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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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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神話三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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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2 00:09:52 |只看該作者
第433章 真龍

  在和連身後百步,戲志才背著手站在人群中,看著勒韁緩行的玄武營將士,面色平靜。

  盧夫人站在他身邊,同樣面色平靜,唯有眼神轉向戲志才的時候才會露出些許的敬畏。這不僅是因為戲志才的境界高妙,更因為他的冷漠。在他的眼裡,人彷彿不是人,而是螻蟻一般的生物,當他看向這些人的時候,他不帶一點同情。決定他們生死的只是他的心情。

  的確,以他目前的境界,他想殺誰就殺誰,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就像在綿竹時一樣,戒備森嚴的刺史府在他面前形同無物,根本擋不住他的腳步。

  不過,盧夫人倒是非常願意戲志才現在殺了和連。她從和連的眼中看出了陰險,看出了殺機。她相信,用不了多久,和連就會將這個城市殺得血流成河。她雖然不認識幾個貴霜人,甚至有些鄙視這些蠻夷,但是她反感和連這樣的野獸。

  戲志才彷彿感知到了她的心意,不屑的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盧夫人嘆了一口氣,緊緊的跟了上去。她知道戲志才的意思,不值得為這些貴霜人費心,哪怕是動動手指都不值得。

  戲志才放慢了腳步,等盧夫人與他並肩時,突然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冷酷無情?」

  盧夫人沉吟片刻:「難道不是嗎?」

  「你知道儒門之道是什麼?」

  「仁者愛人。」

  「不對,儒門之道是人道。而不是天道。」戲志才眯起了眼睛,似乎想起了什麼,嘴角帶著一絲淡淡的笑,剎那間眼神中的冷漠退去,多了幾分純真和溫暖。「人道的根基是人自己要努力,而不是祈求上天的恩賜。人恆自助,然後天助,如果總把希望寄託在上天的恩賜上,這就不是人道,而是天道。」

  盧夫人想了想。又問道:「那人如果力有不逮呢。難道我們也不應該施以援手?」

  「他們還沒有到力有不逮的時候,他們只是還沒醒。」戲志才看了一眼大路兩側看熱鬧的貴霜人,「如果我猜得不錯,和連是被劉辯一路趕過來的。他能有多少實力?如果貴霜人鼓起勇氣。和連根本不是對手。可是如果他們醉生夢死。引狼入室,那他們就算死也死得不冤。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安。忘戰必危。他們自己尋死,你我是救不活的。」

  盧夫人品咂著戲志才的話,竟然無言以對。

  「走吧,我們自己的事要緊。」戲志才伸手挽起盧夫人,消失在人群中。

  ……

  襄陽。

  數十艘戰船橫在漢水中,旌旗招展,人馬歡騰。

  劉表一身戎裝,腰挎純鈞劍,笑容滿面。劉琦順利的成了天子身邊的郎官,他的一顆心總算落了地,這說明天子對他的成績總體上是認可的,以他現在的功勞,將來封侯是理所當然的事。

  蒯越等人簇擁在劉表身邊,雖然不至於喜形於色,可是總體上心情還是輕鬆的。多年的堅持今天有了結果,任何人都不會無動於衷。在山東儒門將受到沉重打擊的情況下,荊州人將異軍突起,在大漢的朝堂上佔據更重要的一席之地。

  荊州人因禍得福。

  「來了,來了!」人群中,忽然有人驚喜的叫了一聲。正在閒聊的眾人立刻閉上了嘴巴,抬頭看向遠處。只見寬敞整潔的馳道上,奔來一匹戰馬,戰馬上的騎士用力揮舞著手中的彩旗,飛奔而來。

  「陛下駕到——」

  「陛下來了。諸君,隨我迎駕。」劉表威嚴的說道。他身材高大,儀表堂堂,此刻更是威風凜凜,不可侵犯。

  「喏!」蒯越等人轟然應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務必要在陛下面前展現自己最好的精神面貌。

  劉表顧盼自雄,在這些荊州豪強的簇擁下,連他自己都覺得腰桿硬了幾分。

  眾人屏氣寧神,目不斜視,一臉肅穆,如在朝堂。

  天邊,煙塵滾滾,如同一條巨龍咆哮而來。騎兵隊列還沒有出現在視野中,人們已經感受到了腳下大地的震顫。震撼越越來越明顯,就連身上的玉珮都搖晃起來,互相撞擊,發出叮叮噹噹的輕響。

  劉表回頭和蒯越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一絲慶幸。他們知道,天子只帶了三千龍騎,可是這陣勢卻一點也不弱,甚至讓人懷疑是不是真的只有三千騎。在此之前,劉表心裡不是沒有過猶豫,蒯越等荊州豪強也不是沒有想過趁亂而起,割據一方,可是現在,他們知道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了。

  如果三千騎就有這樣的威勢,那一萬騎將是何等不可戰勝的存在?荊州沒有戰馬,沒有成建制的騎兵,空有戶口百萬,又能如何,能擋得住天子率領的鐵騎嗎?

  片刻之間,三千龍騎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沿著官道急馳而來,漸漸減速。馬蹄踢起的煙塵超過了戰馬,滾滾向前,將劉表等人吞沒其中,剎那間眼前一片模糊,讓人睜不開眼睛。

  當煙塵慢慢散去,劉表睜開眼睛,看到一隊人馬從煙塵中露了出來。當中一人,騎在一匹馬,不,是長了一支長角的馬上,含笑看著他。劉表一驚,緊接著又發現那匹長角的馬沒有長蹄子,卻長了四隻虎一樣的爪子,正虎視眈眈的看著他,頓時覺得頭皮發麻,汗毛直豎。

  「父親,還不上前拜見陛下?」見劉表發愣,劉琦連忙大聲提醒道。

  劉表如夢初醒,上前一步,躬身拜倒。

  「荊州刺史臣表,拜見陛下。」

  他身後的蒯越等人看到駁獸,也不禁心神一凜,下意識的上前行禮。

  「愛卿辛苦了,平身。」劉辯翻身下馬,兩步趕到劉表面前,及時的托住了劉表,挽著他的手,笑道:「你我都有戎裝在身,就以軍禮相見吧。」

  「謝陛下。」劉表滿面紅光,心滿意足。在這麼多人面前,劉辯來扶他,對他如此親熱,他很有面子。「陛下,請容臣為陛下介紹荊州的俊傑。臣能守住荊州,多虧了他們的鼎力相助。」

  「正要有勞愛卿。」劉辯笑吟吟的說道,走向緊靠著劉表的蒯越。

  「陛下,這是蒯越蒯異度,襄陽中廬人,曾為大將軍的東曹掾。」

  劉辯站在蒯越面前,仔細打量了一番,眉心微蹙。「蒯君,我們見過面吧?」

  蒯越微微一笑:「陛下所言甚是,臣曾在大將軍府見過陛下一面。當時陛下還寄寓在史家。」

  劉辯笑起來。他其實對蒯越一點印象也沒有,但是劉表既然特意介紹蒯越曾經做過何進大將軍府的東曹掾,他就不能順勢表示一下親熱。中國人很講究排座次,這麼多荊州豪傑,蒯越的兄長蒯良就在一旁,劉表的妻兄蔡瑁也在身邊,劉表卻先介紹蒯越,足以說明蒯越的地位不一般,說兩句客套話,可以迅速拉近關係,籠絡人心。

  「那時候,朕是什麼模樣?」劉辯伸手挽住蒯越的手臂,故意擠了擠眼睛:「說實話。」

  蒯越沉吟片刻:「彼時陛下潛龍在淵,不露崢嶸。臣眼拙,不敢妄測。」

  「哈哈,你還是老樣子。」劉辯大笑,輕拍蒯越的手臂。「不管是在朝還是在野,你能不改其志,反倒是老而彌堅了。甚善,甚善。」

  蒯越暗自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笑容。

  眾人也附和的笑了起來,一副君臣同歡的架勢。劉表也在笑,眼神中卻多了幾分驚懼。他和蒯越互相看了一眼,會心的點點頭。所謂潛龍在淵,不露崢嶸,不過是客套話,他們都知道劉辯以前是什麼德性,可是此時此刻,劉辯哪裡還有半點當年的愚笨模樣,舉手投足之間露出的自信和威嚴,就算是登基二十餘年的漢靈帝也無法和他相提比。

  更重要的是,他才登基兩年多。

  看來傳言不虛,真龍就是真龍,天子在黃河邊一朝悟命,就脫胎換骨了。袁紹遇到這樣的天子,也算是他倒霉,不僅袁氏天下無望,四世三公的榮耀也將毀於一旦。汝南袁家徹底完了。

  蒯越、越良,蔡瑁、韓嵩,劉表一一介紹過去,劉辯多則寒暄幾句,少則點頭致意,氣氛非常融洽。不過,直到這些人全介紹完了,劉辯也沒看到自己想看的了。他轉過頭,看著劉表:「荊州豪傑盡在此?」

  劉表不解,連忙說道:「陛下,不知……還有誰?」

  「有個叫黃忠的,在哪裡?」

  劉表恍然大悟,連忙說道:「黃忠是臣麾下的校尉,眼下正隨臣的從子劉磐在江陵前線,未能前來迎接,還請陛下見諒。」

  「哦,那有沒有一個叫魏延的?」

  「魏延?」劉表這次真蒙了。誰叫魏延?聽都沒聽過。他連忙給蒯越使了眼色。蒯越也茫然的搖搖頭。

  劉辯沒有再問。看來魏延還沒有嶄露頭角,在荊州豪傑中根本排不上座位。說來也是,連黃忠在劉表手下都沒什麼大成就,直到隨劉備入川才有機會破軍殺將,更何況魏延這麼一個小字輩。

  「問問看,如果找到這個人,讓他來見我。」

  「唯。」劉表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是福是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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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章 魏延

  劉辯在襄陽住了兩天,安排了荊州的相關事宜。

  所謂的安排,其實並沒有什麼大動作,大部分的事情還由劉表負責,只是將他手中的兵權接了過來,其他的一切照就。劉表雖然有些遺憾,但是也沒多說什麼,劉辯升了他的官,遷他為荊州牧,並且封了侯,算是對他穩定荊州的正式認可。

  劉辯接手兵權之後,將兵權一分為二。步卒交給蒯越與文聘統領文聘守南陽,蒯越隨駕征戰;水師交給蔡瑁,駐江夏,與揚州牧陸康呼應,並且在豫章打造樓船,做好東進的準備。總體而言,真正失去兵權的只有劉表一人,荊州世家豪強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因此人心安定,交接非常順利,幾乎沒有遇到任何阻力。

  劉表本人並不喜歡作戰,血腥殘酷的戰場並不對他的味口。以前也許還有一點指揮千軍萬馬,征服天下的浪漫想法,經歷了兩年多的戰事之後,他也知道浪漫是假的,危險卻是真的。劉辯奪去他的兵權,他也落得自在快活。荊州文風頗盛,每日裡與大儒宋忠等人談文論藝,校訂典籍,對他來說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所以他也很愉快的接受了。

  安置妥當之後,劉辯隨即趕往江陵。

  在禁衛營的夾侍下,劉辯奔出襄陽城,馳出城門的時候,城牆上突然有人大叫一聲:「陛下……」

  話音未落,「嘩啦」一聲響。禁衛營的將士拔出了戰刀,舉起了手弩,瞄準牆頭。王越拔劍護衛,史阿在馬背上一點腳尖,飛身躍起,如一隻白鶴,輕輕的落在城頭,長劍出鞘,直指喊話人的咽喉。

  兔起鶻落,這一切都發生了剎那之間。喊話人的嘴巴還沒閉上。史阿的劍已經到了面前,嚇得他「咕嚕」一聲,把後面的話全嚥了回去。

  「你是誰?」史阿看看四周,沒發現什麼險情。手腕一抖。「嗆啷」一聲。還劍入鞘。他既沒有用手去摸劍的吞口,也沒有看劍鞘,劍卻準確的沒入鞘中。這一手比剛才他飛身躍上城頭還要讓人驚訝。四周中的將士們都看直了眼,張大了嘴,不約而同的發出驚嘆。

  「我……我是魏延,聽說……陛下找我……」

  「你是魏延?」史阿隨侍劉辯左右,知道劉辯提起過魏延,只是這些天一直沒看到他,不由得多看了兩眼。魏延身高七尺八寸左右,身體壯實,在身材總體偏矮的荊州人中算是個大個子。年紀不大,眼睛卻很有神,看起來還有些渾不吝的感覺。

  「正是。」魏延不好意思的摸摸頭。「我剛聽說陛下在找我,可是陛下的行營我又進不去,所以……」

  「你隨我來。」史阿笑笑,轉身走下城牆。

  魏延大喜,連忙緊緊跟上,一直來到城門洞中,走到劉辯面前。史阿說明了情況,劉辯點點頭,他耳力過人,剛才已經聽到了兩人的對話,不免也有些好奇。他打量了魏延一番,發現魏延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年輕,看起來也就是二十出頭,一臉的青澀,還有點囂張,一雙眼睛也不怎麼老實。身上的甲冑倒是擦得乾乾淨淨,只是官階不高,只是一個隊率而已,最多能管五十人。

  他還是一個看城門的下級軍官,怪不得劉表、蒯越他們都沒聽說過他的名字。

  「你就是魏延?」

  「回陛下,臣就是魏延,字文長,南郡人氏,今年二十有三,從軍三載……」魏延好奇的打量了劉辯兩眼,趕緊低下了頭。他雖然沒有做過大官,也知道在天子面前不能太放肆。

  聽完了魏延的自報家門,劉辯知道大致不會錯。

  「武藝如何?」

  魏延大大咧咧的一抱拳:「臣斗膽,敢請一試。」

  劉辯對劉備示意了一下:「玄德,帶他到一旁去試一下,如果能撐過你三個回合,就帶他同行。否則的話,還是讓他守城門吧。」

  劉備含笑點頭,帶著魏延向城門外走去。魏延有些不服,一邊走一邊嘟囔著什麼。他自以為聲音很低,劉辯聽不到,其實劉辯聽得一清二楚,倒也沒有在意。他相信,很快魏延就會服氣了。

  在原來的歷史進程中,劉備也許未必是魏延的對手,可是現在不同了。劉備悟命,又修習導引圖譜多時,武藝比原先高出不止一層,而魏延卻尚未悟命,兩人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說三個回合,他都是給魏延留面子了,按照他的估計,劉備一出手就能打得魏延鼻青眼腫。

  不出劉辯所料,沒過一會兒,劉備帶著魏延趕了上來。劉備一臉春風,魏延卻耷拉著腦袋,沒有了剛才的傲氣。

  劉辯一邊驅馬前行,一邊問道:「如何?」

  「陛下,他的境界雖然有限,可是勇氣可嘉,是個可造之才。」

  「是麼?」劉辯瞥了魏延一眼:「那就讓他跟著你吧。」

  「唯。」劉備捅了捅魏延:「文長,還不謝恩?」

  魏延一愣,連忙躬身施禮。這一次,他的腰彎得很到位。

  ……

  汝南郡,平輿城,袁氏老宅。

  袁術暴跳如雷,拳打腳踢,將堂上的案几摔得到處都是。

  「豈有此理,這個庶子居然敢命令我?!」袁術瞪圓了眼睛,奪過橋蕤手中的書札,扔在地上,連跺了幾腳,又拔出戰刀,沒頭沒腦的一陣亂劈。

  他剛剛收到袁紹的書札。袁紹說,劉辯歸來,即將率兵出征,袁家面臨危機,要想渡過這個危機,他們必須合兵一處,共同對敵,以免被各個擊破。這一點,袁術不反對,他接到劉辯發往全國的詔書時,也是這麼想的,可是,與袁紹想的不同,他是要袁紹向他靠攏,聽他指揮,而不是要聽袁紹的指揮。

  在袁術看來,袁紹自稱儒門領袖的美夢已經破滅了,現在只剩下袁家的聲望在支撐。要論在袁家的地位,他這個嫡子才是真正的家主,袁紹那個庶子哪有資格命令他?

  他因此很生氣,大發雷霆。

  橋蕤等人很無奈,都到這個地步了,袁家兄弟還在爭這個名份,實在有些不識時務。

  主簿閻象上前一步,沉聲道:「將軍,我能說兩句麼?」

  「你說!」袁術沒好氣的喝道,手中揮著戰刀,氣勢洶洶,大有一言不合就砍了閻象的意思。

  「將軍自忖,沒有袁本初,你能不能獨力對付朝廷的大軍?」

  袁術的眼角抽了抽,沒吭聲。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如果能獨力應付,他又何必與袁紹搭腔。

  「如今朝廷要應付的戰場有三個:劉焉的益州、將軍的豫州、袁本初的冀州,將軍以為,誰會是天子的第一個目標?」

  袁術沉吟不語,過了片刻,才不情不願的說道:「應該是益州吧。之前劉辯兄弟都是駐紮在關中,奪取益州是他們的既定計畫,準備也是最充分的。」

  「那攻克益州之後,朝廷又將如何?是先攻豫州,還是先攻冀州?」

  袁術不吭聲了。他明白了閻象的意思。益州戰事結束之後,他會成為劉辯的首選目標,也就是說,他比袁紹的壓力更大。如果不和袁紹聯合,他會死在袁紹前面。

  「那該如何是好,難道要讓我聽那個庶子的?」

  「兩害相權取其輕,當務之急,是要守住豫州。」閻象不卑不亢的說道:「將軍兄弟二人,損其一,餘者不能自立。此時此刻,若不能同心併力,袁家百餘年的基業恐怕就到此為止了,誰做家主,又有什麼意義?」

  袁術扔了刀,一屁股坐在榻上,抱著頭,長嘆一聲:「沒想到我袁公路威風一世,竟落得如此下場。」

  ……

  郭嘉走上大堂,與陶謙、陳登見禮。

  陶謙、陳登神情冷淡,只是微微欠身,算是還了禮。與之前曹操的使者來相比,他們今天的禮節實在算不上週到。不過,郭嘉也沒有在意,他清楚得很,現在形勢不同了,曹操處境尷尬,以後還要仰仗陶謙等人在天子面前美言,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

  陶謙撫著鬍鬚,不緊不慢的開了口。「祭酒遠來,所為何事?」

  郭嘉微微一笑:「自然是聯合作戰之事。天子即將征討天下,袁氏兄弟如果合兵一處,恐怕太平之日又要拖後幾天。他們自然不是天子的對手,可是萬一困獸猶鬥,想要出海或者渡江,恐怕徐州、揚州難免塗炭。曹將軍雖然有龍,兵力卻有限,所以只好派我來,希望與使君聯合,保一方太平。」

  陶謙眉頭一挑,沒有說話,而是看了陳登一眼。陳登也有些無語。他們原本是想借天子兵威壓服曹操,掌握江淮戰場的主動權,可是聽了郭嘉這幾句話,他們知道情況沒這麼簡單。逼急了曹操,他們的損失同樣會很驚人。袁術、袁紹不是天子的對手,可是要對付他們,卻是輕而易舉。

  他們堅持了這麼久,總算看到勝利的曙光了,不能在這個時候被袁紹、袁術滅了。借重曹操的力量,讓曹操頂在最前面,才是最合算的戰法。不管怎麼說,曹操有附逆的污點,就算立再大的功勞,也不如他們這些一直支持朝廷的人有前途。

  兩人一權衡,很快做出了決定。陳登站了起來,笑臉相迎:「哈哈,你終於來了。使君等曹將軍的消息,可是等得心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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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縱橫

  四月初,袁術與袁紹意見達成一致,袁紹親率大軍五萬,渡過黃河,挺進兗州,袁術揮師北向,威脅曹操後方,準備協助袁紹迫使曹操投降,或者讓出兗州,將兩袁的地盤聯成一片。

  面對兩袁的強大兵力,曹操沒有了虛發委蛇的空間,在與麾下的文武商議之後,終於宣佈與袁紹決裂,正式向朝廷投降。與此同時,他退守睢陽,固守待援。

  接到曹操投降的奏疏之後,留守洛陽的太傅皇甫嵩立刻做出反應,命令衛將軍徐晃率軍一萬出陳留,與鎮南將軍張燕互為犄角,守住了曹操的西側,又命徐州刺史陶謙守彭城,青州黃巾大帥管亥守泰山一帶,護住曹操的東側。

  接到這個消息,曹操欲哭無淚。這明顯是要把他往火坑裡推啊,這條從東到西的戰線,最薄弱的就是他曹操守的睢陽,壓力最大的也是睢陽。袁紹、袁術只要腦子不壞,肯定會全力以赴的夾擊睢陽,力求在最短的時間內打通聯繫。

  可是曹操又無法拒絕,誰讓他曾經附逆呢。這是皇甫嵩給他的立功機會,只有打嬴這一戰,守住睢陽,他才能將功折罪,否則,曹家就等著滅族吧。

  是給袁家陪葬,還是浴火重生?曹操沒有太多選擇,只能硬著頭皮上,下令死守睢陽。

  得到這個消息,袁紹、袁術沒有太多的猶豫,立刻挺進睢陽,八萬大軍將睢陽圍得水洩不通。日夜猛攻。曹操親自上陣,據城而守,不時的派出他的龍襲擊敢於接近城牆的袁軍。睢陽毗鄰睢水,有寬闊的護城河,正是龍大展拳腳的好戰場。

  龍雖然沒殺多少人,可是強大的戰鬥力卻讓袁軍將士望而生畏,一時間,強渡護城河成了一個人人畏懼的任務。袁紹為此懊惱萬分,他一直把曹操當小弟看,沒想到最後卻被小弟打了臉。曹操有龍。而他卻一直未能孵化鳳鳥。最後連鳳卵都被戲志才搶了去,真是丟人丟掉家了。

  袁紹怒不可遏,連夜演練陣法,要靠陣法之力與曹操的龍對峙。

  睢陽城外。睢水北岸。響起了演練陣法的呼喝聲。方圓數十里的天地元氣被攪動,一時人心惶惶,百獸不安。

  曹操頂盔貫甲。站在城頭,眯著眼睛,眺望著遠處的袁軍大軍,愁容不解。

  「奉孝,如之奈何?」

  郭嘉不以為然的笑笑:「將軍有退路嗎?」

  曹操咂了咂嘴,滿臉的苦澀。他要是有退路,又何必把自己逼到這個絕路上來。

  「將軍覺得,朝廷會希望兩袁會師於睢陽嗎?」

  「說不好啊,他們合不合的,對天子來說根本無所謂,只不過是多費一點事罷了。可是對我來說就不一樣了。睢陽城若破,我這首級肯定要被袁紹砍下來做酒器啊。」

  郭嘉笑了。「將軍放心吧,袁紹的陣法再厲害,他也攻不破睢陽城,說不定反而會給將軍一個破境的機會。置之死地而後生,天子駕前猛將如雲,如果將軍的境界不能再有突破,僅憑一條龍,是不可能讓天子看重將軍的。」

  曹操轉頭看看郭嘉,眼珠轉了轉,若有所思。

  ……

  程昱緊趕慢趕,在當陽趕上了劉辯。

  這一路,他可是吃了不少苦頭。他覺得自己已經走得很快了,沒想到還是不如劉辯快。他到洛陽的時候,劉辯剛剛離開洛陽。等他得到這個消息,急急忙忙的追趕時,劉辯已經到了襄陽。等他趕到襄陽,劉辯已經離開襄陽兩天了。如果不是因為有了步卒隨行,速度減慢,程昱估計得到江陵才能見到劉辯。

  對劉辯的行軍速度,程昱終於有了一個切身體會。一想此,程昱就有些後怕。兵貴神速,這是用兵之人都知道的道理,可是以步卒為主的中原大軍終究不能和以騎兵為主的北方軍團比速度,更不能和全是騎兵的劉辯比速度。曹操如果一念之差,決定與朝廷對抗到底,他就要面對劉辯這種快如閃電的攻擊,究竟能撐多長時間?

  也許一戰就能決定勝負。

  通報之後,程昱被帶到了劉辯面前。

  與上一次在昆明池樓船上相見不同,此刻的劉辯一身甲冑,皇家的富貴不見了,殺氣卻是撲面而來,讓程昱也有些膽寒,本能的多加了幾分小心。

  他不把別人的命當回事,不代表他就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

  程昱行禮完畢,還沒說話,劉辯就開了口。「你的來意,不用你說,朕也明白。」

  程昱張了張嘴,把準備好的說辭又嚥了回去,老老實實的說道:「陛下聖明。」

  「曹操想棄暗投明,重歸朝廷,朕當然不會拒人於千里之外。可是,犯了錯就必須要接受懲罰,否則何以分善惡,別忠奸?」

  程昱汗如雨下,連連點頭。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的蒯越卻笑了。

  「陛下,賞功罰過,本是天經地義之事。奈何曹將軍兵不滿萬,將不過十,袁氏兄弟卻挾天下之望,擁兵十餘萬。曹將軍既然決定將功折罪,自然不懼生死,可是萬一袁氏兄弟會合,只怕對山東不利啊。」

  劉辯眼神微冷:「你擔心曹操力不從心?」

  「是,臣擔心曹將軍有心無力,耽誤了陛下平叛的大計,有傷陛下英名。」

  「那……讓曹操到朕的身邊來,朕另派大將前去鎮守兗豫,如何?」

  程昱頓時閉上了嘴巴,再也不敢說一個字。讓曹操離開兗豫,到劉辯的身邊聽命,另派人接手兗豫的防務,那曹操豈不是死定了?

  劉辯冷笑一聲,擺了擺手:「你回去問問曹操,他究竟有沒有信心。如果沒有信心,朕可以隨時派人接替他。」

  「唯,臣一定轉告曹將軍。」程昱喏喏而退。

  等程昱上了車,惶惶而去,蒯越忍不住的說了一句:「陛下真的不擔心曹操再有異心嗎?他可不是一個固守忠孝仁義之人。如果再和袁氏兄弟聯手,只怕青徐都會遭到涂毒。」

  劉辯笑了。「異度,正因為曹操是小人,不講忠孝仁義,講的是利益,所以他才不會再次反叛。一次反叛,還有改邪歸正的機會,再次反叛,曹家還有活路嗎?沒錯,曹操很可能亡命一搏,可是他能搏出什麼呢?他最大的倚仗不過是他有龍,可是他那條龍在朕的眼裡,又算得了什麼呢?」

  蒯越眨眨眼睛,釋然而笑。沒錯,他雖然和劉辯相處了幾天,卻一直沒有看到劉辯的龍,無意識的忽略了這件事。曹操有龍,劉辯難道就沒有龍?曹操的那條龍對普通人來說的確很強大,足以讓他面對袁紹時也有討價還價的底氣。可是面對劉辯這頭真龍,曹操哪有一搏的勇氣。

  「陛下,是臣疏忽了。」蒯越有些嚮往的說道:「臣希望早日能看到陛下的龍大展神威,也讓臣等開開眼界,見識見識龍的神奇。」

  「還是不見為好。」劉辯眉心微蹙,有些心事重重。他現在忙於征戰,修行又要被耽誤了,龍卻在玄冥海潛心修行,沒有了戲志才對它的威脅,它的修行進度會更加迅速,會不會被它反超,最後再次失控,他實在沒什麼把握。正因為如此,他才希望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平叛的戰事,重新把精力放在修行上,放在自己的任務上。

  「為何?」

  「龍雖然不像儒門說的那樣是凶物,卻也不是什麼仁善之輩。它只講實力,可以為善,也可以為惡,要控制住它並不是一件易事。」劉辯站了起來,抖抖大氅。「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野心也會越大。荀子說,人性本惡,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惡念,將能力用於為善,也是一個考驗啊。勝人易,勝己難,誠為至理明言。」

  蒯越想了想,又笑道:「陛下是到了這個境界,才會有這樣的擔憂。對於臣這樣的普通人來說,勝人尚且不易,哪裡還會考慮勝己。未勝人,先求勝己,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劉辯詫異的看了蒯越一眼。「不錯,這一點也非常重要。異度,你果然是個奇才,不是那般迂腐的書生可比。」

  「臣本來就不是真正的儒門中人。」蒯越不以為然的笑了一聲。「陛下,我蒯家真正傳承的是縱橫術,研習得最多的是《戰國策》,而不是儒門經典。」

  劉辯恍然大悟,不禁莞爾一笑。他明白蒯越的用意。蒯越可不僅僅是想附和他幾句,而是婉轉的表達自己與儒門不同,希望和儒門保持距離,別莫名其妙的成了儒門政策的受害者。這就是做天子近臣的好處,有什麼話,隨時找個機會就說了,根本不用一本正經的上奏疏,效果還比正經八百的奏疏要好。

  「縱橫術啊,天下一統的時候沒什麼大用,諸強並峙的時候卻大有用武之地。」劉辯轉身看看蒯越:「中原對你來說太小了。異度,你應該去西域,那裡有廣闊的天空。」

  蒯越大喜,連忙躬身致謝。「唯陛下所願,臣無所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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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黃忠

江陵城是荊州重鎮,扼守著長江,控制著江南與中原的要道,歷來是兵家必守之地。

自從受命攻擊益州之后,劉表就將江陵變成了他的常駐地,呆的時間甚至比宛城、襄陽還要多。只是在得知劉辯親征的消息后,他知道自己統兵征戰的生涯即將結束,這才回到襄陽,準備接駕。

他將兵權移交給了他的從子劉磐,劉辯曾經問及的黃忠就是劉磐的副將。

劉表這麼做,自然有他的考慮。兵權交給別人,他不放心,即使是與他關系親近的荊州豪強,他也不敢完全信任,只有交給自己的親人,他才能睡得安穩。如果劉辯想對他不利,劉磐的存在可以讓劉辯有所顧忌;如果劉辯不會對他不利,劉磐握有兵權,也能在軍中有一席之地。

劉表的這點小心思,劉辯一清二楚。他從來沒有想對劉表不利。劉表不是純臣,但至少沒有做出對朝廷不利的舉動。不管是因為他沒有魄力,還是對漢室心存敬畏,劉辯只看他的實際行動。有一句俗話說得好,論心不論跡,論跡貧家無孝子。論跡不論心,論心天下無好人。人性本惡,在這種禮崩樂壞,群雄並起的時候,誰能一點野心也沒有?如果誅心,天下人豈不是要殺光。

劉辯不打算將劉表的勢力完全趕出軍中,這樣會激起劉表的反彈,也會影響荊州的軍心和士氣。大漢實行的是中央集權和地方自治,除了州郡縣的最高官員由朝廷直接任命之后。其他的掾屬大多是本地人,換句話說,荊州首先是荊州人的荊州,然后才是朝廷的荊州。荊州軍的將領主要也是荊州人,留下劉磐之類的外來人,可以避免荊州人獨大,更有利于他對荊州的控制。

江陵城外,劉辯見到了劉磐和黃忠。

劉磐雖然是劉表的侄子,長得卻和劉表不一樣。他相貌粗豪,沒有一點卷氣。是一個標準的武夫。站在劉辯面前。也不知道恭敬一點,瞪著一雙大眼,好奇的打量著劉辯。反倒是他身邊的黃忠懂規矩,拱著手。低著頭。一聲不吭。

劉辯被劉磐看得笑了起來。童心頓起,突然放出境界。真氣透體而出,若有若無的龍吟之聲響起。玄刀也在鞘中輕顫起來。劉磐受到這股氣息壓迫,頓時臉色一變,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黃忠遲疑了一下,也向后退了一步。只是他沒有劉磐那麼自然,慢了半拍。動作雖然細微,卻逃不過劉辯的眼睛。

“你是黃忠?”

“回稟陛下,臣正是黃忠。”黃忠已經收到消息,天子在眾人面前問起他和魏延,早就知道會有這個時候,因此一點也不慌張。

“什麼時候悟的命?又是什麼時候破的境?”

“兩年前悟命,三個月前破境。”

劉磐詫異的看著黃忠:“漢升,你什麼時候破境的,我怎麼不知道?”

黃忠不卑不亢,側身向劉磐欠了欠身:“三個月前在魚腹浦與益州軍接戰的時候。”

劉磐想了想,恍然大悟。“是你救我突圍那一次麼?”

“正是。”黃忠皺了皺眉,用眼神提醒劉磐,天子面前,你能不能老實一點,搶天子話頭可不是一個好習慣。劉磐茫然的眨眨眼睛,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哦了一聲,閉上了嘴巴。

見此情景,劉辯心情更加愉快。劉磐這麼沒心機,對他來說是件好事。看來劉表為了選擇一個合適的人選可沒少花心思。既要鎮得住場子,又不能讓他起疑心。

劉辯暫時打消了剝奪劉磐兵權的想法,這樣的人留著比趕走好。

“去軍營,看看荊州軍的威風。”

蒯越心知肚明,什麼也沒說。黃忠有些意外,也沒吭聲,劉磐卻興奮不已,主動為劉辯導行。這是武士做的事,劉磐身為高級將領,卻一點也不嫌丟人,反倒能為天子導行而倍感開心。

江陵駐軍以水師為主,大營也是水寨與旱寨連在一起。江邊已經停了好幾艘樓船,正等著劉辯上船檢閱。劉辯下了駁獸,大步流星的走上跳板,跳板晃動起來,劉辯卻沒有放慢腳步,穩穩當當的走上大樓,將伸出手準備扶他的劉磐扔在身后。

“陛下行過船?”沒等劉磐驚訝,蒯越先吃了一驚。

“很難麼?”劉辯反問道。

“北人走馬,南人行船,這是人之常情。騎慣了馬的人初次登船,多少有些膽怯。”

“這算什麼,大江難道比黃河還要急,比玄冥海還寬麼?”董白不以為然的叫了起來,自己卻站在岸邊,一只腳踩在晃晃悠悠的跳板上,半天沒敢邁出一步。卡烏捷見了,飛身下馬,牽著董白的手,腳步輕快的走了樓船。腳踩在堅實的甲板上,董白的臉色才緩和了些,恢復了豪氣,露出不屑一顧的表情。“陛下在玄冥海的時候,用山一樣的大魚拉船遨游大海,哪里會在乎這點小事。”

蒯越等人有些吃驚,不敢置信的看著劉辯。這怎麼聽起來那麼不真實呢,山一樣的大魚?不過,他們也不敢輕易否定,在劉辯身上發生的奇事太多了,什麼事都有可能。

“陛下,當真如此?”

“哈哈,也沒那麼誇張啦。”劉辯負手走到舷邊,遠眺大江。“哪有山一樣的大魚,也就是一艘斗艦那麼大而已。當時沒有槳也沒有帆,只好找兩頭魚來拉船。她是聽說的,每聽一次,魚都會大幾分,結果就變成山一樣大了。”

蒯越忍俊不禁,笑道:“就算是斗艦一樣大,那也是神物,董騎督也沒說錯。若非陛下親口證實,臣真是不敢相信呢。”

“沒有親眼見過的事,不敢相信也是很自然的事。不過,不敢相信不等于不肯相信,更不等于一口否定。對未知的事物,還有保留幾分虛心的好。比如說,你見過破境的高手有什麼樣的實力嗎?”

蒯越搖搖頭。他雖然武藝不錯,卻從來不以武人自居。

“黃忠,給他們展示一下吧。”劉辯對黃忠等頭示意。“讓他們看看破境的高手真正能高到什麼程度。”

黃忠略作思索,躬身施禮。“唯!臣就展示一下箭術,請陛下指點。”

這個時代的武藝以騎射為重。黃忠是南陽人,總體上算中原人。中原戰事中騎兵比較少,騎戰也有限,箭術就成為他們最重視的武藝。悟命破境,首先體現在眼力和力量、速度的大幅度提升,對黃忠來說,最大的變化就是箭術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天子要看他的武藝,他自然要拿出最擅長的箭術。

黃忠從親衛手中接過弓,拉了拉弦,又接過一箭枝,在手中轉了一個圈,搭在弓上。

“請陛下指一個目標,三百步內,大小不論。”

劉辯嘴角微挑:“黃忠,射死物,如何能展現你的能力。朕給你出個彩頭。”他說著,招了招手,侍立在一旁的史阿上前,遞上一塊玉玦。劉辯接過,在手中掂了掂。“看到沒有,待會兒朕會讓大鷹將這塊玉玦帶上天空,什麼時候朕讓你射,你就什麼時候放箭。射中了,玉玦就是你的,射失了,罷了你的軍職,到朕身邊做個普通的郎官。”

黃忠眼神一閃,淡淡的應道:“唯!”

劉辯打了個呼哨,蹲在牛金肩上的大鷹叼起玉玦,振翅而起,數息之間就飛上了天空,變成了一個小黑點。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跟著大鷹飛起,唯有黃忠一動不動,保持著原來的姿勢。

眾人盯著大鷹,劉辯卻遲遲沒有發出消息,直到大鷹似乎消失在空中,劉辯這才笑了一聲:“射!”

眾人愕然,這還怎麼射,連鷹都看不到了,更何況玉玦。

黃忠不動如山,仿佛沒有聽到劉辯的話。眾人向他投來同情的目光,這次在天子面前露臉的好機會可惜了,不僅沒能露成臉,反而要丟一個大臉,千石的校尉丟了,只能做一個普通的郎官。

就在眾人為黃忠惋惜的時候,黃忠突然抬起了手臂,拉弓搭箭,毫不猶豫的松開了弓弦。

羽箭猛的震顫了一下,突然消失在眾人眼前,片刻之后,離弦之聲才在眾人耳邊響起,“嗡”的一聲,震人耳膜。

眾人愕然四顧,運足目力搜索,才發現已在數十步之外的羽箭。不過,箭的前方什麼也沒有,沒有鷹,更沒有什麼玉玦。

難道黃忠沒辦法,只能胡亂的射一箭?

唯獨劉辯眼中露出了驚異的色彩,這麼多人,也只有他看出了黃忠的用意。他看了一眼面色不悅的董白,使了個眼色。董白撅著嘴,將兩根指頭伸進嘴里,吹了個尖利的口哨。

哨聲中,云端的大鷹斂翅俯沖而下,像一道黑色的閃色,劃過三百步外的江面,探爪抓住了那枝快要落水的箭,重新飛起,在空中翻了個筋斗,又飛了回來,收起雙翅,輕輕的落在牛金伸出的手臂上。

鐵鑄的鷹爪上,抓著一支利箭,箭桿上,一塊晶瑩剔透的玉玦赫然在目。

甲板上頓時響起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黃忠將弓交給親衛,躬身一拜:“臣無能,未能聞詔即射,願為郎官,侍衛陛下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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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7章 被鄙視了

劉辯非常滿意。

黃忠不僅武藝高強,而且有著普通武夫少有的謹慎。這是非常難得的。通常武藝越高的人越是張揚,目無余子,睥睨天下,希望憑借著自己的過人武藝得到其他人的尊重,一旦不能如願,往往會更加放肆,以桀驁不馴來彌補自己的自尊。

呂布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在心理學上,這叫心理補償。

可是黃忠沒有,他破境這麼久,居然連劉磐都不知道。他圓滿的完成了任務,卻自認失手。就算他更看好做禁衛郎的前途,這份沉穩的心境也非常難得。如果是呂布遇到這種情況,恐怕不等你給,他就伸手要了。看來黃忠雖然也是一個武人,卻不像呂布那樣受人歧視,他的心態還是不錯的,能和他相提並論的只有徐晃。

“怎麼,你擔心朕舍不得這塊玉玦?”劉辯接過玉玦,放在黃忠手心,輕輕的拍了拍。“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想到朕的身邊為郎,朕自然是歡迎的,可不能因此讓人以為朕重物輕人,你說是不是?”

黃忠一怔,隨即恍然大悟,連忙躬身一拜。“臣無知,還請陛下恕罪。”

劉辯微微一笑,轉身對周圍或羨慕或贊賞的文臣武將們說道:“誰知道朕為什麼要賞黃漢升?他說得沒錯,要按聞詔即射的要求而言,他的確沒有做到。”

眾人互相看看,誰也不敢輕易說話。

劉辯也不著急。含笑看著眾人。他初到荊州,就奪了劉表的兵權,這些荊州籍將領的心里多少有些不安。借著這個機會,他要向他們展示自己的胸懷,以最快的速度穩定軍心。他可不希望帶著一幫心懷疑慮的將士上陣。

歷史上,曹操為什麼會有赤壁大敗?可不是因為什麼諸葛亮的借東風,而是因為瘟疫和人心。瘟疫是因為北方將士水土不服,無法迅速適應荊州的潮濕氣候。人心是因為荊州剛下,荊州籍將士還沒有和曹操心貼心。一旦遇到挫折,大軍立刻崩潰。

他前世雖然不是統兵的將領。多少學過一些戰爭史。這世又向皇甫嵩學習兵法,經過了幾次戰事,對這些心理的理解更深,也知道抓住機會。解除眾人的心理防衛。

蒯越最能理解劉辯的心理。他笑了笑。“漢升雖然沒有聞詔即射。可是他終究還是射中了。以臣妄測,開始時未射,是因為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圍。所以他要等,等到有把握命中的時候再射。雖說與陛下的要求略有差異,可是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為將者,不能拘泥詔書,而應該靈活應變。不知臣所言當否?”

劉辯微微頜首。蒯越果然有水平,既解釋了黃忠的思路,又委婉的提出了“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說法。對于漢人來說,這並不是一個新鮮詞,漢代武將還有比較大的自主權,按陣圖而戰這種詭異的事要到宋朝才會出現。但是,在這麼多人面前提出這個說法,卻另有用意,一旦他認可了蒯越這句話,以后就不能再反悔了,只能給予將領們更多的自由。

蒯越自己也許不一定會統兵,可是統兵的將領聽到這句話,都會對蒯越感激幾分。

“這只是一方面。”劉辯笑道:“你們別以為高了難射,低了就好射。玉玦下落的時間越長,速度越快。大鷹將玉玦帶到高空再放開,高度固然已經超出了漢升的能力范圍。可是當玉玦下落到他能夠控制的范圍時,速度卻遠遠大于他平時所熟悉的。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能一箭中的,可見他的箭術之精妙,即使是他自己恐怕也沒有嘗試過極限。漢升,我說得對不對?”

黃忠驚愕的看著劉辯,連連點頭。“陛下所言甚是。玉玦的速度的確超出了臣的想象,臣不得不全力以赴,才能捕捉到玉玦的蹤跡。”

眾人互相看看,還是不太相信。

劉辯環顧四周,眼神中有些失望。“沒人懂這個道理?荊州號稱人杰地靈,卻沒通曉此類實學的人才?”

此語一出,圍觀的人群頓時有些尷尬。他們原本以為這只是劉辯為拉攏黃忠,故意這麼說,現在聽來不是這麼回事,這里面似乎的確有點道理的,只是他們都不知道而已。

他們被劉辯鄙視了。

只言片語之間,荊州人的擔心不見了,傲氣也不見了。

睢陽城,戰鼓聲震耳欲聾,利箭破空聲響成一片。

一枝枝利箭飛上城頭,射得城上的守軍狼狽不堪,只能躲在城墻后面,盾牌后面,稍一露頭,就有可能射個正著。堅實的城墻被射得咚咚作響,仿佛突然間長了一層毛,粗大的箭羽讓人看得心驚膽戰,腳心直冒涼氣。

袁紹制造了上百輛攻城大車,比城墻還高,每輛大車都有七層,每層都站滿了弓弩手,不斷的向城墻發射,射得場頭的守軍連頭都抬不起來,苦不堪言。

曹操在典韋和幾個虎士的保護下,貓著腰,射進了城墻,向躲在幾面盾牌后面的郭嘉叫道:“奉孝,這可怎麼辦?箭太猛了,我怕傷亡太大。”

郭嘉盯著外面越來越近的攻城大車,嘴角抽了抽:“將軍,別急。這些攻城箭車看起來威風,其實沒什麼大用的。這玩意能過護城河嗎?最多只能起個掩護作用罷了。”

“掩護的威脅也很大啊。一旦被他們填了護城河,我的龍就起不了什麼作用了。”曹操跳腳道:“而且這箭是怎麼回事,射得也太遠了吧?”

“有陣。”郭嘉轉過頭,眼神有些興奮,還有些瘋狂。“袁紹也會布陣了,看起來這陣的威力還不小。”

“是麼?”曹操吃了一驚:“是什麼陣,連你都不知道?”

“陣法不是我的興趣所在。戲志才研究陣法比較多,可惜他不在。”郭嘉舔了舔嘴唇。“不過沒關系,多看一會兒,我也許能琢磨出點門道來。將軍,你還記得龍淵之戰嗎?”

曹操一愣,這時候郭嘉還有心情想龍淵之戰?

“我聽荀公達說,天子初知陣法,就是在龍淵之戰時觀摩戲志才施法。天子是龍,你也是龍,為什麼不從袁紹的陣中偷師?”

“我怎麼能和天子比。”曹操連連搖頭。

郭嘉回頭看了曹操一眼:“將軍還沒試過,怎麼知道不能比?”

曹操轉了轉眼珠:“要試?”

“必須試!”郭嘉不假思索,應聲答道:“你如果想活下去,就必須試一試。”

“好吧。”曹操無奈,手腳並用,爬到城墻上,背對著城墻坐好,調整呼嘯,凝神靜聽。

郭嘉也沒閑著,接連下達了好幾個命令。城墻上頓時忙碌起來,片刻之后,許褚大步流星的趕來,他一邊走,一邊信手捉住一枝枝疾馳而至的利箭,順手插在身邊虎士的箭囊中,輕松得像是拿筷子。

“仲康,準備五十個虎士,人人兩重甲,不帶武器,帶火把。一旦攻城車推到護城河邊,就切斷后面的通道,殺進攻城車。”

“喏。”許禇應了一聲,轉身吩咐下去。

遠處,高高的將臺上,袁紹輕笑一聲,用手中的玉如意敲了敲案幾。

“公則,阿瞞被我射得抬不起頭了,你那好侄兒膽氣不錯,在這個時候居然還能反擊。”

郭圖戴著銀面具,看不出表情變化,聲音中卻充滿了得意。“盟主,曹操不自量力,螳臂當車,郭嘉也是年少輕狂,根本不知道面對的是什麼對手。在盟主面前,他們的反擊又有什麼意義,不過是讓盟主試陣而已。”

“哈哈哈……”袁紹大笑,滿面紅光。“你也有功,如果不是得到《風后書》,我又怎麼能知道八陣的奧妙呢。公則,能取睢陽,你是第一功。”

“不敢當,不敢當,盟主運籌帷幄,決戰千里,盟主才是真正的第一功。”郭圖隨即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臉:“我說錯了。盟主又怎麼會與臣下爭功呢。”

袁紹矜持的笑笑,打量著遠處的城頭。“我非常好奇郭嘉準備如何反擊,如果沒什麼威力,用八陣對付他,豈不是殺雞用牛刀?”

“盟主對陣法自然是了然于心,可是將士們卻不太熟悉。曹操、郭嘉雖然不足道,用來演兵,卻還勉強當得。若能一舉攻克睢陽,不僅曹操授首,衛將軍(袁公路)也能認清形勢,對將來的戰事大有好處啊。”

袁紹眉梢一挑,連連點頭。“還是公則想得深遠,我倒是想得差了。”

“盟主日理萬機,難免有所疏漏,臣的責任,就是被盟主萬一之失啊。”

“哈哈哈……”袁紹大笑。他站了起來,負著手,在將臺上來回走了幾步,瞟了一眼遠去的城墻,舉手玉如意,輕輕一揮。

傳令兵立刻走到臺邊,揮動彩旗,將袁紹的命令發了出去。片刻之后,戰鼓聲作大作,令旗翻飛,張郃、高覽等八將各率兩千步卒,沖出了大營,在將臺與護城河之間列陣,將那些攻城大車包裹了進去。

城墻后,曹操忽然身體一震,失聲叫道:“奉孝,天地元氣有大變,外面是不是變陣了?”

郭嘉不以為然的大叫道:“將軍,你就耐心的感受吧,我再試試袁紹的成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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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8章 試陣

  許禇率領五十名身穿重甲的虎士衝出了睢陽城。

  城門在他們身後轟然關閉,震得他們心裡一顫。他們的臉都藏在面甲後面,看不到表情,許禇也沒有回頭,卻似乎感受到了他們的緊張。

  「怕麼?」

  虎士們不吭聲,面甲後面傳來粗重的呼吸。

  「跟著我,什麼時候我倒下了,你們就回去。」許禇晃了晃手中的火把,慢吞吞的說道:「只要我還沒死,誰後退一步,我就揪下誰的腦袋。明白了?」

  「明白了。」虎士們七嘴八舌的應道。

  「我沒聽清楚。」

  「明白了!」虎士們齊聲說道,聲音響亮了些。

  「什麼?怎麼都像個娘們!」許禇大聲喝道:「再說一遍!」

  虎士們互相看看,齊聲怒吼:「明白了!」

  「好,跟我來。」許禇邁開大步,舉起手中的火把,義無反顧的衝了出去,就像一隻猛虎,挾帶著風雷而來。

  「嗖嗖嗖!」攻城大車上的袁軍弓弩手看到了許禇等人,立刻射過來一陣箭雨。許禇衝在最前面,揮舞著手中的火把,撥打著密集的箭矢。火把在他身邊飛舞,像是一個巨大的火球,滾滾向前,無數箭矢被他撥得像亂草一般,失去了准頭,就算是射中了誰,也很難射穿兩重鐵甲。箭矢撞擊鐵甲的聲音不絕於耳,時不時的也有人悶哼出聲,卻沒有一個人倒地。

  五十名虎士在許禇的帶領下。殺到了護城河邊,衝向剛剛在護城河上架好的浮橋。

  「殺!」許禇怒吼一聲,如風殺入,手中的火把信手揮舞,將衝上來的袁軍將士推得跌跌撞撞,站不穩腳跟。不少人驚叫著,摔進了護城河,「撲通!撲通!」落水城不絕於耳。

  許禇等人衝過了護城河,殺向離他們最近的攻城大車。這裡有大量的袁軍將士,攻城大車不敢向這裡射擊。許禇等人壓力大減。不再關心頭頂,一門心思的對付眼前的袁軍將士。

  無數的戰刀砍來,無數的長矛鐵戟刺來,刺在鐵甲上。摩擦出吱吱咯咯的聲音。讓人覺得牙酸。叮噹作響,火星四射,許禇就像披著滿身光芒的戰神。勢不可擋的殺入。許禇衝在最前面,掄起雙臂,將一個個敵人砸倒在面前,不斷的向前楔入,逼近攻城大車。

  更多的袁軍湧了過來,層層疊疊,水洩不通。

  許禇等人的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慢,不管許禇如何咆哮,也無法再進一步。

  ……

  郭嘉躲在盾牌後面,死死的盯著廝殺的戰陣,看著被裹在中間的許禇等人,眼神興奮,嘴裡唸唸有詞。

  「好,好!」

  曹操坐在牆角,雙目緊閉,粗重的眉頭不時的抖一下。

  郭嘉轉過身,對典韋說道:「你也帶五十人出去,從另一個方面攻擊。」

  典韋看了看曹操,有些猶豫。郭嘉惱了,瞪起眼睛喝道:「快去,沒有將令,不准撤退。」

  典韋無奈,只得轉身走了。

  片刻之後,典韋率領五十名虎士,殺出了睢陽城,衝過了護城河,殺進袁軍陣中。

  又過了一會兒,夏侯淵率領兩百名戰士,呼嘯而出。與此同時,許禇接到了撤退的命令,率領剩下的二十多名虎士撤出了戰場。

  ……

  袁紹眯起了眼睛,盯著遠處的戰場。「曹操想幹什麼,派這麼多人來送死?」

  郭圖也不解其意,每隔一段時間,城裡就會殺出一小隊人馬,人數不多,卻非常精悍,看起來像是敢死士。可是,在袁紹的指揮下,張郃等人配合默契,靈活機動,將這些人一一擋下,沒讓任何一隊人馬靠近攻城大車,曹操的反擊看起來完全的失敗了,卻依然不肯放棄,不斷有人衝出來,徒勞無功的衝擊著袁軍的戰陣。

  他也搞不清曹操的用意,卻又不好意思說。

  「莫非曹操在試探我軍的虛實?」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恐怕要失望了。」袁紹也覺得郭圖說得有理,不過他胸有成竹,根本不怕曹操的試探。「八陣首尾相顧,根本沒有破綻,要想破八陣,只有圍而困之。可是他有這麼多人麼?」

  袁紹冷笑一聲,不屑一顧,回到案前,翻開了《風後書》,在喧囂的戰場上研習起來。

  城牆後,曹操眉心緊蹙,臉頰抖動。他緊緊的握著拳頭,指甲掐進了掌心。

  ……

  陳留郡,外黃。

  衛將軍徐晃坐在大堂上,將剛收到的一份緊急軍報輕輕的放在案上,仰起頭,閉上了眼睛。

  袁紹兄弟八萬大軍圍攻睢陽城,曹操一萬人守城,雙方已經惡戰了大半個月,袁紹已經將戰線推到了護城河邊,雙方短兵相接,睢陽保護戰已經進入最緊張的時候,要不要出兵支援,太傅皇甫嵩卻一直沒有給出明確的意見。

  沒有意見的意思就是你自己看著辦。這是劉辯的原話。所以,現在徐晃自己要做出決定。

  作為劉辯一手提拔起來的將領,徐晃非常清楚劉辯的用意。這條分隔兩袁的戰線中,曹操是毫無疑問的骨頭,他必須要承擔最艱巨的任務,以彌補他追隨袁紹的罪過。這是對他的懲罰,更是給他的機會。

  但是,劉辯肯定不希望兩袁會師,將山東連成一片。論實力,劉辯不擔心兩袁會師,可是劉辯也有劉辯的麻煩,他並不清楚自己的強勢能保持多久,否則他不會這麼急著發動平叛戰事。在失控之前平定袁氏叛亂,穩定大漢的局面,至少可以確保大漢的統一。接下來的對外征伐什麼時候進行,都是可以商量的事。

  徐晃相信自己的分析是正確的,他也有這個勇氣承擔這個責任。

  他派人給鎮南將軍張燕、揚州牧陸康送出消息,請他們一起出兵,先解決袁術。

  與此同時,他寫了一封奏疏,派人以最快的速度送往江陵和洛陽,同時向天子劉辯和太傅皇甫嵩報備。

  ……

  劉辯揮師西向,駐兵秭歸。

  秭歸位於荊州西陲,山地與平原之間,比起荊州腹地的平原,這裡地勢險峻,易守難攻。對於水師來說,這裡已經進入長江的三峽地段,怪石嶙峋,水流湍急,水師戰船要想逆流而上,難於上青天。

  與關中類似,蜀中也是四塞之地,這也是蜀地歷來容易割據的原因之一。三峽就是長江上的天險,出蜀易,入蜀難,要想從荊州仰攻進入益州,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一個幾乎無法實現的任務。

  劉表從一開始就沒有指望自己真的能攻入益州,他給自己的定位是牽制一部分益州軍,給其他人創造機會。劉磐等將領不願意做策應,曾經想過強攻,但是最後都失敗了。三個多月前,劉磐強攻魚復城,結果在城南的魚腹浦一帶遭到益州軍的優勢兵力圍攻,損失慘重,險些喪命。黃忠為了救出他,全力以赴,臨陣破境,這才殺出一條血路,將他救了回來。

  劉辯親自視察了這一帶的地形後,也覺得強攻不易。由此可見,歷史上若不是劉璋自己犯傻,引狼入室,恐怕以劉備那點實力,根本不可能打進益州。劉備能夠三分天下,劉璋幫了大忙。

  站在江邊的巨石上,看著腳下奔湧不息的大江,看著遠處隱在群山之中的魚復城,劉辯對蒯越、劉磐說道:「有什麼辦法能夠突破扞關?」

  蒯越連連搖頭:「臣不建議強攻。此處地形不利行軍,人數多了,無法前進,少了,不足以攻城。」

  劉磐也連連搖頭,他有過親身體驗,一想起那一戰,他還心有餘悸,此時哪裡敢再放狂言。

  劉辯也沒吭聲,走下山坡,準備回秭歸大營。

  剛到山腳下,劉辯就愣了一下,路邊停了一輛馬車,馬車旁站了一個年輕人。年輕人一手叉腰,一手拿著一個手絹,在臉邊用力的搧著。他仰著臉,四處觀望,看起來有些好奇,有些驚嘆。他的臉上油光光的,眼神卻有些桀驁不馴,一副天下老子最大的傲氣。看到劉辯一行走來,他也沒有收斂幾分,斜著眼睛,打量了劉辯兩眼,又把頭扭了過去。

  「誰啊?」

  劉備迎上前來,苦笑道:「陛下,來了個狂生。他說他叫禰衡,一路從洛陽趕來的。」

  「禰衡?」劉辯眉頭一皺,打量了那個年輕人一眼,心裡有些不高興。這貨一看就是來者不善啊,可沒有一點報效的意思,找麻煩的?

  「臣正是禰衡。」還沒等劉辯想好怎麼應付,禰衡邁著鴨子步走了過來,很隨意的拱了拱手。「拜見陛下。」

  劉辯瞅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你不遠千里,從洛陽趕來,不會是想到軍前效力吧?你雖然也是個悟命之人,可是全身的功力也就在這張嘴上,只是不知你是想用這張嘴來對付誰。」

  禰衡眼角抽了抽,重新打量了劉辯兩眼,嘿嘿一笑:「有資格被臣這張嘴提及的人,天下都沒幾個。」

  劉辯眉梢一挑:「這麼說,你是專程……來找我的?」

  「陛下聖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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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9章 禰衡

  禰衡嘴上說「陛下聖明」,臉上可沒有一點陛下聖明的意思,那神態倒更像是你小子總算還沒傻到家,老子願意指點你兩句的樣子。

  劉辯對此心知肚明,示意劉備給禰衡一匹馬。劉備恨恨的瞪了禰衡一眼,牽過一匹馬,將韁繩遞到禰衡面前。禰衡連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截了當的拒絕了。

  「君子出行,不能無車。」禰衡撇了撇嘴:「乘馬乃是賤僕蠻夷所為,臣不忍為也。」

  劉辯眉梢微挑,嘴角帶笑:「這裡的地形可不適合乘車啊,那該怎麼辦呢?」

  禰衡頭一昂:「那就扶杖而行。」

  「既然卿不願乘馬,那朕就陪你走走。」劉辯翻身下了駁獸,伸手相邀。「請!」

  禰衡一怔:「陛下剛從山上下來,怎麼又要上山?」

  「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巫峽有山有水,與你的家鄉大不同。既然你千里迢迢的趕來了,朕豈能不陪你飽覽這仁山智水。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卿高才,何不登巫山而小荊襄?也許卿看得滿意,大筆一揮,再寫一篇詩賦,也好讓這荊楚士子欣賞一下齊魯人的才氣。」

  禰衡本待拒絕,聽了這幾句話,頓時興奮起來。他千里迢迢的趕到荊州,不僅是為了和劉辯對罵一通,更想揚名荊楚,舌戰群儒。他是不怕戰鬥的,對手越多,戰力越強,他越興奮。正想著怎麼挑起紛爭呢,劉辯就主動送給他這個機會,他豈能放過。

  他從來不是怯戰的人。

  看看蒯越等人的臉色,禰衡也不能後退啊。

  「恭敬不如從命。」

  劉辯似笑非笑的看了蒯越一眼:「諸卿,你們也別閒著。就在山下靜思作文,總不能讓遠道而來的客人獨擅其美吧。等我們看完風景,也好評個高下。」

  蒯越有些無語。卻又不好拒絕,只好給身邊的眾人使了眼色。示意他們用心點,別給荊州丟臉。

  劉辯熱情的邀請禰衡同行,蔡琰、董白帶著筆墨,緊隨其後,劉協、諸葛亮也跟在後面,劉備、黃忠帶著數十名禁衛郎官散在四周,執行警戒。

  劉辯與禰衡並肩而行,面帶笑容。禰衡很滿意。他覺得劉辯雖然不夠聰明,但是這個態度還是不錯的,屬於孺子可教的那一類。他心情雖然不錯,嘴上卻沒有饒人,侃侃而談,開始指責劉辯的過錯。

  「陛下身為萬乘之尊,無至尊之重,一則親征龍淵,二則親征草原,三則親征巴蜀。此乃君臣不分,頭腳倒懸之過也……」

  跟在後面的蔡琰聽了,嘴一張。就準備反駁,卻看到劉辯回過頭,不動聲色的搖了搖頭,只好又閉上了嘴巴。落後十餘步的劉協聽了,輕輕的哼了一聲,不予置評。他已經聽說過禰衡的名聲,據說這位和孔融一起趕到洛陽的青州士子辭鋒如刀,犀利異常,罵遍洛陽無敵手。連儒門領袖荀彧都被他罵得灰頭土臉。劉協非常好奇,他不知道劉辯將怎麼應對這樣的狂生。難道他要和他對罵嗎?那可有失王者風範。

  通常來說,對於這類狂生有兩種應對辦法:一是禮敬有加。罵得越狠,越是尊敬,這樣可以樹立禮賢下士的好名聲,當面受罪,背後得利。前提是要有這樣的忍量,能夠被人當面斥責而不至於惱羞成怒。另一種則比較簡單,乾脆一刀殺了,落得耳根乾淨,當然免不了落個惡名。那些士人到時候可不會說是狂生自取其咎,而是站在狂生一邊,為他鳴不平,指責君主沒有容人之量。

  劉協暗自想,如果自己遇到這個情況,該如何處理?他落後兩步,和諸葛亮幾乎並肩而行,用眼神詢問了一下諸葛亮。諸葛亮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殿下,這正是學習的好機會,何不靜觀其變?」

  劉協不解,不過還是聽取了諸葛亮的意見,堅起耳朵,睜大眼睛,看劉辯怎麼應付。

  他很快聽到了一個與他有關的話題:禰衡指責劉辯對他太過縱容,家國不分,有失為君之道,有鄭莊公欲擒故縱之嫌。

  劉協吃了一驚,後背驚出了一身冷汗,連大氣都不出。

  這是一個非常敏感的話題,甚至可以說是取死之道。劉協豎起了耳朵,凝神傾聽劉辯的反應。

  劉辯依然沒什麼反應,步履從容的繼續向上走。

  禰衡還在喋喋不息,不過他的氣息有些不太勻了。腳下的路越來越險,越來越陡,很多地方幾乎是直上直下,他要手腳並用才能保證自己不會摔下去。可是劉辯卻沒有停下來等他的意思,他還是不停的向前走,如履平地。

  「陛下……」禰衡抬頭看看,有些擔心起來。劉辯不會要一直走到山頂吧?

  「嗯?」

  禰衡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汗,一邊說道:「這裡的風光已經夠好了,不用再往上走了吧?」

  「這裡的風光不錯嗎?」劉辯搖搖頭:「你還沒看到更美的風光,怎麼能止步呢。會當臨絕頂,才能一覽眾山小。登山如果不到最頂鋒,如果能體會俯視天下的快感?禰卿,莫要退卻,拿出點勇氣來。你看,那兩個女子都沒有喊累呢,你這個大丈夫怎麼能先退。」

  禰衡回頭看了一眼一臉不屑的蔡琰和董白,咬了咬牙,繼續攀登。這一次,他沒有精力再說話了,必須全神貫注的爬山。山勢越來越陡,腳下就是滾滾長江,他可不想一失足成千古恨。

  劉辯越爬越高,登上了大禹授書檯。站在台邊,他看了看更高處的峰頂,提議道:「禰卿,我們再爬一段?」

  禰衡兩腿發顫,後背緊緊的貼著岩壁,臉色蒼白,連連搖頭。這裡壁立千尺,台邊無依無靠。台下就是翻騰的江水,能立足處不過三五尺寬。登高望遠,景色當然秀美。可是山風呼嘯,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吹落。他哪裡還敢再爬一段。

  「禰卿,這裡是大禹授書之台,先賢在前,我們不妨效顰一回。」劉辯負手站在台邊,山風吹亂了他鬢邊的一縷長髮,隨風狂舞,矯若游龍。衣襟如旗,獵獵作響。他含笑說道:「你剛才說的意見。我覺得有點意思,只是聽得不太清楚,要不你再說一遍?」

  禰衡定了定神,大聲說道:「陛下,臣以為……」

  「你說什麼?」劉辯豎起手掌,擋在耳邊,大聲說道:「朕聽不清,你走近點。」

  「陛下……」禰衡咬了咬牙,鬆開石壁,向前走了兩步。剛要說話,一股山風吹來,頓時灌了他滿口。險些將他吹得摔倒。他連忙向後退了一步,重新抓緊石壁。

  劉辯轉過身,一臉戲謔的笑容:「怕了?」

  「臣……」

  「你連兩個女子都不如,還怎麼橫行天下?」劉辯眉毛一挑,看向亭亭玉立的蔡琰和董白。

  「臣……」

  「袁氏起兵兩年,也沒看到你去罵袁紹、袁術一句。朕頒詔求賢之前,也沒見你到洛陽來勸諫一言半語。現在你跳出來了,真是勇敢啊。」劉辯聳了聳肩:「我知道你不怕死,你恨不得朕現在殺了你。好讓你千古留名。不過,你高估了自己。朕腰間這口刀,不斬無能之輩。」

  劉辯拍了拍腰間的玄刀。輕笑一聲:「來,要想與朕對話,先與朕站在一起。」

  禰衡瞪圓了眼睛,怒視著劉辯。他現在知道劉辯的陰謀了,可是事已至此,他要想回頭卻是不能了。他深吸了一口氣,一步步的走到台邊,眼睛不看遠處,卻死死的盯著劉辯。

  山風更勁,扯動著他的衣衫,吹乾了他額角的冷汗,吹白了他的面龐。

  「臣……現在……與陛下……站在一起了。」他鼓足了勇氣,大聲說道。只是話音原本就有些發顫,被山風一吹,更是斷斷續續,全無氣勢。

  劉辯讚賞的看著禰衡,這廝嘴雖然臭,卻還是真有脾氣。雖然怕得兩腿發顫,卻依然不肯認輸,比起那些只能打嘴炮的偽君子,他雖然狼狽,卻還算是個漢子。

  「阿琰,鋪紙,研墨,請禰卿作賦。」

  「唯!」蔡琰心知肚明,立刻答應。董白也知道了劉辯的用意,搶上一步,從郎官手中接過筆墨案几,擺在禰衡面前,一邊滴水研墨,一邊笑道:「禰君,你可得寫一篇好文章,山下的荊州俊傑們可都等著看呢。以禰君的大才,這篇文章一定會傳播四方,你可得寫得認真點。」

  她說著,雙手將筆遞到禰衡的面前,笑盈盈的看著禰衡。

  禰衡沒有接。他知道自己的處境。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可以壓制自己的恐懼與劉辯站在一起,可是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手不抖,就算拿起筆,他也寫不出像樣的字,寫不出滿意的文章。勉強寫出來,也只會淪為笑柄,被山下的荊楚人嗤笑。

  「禰卿,一路走來,有沒有感覺到四周的景色有何變化?」對禰衡的惱怒,劉辯恍然不覺,指著遠處的山巒,又指指腳下的長江:「你現在看這山這水,是不是和剛才看這山這水有所不同?」

  禰衡皺起了眉頭,心中一動,若有所思。

  「同一個事物,看的人不同,看的角度不同,都會有不同的感受。所謂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巫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井底之蛙,不知天下之大,要想俯瞰全局,先得登到最高層,方能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禰卿,此時此刻,你難道不應該文思如湧嗎?」

  禰衡看看遠處的山,又看看腳下的水,忽然間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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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不戰而勝

  劉協站在遠處,看著呆若木難,涕淚橫流的禰衡,大惑不解。

  「孔明,他這是怎麼了?」

  「在陛下面前,他發現了自己的鄙陋。」諸葛亮輕嘆一聲,話語中透著說不出的感慨。「殿下,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禰衡辯才無礙,若想以詞鋒折服他,恐怕要費一番周折,甚至可能自取其辱。陛下避而不戰,引其登高,先挫其銳,又在他面前打開另一個世界,一個他不熟悉的世界,正如領兵作戰,避實擊虛,引敵入彀,自然無往而不勝。」

  「打開另一個世界?」劉協茫然四顧:「哪裡有不同的世界?」

  諸葛亮眉心輕蹙,隨即又恢復了平靜,耐心的說道:「殿下在此處所見的山水,難道和山下所見的一樣嗎?」

  劉協恍然大悟,一拍額頭:「的確有所不同。」

  「這裡雖然高,卻還是山中,卻已經與山腳下大有不同。如果登到最高峰,殿下將看到一副什麼樣的景象?再推而廣之,如果能像陛下的大鷹一樣翱翔九天,俯瞰大地,這曲折險峻的天險在殿下的眼中,又算得了什麼?」

  劉協皺起了眉頭,眼中充滿了嚮往。他明白了諸葛亮的意思,也明白了劉辯的意思。

  禰衡戰意盎然而來,欲作口舌之爭。劉辯如果與他唇槍舌劍,爭一長短,勝固不易,敗更丟臉。論戰這種事情,從來沒有真正的勝負。可是劉辯引禰衡登山,在這種讓人膽顫心驚的場所與禰衡交手,先將禰衡置於不利之地,然後再向他展示高人一等的眼界,勝利自然是水到渠成。

  在兵法上。這就叫不戰而屈人之兵。上兵伐謀,劉辯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與禰衡正面交鋒,他只是向禰衡展示了自己的實力,就讓禰衡自己不戰而退。

  在草叢裡刨草籽吃的土雞怎麼和九天之上的雄鷹爭雄?你喋喋不休,自以為得計,可是在我的眼裡。那不過是無知之人的夢囈罷了,根本不屑得聽,更遑論與你爭辯。

  這是實力的碾壓,境界的碾壓,根本不是勢均力敵的戰鬥。

  劉協忽然感到一種無力感。在劉辯的面前,禰衡固然沒有任何反擊的機會,他又何嘗有反抗的力量?正如諸葛亮所說,他還沒有充分領略到山間的風景,而劉辯卻已經翱翔在九天之上。雙方境界差得太遠。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

  難怪皇兄一直沒有任何反應,原來在他的眼中,我根本不夠資格做對手。

  諸葛亮將劉協的神情看在眼裡,有些失望,卻還是不動聲色的提醒道:「殿下,不積跬步,無以致千里。山峰雖高,卻也是一步步的登上來的。殿下陪伴在陛下身邊,朝夕揣摩。就算趕不上陛下的境界,也比普通人高明,將來坐鎮一方,藩衛皇室,還是綽綽有餘的。」

  劉協笑了笑,看了諸葛亮一眼。「孔明。你說得對,孤的確太遲鈍了,未能真正領悟陛下的良苦用心。」

  ……

  劉辯留下劉備和兩個禁衛郎中守護禰衡,自己下了山。

  蒯越等人在山下等候,沒看到禰衡的影子。不免有些驚訝。

  難道劉辯辯不過禰衡,直接把他推下山,摔死了?

  「禰衡看到荊楚的美妙風景,忽然有所領悟,正在山上靜思。我們就不等他了,回營商討戰事要緊。」劉辯微笑著說道:「你們的文章寫得如何了?」

  蒯越尷尬的說道:「陛下,臣等是統兵的將領,文章本非所長,恐怕……」

  「哈哈,看來異度也頗為文采不足而自苦。」

  「正是如此。」蒯越聽出了劉辯的言外之意,立刻緊貼了上來。「陛下,人莫不想富貴當世,留名青史。富貴當世者,乃陛下恩典,臣等自強。唯留名青史卻非自己所能掌控,以孝武皇帝之功業,亦不免為司馬遷、班固所謗。這作史的權力,可是掌握在書生手中啊。正如鄉論能夠左右名聲一般,月旦評天下聞名,誰敢輕易說個不字?」

  「月旦評啊。」劉辯想起了許劭,不禁笑出聲來。「對了,你們誰和許家兄弟相熟?朕想見見他們,當初許子將曾經說朕有一劫,快則三五月,慢則一兩年,唯有清心自守,親賢臣,遠小人,方能度過此劫。現在兩年之期已過,朕好像也沒看出有什麼劫,不知道是不是朕親賢臣,遠小人的原因。朕很想當面問問他,你能找到他嗎?」

  蒯越聽了,心領神會。這是要當面打許劭的臉啊。許劭是汝南人,和袁家走得非常近,當初說這話,很可能是指責劉辯與袁家不睦——四世三公的袁家不是君子,誰是君子——現在情況與許劭所說的不同,袁家日薄西山,劉辯卻活得非常自在,豈不是說明許劭說錯了——或者換句話說,劉辯親近的他們就是賢臣,遠斥的袁家就是小人?

  哈哈,有趣。蒯越笑容滿面的說道:「陛下放心,臣這就安排人去請。若許子將(許劭)無顏露面,許文休(許靖)也一定會聞詔即至。」

  「那好,爭取在許靖到之前,拿下扞關,攻進益州。」

  蒯越大吃一驚:「陛下要強攻扞關?」

  「為什麼不可以?」劉辯泰然自若。「益州雖固,也不是沒有被攻破過。在你們看來,扞關固若金湯,那是因為你們還不夠強。異度,如果朕有三百個黃忠,你覺得能否攻下扞關?」

  「三百個黃忠?」蒯越略一思索,恍然大悟。「陛下,何必三百個黃忠,再有十個黃忠,扞關必破。」

  ……

  睢陽。

  城下戰鼓喧天,廝殺正酣。

  袁紹坐在中軍台上,閉目沉思。對面前的戰場,他有些興趣怏怏。

  曹操派出了一隊隊的人來騷亂,但是在他的八陣面前,都不過是嗡嗡亂飛的蒼蠅,根本不可能撼動他的大營。開始的時候,他還有一些興趣,現在,他覺得曹操太無聊了。八陣演練得也差不多了,是不是該發起真正的進攻了?

  可是,拿下睢陽之後,該怎麼和袁術相處?比起這個問題,攻克睢陽顯然沒那麼重要。

  袁紹有些頭疼,因為他太清楚袁術的臭脾氣了。以前有曹操擋在中間,兩人井水不犯河水,還算是相安無事。一旦擊敗曹操,他們將直接面對,能不能和睦共處,袁紹一點把握也沒有。

  城牆後,曹操站了起來,兩眼炯炯有神,湛然有光。

  「奉孝,我好像明白了這個陣勢。」

  郭嘉蒼白的臉上有些潮紅。「將軍明白了什麼?」

  「處處無破綻,處處皆破綻。」曹操抬起頭,握緊拳頭,輕輕的捶擊著城牆。「欲破此陣,必先跳出此陣。一旦被他捲入陣中,我就無路可逃了。」

  郭嘉笑了,咳嗽了兩聲。「將軍所言甚是,敵強我寡,只有出奇制勝。既然將軍已經體會到了這個陣勢的變化之妙,就避實擊虛,打他個措手不及吧。」

  曹操回過頭:「我若出擊,必然全力以赴,若背後的袁術趁機搶城,奈何?」

  「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郭嘉眯起了眼睛:「將軍別忘了,袁術的身後也有一頭龍,一頭應龍。」

  曹操笑了。「好,就讓徐晃去對付袁術,我來對付袁紹。希望這個功勞足夠大,能保我曹家富貴,能保全軍將士的前程。召眾將議事,準備全軍出擊。」

  郭嘉滿意的點了點頭。他最欣賞的就是曹操這種一旦做出了決定,就不顧一切,全力以赴的狠勁。

  「筆墨侍候,我給應龍將軍寫封信。」

  ……

  徐晃看完曹操簽名,郭嘉代筆的書信,無聲的笑了笑,轉手遞給了張燕。張燕看後,又遞給了文聘,然後三個人不約而同的笑了。

  「這個閹豎遺丑,能活到今天,果然有他的獨到之處。」

  文聘點點頭,讚道:「不錯,他不僅要我們為他拖住袁術,還要我們去救他一條命,這個局可真是不小啊。以小搏大,他是個真正的賭徒。」

  「他已經賭輸了一次,這次不賭也得賭了。」張燕漫不經心的說道:「當年潁川之戰,皇甫太傅被波才困在長社,是他與率領五千騎突然出現,逆轉了戰局。那是他第一次上陣,就已有名將之姿,如今他有了龍,實力更是強大,袁氏兄弟這麼久都沒能制服他,可見實力不凡啊。」

  徐晃看著張燕,淡淡的說道:「鎮南將軍,睢陽重要,不可有失。曹操雖然有龍,卻不過是疥癬小疾,不足為慮。」

  張燕閉上了嘴巴,沉默以對。徐晃的官職比他高,又比他更受劉辯信任,是當仁不讓的主將。徐晃要留曹操一條命,他雖然不甘心,也只能服從命令。

  「與管大帥聯繫,讓他準備渡河作戰,將戰線推到冀州。」徐晃輕輕的拍了拍大腿。「太平道從冀州而起,如今又要殺回冀州了。大賢良師在天有靈,也會感到欣慰的。」

  張燕精神一振,躬身領命。

  文聘看著徐晃和張燕,暗自點頭。能這麼不動聲色的解開張燕心結,徐晃雖然話不多,卻不木訥。劉辯越級提拔他,真是慧眼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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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1章 龍行于澤

等袁紹知道消息的時候,袁術的大營已經撤得干干凈凈,氣得袁紹破口大罵。

一通發泄之后,袁紹咬牙切齒,發誓就算沒有袁術的支援,他也要拿下睢陽城。他設下重賞,誰能攻進睢陽城,就成為睢陽城新的守將。

五萬袁軍隨即發起了對睢陽城的猛攻。

得知徐晃出手,袁術撤退,曹操大喜。他一面命令夏侯惇守城,一面帶著三千步騎悄悄的出了營,繞了一個大圈,出現在袁紹的身后,睢陽城北二十余里的蒙澤。

據郭嘉的情報,袁紹的后勤輜重就放在這里,由他的親信將領淳于瓊負責看守。曹操和淳于瓊也不陌生,他們曾經同為西園校尉,一起為袁紹搖旗吶喊。今天,他們成了對手。

蒙澤是一片沼澤地,中間是一塊高地,只有一條狹窄的小道與外界相通。淳于瓊在這條小道上安排了重兵,又在高地旁設立了兩重柵木城。曹操清楚他,他同樣清楚曹操,特別是知道曹操有龍,沼澤對普通人來說是不可逾越的障礙,卻有可能成為龍偷潛的通道。

淳于瓊做好了物質上的準備,卻沒有做好心理上的準備。在他看來,曹操困守睢陽,面對袁紹兄弟八萬大軍的圍攻,根本不可能騰出手來攻擊蒙澤,就算曹操把所有的大軍都帶來攻擊蒙澤,他也不可能在袁紹來援之前得手。因此,他的任務萬無一失,大可高枕無憂。

他沒想到,袁術突然撤走了。而曹操在第一時間親自趕到了蒙澤。

站在蒙澤旁,看著遠處那座安靜的大營,曹操冷笑了一聲,揮了揮手,下令開始出擊。

許禇和典韋同時沖了出去,身后各跟著十個重甲虎士。他們將兩艘平底船推進了沼澤地。跳了上去,然后撐著船,向前劃去。普通人也許無法在這種沼澤地里撐船,可是在他們熊虎一般的巨力之下,平底船前進得非常順利,即使是在草皮上也能順利的滑行,並不比在水里慢多少。

一頓飯的時間后,兩艘船先后靠近了淳于瓊設立的柵墻。柵墻上的袁軍將士看到有船靠近,立刻拉弓射箭。進行阻擊,同時發出警報。密集的箭矢射來,許禇卻毫不在意,他挺立在船頭,揮動著手中的戰刀,信手撥打著箭矢,就像趕走一撥撥蒼蠅。

在他的保護下,虎士們奮力撐動小船。如飛般趕到柵墻前。袁軍將士隔著柵墻,不斷的射箭。用長矛捅刺,卻無法阻擋許褚的前進。許禇揮起手中的戰刀,連砍數刀,在柵墻上砍出一個數尺寬的缺口。缺口剛剛形成,虎士們就將小船推了進去。

“嘩啦”一聲響,一條五六丈長的龐然大物突然躍出水面。迅速爬過小船,沖向奔過來堵截的袁軍將士,張開血盆大口,一下子叼住一個手持圓盾的士卒,一揚脖子。就咬進去半截。那個士卒驚恐萬丈,揮舞著雙手,發出凄厲的慘叫,鮮血泉涌,迅速染紅了水面。

袁軍將士目瞪口呆,驚慌失措,“轟”的一聲,連連后退。

龍沖入陣地,連咬數人,如船舵般的尾巴左右一擺,將柵墻掃得嘩嘩作響,粗大的原木也承受不住它巨大的力量,如朽木一般的折斷,那些架在空中的浮橋被它掃斷,上面的袁軍士卒紛紛落水,哭喊聲一片。龍在沼澤中來回穿梭,將袁軍陣地攪得大亂。

趁著龍大展神威的空當,許禇帶著虎士奔上了浮橋,奮力殺進,沖向那條唯一的通道。后面一條船上的典韋見狀,跳下沼澤地,大吼一聲,舉起小船,拔步飛奔,越過已經擱淺的小船,再次將小船扔進沼澤中,用力撐動,殺向下一道柵墻。

許禇、典韋一先一后,各破一道柵墻,幫助龍突破了袁軍的阻礙,沖進了袁軍大營。

一頭龍,兩名破境猛將,二十名虎士,輕而易舉的擊破了淳于瓊的防線。

大營里頓時亂成一團,袁軍將士紛紛趕過來堵截,可是他們能擋得住許禇、典韋,卻擋不住龍。在沼澤地中,龍來去自如,袁軍將士卻寸步難行,根本追不上龍,就算追上了,他們也不是龍的對手,手中的刀槍砍不破龍堅硬的皮膚,而他們的甲胄卻擋不住龍匕首般的牙齒,一旦被咬中,就是死路一條,哪怕是被龍尾掃中,也會腿斷臂折。

等淳于瓊意識到形勢不對的時候,他已經沒有回天之力了。許禇、典韋守住了唯一的通道,打開了大營,曹操率領三千步騎如風殺入,往來縱橫,殺人放火,傾刻間就將整個大營付之一炬。

淳于瓊被擒到了曹操的面前,滿臉是血,狼狽不堪。

曹操端坐在馬背上,俯視著淳于瓊,哈哈一笑:“仲簡,沒想到吧?”

淳于瓊戰戰兢兢,無言以對。

曹操嘆了一口氣。“潁川淳于家居然出了你這樣的廢物,豈有不亡之理。本當殺了你,又擔心淳于家就此絕嗣。算了,留你一條性命,也算是全當年同僚之誼。不過,如果就這麼放你走,將來我也不好向陛下交待。仲簡,你不要怪我啊。來人,割下他的鼻子,放他走。”

兩個虎士上前,摁住拼命掙扎的淳于瓊,戰刀一揮,割下了他的鼻子。淳于瓊慘叫一聲,捂著臉,倒在地上,泣不成聲,血淚橫流。

睢陽城,廝殺正酣。

張郃、顏良各率數十精銳,沖上了城頭。夏侯惇心急如焚,率領親衛營,迎上了戰力最強的張郃,死戰不退。他雖然全力以赴,卻不是張郃的對手,被殺得狼狽不堪。夏侯惇大急,叫道:“張儁乂,你枉為河北豪杰,卻不知道天下大勢嗎?為袁紹賣命,你能有什麼好結果?”

張郃一愣,手中的大戟緩了緩。

夏侯惇見意外奏效,勇氣大增,又大聲說道:“袁紹困獸猶斗,猛攻睢陽,不過是想南逃而已。你是河北人,難道也要跟著他背井離鄉?陛下親征,天下一統在即,你又何必執迷不悟,非要將河間張家推到死路上去嗎?”

張郃皺起了眉頭,四處看了看,見都是自己的親信,不動聲色的揮了揮手,退下了城墻。

夏侯惇長出一口氣,連忙下令補防,自己則趕往另一側,阻擊顏良。見張郃被擊退,顏良搞不清夏侯惇的實力,心中不安,也不敢戀戰,迅速撤出了戰場。

將臺上,袁紹轉過頭,看向蒙澤方向,呆若木雞。

沖天的大火,遮蔽了半邊天的黑煙,即使隔著二十里,他也能看得見。

蒙澤的糧草被毀?袁紹怎麼也想不明白,淳于瓊究竟出了什麼事,居然丟了蒙澤。

郭圖的臉藏在銀面具后面,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他的手卻在發抖。他清楚蒙澤的重要性,他更清楚蒙澤被毀的嚴重后果。這不僅意味著袁紹失去了輜重,而且意味著潁川系將遭受重大打擊。

就在這時,他們又收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應龍將軍徐晃擊敗袁術,率領兩萬步騎,正在馳援睢陽,前鋒騎兵離城不到二十里。

袁紹大叫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仰面摔倒。

捍關。

守將趙韙看著城下正在集結的敵人,有些莫名其妙。

難道這兩三百人就想強攻捍關?這未免也太兒戲了吧。捍關背靠險峰,面臨大江,易守難攻,別說三百人,就算三千人恐怕也未必能攻下。不久前,劉磐率領三千荊州精銳猛攻捍關,結果損兵折將,大敗而還,險些連命都丟在這里。怎麼才過了幾天,他又來了?

莫非是那位據說有龍的天子要再試試捍關的堅固?他會派龍上陣嗎?

趙韙忍不住笑了。就算有龍,恐怕也無濟于事。龍離不開水,捍關雖然臨水,城池卻極為堅固,要想掀起長江水淹沒捍關城,這也太逆天了。如果天子能做到這些,他就算丟了捍關,也心服口服。

“大人,城下那人似乎是黃忠。”校尉甘寧走了過來,指著城下正在登岸的一群人說道。

趙韙瞥了甘寧一眼,不以為然。“黃忠又怎麼了,他上次也攻過城,結果不也是鎩羽而歸?”

“不然。”甘寧搖搖頭,一臉的擔憂。“據我所知,黃忠是悟命的猛將,他是荊州軍中的第一高手,也是劉磐的副將。可是現在,大人請看,他手下似乎只有二三十人。”

趙韙仔細看了一眼,也發現了一些異常。雖然江邊有兩三百人,卻沒有聚在一起,而是分成十隊,每隊只有二三十人。黃忠只是其中一隊的將領,其他各隊另有人負責,互不統轄。

“他不會是因為上次戰敗被降職了吧?”

甘寧大急,忍不住提高了聲音。“大人,你還沒看出來嗎,這些將士都不是普通人,他們任何一人都是真正的勇士。這三百人看起來不起眼,在這種狹窄的地形作戰,這些精銳組成的突擊隊人人皆能以一當十,戰力不下三千人,對我們非常不利啊。”

趙韙將信將疑:“人人以一當十?哪來這麼多的勇士。”

甘寧愣了片刻,臉色忽然煞白。“這是天子的禁衛營,天子這是要強攻捍關,一戰立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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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2 00:11:34 |只看該作者
第442章 三百勇士

  甘寧沒有說錯,劉辯的確是想一戰立威。

  他想盡快解決益州的戰事,就不能滿足於一城一城的攻克,那樣耗費的時間太久,消耗的輜重也太多。他拖不起。

  要想迅速解決戰鬥,就要著眼於攻心。要以雷霆之勢,擊破益州人的觀望心理,讓他們放棄不切實際的夢想,做出正確的選擇。劉焉是外來戶,為了在益州站穩腳跟,他拉攏了一些益州世家,也殺了不少人。他的地位是不穩固的,只要讓那些支持劉焉的人看到朝廷的實力,放棄支持劉焉,而被劉焉壓制的人有反抗的信心和勇氣,此消彼漲,劉焉的末日就到了。

  要達到這個效果,易守難攻的扞關就是一個絕好的樣板。

  扞關是益州的東大門,要從東線進入益州,扞關是必經之路。當年公孫述割據益州,就是守扞關而盡有益州之地,後來吳漢擊破扞關,攻進益州,吹響了公孫述滅亡的號角。

  現在,他也要利用扞關的樣板效應,讓益州人看看朝廷平叛的決心,大軍的實力。

  扞關地勢險要,大軍鋪展不開,攻城的人馬再多也沒有意義。既然如此,不如只派真正的精銳上陣。以黃忠、劉備這樣的悟命猛將為將,以百裡挑一的勇士為敢死隊,三十人一組,同時上陣,就像三十把尖刀同時插進扞關城,可以發揮出三千人的效果,足以保證扞關城的守軍無法應付。

  在當然是建立在強大的基礎之上的,放眼天下,能夠擺出這樣豪華陣容的人只有他一個。不管是數以十計的悟命甚至破境猛將,還是數以百計的常年練習導引術,一隻腳已經跨進悟命大門的勇士,都沒有人能夠同時擁有如此驚人的數量。

  劉辯站在山坡上。看著遠處的扞關城,瞥了面容憔悴、眼窩深陷的禰衡一眼:「正平,你覺得是你的舌頭鋒利,還是朕的戰刀鋒利?」

  禰衡不以為然的翻了個白眼:「常樅示老子曰,吾齒已落,吾舌尚存。故柔弱勝剛強……唉約!」

  劉辯慢吞吞的收回手,好整以暇的欣賞著修整得整整齊齊的指甲,對剛剛被他託了一下下巴,自己咬了自己舌頭的禰衡說道:「是麼,柔弱勝剛強?那你現在是牙疼哪,還是舌頭疼?」

  「陛……陛下,你……你……」禰衡疼得直跺腳,一邊吐著帶血的唾沫,一邊含糊不清的喊叫道。他沒想到劉辯這麼不講理。辯論就辯論,動什麼手嘛。君子動口不動手,堂堂天子,與臣子辯論,居然會動手,而且是偷襲,實在是不要臉。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是牙疼。是舌頭疼?」

  「嗚嗚……」禰衡捧著嘴,無言以對。

  「讀書不求甚解。求道不問真偽,你們這些酸丁除了人云亦云,說些似是而非的大話,還有什麼本事?千言萬語,當不得老子一拳。」劉辯撇了撇嘴,爆了一句粗口。然後漫不經心的揮了揮手。「傳令,開始攻擊,誰第一個打開扞關城門並且活著回來,誰就是扞關的守將。」

  傳令兵強忍著笑,揮動戰旗。將命令傳了出去。

  戰鼓聲響起,打破了山谷間的寧靜。

  黃忠舉起了手中的強弓,搭上一枝鳴鏑,一箭射出。鳴鏑帶著尖厲的嘯聲,飛躍兩百餘步,射上城樓,正中趙韙的將旗。系旗的繩索被射斷,戰旗「嘩啦啦」的墜落,罩在了趙韙的頭上。

  趙題眼前一片漆黑,心裡莫名的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覺。

  遠處的甘寧看了,大驚失色,脫口說道:「不好,黃忠又變強了。」

  「你說什麼?」不遠處的沈彌大叫道。他和甘寧同為趙韙麾下將領,一向交好,卻很少聽到甘寧如此失態的大叫,連忙問了一句。甘寧沒好氣的罵了一句:「你老母的,眼睛瞎啦,沒看到黃忠是從什麼地方射來的這一箭,就算老子射,也射不到這麼準,射不到這麼遠啊。」

  沈彌一愣,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到黃忠正在向他瞄準。他不假思索的一縮腦袋,舉起了盾牌。盾牌剛剛舉起,突然裂開,木屑飛濺,一個閃著寒光的箭頭從他耳邊掠過,割開了他的臉頰,頓時鮮血如注。

  沈彌大叫一聲,向後連退幾步。

  這時,城角傳來一聲慘叫,一個操作守城弩的將士撲倒在守城弩下,已然氣絕。

  緊接著,另一個城角又傳來兩聲驚呼,一支利箭釘在守城弩上,箭羽震顫,嗡嗡作響。

  城頭上一片慌亂,不少人看向城外的黃忠,心生寒意。

  黃忠站在城下百步之外,拉弓搭箭,一口氣連射十三箭,射落了趙韙的大旗,射傷了沈彌和另外幾個將領,接連射殺了三個操作守城弩的士卒。連續不斷的射擊,壓制得他們抬不起頭來。

  在黃忠的強力支援下,劉備舉起了戰刀,開始狂奔。

  「殺——」

  「殺——」魏延一手舉刀,一手舉著盾牌,催促著扛雲梯的將士向前。他原本一直比較自負,覺得自己武藝不錯,只是劉表不識人,不肯用他,否則早就拿下扞關,打進益州了。和劉備較量一番,又入了禁衛營,他這才知道像他這樣的人根本不算什麼,禁衛營隨便挑一個人都比他強。自以為是之心一去,他埋頭苦練,一心想練好武藝,殺敵立功。一個多月以來,他的進步神速,這一次隨劉備出擊,搶攻扞關,是他成名立萬的好機會,豈能輕易放過。

  十名身穿重甲的勇士冒著城頭的箭雨,衝到城下,將雲梯豎起,就開始向上爬。十人準備支援,十人站在城下,舉起手中的強弓,不斷的仰射,壓制城頭的阻擊。他們雖然只有十個人,十張弓,又是仰射,卻毫不示弱,幾乎箭不虛發,射得城頭的守卒叫苦不迭,哪裡還顧得上阻攔附城的將士。

  魏延第一個衝到了城頭,左手剛搭上城頭,正準備躍起,一柄戰刀砍來。魏延大吼一聲,單手用力,橫身躍起,一腳踹向那個守卒的盾牌。「呯」的一聲,守卒立足不穩,連退兩步,魏延在城頭站定,揮刀左劈右砍,全力衝殺。

  甘寧見狀,勃然大怒,一邊指揮著將士們上前,一邊衝了上去,不由分說,連砍三刀。趁著魏延招架的機會,橫肩猛撞。遇到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魏延殺得正爽,忽然被甘寧一撞,有些手忙腳亂,翻身摔下城牆。眼看著就要摔落,爬到雲梯中部的劉備一伸手,揪住了他的腰帶。

  「文長,能行嗎?」

  「沒事。」魏延鬆了一口氣,大叫一聲:「將軍,將我扔上去。」

  「好!」劉備大喝一聲,用力將魏延甩了上去。魏延凌空飛上城頭,如神兵天降,一眼就看到了甘寧,興奮的大叫一聲:「再來!」當頭一刀劈下。

  甘寧將魏延殺下城頭,剛剛鬆了一口氣,卻見魏延又飛了上來,不禁大吃了一驚。他舉盾招架,魏延居高臨下,狠狠一刀劈在他的盾牌上,砍得甘寧的手臂一陣酸麻,不得不向後退了一步。魏延落地,得勢不饒人,一口氣連劈七刀,逼得甘寧連退七步。

  劉備緊跟著殺了上來,大砍大殺,迅速在城頭站穩腳跟。

  甘寧大急,一邊和魏延廝殺,一邊怒吼著,命令所有的將士上前,將魏延、劉備重新趕下城去。剛剛開戰就被他們殺上了城頭,甘寧覺得很沒面子。

  一人拚命,十人難擋。甘寧狂性大發,硬是擋住了魏延和劉備的步伐。可是,其他人卻沒有甘寧這樣的實力和瘋狂,當牛金等人紛紛率領敢死隊發起衝鋒,扞關的城頭頓時告急。他們如虎入羊群,所向披靡,即使是城頭的守軍蜂擁而上,也只能勉強擋住他們前進的步伐,要想將他們殺死,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看著混亂的城頭,看著不斷躍上城頭的敵人,趙韙頭皮一陣陣發麻。他現在才明白甘寧的意思。沒錯,攻城的只有三百個人,可是這三百人卻不是普通人,而是三百名真正的勇士,每一個都不弱於他手下最勇猛的將領。要想對付這三百人,他不僅需要堅固的城牆,還需要更多的士卒,就算沒有三千,至少也需要兩千,才有可能擋住這些人的攻擊。

  可是,他卻無法及時將更多的士卒送上城頭,扞關建在險要之處,城池相應的也比較狹小,沒有這麼寬敞的輸送通道。甚至可以說,扞關從建城開始,就沒有考慮過這種情況。因為城下更狹窄,不可能同時有數千敵人發起攻擊,城頭有一千守軍就足以保證扞關不失。

  此時此刻,在這些如狼似虎的勇士面前,曾經固若金湯的扞關城像一塊千瘡百孔的朽木,搖搖欲墜。

  遠處,劉辯看著即將易手的扞關城,轉身對眼睛發直的蒯越等人說道:「諸君請看,天時、地利皆不足恃,唯有實力,才是勝利的保障。只要實力足夠強,一切陰謀詭計都是紙老虎。」

  蒯越等人躬身施禮,唯唯喏喏。

  禰衡不服氣的反問道:「那陛下的意思,就是德不足倚,唯力可恃?治理天下,就不要仁德了嗎?」

  「不然。仁的意義,就在於調和所有人的利益,形成真正的合力,而不是以仁義之名,行內訌之實。」他握了握拳頭,又笑道:「我說,你知道合力是什麼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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