就驚醒了,戒備之下,驀地挺身坐起。

    然後腦袋「砰」地撞到一個東西,頭頂隨即響起一聲悶哼。

    黃宜安頓時清醒過來,連忙朝上看去,就見昏暗中祁鈺一手捂住了下頜,口中嘶嘶忍痛。

    「掌燈。」黃宜安連忙衝簾外吩咐道。

    說話間,人已經下了美人榻,趿拉著鞋子,踮腳去看祁鈺的傷勢:「臣妾無狀,陛下您……」

    沒事吧?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祁鈺一把拉進了懷裡,緊緊抱住。

    阿梅掌燈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讓人臉紅心跳的畫面,一時尷尬地不知該進還是該退。

    好在祁鈺很快便鬆開了黃宜安,笑道:「朕沒事,你不必擔憂。」

    話雖如此,可是當黃宜安借著燭光,看清祁鈺下頜上被撞出來的那塊紅印時,還是十分不安地請罪道:「都怪臣妾無狀,傷著了陛下。陛下快坐下,臣妾給您敷一下。」

    說著,就要揚聲吩咐宮人打水進來,卻被祁鈺攔住了。

    「深更半夜,不必驚動旁人,讓她去吧。」祁鈺指了指阿梅。

    阿梅連忙領命退了出去。

    黃宜安看著阿梅離去的背影,心中複雜難明。

    皇帝這是怕驚動了旁人,她撞傷他下頜的事會被傳到兩宮太后,尤其是李太后的耳朵裡,給她招來罪責吧。

    大婚之前,李太后一直在乾清宮照顧皇帝的起居,而坤寧宮的宮人也都是李太后一手調撥的,因此帝后之間有個什麼風吹草動,很快就會傳到李太后的耳朵裡。

    黃宜安自然不懼李太后的責怪,也知道如何討李太后的歡心,輕鬆躲過責罰,但是皇帝的這份難得的細心和體貼,還是讓她心中大為觸動。

    原來早在此時,恭謹孝順的皇帝就已經知曉自己的處境,並且對李太后起了防備之心了嗎?

    她一直以為,皇帝和李太后的矛盾是從張圭去世後的清算開始,在鄭氏得寵之後激化,到爭國本而不可調和的,卻原來母子之間的罅隙早在大婚之時,或許更早些時候就已經產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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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悄悄護著

    「多謝陛下。」黃宜安屈膝施禮,低聲道謝。

    見黃宜安轉瞬間便明白了他的顧慮,祁鈺十分高興。

    暗想:這大約就是詩中所寫的「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吧!

    阿梅端水進來時,只覺得帝后之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可到底有哪裡不同,她也說不上來,乾脆也不再多想,專心侍奉。

    黃宜安接過帕子,用溫水浸透了,絞得半乾,親自給祁鈺敷紅了一片的下頜。

    懶洋洋地眯起眼睛享受的祁鈺,覺得下次自己還可以再多被皇后不小心「傷到」幾次。

    黃宜安一邊替祁鈺溫敷下頜,一邊柔聲問道:「陛下一會兒也要用些宵夜?灶上還溫著羹湯,若是陛下要用,臣妾這便吩咐宮人送進來。」

    祁鈺點點頭,眼睛依舊舒適地半眯著,道:「讓你家丫頭去吧。」

    黃宜安應諾,吩咐阿梅去捧飯。

    阿梅應諾去了,心裡卻覺得皇帝用她是不是用得太順手了些,明明田公公也在坤寧宮侍奉,為何陛下卻偏偏可著她一個人使喚?

    等安排完宵夜,得了祁鈺好大一份賞賜時,阿梅頓時便把這些小心思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若是每次夜晚當值,皇帝都能賞賜她這許多金銀錁子的話,那就是讓她夜夜當值都沒有問題!

    阿梅伺候得愈發勤謹了。

    「你先下去吧。」祁鈺卻開始趕人了。

    他和皇后月夜獨處,才不想不相干的人來打擾呢。

    不相干的人阿梅,應諾退了出去。

    黃宜安見狀,便執筷準備親自為祁鈺布菜。

    祁鈺卻拉著她在自己身邊坐下,還笑問道:「國丈平日在家,夫人也這般侍立布菜伺候嗎?」

    自然不是。

    黃宜安覺得祁鈺不可能不知道,卻還是溫馴地答道:「在家時,母親和父親都是同桌而食,互相夾菜盛湯的。」

    「那咱們便也如此。」祁鈺笑道,說著便端起黃宜安面前的碗,為她盛湯。

    黃宜安看著祁鈺有些笨拙的盛湯動作,一時心情複雜。

    一直以來,互敬互愛的父母都是她理想中的婚姻的典範,沒有想到如今皇帝竟然也欲效仿二人……

    皇帝這是打算拋去帝后的身份,與她做一對尋常的恩愛夫妻嗎?

    ……

    第二天,祁鈺和黃宜安照例卯時起身,梳洗完畢,先去給兩宮太后請安。

    慈慶宮那裡寒暄幾句,二人見到了陳太后禮佛的時辰,便起身告辭了。

    陳太后也沒有多留。

    等出了慈慶宮,二人便轉去了慈寧宮。

    李太后正在梳頭,見兩人來了,笑道:「皇后到這裡來,幫哀家看看選什麼簪鬟。」

    黃宜安恭聲應諾,走到近前,認真地從妝奩裡挑選合適頭簪。

    祁鈺則在外間等候。

    李太后從鏡中瞧見了,笑容微斂,狀似無意地問道:「聽說陛下昨日沒有用晚膳就歇下了?」

    黃宜安對此早有預料,聞言恭聲應道:「是。陛下昨日覺得乏累,臣妾便替他按摩幾下,誰知陛下竟然睡著了。臣妾不忍叫醒陛下,遂等命撤了晚膳,在小廚房另做了備用。

    「陛下夜半醒來了,略用了些羹湯,便又重新歇下了。」

    在李太后面前,永遠都不要試圖說假話糊弄她,因為整個後宮都在李太后的掌控之中,說謊是一件極容易被拆穿的不智之舉。

    李太后見黃宜安坦誠以對,心中的不悅散了大半。

    到底是剛進宮,許多禮儀都不清楚,難免會做錯事。

    不過,只要乖順聽話,願意受教就好。

    「你剛進宮,想來許多事情都力不從心。這樣吧,哀家把慶嬤嬤調撥去坤寧宮幾日,協助你打理宮務。」李太后慈愛地笑道,「等你都上手了,再讓她回來。」

    黃宜安十分歡悅地屈膝謝恩:「是。多謝母后體恤。」

    心裡卻明白,如今鳳印雖然在她的手裡,但後宮裡做主的卻依然是李太后。此番李太后調撥慶嬤嬤去坤寧宮,協助她打理宮務是假,教導她規矩禮儀才是真。

    比如,用膳亦是禮數,輕易不可廢除。

    再比如,新婚三天已過,皇帝終於可以搬去乾清宮了。

    ……

    祁鈺下朝後,照例到禦書房處理政務。

    之後便是經筵,由張圭親自主持。

    作為皇帝,祁鈺也只得了三天婚假。

    忙碌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等到日暮時分,祁鈺才終於得以停下來喘口氣,吩咐田義擺駕回坤寧宮。

    田義躬身道答:「陛下,大婚三日已過,今日該回乾清宮了。太后娘娘已經吩咐宮人將乾清宮打理完畢。」

    祁鈺腳下一頓。

    既是母后親自安排的,那他只怕不好違逆了。

    「那,便先去坤寧宮用膳吧。」祁鈺退了一步,道,「皇后昨日做的羹湯很是不錯,倒是比尚膳監做得還要好些。」

    田義恭聲應諾,傳話擺駕坤寧宮。

    黃宜安正在「聚精會神」地聽慶嬤嬤教授用膳之禮,聽阿梅稟報說皇帝來了,吃了一驚,卻還是立刻起身往殿外迎接。

    慶嬤嬤也連忙跟上。

    見禮畢,祁鈺見慶嬤嬤竟然也在,訝然問道:「嬤嬤也在,可是母后有什麼吩咐?」

    黃宜安笑答道:「是臣妾有許多不懂的地方需要請教,因此母后特地差遣慶嬤嬤過來幫忙。」

    見黃宜安主動打圓場,慶嬤嬤心下感動,屈膝恭敬回道:「能為皇后娘娘效命,是奴婢之大幸。」

    祁鈺倒也沒有多想。

    皇后剛剛進宮,很多事務都不諳熟,有慶嬤嬤這個宮中的老人幫襯,也能輕鬆一些。

    「傳膳了嗎?」祁鈺一邊邁步進殿,一邊問道。

    黃宜安落後半步跟上,見問回道:「還沒有。」

    「那正好,朕便在這裡用晚膳吧。」祁鈺笑道,「昨晚的羹湯做得極好,今日小廚房還有備下嗎?」

    黃宜安連忙應道:「一應食材都有的,臣妾這便去安排。」

    祁鈺點點頭,笑道:「有勞皇后親自調羹了。」

    黃宜安謙遜一句,屈膝告退。

    待黃宜安出了殿門,祁鈺對慶嬤嬤笑道:「昨晚幸虧朕錯過了晚膳,否則可就嘗不到皇后的手藝了。」

    慶嬤嬤聞弦歌而知雅意,笑應道:「皇后娘娘心靈手巧、心繫陛下,太后娘娘若是知道了,定會十分高興的。」

    祁鈺滿意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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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賣女求榮

    馮永亭自那日腦中靈光一閃,近日便在琢磨此事。

    等得空回了自己在宮外的府邸,他便命人去明府請明達過府一敘,還特地指明要帶上其長女明緗。

    明達請傳話的人在前廳稍待,轉頭便沉著臉去了後院。

    馮永亭這是什麼意思?準備向他討要明緗嗎?

    雖然馮永亭權勢喧天,朝中少有能與之比肩者,但畢竟是五十多歲的老太監了,他要是真把明緗送過去,以後還怎麼在朝中立足?

    那些言官的唾沫星子能活活把他給淹死嘍!

    可要是不帶明緗過去,萬一觸怒了馮永亭,那他可就慘了。

    鼎鼎大名的司禮監掌印太監,要弄死一個小小的六品主事,簡直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

    明達如熱鍋上的螞蟻,在屋裡團團轉。

    季氏眼睛一轉,上前勸解道:「老爺,馮公公派來傳話的人可還在前廳等著呢,不能再耽擱下去了。要不,您先帶著緗姐兒過去,把眼前這關應付過去,到時再見機行事?」

    明達知道季氏一向不喜歡明緗,甚至是恨不能沒有這個人才好,他平日裡也樂得裝聾作啞,從不管她們繼母女之間的恩怨算計,但如今見季氏竟然說出這樣的話,忍不住皺眉呵斥道:

    「你一個婦道人家,知道什麼?你只想著把緗姐兒推出去,怎麼不想一想,有一個嫁給老太監的姐姐,綺姐兒姐弟幾個以後還如何談婚論嫁?明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季氏向來能屈能伸,見狀立刻嬌滴滴、哭啼啼地請罪:「是我婦道人家見識短淺,只想著馮公公權勢極大,咱們開罪不起,倒忘了生死榮華是小,臉面是大……」

    明達被她哭得心煩,更心驚。

    比起生死榮華,臉面確實算不得什麼。

    明達心中煩躁,揮手呵斥道:「好了好了,我知你為了這個家好,別再哭了!」

    季氏見好就收,拿帕子擦乾淨眼淚,怯怯問道:「那,緗姐兒那裡還要我去請嗎?」

    堂堂繼室夫人,卻對先頭夫人的遺女用「請」字,她這個繼母姿態擺得夠低了吧。

    果然,明達聽她這麼說,臉上怒氣稍退,想了想,吩咐道:「去吧。別告訴她是為了什麼。」

    否則,只怕那孩子強脾氣上來,說什麼都不會跟他一同前往馮府的。

    沒能做成皇后,如今連二妃也沒戲了,英國公府那裡也隱晦地表達了疏離之意,已經及笄的姑娘,現在對於自己的親事最是敏感。

    季氏心中得意,面上卻恭順地應諾去了。

    不多時,穿戴一新的明緗便同季氏一起行了過來。

    給明達行過禮之後,明緗溫順地問道:「不知父親喚女兒來,有何吩咐?」

    英國公府如今是靠不上了,她往後的生死榮辱全都系在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上,因此不管心裡有多麼不甘願,她也不得不放下尊嚴面子,曲意討好。

    「哦,有舊友相約,為父想帶你一起出去走一走。」明達語焉不詳地答道。

    明緗聞言,以為明達是要帶她出去多走一走好說親,或是直接去相看舊友子侄,連忙順從地應道:「女兒遵命。」

    自從及笄禮之後,眼見著英國公夫人厭棄了她,皇宮也進不去了,她在明府的地位就急劇下降,親事更是被季氏花言巧語地攬了過去。

    不用想,明緗也知道季氏絕不會是好意要替她尋一門好親事,只怕是要借機磋磨她,或者是不顧她的生死,將她賣個好價錢,好幫襯明綺姐弟幾個。

    因此如今見明達願意親自帶她出去相看,明緗喜出望外,自然得緊緊地抓住不放了。

    可是讓明緗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明達帶她來見的竟然是司禮監的掌印太監馮永亭,大名鼎鼎的內相!

    明緗一時心中大亂。

    明達這是眼見著不能借她攀附權勢了,便打算把她獻給這個年紀足以當她祖父的老太監,藉以換取榮華富貴嗎?

    偏偏在此時,上首坐著的老太監馮永亭淡淡地開了口:「你出去等,我有話要對令愛說。」

    「父親。」明緗連忙看向明達,無聲哀求。

    可是明達根本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便對著馮永亭躬身討好道:「是,下官先行告退。」

    然後便毫不留情地退了出去。

    明緗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被生身之父給賣了!

    就算明達不顧念她的生死榮辱,難道就不怕此等賣女求榮的行徑會被同僚唾駡不齒嗎?

    馮永亭將堂下這對父女的神情都看在眼裡,心中冷笑不止。

    權勢,果然是個好東西。

    明緗越是絕望無助,於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越是有利。

    ……

    明達在偏廳等候,惴惴不安地灌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水,總覺得偏廳裡伺候的下人,都拿諷刺唾棄的目光偷窺著他,驚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

    好不容易挨到明緗出來,他立刻從椅子上彈起來,不顧儀態地直衝到明緗面前,上下打量的同時,低聲急問道:「馮公公怎麼說?」

    待看到明緗衣裙齊整,髮髻也未有一絲散亂,不由地暗自鬆了一口氣。

    看樣子,明緗並未失貞。

    他的臉面、明家的體面,總算是保住了。

    明緗垂目掩下痛恨與嘲諷,輕輕應道:「馮公公只是問了女兒一些事情,別的並未多說。」

    明達張口想問馮永亭都問了些什麼,然而想到這裡是馮府,周圍都是馮永亭的人,只得強自按捺下來,溫聲吩咐明緗:「既是如此,你且先在此處等一等,待為父去問過馮公公還有無別的吩咐,咱們再請辭回家。」

    誰知話剛一落音,一個管事模樣的人就走過來,笑著攆人道:「公公命小人代為相送,明大人、明小姐,請。」

    明達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

    馬車剛出馮府所在的巷子不遠,未等明達張口問馮永亭所問之事,明緗便溫順地開口道:「父親,我想起今日和溪姐姐有約,就先不回府了。」

    明達訝然問道:「溪姐兒約的你嗎?」

    張溪連明緗及笄禮的贊者都不願意做,平日裡也幾乎不與明緗往來,這會兒又怎麼會與明緗有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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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生死自決

    明緗知道明達的困惑,遂溫順答道:「或許是因為近日來往勤了一些,溪姐兒念著往日的姐妹情分,所以才約我去英國公府玩耍的吧。」

    以明達的性子,得知英國公府願意拉她一把,高興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深究她話裡的真假。

    果然,明達一聽這話,立刻笑道:「既是如此,那你們姊妹們便好好完聚。為父讓車夫送你過去。」

    說著,明達便下了馬車,吩咐車夫掉頭趕往英國公府。

    看著遠去的馬車,明達無比慶倖方才馮永亭只是叫明緗去問了幾句話,而不是要了明緗的身子。

    只要英國公府願意做明緗的靠山,明家即便是撈不著張池做女婿,難道還攀不上別的權貴之家嗎?

    ……

    英國公府正堂內,英國公夫人聽完明緗的來意,差點氣得直接拿茶潑到她的臉上。

    明緗究竟是哪來的臉面,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拿黃宜安與張瀾相看之事來威脅英國公府!

    「你的意思是,是否在馮公公面前誣陷皇后娘娘與池哥兒議過親,就看我的抉擇了,是嗎?」英國公夫人忍下怒氣,冷笑問道。

    既然已經撕破了臉皮,明緗也沒有再裝出往日那副柔順溫馴的模樣,冷靜又淡漠地點了點頭,道:「方才在馮府,我沒有直接告知馮公公此事,就算是還了姨母多年的養育之恩了,往日的恩恩怨怨從此一筆勾銷。

    「是同意我和三表哥的親事,將此事就此掩過;還是從此分道揚鑣,直面馮公公的彈劾,生死全有姨母自決。」

    「生死自決?」英國公夫人忍不住冷笑,譏刺道,「你以為馮永亭能做到司禮監的掌印太監,是你區區幾句話就能夠糊弄得了嗎?還是你覺得他如今隻手遮天,可以隨意打壓功勳權貴?」

    明緗淡漠地看了英國公夫人一眼,一針見血地回道:「馮公公自然不會被我區區幾句話就‘糊弄’了,可我的話是否是糊弄,姨母應該最清楚不過了吧?

    「馮公公雖非隻手遮天,但是以他如今的權勢,絕對會利用我所說之事,不遺餘力地打壓英國公府。」

    誰讓英國公父子皆錚錚鐵骨的硬漢,一直不肯屈從依附呢?

    「你給我滾!」英國公夫人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案上的茶盞扔了過去。

    茶盞砸到地上,立刻摔得粉粹,碎瓷和茶水濺得到處都是,將明緗的半幅裙子都潑汙了。

    明緗看著地上的那些碎瓷片,只覺得自己的心也被摔碎了。

    滿目淒涼。

    碎了,也好。

    碎了也好。

    碎了,就不會再做夢了!

    她本就是抱著孤注一擲的心態來的,能成,固然很好;若是不成,那便徹底決裂。

    「滾!以後,我再也沒有你這個外甥女!」英國公夫人氣得眼淚都流了下來。

    明緗起身,看著上首的英國公夫人,屈膝一禮,轉頭決然離去。

    夢醒了,從今以後,她要把那段溫柔的歲月和那個陽光俊朗的身影徹底埋葬在過去,徹徹底底地成為明家人,開始全新的生活。

    ……

    待英國公下衙回來得知此事,憤怒之餘,又忍不住慶倖。

    「幸而皇后娘娘機警,當日及時察覺了馮永亭的不妥,讓溪姐兒回府示警,否則被明緗這麼一攪,咱們還真是措手不及。」英國公道。

    「這都怪我。」英國公夫人愧疚垂淚,「若不是當初我一力堅持要將那孩子接進來,千嬌百寵地養大了她的心,也不會給家裡帶來這樣的禍患……」

    「這怎麼能夠怪你呢?」英國公攬了英國公夫人在懷,輕聲安慰道,「你也是一片慈心,哪裡會想到最後竟然養出一隻中山狼來。

    「那孩子身上流著明達的血,又被繼母磋磨許久,三歲多才來府中,秉性已定,又豈是你用關愛和管教就能夠矯正得過來的……」

    英國公溫聲安慰。

    良久,英國公夫人才止住了哭聲,哽咽問道:「那若是馮永亭得知此事了,該怎麼辦?」

    截胡選秀之女這樣的事情並不少見,只要雙方樂意,隨便找個什麼藉口或是使幾個錢就能夠搪塞過去。畢竟那麼多秀女,少幾個人也不會有人特意去查問究竟。

    可是誰讓張池和張瀾請戰西北一事得罪了馮永亭呢,更不曾想到名列末等的黃宜安竟然會被冊立為后,所以這件事情如今就難辦了。

    「你放心,我自有應對之策。」英國公笑道,「再說了,以明緗的性子,要她開口,只怕也得馮永亭開出相應的價碼來。」

    一個能夠無視英國公府十餘年的養育之恩,為了自己的前程榮華就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人,怎麼可能會因為一時氣憤,就將自己手中的籌碼全數都白送給對方呢?

    而馮永亭可不是個甘心被人威脅的人,尤其對方還是一個寂寂無名的女子。

    ……

    正如英國公所料,再見馮永亭時,明緗十分爽快地開出了自己的價碼:「馮公公若是能為小女子擇門良緣,再附贈豐厚的嫁妝,那麼小女子一定會給出讓公公您滿意的回答的。」

    馮永亭自從當權之後,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直白地勒索,不禁氣笑了。

    往常都是他勒索別人,沒想到今天竟然會被一個小姑娘勒索,真是活久見啊!

    「你知道你是在跟誰說話嗎?」馮永亭笑道,可那笑容卻如刀子一般,筆直地射向明緗。

    明緗強忍住內心的畏懼和怯懦,強自鎮定地答道:「小女子自然知道。馮公公是司禮監掌印太監,是陛下禦口親贊過的內相。」

    「既是如此,那你還敢跟我提條件?」馮永亭笑容一斂,寒聲斥道。

    明緗抿了抿唇,鼓足勇氣,不答反問:「那馮公公知道小女子的處境嗎?」

    馮永亭看了她一眼,神情如看白癡。

    他既然要用她,又怎麼會不將她的情況查個清清楚楚。

    明緗見狀,遂低聲道:「馮公公既然對小女子的處境一清二楚,那也應該明白,小女子如今無路可走,生死不畏。」

    馮永亭目光陰鷙地盯著她,緩緩道:「可是你不知道嗎?這世上還有一個詞,叫做‘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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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寵愛非常

    大婚後,張圭和李太后開始放權,同時對祁鈺的教導也愈發嚴格起來。

    祁鈺正式開始親政。

    與往常直接將內閣的票擬抄成朱筆御批不同,他需對朝臣奏對之事,獨立思考並且做出自己的判斷,也可與內閣的票擬相左。

    當然了,所謂相左,也只是在既定範圍內而已,而且還未必為內閣所接受。

    饒是如此,祁鈺依舊幹勁十足。

    至少,他可以表達自己的意見,並且這意見開始被內閣輔臣正視了不是嗎?

    張圭計畫在六月全面推行新法,對此祁鈺完全贊同。

    宗室驕恣、庶官瘝曠、吏治因循、邊備未修、財用大匱,這是張圭提出的朝廷如今的五條亟待更改的弊病,並稱若是不及時祛除這五大積弊,朝廷將岌岌可危,大齊將走向衰落,甚至是在可以預見的短期內走向滅亡。

    祁鈺雖然剛剛親政,對於這些事情瞭解尚不透徹,但是也能窺見一斑。

    更何況,他雖然與張圭在一些事情上意見相左,譬如至今未能給黃偉封爵等,也確實偶爾不滿對方將自己管束得太嚴格,比如從不許他徹夜晏遊之類的,但也深知對方在政事上的鞠躬盡瘁、百勞不怠。

    因此,對於新法推行一事,祁鈺完全站在張圭這一邊,並且對於新法推行的成果抱有極大的信心。

    如此一來,每日自然也愈發忙碌起來。

    這日忙完,已是斜日西沉。

    祁鈺推開滿案的奏摺,抻了抻身子,轉了轉僵硬的脖子。

    田義見狀,立刻上前替祁鈺按摩。

    沒兩下,祁鈺便笑道:「你這手藝和皇后比起來,差了許多啊。」

    田義恭謹應道:「奴婢如何敢與皇后娘娘相比。」

    心裡卻覺得皇帝這是情人眼裡出西施,肯定是因為心悅皇后,所以便覺得皇后哪裡都好。

    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會比他這個打小便學習伺候貴人的內侍更得按摩之精髓嗎?

    正在說話間,有慈寧宮的宮人進來稟報:「太后娘娘說今日家宴,請陛下去慈寧宮用晚膳。」

    祁鈺也沒有在意,隨口應了句:「知道了。」

    又問:「坤寧宮那裡通稟了嗎?」

    宮人回稟道:「皇后娘娘已經去了慈寧宮了。」

    祁鈺聞言,便將人打發走了。

    片刻,起身道:「擺駕慈寧宮。」

    田義躬身應諾,自去安排禦輦。

    等祁鈺一路到達坤寧宮時,只覺得今日氣氛不必以往肅穆,顯得格外熱鬧,煙火氣十足。

    壽陽公主一陣風似的跑出來迎接,眉飛色舞地自得道:「我今日也跟皇嫂學做了個菜呢,皇兄一會兒嘗嘗!」

    祁鈺腳下一頓,訝然問道:「今日是皇后下廚嗎?」

    壽陽公主重重地點點頭,得意道:「不止是皇嫂,我和永寧、延慶也都下廚了呢!母后說,要我們三個與皇嫂打下手,順便也學一兩道拿手菜。」

    三人雖然貴為公主,一應飲食均有人專門伺候,但是終有一天是要出嫁,侍奉公婆丈夫的。有一兩個拿手菜,也可以偶爾下廚表表孝心,得丈夫更加愛重。

    李太后想得不可謂不深遠。

    壽陽公主三人卻未想那麼多,只是覺得能夠學會做菜,是一件十分有成就感的事情。

    祁鈺聽罷,先去給陳太后和李太后請了安,便藉口去了小廚房。

    廚房裡歡聲笑語、煙火蒸騰,看得祁鈺腳步一頓。

    這樣熱鬧溫馨的家常景象,他還是第一次在皇宮裡看到。

    田義見皇帝不動,便也恭謹地立在身後。

    不多時,只見延慶公主舉著一隻包子蹦蹦跳跳地從小廚房裡跑出來,口中還歡快道:「我拿去給母后嘗嘗……」

    永寧公主追在她的後面急聲喊道:「你怎麼用手拿?快用碟子裝了……」

    姐妹倆話未落音,便看見祁鈺站在小廚房前的回廊上,慌忙收住腳步,屈膝請安。

    「都快起來吧。」祁鈺笑道,上前拿過延慶公主還舉在手中的包子,溫和問道,「這是延慶做的嗎?」

    延慶公主點點頭,不時從包子下偷覷祁鈺一下,滿是期待。

    祁鈺看在眼裡,心也一下子軟了下來,笑道:「可以給皇兄嘗嘗嗎?」

    延慶公主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重重地點點頭,道:「嗯!」

    田義連忙道:「陛下……」

    勸阻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祁鈺以眼神止住了。

    然後田義就驚愕地看到祁鈺直接將包子撕下一角,放進嘴裡咂摸兩下,十分誇張地讚賞道:「嗯,延慶做的包子真好吃!比尚膳監做的還要好吃!」

    延慶公主聞言高興得差點蹦了起來,圓圓的眼睛彎成了月牙。

    黃宜安從小廚房裡奔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兄妹融洽的情景,不由地一愣。

    前世女兒榮昌公主出生後,皇帝就經常這般溫和與寵愛,哪怕後來鄭氏得寵,其子嬌縱,都絲毫沒有影響到皇帝對女兒的寵愛。

    等到女兒及笄後,皇帝甚至因為擔心女兒嫁給庶人會受委屈,而不顧祖訓,挑選了世代為官的南城兵馬司副指揮楊繼的兒子楊春元為駙馬。

    女兒生下長子之後,一次與駙馬拌嘴鬧矛盾,皇帝不知道怎麼知道了這件事情,還特地召駙馬進宮訓示。駙馬年輕氣盛,一時委屈,竟然獨自跑回了固安老家去了。

    皇帝得知此事,直接革了楊繼的官職,並且勒令駙馬立刻回京。

    虧得駙馬是個懂事的孩子,女兒更是溫婉賢良,兩個孩子經此一事竟然愈發地融洽和睦了……

    「讓朕瞧瞧,皇后都做了什麼好菜肴。」

    黃宜安尚在出神,就聽得耳邊響起一陣爽朗的笑聲,回神一看,祁鈺已經到了近前,連忙斂衽行禮。

    禮剛行到一半,就被祁鈺托住了。

    「你我之間不必如此。」

    黃宜安聽得祁鈺用只有兩人能夠聽得到的聲音小聲絮語。

    低沉纏綿,如繞枝的春風,吹開繁花滿枝。

    ……

    黃宜安在家宴後才知道,原來是慶嬤嬤得了祁鈺的懇托,為著大婚第三日祁鈺未曾用晚膳便歇下一事,在李太后跟前替她說了許多好話,其中便提到她廚藝極佳一事。

    李太后和陳太后閒聊時提到此事,兩人不知道怎麼說的,便有了這次的家宴。

    做好事不留名?

    這可不太像前世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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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撒謊構陷

    張池隔兩天才知道明緗威脅英國公夫人之事,憤怒之餘,又不免有些躊躇。

    如果他娶了明緗就可以平息這樁禍事的話,那也沒什麼不可以的。反正他也沒有心慕之人,娶誰都一樣,大不了以後相敬如賓、互相不犯罷了。

    張池把這話跟英國公夫人說了,非但沒有得到英國公夫人的憐惜,反而迎頭就是一頓呵斥。

    「我怎麼會有你這麼糊塗的兒子!」英國公夫人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事到如今,她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她既然能不顧恩義地算計你,又恩將仇報地威脅我們,又豈是得了點兒甜頭就能安分的人?

    「你若是為了避一時之禍將人給娶了進來,那才是真正的禍害全家,永無寧日!這樣的話,以後再也不許說了!這樣的事,更絕對不能做!

    「記住了嗎?」

    張池自記事起,還是第一次見英國公夫人如此疾言厲色地訓斥,愣了愣,方才回過神來,連忙答道:「是,孩兒記住了,母親儘管放心。」

    英國公夫人好半晌才把這口氣給喘勻了,回頭便跟英國公抱怨道:「池哥兒這孩子如此單純莽撞,我真怕他回頭闖出大禍來。」

    英國公卻沒有這般擔憂,笑著安撫她道:「你放心,池哥兒只是性情直率純厚,卻不是那等蠢笨不明之人,最多一時受人矇騙,吃點虧,不會闖出大禍的。」

    英國公夫人被這番「最多一時受人矇騙,吃點虧」的寬慰給氣笑了,起身摔袖道:「哼,你們男人就是心大,我跟你說不明白!」

    說罷,英國公夫人就抬腳往外走去。

    「你要去哪兒?」英國公莫名其妙。

    「去找潭哥兒媳婦!」英國公夫人停下腳步,回頭狠狠地瞪了英國公一眼,道,「給池哥兒找個厲害的媳婦兒,免得他將來總被人矇騙吃虧!」

    「虎」父無犬子,這話真是一點兒都不錯。

    池哥兒要是隨了她的性子,會冒出這般愚蠢的想法嗎?

    都怪她當初眼神不好,找了這麼個憨直的莽夫,才生下這麼個蠢兒子!

    英國公看著英國公夫人含怒而出的背影,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自己好心勸她,怎麼反落了這一頓埋怨。

    且說英國公夫人一路到了世子夫人院中,將想要儘快給張池娶親幫襯他的事情說了。

    世子夫人聞言很是贊同,道:「三弟一日不成親,明家那裡就惦記一日。早些了斷此事也好,省得再生波折。」

    英國公夫人見自己的一腔慈母情懷總算是有人能夠理解了,長歎一聲,點頭道:「正是如此。」

    唉,也不知道最近家中到底行的是什麼運道,先是瀾哥兒的婚事被搶,再是池哥兒被明家緊抓著不放,如今又有個馮永亭暗中窺伺,隨時準備給英國公府致命的一擊。

    「近日只怕不太平,你記得叮囑家中上下,務要謹言慎行、小心防範。」英國公夫人肅容叮囑道。

    世子夫人連忙點頭應下,自去安排。

    ……

    沒幾日,張溪遞了牌子入宮求見。

    這本是尋常之事,李太后隨口便答允了。

    到了入宮這日,張溪先去給兩宮太后請了安,才去坤寧宮見黃宜安。

    見禮罷,黃宜安摒退宮人,只留下阿梅近前伺候。

    沒了外人在,張溪整個人都鬆快下來,看著眼前面色紅潤、神采溫和的黃宜安,調侃道:「我看皇后娘娘在宮中日子過得很滋潤嘛,瞧著倒比在家時還胖了些。」

    黃宜安聞言一愣,手下意識地撫上臉頰,喃喃道:「是嗎?」

    張溪本是隨口揶揄,見黃宜安這副神情,反倒愣住了。

    阿梅在旁邊笑著解釋道:「奴婢先前也是這麼說的,可娘娘總是不信,如今聽張小姐也這般說,娘娘大約是相信了吧。」

    黃宜安掩飾一笑,道:「大約是宮裡膳食精致,把我給養胖了不少吧。再這麼下去,只怕大婚前做的衣裳就都穿不上了。」

    心裡卻在想,自打入宮之後,她好像極少再失眠或是夜半驚醒了。

    前世四十餘年後宮生活的淬煉,讓如何在後宮安穩地生存已經成了她的本能,如今再次入宮,曾經壓抑的本能便不知不覺地再次復甦了。

    「看著你把自己養胖,我就放心了。」張溪笑道。

    能養胖,說明在宮裡生活得還不錯。

    黃宜安握了握張溪的手,回以一笑,打趣道:「可我瞧著張姐姐倒是瘦了不少?不會是為了成親時穿喜服、掐細腰更好看吧。」

    張溪和李子楨的婚期定在八月十六,因為英國公夫婦捨不得獨女,想要留她在家裡過最後一個中秋節。

    張溪聞言不由地紅了臉頰。

    停了片刻,張溪才低聲道:「不是為了此事……」

    黃宜安見張溪語帶遲疑,立刻會意,看了阿梅一眼。

    阿梅屈膝退下,親自守在簾外。

    「出了什麼事情?」黃宜安收起玩笑,低聲問道。

    張溪低聲將馮永亭找上明緗,以及明緗借機威脅張池娶她的事情說了。

    「果然!」黃宜安冷聲道。

    那日她就察覺馮永亭那一眼不懷好意,只是沒有想到馮永亭竟然會查到了明緗的頭上。

    「你放心,相看一事本就是明緗誤會之下的臆想,即便是馮永亭從明緗口中撬出所謂相看一事,也沒有任何用處。」黃宜安鎮定自若地扯謊。

    說謊總得先把自己給騙住了,才能騙倒別人。

    張溪愕然看向黃宜安。

    她竟不知道,安妹妹還有這項本領——撒謊不眨眼。

    「可是馮永亭手裡捏著大哥請他從立后待選名冊上劃去你的名字這個把柄……」張溪憂心不解。

    「馮永亭自詡內相,看不慣英國公正直忠義、不肯屈從攀附,便借此事構陷忠臣義士,打壓異己,這不是明擺著呢嘛!」黃宜安義正辭嚴。

    張溪再一次被震住了。

    怎構陷這種事情,她覺得安妹妹做起來也會很純熟?

    半晌,張溪歎息道:「你說的雖是實情,可是總要有人相信才行。」

    撇開相看一事不談,馮永亭因張池和張瀾率領一千御林軍馳援西北一事,將歷來不屈從於他的英國公府劃入敵對名冊,欲要收服或是打壓總是不爭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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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5 00:16:27 |只看該作者
第136章 拉他下水

    「那馮永亭又如何向別人證明他所說之事不假呢?」黃宜安反問道,「他手裡是有世子爺請托的書信,還是除了他乾兒子之外的證人?還是他能夠把借此勒索英國公府的錢銀珍玩拿出來作證呢?」

    張溪被黃宜安一連串的反問給問住了。

    感覺好有道理的樣子!

    「只要英國公深得帝心,只要抓住兩位公子力抗主守之策,於一眾反對聲中堅持支持陛下主戰的方略,那馮永亭的幾句‘誣告’,根本就動不了英國公府的根基。」黃宜安對此十分自信。

    因為她相信,皇帝是一個絕對理智冷靜的帝王,前世他都沒有為了鄭氏而喪失過政治理智,今生就更不可能為了她而相信馮永亭的鬼話。

    張溪來的時候滿心的焦慮不安,如今被黃宜安這一通胸有成竹、條分縷析的勸勉,頓覺心中大定。

    「安妹妹,我總覺得你進宮後變得越來越厲害了呢!」張溪滿臉崇拜。

    「哪裡有張姐姐說的這樣厲害。」黃宜安笑道,「這些事情我想得到,張姐姐肯定也想得到,只不過是當局者迷,一時沒有看透罷了。」

    頓了頓,黃宜安又問道:「對了,國公爺對此怎麼說?有無對策?」

    張溪點點頭,答道:「父親搜集了不少馮永亭以權謀私、貪贓枉法的證據,準備近日約他談一談。」

    黃宜安點點頭。

    雖說這些證據搞不倒馮永亭,但倒是可以稍稍威懾一下,讓他不敢亂動。

    不過,終非穩妥長久之計。

    黃宜安想了想,又道:「若是不奏效的話,國公爺不妨請張首輔從中調和。」

    張溪一愣,問道:「張首輔?」

    黃宜安點點頭,低聲道:「陛下外用張首輔,內信馮永亭;內閣票擬,司禮監幫著陛下御批……」

    黃宜安話沒有說得太白,但是張溪卻一下子就明白了。

    張圭和馮永亭私下裡有不足為外人道哉的往來!

    「可是,既然如此,張首輔會幫著父親說話嗎?」張溪遲疑道。

    張圭憑什麼捨棄盟友馮永亭,幫英國公府說話呢?

    別到時候幫手沒有請來,倒是請來一個砸場子的。

    「他會的!」黃宜安信心十足,「張首輔盡心於朝政,肯定不願意看到馮永亭和英國公府這樣的開國元勳交惡,影響到朝堂的。」

    張圭欲要在六月全面推行新法,到時候不可避免地會遭受許多權貴的抵制,在這個關鍵時刻,張圭肯定不願意馮永亭得罪英國公這樣的頂級勳貴,以免影響新政令的推行。

    張溪將信將疑,但還是點頭應下了。

    等一回英國公府,張溪立刻便將黃宜安的話全都如數轉達給英國公。

    英國公聽罷,沉吟片刻,道:「知道了。我這就派人去給張首輔遞帖子。」

    張圭和馮永亭之間有不可為外人道的關係,這在朝中並不是什麼秘密。要想大權總攬,宮裡沒有內應是不行。

    只是從來沒有人將此事在皇帝面前挑破,所以皇帝對這兩人依舊信任有加。

    皇后娘娘進宮不足半月,便將這其中的關係摸得這麼清楚,實在是令人驚歎。

    如今看來,當初和黃家的這門親事若是真成了,真是可惜那孩子的這般才能了。

    ……

    嘉峪關,棉田。

    正頂著大太陽查看棉鈴的張瀾突然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一旁的柳鶯兒見了,連忙將自己的帕子遞了上去。

    張瀾沒有去接,只拿袖子擦了下口鼻,向柳鶯兒道了句「多謝」。

    柳鶯兒訕訕地收回帕子,鼓起勇氣,輕聲道:「將軍若是累了,不防去樹下歇息片刻。這些棉鈴蟲小人們自會捉完的。」

    一直長勢很好的長絨棉,前幾日突然生了棉鈴蟲,張瀾怕影響收成,不僅時時敦促眾人早除蟲害,就是他自己得空了,也會來捉蟲除害。

    柳鶯兒從來都沒有見過有哪個當官的像張瀾這般沉迷於種地的,好奇之餘,不免關注起張瀾的一舉一動來。

    這一關注,一顆心便不自覺地落在了張瀾的身上。

    能救其父兄的英雄、溫和寬厚的上官、英武不凡的少年將軍、勤勤懇懇的「農夫」……

    不論哪一個身份,都讓柳鶯兒無法抗拒。

    ……

    張圭接到英國公的拜帖,沉思良久。

    第二天,張圭便找上了馮永亭,開門見山地問:「上次你說暗查英國公世子插手立后一事,如今查得怎麼樣了?」

    馮永亭笑道:「已經有眉目了,這兩日就會有消息。張大人怎麼想起過問此事了?可是聽到了什麼消息?」

    張圭看著馮永亭信心滿滿的樣子,沒有答話,直接將英國公的帖子遞給了他。

    馮永亭看罷,臉色一變,肅容問道:「英國公這是何意?」

    英國公向來不主動與朝臣尤其是權臣往來,一心一意做他的純臣,怎麼會突然給張圭遞帖子約茶?

    想到自己的報仇計畫,馮永亭頓時明白過來,英國公該不會衝著他來的吧?!

    張圭見狀,便明白此事十有八九與馮永亭有關,遂道:「說吧,你原本打算怎麼做?」

    他總不能一無所知地赴約,從英國公口中得知事情的原委,讓自己陷於被動吧。

    馮永亭知曉輕重,當即便把自己從明緗那裡問出來的隱情一一都說了。

    「沒有想到英國公竟然膽大包天,幫其三子搶親於陛下,差點就毀了陛下和皇后娘娘之間的良緣,實在是可惡!我等身為陛下的臣子,自當忠心事主,奏明此事,以免陛下被臣下愚弄!」馮永亭慷慨陳詞。

    張圭看了他一眼,問:「證據呢?」

    「明緗就是人證。」馮永亭勝券在握,笑道,「那可是英國公夫人養了十餘年的嫡親的外甥女,她的話難道不足以採信嗎?」

    「可是她轉頭就把這件事情告訴了英國公夫人,讓對方有了防備。」張圭瞥了眼桌上的拜帖,直言戳破。

    馮永亭不以為然,反駁道:「那又如何?總歸有了這個把柄,別的事情都好再從容安排。」

    陛下新婚,與皇后正是情熱,若是得知此事,英國公府還能落得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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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5 00:16:38 |只看該作者
第137章 焉知禍福

    「那你又要怎麼把自己給摘出來?」張圭問,「要知道,你家裡如今可還存著英國公世子送的錢銀珍玩呢。」

    英國公府因此失陷,他馮永亭難道就能獨善其身嗎?

    「這個我自有辦法,張大人儘管放心。」馮永亭渾不在意地說道。

    既然他決議如此,當然會提前做好萬全的準備。

    張圭見馮永亭堅執如此,耐心逐漸告罄,不由地拔高聲音質問道:「那你是決議為了一點私仇,置大齊、置陛下的千秋偉業於不顧嗎?」

    馮永亭被張圭這項大罪名嚇了一跳,慌忙四下裡瞧了瞧,見遠近無人,這才鬆了口氣,不無抱怨地回道:「張大人這可就冤枉我了。當初你我盟誓時曾有言,要同心協力、輔佐陛下,開創大齊中興之盛世。如今時日未久,誓言猶在耳側,張大人為何說出這樣的話來!」

    張圭沒有馮永亭的話糊弄,反問道:「既是如此,你又為何為了英國公府那點錢財,先折了馮林,如今又堅執要在此時與英國公結怨?」

    馮永亭心裡想說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他針對因果共哪裡是只是為了錢財,還不是為了借打壓英國公府來立威嗎?

    然而見張圭面色已經冷了下來,他只得暫且忍下。

    他固然不怕張圭,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兩人合作遠遠要比鬧掰對他有利。

    馮永亭想了想,決定暫先服軟,道:「我可以暫退一步。但是等新政推行開之後,張大人可要容許我報今日之辱。」

    「如你所願。」張圭爽快答應道。

    他不管馮永亭和英國公之間的恩恩怨怨,只要新政能夠順利推行,開創大齊中興盛世,別的一概都可讓渡。

    ……

    張溪過兩日進宮,將此事與黃宜安說了,暫且放心的同時,又不免擔憂道:「雖說這次因為張首輔之故,危機是平安度過了,可是總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只要馮永亭一日大權在握,英國公府一日不願意趨附,就總免不了被其以此為把柄蓄意報復。俗話說得好,只有千日做賊,哪裡有千日防賊的?

    黃宜安並無張溪這般擔憂。

    新政推行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讓權貴們放棄自己的利益以成就國家偉業,可想而知會遇到多大的阻礙。

    事實上,前世直到張圭去世,新政依舊未能全面推行開來就是最好的例證。而作為新政的宣導者和大力推行者,張圭也受到了權貴們齊心協力的打壓與絞殺。

    張圭死後被清算,固然是因為失了帝心,可這些人在其中亦起到了推波助瀾,有時甚至是主導掌控的作用。

    在某種程度上,皇帝是張圭推行新政的工具,亦是權貴恢復舊法的利器。

    這樣一想,黃宜安覺得皇帝好像也挺可憐的……

    可是這些話她現在沒有辦法對張溪明說,更不敢保證今生她的重生不會改變前世的軌跡,與其胡亂許諾讓英國公府上下掉以輕心,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中了對方的圈套,倒不如順著張溪的話,讓他們隨時保持對馮永亭的警惕。

    「且小心防備著吧。」黃宜安勸慰道,「至少張首輔不比馮永亭年長,且一樣深得帝心,只要張首輔依舊穩居相位,並且願意居中調停,馮永亭就絕對不敢胡作非為。」

    皇帝雖然私下裡稱呼馮永亭一聲「大伴」「內相」,但是於朝政權力來說,張圭佔有絕對的優勢。以馮永亭的個性,是絕對不願意和張圭鬧翻的,否則當初他也不會與張圭聯手,讒言誣陷時任內閣首輔的高珙了。

    誰讓高珙沒有張圭知趣合作呢?

    「唉,如今也只能是這樣了。」張溪歎息道。

    說罷,猛地想起這其中還有一人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張溪就咬牙恨聲道:「可恨明緗恩將仇報,上天非但沒有降下責罰,反而讓她順利嫁得高門,從此榮華富貴!」

    黃宜安訝然問道:「明緗許的是哪戶人家?」

    「永昌伯府。」張溪恨恨歎道,「雖說只是個勳貴裡的破落戶,但比明家的門頭不知高了多少。劉冕此人雖是庶子,卻生得品貌風流,亦頗有些才學……

    「明緗這下可真是走了狗屎運了!」

    大約心裡太過生氣不忿,張溪身為高門貴女,連「狗屎運」這樣的粗鄙之辭也罵出來。

    黃宜安恍然道:「原來是他呀!……」

    張溪洩氣道:「看,就連你深居後宮,也聽說過這個人吧!

    「他如今已經考了秀才,來年還鄉試還準備下場,到時候再中個舉人,也算是勳貴子弟中的佼佼者了。等後年春闈若是再考中了進士,那便是士林中最頂尖的存在了!

    「你說,老天爺他怎麼就瞎了眼呢?」

    勳貴子弟多靠祖蔭得官,像劉冕這樣憑藉真才實學科舉入仕者寥寥可數,因此朝廷多會予以重用。等到劉冕出人頭地了,明緗一個風風光光的誥命夫人是少不了……

    唉,真是氣死個人!

    黃宜安由著張溪抱怨完了,方才笑著勸慰她道:「有道是‘塞翁失馬,焉知禍福’,且走著瞧吧,是福是禍還不一定呢!」

    張溪見黃宜安笑得意味深長,連忙驚喜地問道:「這其中可是有什麼不妥?」

    黃宜安不答反問:「若是你知道這門親事不妥,會去阻止嗎?」

    張溪被問愣了。

    對啊,如果這門親事真有不妥,她是會幸災樂禍,還是顧念姨母的那點血脈親情,救明緗於水火嗎?

    黃宜安見張溪一臉深思,也不再催問,只是緩緩道:「劉冕此人我所知不多,但是聽說他身邊有個自小一起長大的小廝,聰明俊俏,極得劉冕的喜愛,不論是參加茶會還是詩會,總是貼身帶著……」

    張溪先前還沒聽明白,等看到黃宜安耐人尋味的神色時,頓時明白過來——劉冕和那個小廝有一腿!

    好男風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但是多年來專情於一人,癡心不改,那可就不是獵奇玩樂那麼簡單了。

    黃宜安見張溪聽明白了,也不再往深了說。

    至於劉冕和那個小廝白天夜晚片刻都不分離這種事情,還是不要說出來嚇壞人家小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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