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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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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謝王堂燕】三國之戰神劉封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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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絕境

水淹臨湘!

    這四個字,如一道驚雷,一瞬間襲入眾人的腦海,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背脊上不禁浸出幾滴冷汗。

    臨湘城依城而建,既有其交通便利的優勢,同樣也有著不可回避的隱患。

    如今春去夏至,暴雨忽至,湘水自然會暴漲,在場諸人中,不乏黃忠這樣的本土人,當然知道湘水泛濫的厲害,而若劉備趁機掘開河堤,任由洪水涌向位于低窪的臨湘城,後果將不堪設想。

    “這個徐元直,我早說過他不是一般的對手,原來竟想出了這麼一條毒計,他這一場大水,不光是要我等的性命,更是想要臨湘一城生靈的性命呀。”

    劉封的感慨讓眾人越發的不寒而栗,一向沉穩的黃忠,此時額頭上也不禁滾落一抹冷汗,他急道︰“前些年湘水暴漲淹了臨湘城,死了有幾百人,若是人為的掘開河堤,這洪水的威力實難相象。還好主公及時洞穿了劉備的陰謀,事不宜遲,我們就當及早的做出應對準備。”

    劉封點頭道︰“老將軍言之有理,從今時起,就請諸位全力以赴,星夜加固城防。”

    經過當天的商討之後,劉封迅速的安排下去,臨時征調城中青壯丁夫,拖土抬石,加厚臨湘四面城牆,同時又查漏補缺,及時的修補各處有裂痕的城牆。

    在城內趕工建設的同時,連著幾日的暴雨,使得湘水驟漲,駐扎在城外的劉備軍也放棄了偽裝,抓緊時間將大營移往西北高地一帶。

    這日,經過一夜的暴雨之後,湘水的漲勢達到了一年之際的最高峰,就在這日的午間,劉備抓住時機,成功的掘開了湘水東岸的河堤,暴漲的河水,立刻如出閘的猛獸一般,洶涌滾滾的向著臨湘城撲來。(讀看看小說網)

    此刻,劉封早就站在了西門,身披鎧甲,全副武裝的默默注視著如群獸般漫卷而來的洪流,沿城一線的士卒,業已嚴陣已待,裝備隨時應對洪水沖城。

    滾滾的洪流,竟有五尺之深,如熊熊的岩流一般,將所過之處的一切吞噬。

    城頭之上,觀此可怖之景的將士,無不為這自然之力而心中震撼。

    五百步,三百步,兩百步。

    終于,在經過了長達數里的奔襲之後,第一波的洪流,挾裹著泥沙與摧折的樹木,如一頭發了瘋的蠻牛,狠狠的撞在了城牆上。

    在撞擊的一剎那,劉封甚至感到腳下微微的一顫,而濺起的水柱,竟達數丈之高,將他的衣甲盡皆打失。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做了一個掩面後退的動作,仿佛害怕洪水能沖破城牆,將他們一並吞沒一般。不過,一瞬間的恐慌之後,他們的心情很快就鎮靜下來,盡管洪流來勢凶猛,但腳下的城池仍是巍然不動。

    和所有人一樣,劉封也暗松了口氣,高聲道︰“大家不要松懈,要嚴密監視各處城牆,一旦有異狀,即刻要上報于我。”

    洪峰的沖擊過後,洶涌的水勢似乎有所減弱,但不斷涌過來的洪水,很快將湘臨四面全部泡在了水中,而洪水的高度也在不斷的上漲,在足足有一人多高時才停止了漲勢。

    城西劉備營。

    駐馬于轅門,望著山坡下的滔滔洪水,劉備輕撫著幾縷稀疏的胡子,目光中涌動著幾分得意。

    火燒益陽的那一戰,燒得劉備何其之狼狽,今日水淹臨湘,也算一報還一報了。

    只是,身邊的徐庶,神情卻似乎並不那麼興奮。

    “怎麼,元直難道余心不忍了嗎?”劉備的口氣中有一種言外之意。

    徐庶心頭微微一震,臉上露出一抹淡笑︰“我怎麼會不忍心呢,我只是在想,劉封很聰明,我們圍城三月而不攻,他不可能看不出我們是打算水淹臨湘,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事先必定會有所準備,以現在的洪水程度,只怕還遠遠不夠。”

    “元直的意思是……”

    徐庶的目光中,殺氣迸射︰“我想請主公給雲長下令,讓他把星夜趕工,把缺口再拓寬三倍,我們需要更猛烈的洪水。”

    原來如此。

    劉備的眼眸中,閃過一抹猙獰的詭笑。

    五天之後,在關羽水軍的全力努力下,河堤的缺口從原先的七八丈,被掘開了二三十丈,更為洶涌的洪水,挾著吞噬一切的力量灌入平地,臨湘城外的水位陡然劇增。

    這個時代的城池不比後世,此時的城池大多為泥土所築,被這樣的大水侵襲,就算沒有當場被沖垮,但在大水的浸泡之下,城牆很快就破綻百出。

    盡管並沒有大規模的坍塌發生,但從各處裂隙浸入城內的洪水卻根本無法得到扼制,即使劉封調集全城的民力,日夜的東補西固,但卻依然無濟于事。

    在大水淹城的十五天之後,臨湘城內已是水深三尺,除了個別居住在高地人家之外,幾乎家家戶戶都浸泡在水中,實是苦不堪言。

    是日午後,劉封帶著一身的疲憊回到了他的鎮南將軍府,身上臉上已盡為泥漬所污。城西南角的一處城牆,在大水浸泡之下,竟然出現了垮塌的跡象,劉封只能親自上陣,竭盡全力才勉強的止住了浸垮之勢。

    “大自然的力量,實在是非人力所及,堵個城牆比上陣大殺一場都累,再這樣下去,形勢只會越來越不樂觀。”

    劉封無力的靠坐在門檻上,看著漫至階下的洪水,心中的陰霾越發的濃重。

    山水驟至,並不能持久,只要再堅持幾天,洪水遲早會退,這一點劉封很清楚。但是洪水之後,勢必會生瘟疫,這才是最致命的打擊,到了那個時候,整個臨湘城會變成一個脆弱的病人,只要劉備伸出手指輕輕一彈,就會轟然倒地。

    即使是表面依然自信的劉封,此刻心中也隱隱覺得,自己似乎已經被逼至了絕境。

    “絕境,絕境……”

    口中反復的念叨著這兩個字,猛然間,劉封的眼眸雪亮,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無比的興奮。

    “巴丘之時,龐統不是給過我一個錦囊,讓我走投無路之時打開,其中便藏有解救的妙計嗎?”

    念及此,劉封急忙尋出了那個一直暗藏的錦囊,拆將開來,取出其中的帛書,迫不及待的細細看來。

    內中所書,不過寥寥語,而劉封看著看著,整個人卻如獲至寶,興奮的大笑起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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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錦囊遺計

  帛書上只有一行飄逸灑脫的字︰結親于江東以制玄德

    但就是這一行字,卻讓劉封突然間有種醍醐灌頂般的恍然大悟。

    孫權和劉備之所以能夠結盟的前提,就是在于雙方有著共同的敵人曹操,但這個聯盟本身就存在著一個不可解除的隱患——荊州歸屬。

    赤壁之戰後,孫權之所以默許劉備取南四郡,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曹操仍然是其目前最有威脅的敵人,但這並不意味著孫權就對劉備一百個放心,這也難怪,孫權連周瑜都不放心,又怎麼會放心劉備這個外人。

    那麼,如今劉封和劉備的反目,自然也就是孫權所樂見的,如此一來,則等于在劉備的背後放了顆定時炸彈,不勞孫權自己費心,便可用劉封作為牽制劉備的一步棋。

    設身處地的作一個換位思考,劉封認為孫權的想法必定與自己是一致的。

    那龐統這一句“結親與江東以制劉備”,應該就是暗示他主動的和孫權結成姻親,如此一來,有了這一層的關系,劉備就別無選擇,即使再不情願也得撤兵,因為劉備很清楚,以他現在的實力,根本不能和孫權翻臉。

    “龐統啊龐統,你果然是料事如神。”

    想通了破解危局的關鍵,劉封遂是連夜召集了劉巴、馬謖等輩議事。

    堂外雨聲霖霖,堂內燈火搖曳,昏黃的光線下,每一個人臉上都帶著幾分疲憊。(讀看看小說網)很顯然,徐庶的這一條水淹臨湘的“毒計”,已經把所有人都折磨得夠嗆。

    劉封環視著一張張疲憊的臉,神色間流露著自信,朗聲道︰“諸位,退敵之計,我已經想到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精神為之一振。劉封這話,就像是給他們打了一支興奮劑似的,一瞬間將他們的情緒調動了起來。

    所有人都巴巴的睜大眼楮,等著劉封說出他所謂退敵的奇策。

    “子初,江東孫氏一族,待字閨中的女子有幾人?”

    劉封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讓眾人都為之一愣,一時間均沒想明白,人家吳侯家有幾個沒出嫁的女子,又關退敵什麼事。

    劉巴愣怔了一下,指尖摸著額頭道︰“這個嘛……吳侯年紀尚輕,膝子之女皆幼,若說孫氏一族還有誰待字閨中,算來算去,只剩下吳侯的異母之妹,似乎叫做……”

    劉巴眉頭微凝,一時間想不起這位“吳侯的異母之妹”的名字。

    “孫尚香。”劉封替他說了出來。

    劉巴一拍額頭︰“正是孫尚香,此女據說是吳侯之父孫文台的遺腹子,雖為庶女,但素來喜好武事,如今年近二十卻依然未嫁,倒也是個奇女子。”

    這個時代的女子一般十四五歲就會出嫁,二十歲放在後世正當青春華年,但放到此時卻已經是標準的“大齡剩女”,劉巴的那一句“奇女子”,與其說是贊,倒不如說暗含著諷意。

    命運這玩意兒,還真是個有意思的東西,你信它則有,不信它則無,此刻的劉封,忽然有一種錯覺,仿佛冥冥之中,真的有一雙叫做命運的雙手,將他和那個叫孫尚香的女子聯系在了一起。

    “主公,你的退敵之策,該不會是……”馬謖的話打破了劉封的神思,他似乎已經猜測到了劉封用意。

    劉封也不再拐彎抹角,坦然道︰“沒錯,我打算向吳侯提親,求娶這位孫尚香小姐,借助孫吳之力,逼迫劉備退兵。”

    在場的都是一點即通的聰明人,劉封話已如此明朗,他們立時便明白了他的用意,故是劉封的這個決定,倒也沒有引起什麼波瀾。

    劉巴眉宇間涌動著幾分興奮︰“孫劉聯盟貌和神離,吳侯想必也樂得讓我們和劉備互相制衡,主公此計,倒也不失為一個不錯的選擇。”

    “是唯一的選擇!”劉封站了起來,指著堂外漫階而上的大水,“大水一退,瘟疫必起,到時劉備再趁勢進攻,就算我等抱著必死的決心也無濟于事,除了和孫吳聯姻之外,我們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眾人的神色為之肅然,沉默片刻,馬謖遂道︰“主公言之有理,眼下只有這一條計策可以解臨湘之危。但不知主公打算派何人去向吳侯提親?”

    劉封踱步于堂間,沉吟了半晌,“若是派別人去提親,來來去去傳話之間,臨湘城恐怕早已不保,這一趟我必須親自前去見吳侯,只有如此才能在臨湘城破之前,說服吳侯對劉備施加壓力,迫其退兵。”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大吃一驚。

    黃忠忙道︰“那吳侯與劉備終究還是聯盟的關系,主公若是只身前往江東,若是稍有差池,豈非大勢去矣。”

    黃忠的擔心,也正是其他人所顧慮,眾人忙是紛紛勸說。

    劉封卻淡然一笑︰“現在一切的可能性,都是建立在假設的前提下,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一趟即使有萬般風險,但為了我與諸位的大業,這個險我也是非冒不可。”

    大局如此,眾人知道再勸無益,盡管他們不願劉封涉險,但他們也很清楚,如果劉封不去冒這個險,那麼他們就將面對城破身死的悲慘結局。

    于公于私,他們都必須全力的支持劉封。

    突然之間,黃忠騰的站了起來,神色肅厲,慨然道︰“主公你盡管放心的去江東,至于這臨湘城,我黃忠敢保證,城在人在,城陷人亡!”

    “主公,我騙了關羽三次,我可不想乖乖的等著他破城之後把我五馬分屍呢。”馬謖以一種玩笑似的言語,同樣表達了他的誓死堅守的決心。

    劉封最擔心的,並非是此去江東提親無功而返,而是他走後,臨湘城支撐不到他功成的那一刻,眼前黃忠的慷慨表態,自是令劉封心安了許多。

    劉封深吸了一口氣,環視著那一張張熱血莊嚴的臉,心情亦是澎湃如潮,他深深的點了點頭,正色道︰“有你們在此,我便可以安心去了。你們放心,我劉封以項上人頭保證,絕不會讓你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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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各方角力

    在一個細雨綿綿的清晨,劉封一人一騎悄悄的由東門而出,那一帶的地勢稍高,所積的洪水不過數尺之高

    借著的盧馬的腳力與速度,劉封很輕松的甩掉了四面巡弋的敵方游騎,取道北上,準備經由巴丘,再折往柴桑。

    當日劉封在臨湘城頭,如神威天將軍一般,高舉著周倉人頭的那副情景,江夏士卒無人不為之驚怖,劉封一出城,便馬上有人認出了他,消息迅速的就傳到了高地大營的劉備手中。

    “什麼,那畜生出城北去了?”在聽到這個消息後,劉備顯得有些驚訝。

    關羽卻冷哼一聲,不屑道︰“多半這畜生看到城池將要不保,所以就棄了部下,獨自逃生去了,終究還是一個貪生怕死之徒而已。”

    倨傲的關羽,即使在數度受挫于他口中的那句“貪生怕死之徒”,依然對其充滿了輕蔑。

    “元直,這件事你怎麼看?”劉備卻還保持著一份準靜,面對這樣一個意圖模糊的情報,劉備寧願相信徐庶的判斷。

    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初,徐庶的神色間就籠罩了一層陰影,此時經過一番深思,臉上的憂慮之色不覺更重。

    聽到劉備有問,徐庶便表情凝重道︰“劉封敢做這樣驚天動地之事,就絕非是貪生怕死之徒,依我看,劉封此番獨自出城,並非是想逃走,而是想去向吳侯求救。”

    灰白的臉上,青筋猛然涌現,劉備騰的站了起來,目露驚色︰“元直此言何意?”

    “吳侯向來是既想利用主公的聲望,又想限制主公的發展,如今禍起于庭院,吳侯必然暗中竊喜,倘若劉封前去求救,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從中調停,到時候咱們就不得不撤圍退兵。(讀看看小說網)之後,吳侯就可以暗中扶持劉封,利用他這顆棋子來鉗制主公,倘若真讓劉封成功,後果將不堪設想。”

    徐庶的分析,直中要害,就連先前有所不屑的關羽,此時聽之也不由微微變色。

    誠如徐庶所言,如果劉封目的達到了,那麼劉備便將被夾在周瑜和劉封兩股勢力之間,形勢將比現在更加的被動,這無論如何是劉備不願意看到的。

    不過,此時的劉備,表情反而平靜下來,似乎越是在形勢變化多端的時候,他越能保持超乎常人的冷靜,當下他只是不慌不忙的問道︰“先生說得極是,但現在已經讓那逆徒走脫,可還有挽回的機會嗎?”

    徐庶冥思苦想,卻無從得解,嘆道︰“這件事太過復雜,除了短時間內攻破臨湘,造成攻滅劉封的即成事實,讓吳侯無可施之外,我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良策。對了,或許孔明能有應對妙計說不定。”

    提起了諸葛亮,劉備眼眸頓時一亮,微一沉吟,便道︰“這樣,你與雲長率軍繼續圍城,我即刻起程趕往夏口,與孔明軍師商議應對之策。”

    次日,劉備在劉封突出包圍,去往江東之後,也星夜起程北去。

    ………………

    江陵,太守府。

    “咳咳——”

    周瑜扶著左臂,斜臥于榻上,帶病疏理著一樁樁的軍務。自去歲江陵之戰,一味自信的他親冒箭矢指揮攻城時,就倒霉的中了這一毒箭,雖然傷勢最終得到了控制,卻因毒素殘留在體內,每逢陰雨之時,整個左臂都有一種麻痹的痛楚。

    “周都督。”

    一人輕步從外而入,拱手微笑見禮,周瑜抬頭看去,那張粗糙的臉極好辨認,一眼便知來者是龐統。

    “士元先生,你怎麼回來了?”

    周瑜顯得有點意外,放下手中的竹簡,令左右下人給龐統看座上茶。

    “我在吳侯府下無事可做,故而不久前便請辭回了江陵。”

    自從去歲龐統奉周瑜所托,去往柴桑請孫權發兵攻合肥,以解荊襄方面曹軍的軍事壓力,距今已過去近一年。

    周瑜面露驚訝︰“怎麼,難道吳侯也沒有挽留先生嗎?”

    “吳侯麾下人才濟濟,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又何屑于挽留呢。”龐統干笑著說道,口氣中暗含著幾分不滿。

    周瑜的本意是想將龐統舉薦給孫權,但龐統的不得重用,卻讓周瑜感到有些費解。

    他沉默了片刻,忽又面露笑容︰“先生乃王佐之才,吳侯豈會不重用,多半是他為公事操勞,慢怠了先生。先生放心,他日我必定再向吳侯極力舉薦。”

    龐統擺手道︰“都督的心意統心領了,至于舉薦什麼,一切隨緣。對了,如今荊南四郡的二劉之爭,都督想必也留意不少。”

    提及荊南的戰事,周瑜臉上不禁浮現出一抹諷笑,“我原還舍不得把南岸地和荊南四郡分給劉備,正想著如何制衡于他,沒想到劉封這小子異軍突起,演了這麼一出大義滅親的好戲,荊南之事,現在是有趣的緊呢。”

    “周都督,難道你還沒看出來,現在可是天賜給都督你最好的機會,你豈能不抓住。”龐統的語氣忽然間變得鄭重起來。

    周瑜一怔︰“先生何出此言?”

    龐統一躍而起,遙指壁上所懸地圖︰“如今曹軍主力已被吳侯牽制于東南,而劉備又後院起火,兵力盡數調于長沙一線,夏口公安等地,可謂是一片空虛。都督眼下手握雄兵數萬,若能趁勢攻滅二劉,則諾大一個荊州,將盡入都督囊中,到時西吞巴蜀,北取關中,王霸之業何成也!”

    龐統這番慷慨之詞的意圖已經很明顯,這分明是勸周瑜背叛孫權,據荊州而自立為雄,以周瑜的智慧,又豈能聽不出他弦外之意。

    俊朗無雙的眉宇間,瞬間閃過一絲心驚膽戰,周瑜猛一擺手,毅然道︰“士元先生不必多說了,我周瑜無論現在還在將來,都將忠于孫氏,就算是西吞巴蜀北取關中,也是為孫氏所取,我周瑜不會存有半點私心。”

    周瑜的斷然,並沒有讓龐統感到失望,相反,他的心頭反而有幾分釋然。

    嘿嘿一笑之後,龐統的表情忽又變得輕松起來,“都督的忠義之心,實在叫人佩服。既是如此,那為了確保江東在荊州的控制力,又不影響聯盟抗曹的大勢,統以為,都督是不是該在荊南插上一腳呢。”

    “先生的意思是……”周瑜似乎已有會意。

    “就我所知,劉備水淹臨湘,劉封已是危在旦昔,與其坐視其覆滅,看著劉備坐大,都督何不略施手段,保住那劉封,以其來制衡劉備呢。”

    一語切中心意。

    “先生言之有理,嘿嘿——”俊朗的面容露出一抹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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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聯盟派的態度

天色未明,小雨輕塵。

昏暗的天空下,一人一騎沿著大道飛奔而來,須臾間直抵巴丘南門。

“快開城門,我要見你家魯將軍。”

那年輕的將軍,身裹銀袍,胯坐神駒,腰佩寶劍,斜拖著一柄重槍,隔著護城河向著巴丘城南門的守值吳軍高聲叫門。

“未到開城門之時,你若無緊急通行令,就等著天亮之後再入城。”城門上的小校不耐煩的沖著他嚷道。

刀鋒似目光中吐露著不滿,年輕騎士高聲道:“去轉告你家魯子敬將軍,就說長沙劉封拜會。”

劉封!

這個名字眼下莫說是荊州,就是北國也是如雷貫耳,城中的守卒一聽此名,所有人都為之一震。劉封的突然到來,讓城上守卒意識到嚴重性,急忙派人去報知魯肅。

劉封見城上不再吱聲,知道他們已經去報知魯肅,便是不急著再叫門,解開皮囊飲下幾口水,以解連日趕路的辛苦。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吊橋吱呀呀的放下,城門大開,一名文質彬彬的儒將,在數騎人馬的護寺下,行色匆匆的從城內而出。

魯肅作為孫吳方面的外交使者,當初和諸葛亮一樣,經常往來于夏口與柴桑之間,劉封也曾見過幾面。二人雖只幾面之緣,但都是博聞強志之人,如今一見面,便認出了對方是誰。

“劉將軍大駕光臨,肅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魯肅馬迎了上去,口氣倒也客氣,只是眉宇中閃過的那種驚訝,卻逃不過劉封的眼睛,很顯然,劉封突如其來的到訪,完全出乎這位東吳第二號謀士的意料。

劉封拱手一禮:“是我事先未曾吱會,唐突造訪,還請魯將軍見諒才是。”

魯肅與劉封並肩齊驅,陪同他進入了巴丘城,好奇道:“劉將軍不在臨湘主持大局,卻千里迢迢的來到巴丘,未知劉將軍所為何事。”

魯肅並沒有直接明言他與劉備之間的戰爭,顯然是不想讓場面有所尷尬。

“臨湘城固若金湯,沒有我坐鎮也穩如泰山,不瞞魯將軍,我此番北上,乃是為了一件私事,只是途經巴丘,順道拜會一下魯將軍而已。”

劉封閒庭信步似這番話,令魯肅愈發的感到奇怪。

對於魯肅而言,劉封可以說是完完全全的一個陌生人,如果不是他和那劉琦在荊南掀起的這場暴風雨,也許魯肅根本不會留意到這個不名一文年輕人。

當劉封公然與劉備決裂,那封《大義滅親書》遍傳天下時,魯肅才真的開始留意觀察此人,但劉封那不按常理出牌的諸般行為,卻又讓魯肅難以揣摩。

此時,親眼再見劉封,魯肅依然無法做出正確判斷,身邊的這個年輕人,就像是包裹在一團雪白的迷霧之中,讓人看似通透明亮,但其實卻沒人能把握到他的城府到底有多深。

“恕我冒昧的問一下,但不知劉將軍途經我巴丘,卻是要去辦什麼事?”好奇心的驅使下,魯肅忍不住又問道。

劉封等的就是這句話,當下呵呵笑道:“說起這件事,多多少少與魯將軍還有些關係。”

“與我有關?”魯肅一怔,面露茫然。

“實不相瞞,我此番途經巴丘,真正目的是想借道去拜訪吳侯,向他當面提出聯姻之請。”

劉封輕描淡寫的道出了本意,魯肅卻是聞言變色,“聯姻”二字,如一道閃電劃破他的腦海,瞬間給了他極大的震動。

明知魯肅極為震驚,但劉封卻愈發表現得淡然自若,仿佛他所說所做,都是理所應當之事。

“實不相瞞,我早聽聞吳侯有一名作尚香的妹妹,如今正待字閨中,這對這位尚香小姐是仰慕已久,故而專程去向吳侯提親,以結秦晉之好。子敬乃吳侯麾下最信任之人,這件事自然也就與你有些關係了。”

魯肅亦是智謀之士,劉封把話已經點明到了這個份上,他豈能仍沒有覺悟,原來這小子,竟然是想借他東吳之力以抗劉備啊。

魯肅的腦海,諸般念頭飛閃而過,他在快速的權衡著劉封此舉對東吳的影響,一向把抗曹放在第一位的他,很快就得出了結論:聯姻劉封,有百害而無一利。

“呵呵,劉將軍你這是英雄愛美人啊,依我看,這一段佳玉良緣甚好,若然能成,實為天作之合也。”

魯肅的態度忽然之間起了微妙的變化,言詞口氣間對劉封多了幾分親近,而聽他這表面之詞,竟是極為贊同劉封的提親。

劉封略顯疲倦的眼眸中,不經意間閃過一絲詭異的冷笑,正如他所料,魯肅的態度完全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其實劉封如果急著趕路,完全可以繞過巴丘,徑直東去見孫權,他之所以故意扣門驚動魯肅,為的便是摸一下魯肅的態度。

作為一個堅定的聯劉抗曹派,在魯肅看來,如果二劉之間廝殺不斷,則襄陽方向曹軍的壓力,就將全部的扛在東吳的肩上,再加上合肥方向的壓力,目前的東吳並不俱備同曹軍兩線同時對抗的實力。

魯肅當然希望二劉之間的戰爭能夠就止打住,但劉封的叛亂,一定程度上也是人家劉氏的內部紛爭,魯肅自思作為外人,也不好主動的攪和進去。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劉封主動的伸出了橄欖枝,東吳就有了堂而皇之的介入理由,這當然是魯肅求之不得的。

劉封正是基於這些原因,才敢斷定魯肅必然會支援自己。

當下二人攜手入城,魯肅在他的府中熱情的召待了劉封,並表示將派東吳的戰艦和兵馬,儘快護送劉封前去見吳侯。

酒宴正酣時,魯肅收到一道來自于周瑜的密令,魯肅讀罷之後,不禁面露異樣之笑,竟是將那密令遞給了劉封,笑呵呵道:“劉將軍,看來我家周都督,也很看好將軍呀。”

接過那道公文一看,劉封恍然大悟,原來周瑜在密令之中,命魯肅迅速安排一支打著江東旗號的商隊,大張旗鼓的開赴臨湘城販賣貨物。

吳人的商船要入臨湘做生意,圍城的劉備自然不敢得罪,為免傷及吳人,劉備就只有暫時停止對臨湘城的進攻,周瑜此舉,分明在暗中説明劉封緩解臨湘之危。

這個時候,劉封不禁想起了龐統,他忽然間有一種預感,周瑜的這個出人意料的舉動,莫非是出自于龐統的手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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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緊隨其後

劉封依稀記得,龐統曾經說過,如果自己有命撐到打開錦囊的那一刻,龐統雖在千里之外,亦當為他赴湯而滔火。

那麼,周瑜的出手,如果真是龐統在背後推動,是否說明龐統已經開始在履行他的承諾了。

想到此,劉封話鋒拐了幾道彎,裝作隨意的問道:“聽聞周都督帳下,有一位叫做龐士元的謀士,不知子敬可否見過。”

如果龐統要從揚州回往江陵周瑜處的話,就必會經過巴丘城,魯肅不可能不知道。

“士元呀,他前些日子才剛剛回往江陵,怎麼,劉將軍也認識此人嗎?”

魯肅的回答果然在劉封意料之中。

“我只是久聞鳳雛之名,忽然想起來才有此一問而已。”劉封佯裝酒醉三分,趕緊一杯酒下肚,將這一葉翻了過去。

魯肅豈能知道劉封與龐統的一系列“密謀”,也就沒太在意。

儘管有周瑜的出手,相信臨湘城的危機可以暫時得到緩解,也為自己爭取到了更多寶貴時間,但劉封卻不敢稍有耽擱,次日一清早便欲起程東去見孫權,魯肅如其所說,當即派了一隊兵馬,護送劉封去往秣陵。

劉封一走,魯肅就按照周瑜的指示,將十幾艘運輸船改頭換面,搖身變成了商運貨船,並將巴丘所屯的數萬石糧草搬運上船,準備運往臨湘去販賣。

鑒於大水圍城的艱難處境,臨湘似乎有隨時城破的危險,魯肅不敢稍有耽擱,當天午後,親自來到水寨碼頭,督促士卒們裝運糧草,以便及早的出發去往臨湘。

傍晚時分,就在糧草裝運完畢,可以起程之時,一支由臨湘而來,打著劉備旗號的小型艦隊駛進了港口。

目之所及,船頭上那背負雙手,迎風而立之人,正是劉備。

‘來得真是及時……’

魯肅心中暗笑,便是親往棧橋去迎接劉備,船未靠岸,魯肅便隔著一水拱手笑道:“劉使君,久違了,是什麼風把你吹到了巴丘來了。”

灰白的臉上,頓時湧現出如見故友的欣慰之色,方才靠岸,劉備便大步的走上棧橋,攜著魯肅的手,笑道:“我自然是想念故友,專程來探望子敬你的。”

若純論關係,魯肅跟劉備算不上熟人,更談不上什麼故友,他們之間的交情,完全是串在孫劉聯盟的這條利益鏈上,魯肅很清楚,這位劉皇叔在這個特殊的時期,晚于劉封一步來到巴丘,其目的絕不可能只是為了自探望他這個“故友”。

“我也一向惦念劉使君,我先派人送使君去我府上,待我處理完此間商船之事,晚些時候再和使君好好敘敘。”

魯肅是故意提起商船之事,果然,這馬上引起了劉備的注意力,他掃了一眼即將出港口的那幾十條大船,好奇道:“這些商船不知打算去往何處做生意。”

魯肅乾咳了一聲,“這些商船嘛,其實是打算南下去臨湘城做一筆糧食的生意。”

“臨湘!”

劉備的臉色立變,本是溫和的臉,陡然間陰沉下來,以其城府心思,自然是很快就猜到了這其中有何用意。

“子敬,如今我軍正在圍攻臨湘,平定叛亂,為了安全起見,你的這些商船不妨拖後一些再發。”一瞬間的陰怒後,劉備的表情旋即又平和起來。

魯肅面露為難:“其實我也本有此意,只是這件事乃是公瑾親自下令,命我即刻操辦妥當,我也做不了主。”

‘周瑜,又是周瑜,他這分明是想阻止我攻破臨湘!’

劉備的心頭,怒焰在暗燃,腦海中那個美男子,就像是一根卡在嗓子眼的魚刺一樣,時時刻刻讓他難受不已。

儘管劉備明知這是周瑜的黑手,但他很清楚,以自己現下的實力,除了暗自吞下這口苦水之外,並沒有其他的選擇,公然開罪大權在握的周瑜,後果將是比劉封的叛亂更為嚴重之事。

思及諸般利害,劉備忽然間哈哈一笑,很爽朗道:“既然是公瑾的生意,那我馬上就下一道令,待商隊抵達臨湘之後,暫時撤圍,待生意做完,商隊安全撤出之後,我再攻城不遲。”

劉備這是明知反對無效,乾脆大大方方的做一個送水人情。

“呵呵,那我就替公瑾謝過劉使君了。”

劉備擺手笑道:“哪裡哪裡,都是自家人,何需這般客氣。”

魯肅頓了一又頓,又道:“劉使君,其實如今我們最大的敵人乃是曹孟德,至於荊南的戰事,何不化干戈為玉帛呢,這樣自相殘殺下去,只會讓仇者快,親者痛啊。”

魯肅是試探著看能不能勸劉備罷兵,不過這話一出口,劉備的表情面上決然起來,正色道:“荊南之事,說到底只是我的家事,我自有處置之法。”

劉備這是明確的表示:劉封這小子,老子我是一定要滅的,我可以容忍你孫吳耍些小手段,但絕不容許你們公然插手。

魯肅被一口駁回,只得訕訕笑道:“劉使君說得是,這畢竟是你的家事,旁人好過問,我也只是隨口說說罷了。”

魯肅欲待回往巴丘城宴請劉備,而劉備在巴丘亦布有耳目,暗中打聽過劉封在此與魯肅已經會晤過,聯想到魯肅的言辭,以及周瑜的這招黑手,劉備推測到東吳很可能準備在荊南插上一腳。

形勢的變化,促使劉備不敢在巴丘過多逗留,便有軍務為由,委婉的拒絕了魯肅盛情邀請,在稍做停留後,當晚便又起身趕往夏口。

夏口城。

在見到諸葛亮之後,劉備將荊南戰事,劉封的出逃,以及周瑜和魯肅的諸般態度等事,盡數的告訴了諸葛亮。

“軍師,那逆子縱然有些能耐,但終究只是一時之患,如今周瑜和魯肅等人表現,分明是東吳有打算插手荊南的跡象,這才是令我最擔憂之處,軍師可有何應對的良策?”

面對著種種複雜的局勢,縱使是一向雲淡風輕,穩坐釣魚臺的臥龍,此刻,他的臉上也不禁浮現出了幾許陰霾。

輕搖羽扇,踱步于堂前,沉吟許久之後,明朗如星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詭笑。

“主公不必擔心,這件事對我們來說,反而是一個機會,倘若能把握得住,收穫只怕將比平定劉封之叛更加豐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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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秣陵

“軍師的意思是……”一聽諸葛亮那胸有成竹之詞,劉備的精神頓時為之一振。

“借南郡。”

諸葛亮乾脆俐落的道出了這三個字。

“借南郡?”劉備有些驚訝,一時之間無法體會出諸葛亮的話中真意。

諸葛亮搖扇淡淡笑道:“荊州之重,唯在南郡,得一南郡,比得其餘六郡都更有價值,周公瑾不是想插手荊南之局的嗎,那我們就正好利用這件事做一做文章,將南郡從吳侯的手中借過來。”

劉備的情緒愈加的興奮,隱約聽明白了幾分,但仍無法徹底領悟,忙道:“南郡乃吳人千辛萬苦才打下來,如何能讓吳侯拱手相借?”

“南郡固然是塊大肥肉,但對吳侯來說,什麼都比不上保住他江東之主的位子更重要。”諸葛亮的口氣極有深意。

點撥至此,劉備的眼睛驀然一亮:“軍師的意思,莫非是想離間吳侯和周公瑾的關係不成?”

諸葛亮微微而笑,緩緩道:“周郎先打勝了赤壁之戰,又打下南郡,足可謂威震天下,現下他佔據荊州精髓之地,手握東吳半數之兵,更難得是其麾下將領,對他都是傾心的信服,現在的周郎,用‘功高震主’四個字來形容也不為過。”

劉備深以為然,點頭道:“赤壁之時,吳侯對周郎本就有所顧忌,所以才會派程普做副都督以鉗制,而赤壁之後,吳侯默許我們去取荊南四郡,其中亦有借我之力鉗制周郎的用意,而今劉封叛亂,我的實力大減,對周郎的制衡自是大為削弱。”

“而這個時候,周郎又出手相助劉封,倘若最後周郎和劉封結成同一陣營,那吳侯苦心營造的制衡體系便將完全的瓦解,在整個荊州,將無人能再鉗制住周郎,這無論如何也是吳侯不願意看到的。

“所以,我便趁勢去借南郡,吳侯為了恢復荊州制衡的局面,就必定會答應,為了防止周郎和劉封聯手,吳侯也將不會插手我剿滅劉封之事。”

主臣二人,仿佛在這一刻思想融合了一樣,你一言,我一語,將整個計畫一字不帶停的先後道出。

說罷之後,二人相視而笑,神色之中皆是默契與得意。

“如果主公同意,那亮就再去一趟江東,憑亮三寸不濫之舌,必可以說服吳侯。”諸葛亮很是自信。

這時,劉備卻搖頭道:“這一次江東之行就不勞煩軍師了,我要親自前去會一會那吳侯。”

諸葛亮神色微變:“主公萬金之軀,親去江東的話,是不是太過冒險了。”

孫劉雖是聯盟,但說到底,劉備只不過是寄于孫權籬下而已,以孫權的實力,如果頭腦一發熱,不顧一切的要先滅了劉備,吞了荊州,也並非沒有這個能力。劉備這般“送上門”似的去往江東,自然是極為冒險的。

不過,在這方面的經驗,卻沒有人比劉備更為豐富,他敢於如此,自有其信心所在。

“此事關係到我們的生死存亡,我必須親自去一趟,以向吳侯彰顯我的誠意,讓他放心的把南郡借給我,而且,我也很想會一會吳侯,親眼見識一下,這個‘碧眼兒’到底是個什麼人物,也算知己知彼,以為將來做準備。”

劉備的話則是在暗示,將來總有一天,他和孫權的關係會變成敵人,作為一名強勁的對手,他需要瞭解他的敵人是何等的人物。

劉備心意已決,諸葛亮便不再多勸。

………………

時至盛夏,儘管已是清晨時分,但悶熱的空氣仍然黏稠而又沉重,一絲涼意都沒有。

劉封身裹青衫,內附細甲,扶劍靜靜駐立于船頭。兩岸的景致,飛快的向後倒去,目之盡頭,一座依山而建的石城漸漸的映入眼簾,不覺數日已過,前邊就是此行的終點秣陵了。

戰國之時,此地名為金陵,後秦皇統一六國,巡遊至此,聽聞陪同相士說金陵四周山勢峻秀,地形險要,有天子之氣,秦始皇遂改金陵為秣陵。秣者,草料之意也,秦皇的意思是此地只配作為牧馬場。

孫氏攻下江東之後,便將秣陵作為丹陽郡治所,現在孫權又將之作為吳侯軍府的駐地,至此之後,秣陵就成為了江東政治經濟的中心,經過孫氏多年的經營,其東南心臟的地位已初俱規模。

天光大亮之時,戰艦抵達了沿江碼頭。

尚未靠岸之時,劉封便瞧見棧橋上,早就候著一隊車馬,一干人等正向著來船張望不停。他猜測多半是先一步抵達的信使,將自己欲來求親的消息報知了吳侯,棧橋上的那些人,應該是迎接自己的,光看排場的話,似乎那吳侯對自己的到來還很重視。

船一靠岸,劉封深吸一口氣,信步走上可棧橋。

那一群人果然便迎了上來,其中一名中年文士上前拱手一禮,客氣的問道:“尊駕是否就是劉將軍?”

“正是本人。”劉封也還手一禮。

他雖孤身一人深入江東,而且還是有求于人,但言辭舉止卻毫不見一絲局促,儼然是來到了自家的地盤。

“在下呂范,奉我家主公之命,在此恭候劉將軍。”

原來是此人。

這個呂范乃是孫氏舊臣,在孫氏集團中也算有一定的地位,孫權派此人來迎接自己,也不算慢怠。

“原來是子衡先生,久仰久仰。”

呂范呵呵笑道:“我家吳侯聽聞將軍到來,已命呂某將最好的館驛收拾出來,劉將軍一路辛苦了,我這就送將軍先回館驛休息。”

“休息倒不急。想必呂先生已經知道我此番的來意,那我想現在就能見一見吳侯,儘快向他表明我求娶孫小姐的誠意。”

劉封的開門見山,讓呂范頗感意外,他愣怔了一下,笑道:“原來劉將軍是想來求娶我家孫小姐,不過我家孫小姐乃金枝玉葉,她的婚事豈能輕易定之,劉將軍也不用急於一時。”

身離長沙千里之外,那裡的形勢什麼時候會起變化,劉封都難以有十足的把握,他當然是要急於搞定這樁婚事。

“正因為孫小姐乃金枝玉葉,為了表明我的誠意,所以我才要一到秣陵就向吳侯提親,希望呂先生能夠安排。”

面對劉封的執意,呂范乾咳了幾聲,面帶難色道:“這個嘛,實不相瞞,我家吳侯目前巡視在外,暫時不在秣陵,劉將軍想要見吳侯,只怕還得耐心的等幾日了。”

呂范話一出口,劉封就知道他在說謊,什麼孫權巡視在外,那碧眼兒分明是故意想拖著不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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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黑衣

孫權此人城府極深,權謀之心極重,倘若在他眼中,自己完全沒有利用價值,決意要坐視自己被劉備所滅的話,那孫權就絕不會冒著開罪劉備的風險,如此盛情的招待于己。

而今迎而不見,多半是這碧眼兒心中還另有算計,劉封便想既來之則安之,無論如何,也只有耐著性子,靜觀其變。

“既是吳侯不在,那我多等幾日又何妨。”劉封不再堅持見吳侯,而是改換口鋒,客隨主便。

在東吳車駕的護送下進入秣陵城,穿越幾條繁華熱鬧的街市,一路去往了距吳侯軍府不遠的一座館驛。

“我家吳侯怕旁人打擾了劉將軍休息,特意將整個館驛騰空出來,劉將軍就好好休息吧,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我晚些時候再來探望將軍。”

“呂先生客氣了。”

幾番客套話後,呂范將劉封安置妥當,便告辭而去。

誠如呂范所說,諾大的一座館驛,此刻卻已空無一人,除了十幾名僕丁和婢女之外,就只剩下自己這一個客人。

劉封沐俗更衣,一洗旅途風塵,一覺睡來之後,豐盛晚宴已經備好,酒菜果蔬,俱是上等的美味,劉封索性放開肚子大吃一頓。

一連三日,東吳對他都是好吃好喝伺候著,招待得倒也是相當的熱情,呂范也曾兩度的來探望自己,但除了噓寒問暖之外,卻從不提及其他。

劉封曾暗中查看過館驛附近,不光前後門部署有全副武裝的甲士,就連四周也安排有巡邏隊,而且就劉封的觀察,館中的那些僕丁,有不少人也是暗藏著武藝,顯然都是軍人假扮。

夜晚之時,劉封總能覺察得到,門外窗外不時的會有隔牆之眼在監視于他,而白日他以客人的身份出外游賞秣陵風情時,除了隨行的護衛之外,暗中同樣跟隨著不少布衣暗探,時時刻刻的環繞在他周圍。

‘我孤身一人來到秣陵,就算心懷不軌,又有掀起什麼風浪呢,孫權啊孫權,你這般防賊似的防著我,未免小人之心了吧。’

劉封心懷不滿,但因去國千里,又有求于人,也只有暫時的隱忍,對於所有的防範手段,只假作不知,每天該吃吃,該睡睡,一副安然享受的樣子。

第四日的晚上,月明星稀,用過晚飯之後,劉封又如往常一樣,在館驛的院中散了一會步,便回房蒙頭大睡。

過不得多久,便是鼾聲如雷,在外面聽起來,劉封睡得正香,但此刻的劉封,其實卻在盯著屋頂出神。

‘這個孫權,總是把我晾在這裡不見,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白耗了數日,即使胸有成竹的劉封,此刻也有點不安起來,他輾轉難眠,苦苦思索揣摩著孫權的心思。

不知不覺中,已是深更半夜,就連窗外躲藏著的那些秘密的監視者,此刻也已是人困體乏,悄無聲息的退下去休息了,但劉封卻依然耳清目明,沒有半點困意。

耳邊,忽然飄入一絲細碎的腳步聲,聲音借著蟬鳴的掩護,悄悄的接近劉封所居之房,極其的細微,若非劉封超強的感知能力,一般人很難聽出。

腳步聲在房門外停下,接著,便又聽到某種很細微的,像是刀刮木頭般的摩擦聲。

‘有人從外面用匕首翹動門栓!’

劉封的腦海裡立刻閃現這個念頭,心中不覺有些吃驚,先前他以為又是一名監視者而已,但外面那人竟然想偷入他的房中,這自然引起了劉封高度的警覺。

咯噔,門栓被移出,沉靜了片刻,房門吱呀呀的輕輕被推開,月輝之下,一個黑色的身影躡手躡腳的潛進了房中。

單憑那人的步邁之輕盈,劉封就知道那人武藝不弱,而且還一身的夜行衣裝祟,多半來者不善。

劉封佯裝熟睡,一隻手卻已悄悄的伸入榻側,摸到了隨身而帶的青釭寶劍。

黑衣人一入房內,直奔他而來,幾步移至他近前,劉封立時感到一股濃烈的殺氣侵襲而至。

月影之下,寒光輝映,那是一柄明晃晃的短劍,在反映著月之銀光。

黑暗之中,那深陷在黑布中的眼睛,閃著幽幽的幾星碧光。

黑衣人靜靜的注視著他,仿佛在審視著一塊板上的魚肉,該從何下手一般,片刻之後,劉封清楚的聽到了一聲冷哼。

驀地,寒光流轉,黑衣人手腕一抖,短劍之鋒破空而下,直刺向劉封的心臟所在。

果然是殺手!

劉封早有防範,劍鋒一動之時,身形已如猿猴一般機敏的向旁一翻。

噗!

一聲刺耳的木板破裂之聲,那刺客用力極猛,一劍刺空,竟是深深的穿入榻板之中。

一劍未中,刺客似是吃了一驚,但其反應極快,短劍落勢未消之時,順勢又向前挑去。也不知是對手的力道兇猛,還是這短劍太過鋒利,寒鋒竟是如切豆腐一般,輕易的切斷了厚實的榻板,呼呼生風的向著劉封的腰際割去。

‘好快的反應!’

劉封不及多想,左手猛一下撐,整個人借力而起,轉身之際,順勢一腳便踢向那刺客的面門,後發而先至,劉封的反應顯然更勝一籌。

刺客似乎並未料到劉封的武藝這般了得,只伏下一式後招,這迎面的一腳擊撞而來,逼得那刺客足下急點,身形如燕一般輕盈的向後翻了一個跟鬥,穩穩的落出兩丈之外。

尚未落地,劉封人已從榻上竄出,“錚”的一聲嗡鳴,寒光暴漲,青釭寶劍出鞘,如一道白虹,刺破夜的黑暗,直刺向那黑衣人的喉嚨。

落地的瞬間,湧動的寒光已撲面而至,那刺客似乎預料到劉封會趁勢反擊攻來,即刻擎劍相擋。

區區的一柄尋常短劍,豈能抵得住青釭寶劍,在一陣刺耳的金屬撕裂聲中,刺客手聽的短劍頃刻被斬斷,銳利無比的劍鋒勢不可擋的刺來。

黑暗中聽到一聲驚臆之聲,顯然那刺客根本未料到劉封手中會有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

咫尺之間,刺客的生死已操于劉封之手,但本欲穿喉而過的劍鋒,卻在生死一刻停止了刺勢。

劉封並不打算下殺手,而是想留個活口,拷問出誰是幕後的指使者。

只是,就在他手下留情的一瞬間,那刺客機敏無比的抓住了一線破綻,身形急轉,幾步便向房門竄逃而去。

“哪裡逃!”

半空中的長劍斜掃而出,劍勢雖快,但那刺客身法極為輕靈,只遲滯了那麼瞬間,便給他脫出了劍幕的控制。寒光過處,只削斷了刺客的一縷髮絲,待劉封追至門口時,那刺客已是不見了蹤跡。

走脫了刺客,劉封有些遺憾,借著月光,他俯身拾起了落在門檻上的一縷斷發。

那黑漆如墨的頭髮,輕柔若絲,隱隱之中,竟似有幾分淡淡的幽香。

劉封驀的覺察到了什麼,回到屋中四下一嗅,果然到處都是那刺客留下的奇異香氣。

“原來是個女人……”拿捏著那一縷青絲,劉封的眼中充滿了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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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碧眼兒

手裡的頭髮上,確實有一股香氣,房間中也彌漫著某種淡淡的芳香,劉封也算跟劉琦在脂粉堆中廝混了一段時間,他很肯定所聞到的是女人所用的水粉胭脂之類的氣味。只是這個刺客身上的這種味道特別的清淡,若非是劉封割下了對方一縷頭髮,只怕連他也難以察覺。

劉封再仔細回想與那刺客交手的細節,原先他還在驚訝于那刺客的身法了得,走路幾乎能夠不發出聲音,現在想想,倒並非是那刺客的武藝真的了得,而是對方分明就是一個體輕的女子,故而才天生會有那般輕靈的身法。

“是什麼人想要謀害我呢?而且還派了一個女刺客來……”

劉封正思索之時,外面很快喧囂起來,打鬥的動靜驚醒了那些僕丁和婢女,不多時的功夫,一大群人便奔了過來。這些下人們一見到被砍得稀爛的床榻,頓時都傻了眼。

“沒什麼,方才潛入一名刺客想要殺我,已經被我打跑了。”劉封如吃飯喝水般輕鬆的向眾人解釋,順手將那縷頭髮藏入了懷中。

上邊雖然交待下來,讓這些人們暗中監視劉封,但同時也叮囑過他們,這位劉將軍乃是貴客,不但要服伺好,而且務必要確保他的安全,如今要保護的物件,竟然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遭到刺客的刺殺,這自然立時令這些下人們惶恐不已。

原本漆黑靜寂的館驛,很快變得燈火通明,僕丁們開始掘地三尺,四處的搜尋刺客,以防其仍暗藏于館舍之中,而外面的守衛的軍隊也被調動起來,搜查附近的街道民舍。

這麼一折騰,轉眼已快天亮,東方發白之際,聽聞消息的呂范急匆匆的趕到了館驛,一見面便萬般關切的問道:“劉將軍,你身體怎樣,可曾被刺客傷到?要不要我去請醫者來為劉將軍再瞧一瞧。”

劉封搖頭一笑道:“多謝呂先生關心了,不過我劉封命硬得很,區區一個刺客又豈能傷得了我。”

“那就好,劉將軍沒事就好。”呂范這才松了口氣。

“呂先生,不知吳侯今日可否會秣陵,該不會仍然巡視未歸吧。”呂范既然來了,劉封就順便又提此事。

呂范一拍腦門,訕訕笑道:“我差點把這件事給忘了,不瞞將軍,我家主公昨晚剛剛回到秣陵,正想請劉將軍前往軍府一會。”

‘孫權這小子終於肯見我了麼。’

劉封尚在懷疑,昨晚的那出刺殺的鬧劇,也許是孫權所為,但轉念一想,孫權如果想要自己的命,根本用不著這種下不入流的手段,刺客一事,多半與孫權無關,如今這碧眼兒既然肯見自己了,便只有放下刺客一事,好好會一會這個江東之主。

於是劉封便換了件正式的衣服,天亮之時,在呂范的陪同下,前往的幾條街外的吳侯軍府。

孫權的官職雖只是一個討逆將軍,但其軍府所營造之富麗堂皇,卻已儼然一番半壁之王的氣勢。

進入議事堂,呂范請劉封落座,吩咐下人看茶奉果,笑道:“劉將軍且稍等片刻,待我派人通報一聲,我主稍後便到。”

“不急,不急。”很快就要見到這個至關重要的人物,此刻的劉封,心情反而比先前未見之時平靜了許多。

在會面前的短暫空隙,劉封還有機會想像一下孫權是何等人物。

儘管劉封一直認為,孫權此人除了在玩弄權謀、外交上極有手段外,但其人本質上並非可以與曹操劉備齊名的梟雄,但就是這樣一個缺乏戰略眼光的傢伙,卻是屢屢的讓曹操和劉備吃大虧,可見其也非尋常之輩。

套用那句老話,劉封可以在戰略上藐視孫權,但在戰術上,卻從未曾輕視過這個江東之主,尤其是在自己處於這生死存亡之秋的時刻。

神思之際,耳畔傳來平穩而有力的腳步聲,抬首之際,卻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從外堂走入。

呂范趕忙起身,躬身道了一句:“主公。”

來者,必是孫權無疑了。

劉封遂也站了起來,微微拱手,從容道:“長沙劉封見過孫將軍。”

說話之際,劉封面帶著淡然之笑望向孫權,苦等了數日,此刻他終於見到了這江東之主的真面目。

那是一個身材魁偉的年輕人,一張國字臉棱角分明,滿腮紫黃色的鬍鬚,乍一看像是燒焦了的煙絲。他的相貌並不突出,甚至可以說有點混血的怪異,但目光卻炯炯有神,充滿了男子漢的陽剛之氣,更有一副不怒自威的氣度。

傳說中的碧眼兒,和劉封想像中的形象,相差並不多,而且他的年紀看起來很年輕,比自己似乎也大不了多少,但那眉宇之中,卻又深藏著一種與他年齡不相仿的陰沉。

劉封的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如果孫尚香和他的這位哥哥相貌相似怎麼辦,若是娶了回去,整天對著這麼一副怪異的尊容,那可有得受了。

“我連日來巡視在外,為公事所累,未能儘早的親自回來招待劉將軍,還請劉將軍見諒了。”

劉封胡思亂想之際,孫權已經跪坐下來,笑呵呵的向著劉封表達著歉意。

初次的對話,孫權留給人的是和藹親切的絕佳印象,表面上讓人感覺極好的相處,但劉封卻很清楚,那張和氣的笑臉下麵,隱藏著的則是絕不可小覷的城府。

“孫將軍據江東千里之土,百萬之民,自然是日理萬機,能抽出時間來見我這唐突造訪之客,封已經是受寵若驚了,又豈敢見怪。”

在任何情況下,馬屁絕對都是拉近關係,增加親近感的最好手段,劉封雖然表現得不卑不亢,但也知道不失時機的拍一拍孫權的馬屁。

“呵呵,劉將軍過獎了呀。”

孫權笑得春風滿面,看來劉封那幾句馬屁還算受用。

氣氛似乎很快變得融洽起來,時機已到,劉封便面帶著誠懇道:“封對孫將軍向來敬仰,對孫小姐也是愛慕已久,故此次不遠千里而來,為的便是求娶尚香小姐為妻,與孫將軍締結秦晉之好,從此往後,兩家唇齒相依,共建一番大業,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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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又一個影帝

劉封終於當著孫權的面,表明了自己的來意。陳述之際,他一直都目光不離孫權左右,暗暗的對他察顏觀色,不過看到的卻始終是那張一塵不變的微笑的臉,一時揣摩不出孫權心中究竟有何反應。

‘這個孫權謀果然好城府,心思藏匿得如此之深,竟是看不出半點端倪。’

劉封感慨之際,孫權已將手中之茶放下,臉上流露著幾分感動,“劉將軍少年英雄,心意又如此誠摯,而我家小妹又待字閨中,若能嫁與劉將軍這般英傑,自然是郎才女貌,得遇佳偶,只是……唉——”

孫權話未言盡,卻歎了一聲,神色語氣中,似乎又有難言之飲。

劉封欲待開口時,孫權又低下頭來只顧搖頭歎飲。

這時,陪座的呂范道:“劉將軍有所不知,說起來長兄為父,這婚姻之事,本該是由我家主公做主的,只是我們這位孫小姐,卻與尋常女子大不相同。”

劉封算是看明白了,他主臣二人這是在演一齣雙簧戲,看起來似乎有想推拒的意思,但劉封又想,若是孫權真想拒絕,完全沒必要親自上陣大費唇舌和表情的這般演戲,直接交待呂范推了就是了。

費這麼大氣勁,就證明有希望,倒不妨耐下性子看他們還能演些什麼。

“孫小姐乃名門之秀,自然與尋常女子不同了。”劉封順著呂范的話題道。

呂范歎了一聲:“我家這孫小姐,自幼喜好武事,雖然有沉魚落雁之容,但也也巾幗不讓鬚眉之志,性情頗為剛烈,當初也有不少名門子弟提親,我家主公也曾試圖搓合,但小姐她卻發下誓言,她所嫁之兒郎,除非能滿足她所發下的三道宏願,否則她寧願孤獨終老,也絕計不肯出閣。”

呂范說得是繪聲繪色,跟真的一樣,但劉封聽著卻在冷笑:尼瑪的,當年你們把妹子嫁給劉備時怎麼那般痛快,到我這裡就編出什麼三道宏願,想開什麼條件儘管說好了,以為我好忽悠的麼。

“不知小姐的三道宏願是什麼,封願聞其詳。”劉封明知其用意,這時卻只能裝作糊塗。

呂范吞了口唾沫,潤過嗓子接著道:“這第一道宏願,就是希望她的意中人乃當世英雄,劉將軍乃少年英雄,這一點自然是符合的。這第二道宏願,小姐想她未來的郎君必須文武兼備,這一點嘛,以今時來看,劉將軍也算符合。就是這第三道宏願嘛……”

呂范面露難色,一時吞吞吐吐不願直言。

劉封明白,前兩道宏願都是恭維自己的,這第三道宏願才是最重要的,那才是孫權開出來的真正條件。

“先生但說無妨,只要我能做到,哪怕上九天摘月,也必為小姐做到。”劉封毫不遲疑,很慷慨的表態。

呂范看了一眼孫權,見其仍在低頭飲茶,便笑道:“小姐她說,她所要嫁的人,必須要能對孫氏的霸業能助一臂之力。要我說嘛,其實這第三道宏願,說句冒犯的話,倒似小姐耍女兒家的小心眼了,正所謂出嫁從夫,小姐要是嫁人了,那自然要凡事為夫家設想,又豈能總是為娘家而這般苛刻的要求夫家。所以我才說,這第三道宏願有些難呢。”

拐了這麼大的一個彎,費了這麼多的口水,無非是想跟劉封講:想娶我妹妹是吧,好啊,那你就用相應的利益來換取吧,對孫權沒有利,我憑什麼把妹妹嫁給你!

孫權借著呂范之口,將他本人的態度委婉的向劉封表明,這時茶也飲完了,抬起頭來歎道:“我這個妹妹呀,向來是難以管教,我也幾番勸過她,我說‘小妹呀,你提出這般苛刻的條件,還有哪家兒郎願意娶你,咱孫氏的基業,自由為兄來操心就是了,用不著你多管,我只要你能嫁得如意郎君,真心的對你好,為兄我就心滿意足了。’唉,這丫頭就是不聽。”

孫權一副嘆惜之狀,儼然他只是一個真心為妹的好哥哥,戲演得是聲情並茂,足以亂真,劉封一直以為劉備很會演戲,現在他才忽然發現,如果要頒獎的話,劉備充其量只是金馬獎影帝,孫權可是要拿奧斯卡小金人的。

‘不就是想要利益嗎?哼,我給你就是了。’

暗笑之下,劉封淡淡道:“將軍其實錯怪孫小姐,所謂百善孝為先,孫小姐心向孫氏,這本身就是孝義的體現,我倒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的。而且,我若是娶了孫小姐,做了孫家的女婿,也就算半個孫家的人,為孫氏盡一份力自然也是理所當然的。”

此言一出,劉封在一瞬間看到孫權的眉毛動了一動,儘管只是細微的變化,但劉封猜想他的話定是打動了孫權。

這時,呂范卻輕咳一聲,乾笑著道:“劉將軍有這份心意自然是好的,只是劉將軍雖然乃當世英雄,但以將軍現下的處境,想為孫氏做些什麼只怕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吧。”

呂范是指自己現在只有湘東二郡,且還危在旦昔,根本沒有資格為孫氏出力。

劉封卻微微而笑,不緊不慢道:“呂先生此言差矣,要知道我現在手中雖只有二郡,但能為孫氏做的事卻很多。”

“噢?”呂范面露疑色。

“孫氏與劉景升乃世仇,如今孫氏雖已占勢了江夏、長沙、南郡等大片荊州之地,但當地的劉景升舊部,必然多心存疑忌,而我手中則有劉琦兄長這面旗幟,如果由他出面,則比劉備更能化解荊襄士民對孫氏的敵意,説明孫氏在新據的荊州之地上占穩腳根,此是其一。

其二,劉備乃當世梟雄,此人素來假仁假義,這一點我最瞭解不過,但凡他依附過的人,最後都沒有好下場,如果孫將軍不想做呂布、袁紹或者公孫瓚第二,那就得在利用他的同時,必須加以制衡。而我以區區二郡數千之兵,在缺兵少糧的情況下,能與劉備僵持到這般地步,這足以證明,我才是制衡劉備的最佳選擇。所以我相信,有此兩點,足以滿足孫小姐的第三道宏願了吧。”

劉封毫不保留的道出了自己可以給孫權帶來的利益,雖然言辭有些直白,但聽起來卻相當的誘人。

孫權的嘴角,微微的揚起了一抹細若微塵的笑意。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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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4 00:13:3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九章   門對門

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有利益的地方自然就有爭鬥,有爭鬥的地方,就必然會衍伸出制衡。

劉封最拿得出手的籌碼,就是這“制衡”二字。

儘管從孫權的表情上,幾乎看不出他任何的心理反應,但劉封卻能感覺得到,自己的確是打動了這個江東之主。

忽然間,孫權哈哈一笑,笑得豪邁,笑得親切,就像是兩個相知相交的故人,開了一場玩笑之後的痛快。

“劉將軍遠道而來,咱們頭一次見面,怎能淨談這些讓人頭疼的話題。罷了,關於劉將軍提親之事,我答應你會仔細考慮,今日我請劉將軍來,主要是想設宴好好的為劉將軍接風洗塵。”

孫權的潛臺詞是這事老子我會權衡的,你就耐心的等著吧。

劉封也就不再多提此事,當下也豪爽一笑,“久聞吳地佳釀,乃當世難得的好酒,那封今日就要好好的敬將軍幾杯了。”

“呵呵,好,來人呀,備宴。”

孫權當即開下大宴,又邀了幾個臣下來作陪,與劉封盡興的喝了一回。

宴罷之時,已經是華燈高掛,孫權喝得醉熏熏的,劉封表面上亦是七分醉,三分醒,主賓盡興而散。

劉封被車馬送回館驛時,已經是天色盡黑,一進大門,劉封便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似乎館中又有新的客人住了進來,只是他拉了幾名僕人詢問,這些人都閉口不言。

劉封懷著疑惑回往了自己的居所,一入大院,便現與自己所住之處相對的大間房屋中,已是亮起了燈火,門口還站了幾名僕人裝扮的護衛,看樣子並非館中雜役。

看來館中果然住進了別的客人,而且還被安排在了自己的對面。

‘呂范說過,這間館驛是專門騰出了,只供我一人居住,現在卻為何又住進了他人。而且有這麼多的房間,又偏偏為何要安排住在我的對面,莫非又是他們新的監視招數麼?’

劉封心中又有困惑,正自揣測間,那兩名守門的護衛兵看到劉封時,像是見到了鬼似的,突然間神色大變,其中一人推門匆匆進入了房中,另一個則手按腰間佩刀,一副警覺之狀。

劉封也賴得理他們,穿過庭院,大步的走向了自己的房間,剛準備開門之時,聽到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似是有好幾人從房中沖了出來。

劉封好奇心起,想要看看對面到底住的是何方神聖,便搖搖晃晃的轉過了身來,借著當頭的明月之光,對面那些人的面孔看得清清楚楚,當劉封認出其中那張熟悉的臉時,心中不禁大吃一驚。

站在八步之外的臺階上,同樣以一種驚愕的神情盯著自己的,不是別人,正是劉備。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一樣,空氣中瞬間湧滿了詭異的氣氛。

穿堂風搖動著庭中的大樹沙沙作響,風中,所有人都嗅到了一絲殺氣。

霎時之間,劉封的腦海中閃過千百個念頭,他的腦袋就像是一台級電腦一樣,飛快的篩選著每一個可能的答案。

劉備為什麼會出現在的秣陵?

孫權又為什麼會將他安排和自己住在門對門?

前者很好解釋,劉備多半是聽說了自己親往秣陵的消息,估計也已經推測出他打算借孫權之手解臨湘困局的目的,所以才緊跟著來見孫權,打算來個針鋒相對。

至於第二個問題,現在天下人皆知他劉封和劉備是反目的死仇,明知如此,孫權還特意把他們安排住在對門,這是什麼意思,看笑話?還是惡趣味?

突然之間,劉封的眼前浮現出了孫權的那張怪異的臉,他似乎能夠想像得到,此刻的孫權,正在懷著何等惡作劇的心理,躲在某個陰暗的角落,偷偷的在笑。

蟬鳴幽幽,殺氣越來越重。

‘有意思,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劉封只遲怔了一下,轉眼便恢復了平靜,臉上帶著戲謔似的笑走上前一步,昂著頭冷冷道:“劉玄德,我是走到哪兒你就跟到哪兒,現在都跟到江東來了,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嘲諷與鄙視,毫不掩飾。

劉備驚愕的面孔,瞬間填滿怒色,左右**名護衛,當即就要動手。

劉封隻身一人,對面的劉備卻有十余名手下,且個個都是武藝不凡之輩,不過,劉封卻沒有一丁點的畏懼。

原因很簡單,劉封對自己的武技有足夠的自信,就算對方一擁而上也難是他對手。而且,劉封還察覺到,左右兩側的房間中,似乎暗藏著不少人馬,應該是孫權特意安排,以防止他們之間生流血的衝突。

在孫權的地盤上,劉備若是主動鬧事,那就是不給孫權面子,所以劉封才故意激怒于劉備,就得要逼他動手。

只是,他能想到的,劉備又豈能想不到。

當下劉備手一抬,攔住了蠢蠢欲動的部下,眼睛眯成兩道縫,冷冷的注視著挑釁般的劉封,不屑道:“逆徒,你在長沙撐不下去,逃到了秣陵,想尋求吳侯的庇護,哼哼,真是妄想,我之所來前來,就是請吳侯將你這不忠不孝的畜生交給我,讓我親手為天下除一大害。”

又是大義凜然,劉封耳朵都快聽得起繭了。

冷笑一聲,劉封搖著頭道:“劉備啊劉備,我上次不是跟你說了麼,什麼忠啊孝啊的,別人說可以,你就算了,你做的那點噁心事,我還不清楚嗎。你怎麼總是記不住呢,是老糊塗了,還是臉皮實在厚到堪比城牆了。”

“畜生,你休得無禮!”

劉封的話總算是把劉備給惹毛了,他怒火沖腦,指著劉封厲聲喝斥。

“想到得到別人的尊重,先要尊重別人,你一口一個‘畜生’、‘逆徒’的罵我,還想讓我對你有禮,實在搞不懂你這是神馬邏輯。看來你真的是老了,糊塗了,分不明是非因果。”

“你,你——”

在擠兌人方面,劉備顯然不是劉封的對手,被他幾句話嗆得乾瞪眼,卻不知如何反擊。

“你們那些人,都是在大好的兒郎,跟著這樣一個假仁假義之徒能有什麼前途,我勸你們還是及早醒悟,棄暗投明吧,我劉封這裡隨時迎歡你們來投奔,如果誰想通了,現在就可以來找我。”

劉封當著劉備的面公然挖牆角,損夠了劉備,便是打著哈欠,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

“逆徒,逆徒!”

劉備奈何不了自己這個囂張的叛子,只能老掉牙的一句“逆徒”來目送著劉封,大搖大擺長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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