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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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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謝王堂燕】三國之戰神劉封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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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結義

竹筏尚未靠岸,最高大魁偉的那名蠻人便先跳下竹筏,如履平地般涉水大步走上石灘。在他身後,其余一眾蠻兵也紛紛跳下水來,筏上的陳震愣了一會,也只能拎著衣擺不情願的涉水上岸。

    “大王,那位便是我家鎮南將軍。”陳震啷啷嗆嗆的追上沙摩柯,指著駐馬而立,一身銀袍的劉封道。

    沙摩柯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一雙虎目掃射過去,當那一襲英武的身影映入他的眼簾時,心中不由微微一震︰想不到這劉封竟這般氣度不凡,果真有幾分英雄氣概。

    那一群蠻人雖然裝束都差不多,但強者的氣度卻是與生俱來的,劉封一眼便從中認出了沙摩柯。

    當下他躍下馬來,在陳到等一干的隨行下,迎上了灘頭,向著沙摩柯拱手道︰“久仰沙兄威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大王是他們蠻人對頭領的自封,劉封乃一鎮諸侯,將來沙摩柯還有可能是自己的部下,他當然不可能呼之為大王,也不知如何稱呼才恰當,索性就叫了他一聲“沙兄”。

    不過這二字一出口時,劉封忽覺得這稱呼特有喜感,幸虧自己沒有叫他“沙師兄”,若不然一定會當眾笑場。

    “你便是劉封?”沙摩柯走上前來,毫無禮數的問了一句。

    他身形極是魁偉,足足高出劉封有半頭,往劉封跟前這麼一杵,儼然一座黑漆漆的鐵塔一般。

    劉封早知蠻人不知禮儀,便也不以為怪,微笑著回道︰“正是在下。沙兄,此間雨大,我們入城說話吧。”

    說話之間,劉封還不得不表現出一副疾病纏身,有氣無力的樣子。

    沙摩柯抬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安化城,馬上連連搖頭,“進什麼城,此間風雨雷電,何等壯麗,正好你我結義。”

    沙摩柯也不笨,他也怕劉封有詐,所以才拒絕入城,這里靠近水邊,一旦有變,也可以迅速的由水路撤走。

    ‘姓沙的這蠻子也不笨嘛。’

    劉封暗思之下,便令左右支起竹篷避雨。

    一眾兵士忙碌之時,沙摩柯當著眾人的面,大聲問道︰“劉將軍,我還要親自問你一句,你答應的條件,可否一定會兌現?”

    蠻人沒那麼多講究,心里想什麼就說什麼,雖然有點直白,不過劉封卻倒是很欣賞他這份爽快。

    劉封便正色道︰“我劉封向來言出必行,我所承諾之事,可對天起誓,絕不會反悔。”

    “很好,我喜歡守承諾的人,劉將軍,能跟你結義我很高興。”沙摩柯的語氣這時便不再那麼生硬。

    說話之間,篷子已搭好,劉封的部下們便準備擺桌案,焚香火,準備結拜兄弟的諸般事宜。

    沙摩柯看得不耐煩,擺手道︰“哪里用得著這般麻煩,去倒兩碗酒來便可。”

    劉封最討厭繁鎖的禮數,既然沙摩柯喜歡簡單,那他自然是求之不得,遂令左右照做。

    兩碗酒擺上案頭,沙摩柯走上前來,突然間毫無征兆的拔出了匕首。

    自陳到以下,劉封的親兵神色立變,只恐沙摩柯突生歹意,正準備有所動作時,卻被劉封暗使眼色壓了下來。

    沙摩柯並未行凶,而是將用那匕首在自己的手臂上輕輕一割,頓時割出一條傷口來,而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沙摩柯將手臂移到案前,將自己的鮮血分別滴入了兩碗酒中,手臂一橫,後面的蠻兵便上前用布為他包裹傷口。

    沙摩柯就像是一個沒有知覺的鋼鐵戰士一樣,面色坦然的看向劉封,眼楮一挑,意思是︰該你了。

    原來他是想歃血為盟

    劉封會意,淡淡一笑間,亦用劍將自己的手臂一割,將鮮血分別滴入了兩碗酒中。

    沙摩柯自端起一碗酒,撲 就跪倒在了泥地間,劉封亦跟隨而作,二人舉碗面對雷電交加的天空。

    “天地神靈作證,今日我沙摩柯與劉封結為兄弟,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有仇一起報,兄弟同生共死,如有違背,必遭天打雷劈。”

    沙摩柯這番誓詞,雖然言詞粗糙,倒也說得肝膽豪氣。

    此時風雨更急,天空中雷聲滾滾,電光如虹,仿佛上天亦有所感,專為這一場結義之禮獻上大自然的鼓樂。

    劉封心情激蕩,便也豪然道︰“蒼天為鑒,今日,我劉封與沙摩柯義結金蘭,從今而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若有違誓,天誅地滅。”

    說罷誓詞,二人對視一眼,遂是將手中的血酒端起,仰頭一飲而盡。

    圍觀的蠻兵,見得自家大王與劉封結成兄弟,無不歡呼雀躍,只是不知道他們嘴里在叫些什麼。

    禮成之後,劉封問明了年齡,知道沙摩柯年長于己,本待叫他一聲大哥,沙摩柯卻道︰“你我雖結了兄弟,但將來你是這武陵的主人,我為你效力,算是你的下屬,還是我叫你大哥吧。”

    沙摩柯看起來粗魯,但又頗有幾分細心,能想到這一節實在難能可貴。

    “這怎麼可以呢,年長為尊,理應我做弟弟才是。”劉封還是要推辭一下。

    沙摩柯斷然道︰“什麼年長年幼的,只要是兄弟就行,管他誰做哥哥誰做弟弟,就這麼定了,大哥”

    到了這份上,劉封也就不再推辭,便是拱手道了一聲︰“賢弟。”

    “痛快,痛快啊”沙摩柯跳將起來,高興得滿面堆笑,趕緊將劉封從地上扶起來,笑呵呵道︰“大哥你身上有病,趕緊起來,讓大哥你帶著病走這麼在老遠的路,真是對不住了。”

    蠻人的性情也真是有趣,先前還是深有戒心的陌生人,這會一旦結成兄弟,馬上便親切熱情起來,儼然已是真正的家人一般。

    “能和賢弟這樣的英雄結拜,就算千山萬水,我爬也要爬來的。”

    這話倒是一半出于真心,若是先前的劉封,與沙摩柯結義,只是單純的為了利用五溪兵,但今時見到沙摩柯,見其確有幾分草蟒英雄之氣,心下便多了幾分欣賞。

    “大哥,你和那劉備到底是如何結怨的?”沙摩柯忍不住問道。

    劉封遂將先前諸般之事說了出來,沙摩柯聽著如感同身受一般,越發的憤憤不平,怒罵道︰“我早就知道,越是嘴上仁義的家伙,心里邊就越毒。大哥你放心,你的仇人就是我沙摩柯的仇人,你說吧,要我何時起兵。”

    沙摩柯的激憤,令劉封心中越加有底,遂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賢弟一回到五溪,便能即刻起兵攻打臨沅。臨沅之兵只有不到三千,一旦賢弟起兵,南郡的關羽必定會派大軍前來援救。介時我希望大哥不要與其正面交鋒,而是盡可能的把敵人粘在臨沅,越久越好。”

    “沒問題,我一回去就召集諸部發兵。”沙摩哥回答的痛快,但話鋒一轉,卻又道︰“不過大哥應該知道,關羽那廝是個厲害的角色,他手下士卒戰力與兵甲都要強于我五溪諸部,他不親自前來還好,若是親自來援救,只怕我們未必是他的對手。”

    沙摩柯雖有英雄之概,但也不是匹夫之輩,對于關羽還是有幾分忌憚的。

    “賢弟放心,你只要能盡量的拖住關羽就好,待其銳氣將盡之時,我必會發兵相助,到時你我兩面夾擊,定可大破關羽。而且,我回益陽之後,還會令黃老將軍盡快送一批兵器甲冑給你們,相信可以有助于提升五溪諸部的戰力。”

    劉封只說自己會出兵相助,卻沒有明言他的真正襲取目標是南郡,畢竟,如此機密之事,還是不能輕易向其透露。

    沙摩柯聽聞劉封承諾出兵相助,而且還願意資以兵器鎧甲,頓時信心倍增,欣然道︰“有大哥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好,咱們就兄弟聯手,給那個自命不凡的紅臉猴子送上一份大大的禮物,哈哈——”

    ………………

    十天之後,江陵。

    八支巨大的火炬,映得大堂溫暖明亮。巨大的案幾上,左右各支著兩支粗如兒臂的燭火。

    燭光閃動下,高踞案後的關羽,輪廓分明的面孔顯得無比的深沉,在他的身後兵器上,橫擺著的則是名震天下的青龍寶刀。

    啪

    關羽手中的那份竹簡急報甩在了案上,那輕輕一響,令左右文武的身子都跟著微微一顫。

    那是來自于武陵太守樊的求救書,三天之前,五溪諸部蠻人群起而反,蠻王沙摩柯率兩萬蠻軍,一路沿沅水北上,連克沅陵等數縣,正勢不可擋的殺奔治所臨沅而來。

    “第二批大軍方才入川不久,這幫蠻夷就公然反叛,還敢進攻武陵郡治所在,實在是氣焰囂張,看來我得親自率軍討平這幫蠻逆,讓他們見識見識我關羽的手段。”

    在關羽看來,五溪蠻的反叛,乃是以為諸葛亮趙雲率大批軍隊入川,荊州留守軍銳減,所以才想趁此時機生事。關羽覺得有必要親自教訓一下這幫蠻夷,借此時會來彰顯自己的威名,為自己今後鎮守荊州樹立權威。

    話音方落,階下一人出班高聲道︰“將軍身系荊州安危,豈能因區區蠻夷之叛就身離江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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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幫你就是幫自己

關羽低眉一看,階下進言之人,乃是部將趙累。

    趙累接著又道︰“五溪蠻夷叛兵雖多,但都是臨時聚起的一幫烏合之眾,只需別派一將率眾數千便可討平,何需將軍親自出馬。”

    關羽輕捋美髯,沉吟之下,便覺趙累的進言也有道理,遂環視眾視,朗聲問道︰“你們哪一個願意領兵去平定五溪蠻夷之叛?”

    現在的情況下,劉備和諸葛亮等先後入蜀,帶走了大批的部將,這些能夠入蜀作戰,自然也就得到了立功的機會,而隨關羽留鎮荊州的眾將,雖然看似清閑,但喪失了立功之機,心中也難免會有遺憾。

    如今五溪蠻眾叛亂,對于他們而言可謂難得的機會,一干諸將自然是躍躍欲試。

    關羽權衡片刻,下令命廖化率五千精兵,由江陵而發,經公安南下解臨沅之危。

    在江陵方面,劉封安插了不少細作,廖化的兵馬出發,不出數日,已歸臨湘的劉封便得到了消息。

    在得知關羽沒有親自出馬之後,參與策劃這場戰爭的文武幕僚都顯得有點失望。

    “我早說過,關羽非是善類,豈是那麼容易就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如今關羽不肯離開江陵,看來我們還得從長計議。”

    劉巴的口氣中,隱約有幾分得意,仿佛今日的局面,早就在他意料之中。

    劉封卻不苟同他的看法,在與沙摩柯會面之後,他深知他的這位義弟有幾斤幾兩,況且現下又得到了他所暗贈的軍械資助,以廖化和區區五千荊州軍,未必能夠解臨沅之困。

    “關羽不知五溪蠻反叛是我們從中做局,所以才以為派廖化出馬就能平定叛亂,我想他很快就會感到後悔。”劉封的臉上流露著自信。

    “即便五溪蠻能夠抵擋住廖化的進攻,關羽多半也只會增兵武陵而已,他帳下不乏智謀之士,應該會提醒關羽提防主公,只要有主公在,關羽必定不會擅離江陵。”

    劉巴“不厭其煩”的為此番奪荊州之戰潑著“冷水”,但這冷水卻又是現實所存在的,劉封忽然間意識到,想把關羽這塊硬骨頭從江陵調出來,幾乎是不可能完成之事。

    歷史上,東吳襲取荊州之所以能夠成功,那是因為關羽為了配合劉備的漢中攻勢,盡起大軍北攻襄樊,而現在,單純以五溪蠻的力量,以及武陵一地的重要性,確實遠非襄樊那樣能夠引得關羽親自出馬。

    議事堂中,一時陷入了沉寂之中。

    劉封苦思無計,只有將目光轉往了龐統,這個自稱對襲取荊州早有奇謀之人,此番倒是一身的輕松閑然,看樣子,似乎對眼下的局面,早就所預料。

    “先生,看來你這借兵五溪蠻之計,還不足以調虎離山呀。”劉封苦笑道。

    “主公莫要擔憂,統還有一後計。”龐統微微笑道。

    劉封懸著的心頓時落地,早該猜到,以龐統之謀略縝密,不可能考慮不到這一環節。

    眾人的精神,因龐統這一句話立時又振奮起來,皆豎起耳朵傾聽。

    龐統的臉上露出一抹怪異的笑,“這一計必能讓關羽安心的離開江陵,只不過,還得要主公費些手段,能夠說服主母才是。”

    孫尚香?怎麼又牽扯到了她?

    一時之間,包括劉封在內的諸人,均是面露困惑。

    ………………

    大雨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停了,但天色依然陰沉沉的,水珠從屋檐零零星星的滴下來,院子里地上房上濕漉漉的。

    剛下過雨,空氣很潮濕,接觸著皮膚有種清爽的感覺,但劉封心中的那份焦躁卻揮之不去。

    “是主人,主人回來了。”

    院子中的那一幫女侍,正趁著雨停之際,在院子里舞刀弄槍操練,因是劉封說過不喜她們在家中弄武,故而一見劉封回來,馬上把兵器放歸原位,一窩蜂的上來,嘰嘰喳喳的上來問安。

    “夫人呢?”劉封並沒有像平常那樣訓斥她們幾句,懷有心事,他現在沒那個心情。

    “夫人,夫人她……”

    女侍們吞吞吐吐,似乎想有所隱瞞。

    劉封沒心情跟她們耗時間,也不等回答,徑直回往了屋中。

    一入內室,卻見孫尚香正跪坐在案前,手中擺弄著一塊絲絹,看樣子似乎竟然在刺繡,只是看起來手法生疏,有點笨手笨腳的樣子。

    平素只知弄武的孫尚香,此時竟然做起了女紅刺繡,這般舉動實在是出人意料,劉封不禁笑了起來。

    一聽到笑聲,猛然間抬頭見是劉封,她本能的便把手中的活計往身後藏,慌張之後才想起人家早就看到,藏還有什麼用。

    孫尚香不好意思的輕聲一笑,將那些活計不情願的放回了案上,“你不是去議事嗎?怎的這麼快就回來了?”

    劉封走上前去,跪坐在她身邊,拿起那繡了一半的絹帕一看,只見上面繡了兩只鳥兒的模樣,估計她是想繡鴛鴦什麼的,只是她初次捉針,繡得頗不成樣。

    “想不到我家夫人也會刺繡了。”劉封端詳了半天,一本正經的問道︰“夫人,你這繡的是兩只麻雀嗎?”

    孫尚香噗哧一聲笑了,但馬上又換作不悅之狀,將那刺繡從他手中奪過,嘟著嘴道︰“你什麼眼神,我明明繡的是鴛鴦”

    “鴛鴦嗎?”劉封再次認真的細看了一番,然後才重重的點頭道︰“聽夫人這麼一說,再細仔這麼一看,確實跟鴛鴦有幾分神似。”

    孫尚香這才滿意,絕美的容顏上,浮現出幾許欣慰的淺笑。

    如果能與她只這般夫妻恩愛,打情罵趣,這生活倒也過得逍遙自在。

    只可惜,他和她擁有著不可改變的身份,這種身份,使他們無法如常人那般生活。

    沉吟了半晌,劉封還是下定了決心,他深吸了一口氣,向孫尚香道︰“夫人,這些天我連日與士元先生他們密議,你可知我們是在謀劃何事嗎?”

    劉封的語氣忽然間變得凝重起來,冰雪聰明的孫尚香焉能體察不到,她放下了手中的絹帕,如水的雙眸望著他俊朗的面容,頓了片刻,輕聲嘆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多半是打算和劉備開戰了吧。”

    劉封心中一驚,沒想到她竟然能看出端倪,不禁問道︰“夫人如何得知?”

    孫尚香淡淡道︰“我知你素有雄心壯志,絕非守著這兩個郡老死之徒,眼下這般形勢,除了和劉備開戰,我想不出你還會為了別的什麼事如此費心。”

    這一番話令劉封心頭為之一熱,他沒想到的是,孫尚香能這般的了解自己。

    既到這般地步,劉封也覺沒有必要再隱瞞于她,遂是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

    “聽你這般一講,此戰的關鍵,就在于能否把關羽調離江陵,我先前在秣陵之時,就聽他們說這關羽將才極為了得,能否誘他離城,只怕並非一件易事。”

    劉封的坦白,亦讓孫尚香感到安慰,此刻,她已是真心為劉封設想。

    劉封將孫尚香的縴縴玉手握在手心,正視著她的雙眸道︰“正是因為如此,所以這件事,我才想請夫人助我一臂之力。”

    孫尚香先是一怔,隨即毫不猶豫道︰“我既已嫁與了你,你的事業便是我孫尚香的事業,如果有必要,我孫尚香就算為夫君你去赴死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這一刻,劉封心頭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感動,只覺得妻如此,人生何撼。

    “夫人是我拼死要保護的人,我豈會讓你受到半點傷害,這件事其實說來也容易,我只是怕夫人你會有些為難。”

    劉封當下便將龐統所授之計,如實的告訴了孫尚香。

    接著他又嘆道︰“其實不瞞夫人,吳侯之所以願意把你嫁與我,根本是想利用我制衡劉備,在荊州維持一種平衡。眼下我若攻取劉備的地盤,全據了荊州,則等于打破了這種平衡,這顯然是吳侯不願看到的。所以,夫人若是助我完成此計,吳侯知道之後,一定會怪怨夫人,其實我真的不想因此而讓夫人和吳侯壞了兄妹之情。”

    這才是之前劉封覺得不好開口的原因,孫尚香畢竟是孫家的人,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劉封對龐統等人的信任,都要比這個枕邊人要高。

    原以為孫尚香會為難一陣,但令劉封感到意外的卻是,孫尚香只是冷笑了一聲,漠然道︰“在我那二兄的眼里,根本沒有親人和外人的區別,只有可利用和不可利用之分。更何況,我這個庶女,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是他和母親眼中的掃把星,他們之所以把我嫁給夫君你,無非是想趁機將我掃地出門,順便可以利用我來拉攏你而已。”

    孫尚香的回答,著實令劉封感到震驚,但他忽然又有些明白了,為何這般國色天香的女子,會如此熱衷于武事,或許,正是因為生在那樣一個沒有親情的家庭中,只有把自己變強,才能讓她有一種安全感。

    原來,她的身世竟和自己如此相似。

    “如果有一天,在我那二兄眼里,夫君你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他會毫不留情的把你除去,根本不會顧忌到我這個所謂的妹妹。所以夫君你不用擔心,這一次我一定會幫你,因為,幫你就是幫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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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夫妻雙雙把家還”

站在船頭,天高雲淡,江風徐徐,劉封舉目遠望兩岸,心情甚為開朗。

    微風挾著野草與泥封的香味,把長江兩岸的蘆葦吹得波蕩漾。

    沿著長江奔流的方向向下游眺望,那里是大片大片的蘆葦蕩,和鏡子般明亮的大大小小的無數湖泊和沼澤。

    楚地號為千湖之國,果然是名不虛傳。

    再向東望,只見重巒疊嶂,郡峰繞雲,碧嵐如屏,那巍峨的山巒,便是赤壁山。

    曾幾何時,就是在這里發生的那場南北大戰,決定了整個華夏,還有許多人的命運。

    過赤壁山不久,船隊很快進入了陸口水域。

    自赤壁之戰後,陸口就成為了東吳繼巴丘之外,另一座水師重鎮,此間常駐著一萬多東吳水軍,以及四百多艘戰艦,是拱衛夏口及柴桑上游的第二道防線。

    一路觀景似的徐徐而行,整整磨蹭了七天的時間,今日終于抵達了陸口。

    “到陸口了嗎?”

    身後傳來一聲空靈般熟悉的聲音,劉封回頭看去,孫尚香不知何時已出了船艙,正微笑著向自己走來。

    她一身紅衣,腰懸著長劍,迎風而來,衣裳徐徐飄動,雪一般的股膚,在晨暉的照耀下,愈顯潔白出塵。

    “嗯,快到了。”劉封點頭應了一聲,順勢將手伸出。

    孫尚香習慣性的將縴縴素手放入他的掌心,二人相攜並肩立于船頭,她的目光投向遠方,喃喃道︰“我們這計策,真的能瞞過那關羽嗎?”

    “如果有諸葛亮或是徐庶在,必定瞞不過,但是現在我所忌憚的二人都已入蜀,我們把計策做到這般天衣無縫,以關羽的智謀,絕計無法識破。”

    劉封的言詞何其自信,這種自信,讓孫尚香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順流東去,船行如風,不知不覺中,十幾艘船戰艦組成的船隊已抵達陸口水域。

    事先得知消息的陸口駐軍,迅速的派出了護送的戰艦,在幾十艘大小戰艦的護送下,船隊平穩的駛入了陸口水寨。

    尚未靠岸,大老遠劉封便看到,棧橋上,魯肅正翹首以望,在他身後則是甘寧等東吳眾將。

    戰船靠岸,劉封扶著孫尚香下船上得棧橋,魯肅忙率一眾部將迎上前來,拱手道︰“肅見過小姐,見過劉將軍。”

    “拜見小姐,拜見劉將軍。”

    身後的諸將呼啦啦一片,跟著向二人請安,躬身之際,衣甲摩擦發出一陣轟然的響動。

    所有人都知道劉封要依靠東吳這棵大樹,但孫尚香是吳侯的妹妹,劉封是吳侯的妹夫,這等不爭的事實,讓東吳這些文武,面子上的禮還是不敢少的。

    “子敬客氣了,許久不見,不知一向可好?”劉封微笑著客套道。

    魯肅笑道︰“托將軍和小姐的福,身子骨還算硬朗。”

    劉封又把目光投向魯肅身後的甘寧,“上次興霸將軍請了張神醫前去給公瑾將軍治病,不知公瑾將軍的身體現下可有好轉?”

    甘寧上次來請張仲景,其實是“假公濟私”,想必魯肅並不知情,劉封這般當著魯肅的面把這件事不經間抖出來,明為詢問周瑜病情,暗中卻是為了挑撥魯肅與甘寧間的上下關系。

    果然,魯肅一聽此言,眉宇間立刻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陰霾,旁人不知,但卻逃不過有心的劉封。

    “回將軍,公瑾都督的病已大有好轉,寧在此替都督謝過將軍。”甘寧倒是一點都在意,大大方方的向劉封稱謝,而且,口中仍稱呼周瑜為都督。

    要知道,周瑜都督之職,早就被孫權借著養病之由給撤了,眼下在東吳能稱為都督的,只有魯肅。

    甘寧心念老上司,或許只是出于無心順口而出,但卻不知,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這般稱呼,正是犯了魯肅的忌諱。

    魯肅的眼中再度閃過一絲不悅,但臉上的笑容卻更加燦爛,“此間風大,就請小姐和將軍且入中軍帳中說話吧。”

    劉封達到了目的,也就不再多說,客隨請便,便在魯肅的陪同下,攜著孫尚香往營內而去。

    走過棧橋,入得轅門,只見左右的刀山戟海在陽光的照耀下閃動點點金光,儀仗的士兵肅然分列兩旁,為他們分開一條可供車馬並行的馳道。

    馳道並非筆直,而是在營中七轉八轉通往中軍大帳。一路走一路看去,但見一座座的軍營錯落有致,一隊隊的巡邏士兵神氣振奮,糧草堆積如山,兵器錚亮如新。

    劉封辛苦鑽研龐統那份《孫子注解》,後又幾經實戰磨練,再加上這些年與龐統本人的探討,于治軍立營之道自問頗有心得。

    但看眼前這營盤的布置,劉封方感到魯肅胸中韜略非同小可,孫權敢用他代替周瑜,絕非僅僅因為私心,而是魯肅確實有兩把刷子。

    進入寬大的中軍帳,魯肅雖為陸口之主,但有孫尚香在,自然不敢以主人自居,忙是恭請劉封和孫小姐上座。

    劉封本待推辭一番,孫尚香卻二話不說,拉著劉封便坐于主位。

    紅衣如火,白袍耀眼,這兩個年輕的佳侶往那里一坐,頓時便讓下面的東吳諸將暗暗贊嘆,均想這二人果然有人中龍鳳之姿。

    “你們不必傻站著,都坐吧。”孫尚香漠然的掃視帳中諸眾一眼,冷冷的下令。

    得到小姐的首肯,魯肅等諸將才敢陪坐于側。

    “魯子敬,我與夫君此次是打算回秣陵探望母親大人,只在陸口逗留一日,明早就起程。你速支會沿途郡縣,叫他們提早做好迎接準備。”

    他二人忽然此至,魯肅猜測便是如此原因,自孫尚香嫁入長沙以來,粗粗一算也快過去近兩年,現下回一趟娘家省親也是合情合理。

    只是,回家省親就罷了,還非要這般興師動眾,折騰沿途的州郡,看來,那個蠻橫的大小姐,雖然是嫁為人婦,但性情卻是一點都沒改。

    魯肅心里嘀咕著,嘴上卻連連應諾,還不忘稱贊一番他二人有孝心。

    “子敬,近聞曹軍進抵長江,不知現下東南戰事如何?”劉封這是明知故問,東南的戰事如何,他可是在時刻的密切關注。

    曹操率步騎號稱四十萬東征孫權,大軍從合肥進軍至濡須口,攻破東吳江北營,大軍直抵長江,甚至還分兵乘油船偷渡,登上了江心小洲,建立了江心跳板基地。

    江心洲之對面,即是東吳的核心秣陵所在,此時東吳所面臨的危脅,絲毫不遜于赤壁,這一次曹操可是直接打到了老家門口。

    在這般不利之下,孫權只有一面向劉備呼救,一面率七萬吳軍拼死抵御,雙方對江心洲展開了慘烈的爭奪,時值如今,東吳水軍已圍困江心洲數月,但曹軍依然在頑強的抵抗。

    毫不誇張的說,這一仗若是孫權打輸,孫氏的江東政權也就跟著完蛋了。

    “曹軍兵馬雖眾,但可惜卻沒有水軍,現下雖是偷佔了江心洲,但我料不出月余,必被我東吳奪還,東南戰事看似吃緊,實則並無大礙。”

    在劉封面前,魯肅表現得沉著自信,儼然不將曹操的大軍放在眼里。

    東南戰事誰佔上風,劉封並不關心,他這般假作關懷的詢問,其實是為了引出接下來的話題。

    魯肅話音方落,孫尚香便道︰“夫君他此番隨我回秣陵省親,還帶了一千多兵馬給兄長,算是為我東吳抗曹出一番力,盡一份孫氏女婿的心意。”

    “將軍真是有心了。”魯肅顯得有些意外。

    劉封愧然道︰“我湘東二郡兵微將寡,也幫不上大忙,只能派出這區區一千兵馬。不過我已安排人另備下幾十船的糧草,不久之後就會出發運往東南,也算略盡一點綿薄之力。”

    在魯肅看來,劉封又是出兵又是出糧的,這般舉動,多半只是為了取悅于吳侯,仔細一想倒也沒什麼可疑的,當下便道︰“難得將軍有這份心思,肅在此代吳侯先謝過將軍了。”

    劉封擺手笑道︰“都是自家人,子敬客氣了。”

    魯肅也呵呵一笑,欣然道︰“將軍說得是,都是自家人。這回吳侯和老夫人若是見到將軍和小姐,定然會十分高興。”

    談話的氣氛,漸漸融洽。

    當天晚上,魯肅在營中設宴,美酒佳肴,盛情款待了劉備和孫尚香。

    經過一天一夜在陸口的逗留後,次日劉封便和妻子起程,在魯肅等眾將的送別下,再次起程東去。

    魯肅為盡臣下之職,還特別派了一隊水軍,一路護送,直到把劉封的船隊護送至夏口水域附近時,方才撤還陸口。

    時值黃昏,劉封站在船頭,遠望著夏口城巍峨的輪廓,心中忽然涌起萬般感慨。

    數年以前,他就是從這座熟悉的城市離開,帶著自己的雄心壯志,今時再見,雖已換了主人,但那份巍然之氣依舊存在。

    ‘總有一天,這座城市會飄揚起我劉封的旗號。’

    劉封暗下決心之時,身邊的孫尚香道︰“魯肅的水軍都已經撤走,前邊就是夏口,夫君,該是分別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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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振翅

    關羽狠狠一拍案,怒道︰“廖化無能,看來我必須親自出馬不可。”

    此言一出,帳下的趙累忙道︰“將軍,依末將之見,蠻兵的叛亂只是皮膚之疾,長沙的劉封才是心腹之患,如果將軍身離江陵,那劉封聽聞消息,率軍趁機來攻卻當如何是好。”

    關羽雖然傲慢,但這並不代表他愚蠢,劉封有多大耐他很清楚,趙累之詞,頓時又讓他清醒了幾分。

    “據聞那劉封近兩年來,招兵買馬,兵力擴充極快,其實力顯然已經超出了自保的範圍,將軍,此人不可不防啊。”

    關羽當然知道劉封是個威脅,但五溪蠻的叛亂遲遲不能平定,消息傳往蜀中前線,同樣會影響到前線將士的士氣,在劉備取蜀之戰的關鍵時刻,關羽當然不願意背上一個“拖後腿”的名聲。

    在到底該不該親自出馬平叛這件事上,關羽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正猶豫不決間,親兵匆匆而入,將一道來自于陸口的最新情報奉上。

    關羽將密封的竹筒打開,抽出那道帛書一看,本是陰雲密布的那張臉,竟然奇跡般的浮現出一抹笑容。

    一抹得意的笑容。

    “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哈哈——”

    難得二爺這般開心,帳下諸將見狀,反倒有點不適應,面面相覷盡皆茫然。

    “將軍,不知有何喜事?”趙累小心翼翼的問道。

    “爾等看吧。”關羽將那密報丟給眾將,手捋美髯,面露得意。

   

    原來,那是一道來自于陸口的密報,言劉封和孫尚香不久前出現在了陸口,聲稱要陪孫尚香回秣陵省親,而且還和魯肅進行了會面,目下已離開陸口東去。

    密報中的情報打探得很清楚,連劉封帶了一千多人,打算送給孫權助戰,以及準備隨後送一批糧草東去的消息也打探得一清二楚。

    這也難怪,劉封大張旗鼓的東行,以關羽在陸口方面布置的情報網,打聽不清楚才會奇怪。

    “劉封這畜生這是想去討好孫權,哼,這正是天賜給我的良機,我正好親自南下去平定蠻人之叛。”

    關羽雖然口口蔑稱劉封為“畜生”,但對劉封還是相當忌憚的,如今聽聞劉封已去往秣陵,方才會再無顧慮。

    趙累仔細的看了這份情報,眉宇間的憂慮雖然減了不少,但依然懷有擔心︰“將軍,這劉封雖然已東去,但末將覺得,將軍還是不該輕易離開江陵。”

    “如此顧慮重重,怎能成就大事”關羽面露不悅,冷眉瞪了趙累一眼,“我意已決,爾等當盡隨我去往武陵平叛。”

    趙累被駁,心中微微一寒,但還是忍不住道︰“將軍若傾全軍南下平叛,江陵的守備是否會空虛了一點?”

    關羽擺手道︰“江陵城有糜子仲守備便是,再傳令給公安的士仁,令他嚴密注意沿江烽火台之報,一旦有事,立刻派人通報于我,我自會率軍迅速回援公安,只要公安無事,江陵城自然安然無恙。”

    趙累還待再勸,關羽已是斷然道︰“就這麼定了,爾行無需再多言,趕快下去做準備,兩天之內,大軍必須出發。”

    ………………

    七天之後,臨湘城,鎮南將軍府。

    “諸位,黃老將軍剛剛送抵的急報,關羽的大軍已經渡江,在去往臨沅的路上了,萬事皆備,只欠東風矣。”

    政事堂中,劉封神情有些激動,當他將這個消息公布時,整個政事堂立時都陷入一片興奮當中。

    自從謀劃開戰以來,已經整整過去將近兩月,經過種種的布局,終于完成了這最重要的一步。

    壓在所有人心頭的那塊大石,眼下終是可以落地,但每個人的心頭立刻又被一種前所未有的緊張與激動所佔據。

    他們知道,接下來他們將要去做的事,將是一件名著青史的大事,他們每個人的命運,乃至整個天下局勢的走向,都將因為他們所作所為而改變。

    在這一刻,很多人都忽然有一種恍惚的錯覺,仿佛自己就是那手執命運之筆的無形之神,將要親自去書寫下這一段屬于自己的傳奇。

    龐統手捋著短須,面帶著微笑,依舊是那般自信。

    劉巴的面色同樣激動,但神色間卻略有幾分慚愧。

    至于年輕的馬謖,則是前所未有的興奮,一副躍躍欲試之狀。

    名利、權位、財富,浴血奮戰,無非就是為了此三樣,現在,這般誘人的回報觸手可及,無論他們的目的是什麼,但此刻,所有人的心都擰成了一股繩,只為那共同的目標。

    當下,劉封下達了開戰之令。

    關羽手中共有精兵兩萬,其中,士仁率五千兵馬鎮守公安城,武陵、零陵二郡各有兵兩千,也就是說,原本留守在江陵的兵馬則有一萬一千之眾。

    先前廖化已率軍五千南入武陵,而根據情報,關羽此次從江陵又帶走了近三千的兵馬,也就是說,此時留守江陵的糜竺,手中僅有三千左右的兵力。

    三千兵馬雖少,但江陵城牆高厚,三千的兵馬若然死守,足以抵擋數倍于己的兵力圍攻。所幸的是,劉封此次作戰的方略並非穩扎硬打,而是奇襲。

    根據敵人現有的兵力分布,劉封對己方的作戰進行了相應的布署。

    經過兩年多的擴軍,此時劉封手中握有的兵力將近有兩萬三千之眾。

    桂陽方面,由魏延和馬良率軍四千,兵進零陵。

    益陽黃忠所部的五千兵馬,則由益陽北上,會合沙摩柯所部蠻兵,從南面牽制關羽軍主力。

    龐統、劉巴率兩千兵馬留守長沙。劉封本人,則率馬謖、陳到等將,率一萬兩千多的主力部隊奇襲公安及江陵。得手之後,分一部分兵馬逆江而上,迅速攻破建平、宜都二郡,截斷荊州與蜀中的聯系,阻斷關羽軍撤入蜀中的歸路。

    各路兵馬得手之後,則從南北方向迅速的向關羽主力進逼,力求將關羽合圍于臨沅一線的狹小地帶。

    此戰,劉封的目標不僅僅是要全據荊州,而且要全殲關羽軍團。

    各種兵馬的部署,在此之前就是經過重重推演過的,劉封鎮南將軍令一下,諸文武馬上依令忙碌起來。

    而劉封,在出發之前,還要向一個人告別。

    後園之中,那個形容枯萎,氣息奄奄的病者斜躺在木輪椅上,昏黃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隱然有一種落寞的淒涼。

    微風輕輕的拂過他的面龐,隱隱帶來泥土和小草的芳香。他就那麼靜靜躺著,閉起眼楮,耳邊萬籟俱靜,恍惚間,他又回到了那曾經美好的時代。

    “兄長。”劉封默默的走過去,看著這個病入膏肓的兄弟,心中隱隱作痛。

    劉琦睜看眼,看到是劉封時,僵直的臉龐艱難的擠出一絲笑容,顫聲道︰“阿封,你來啦。”

    劉封俯下身來,手撫著他的肩膀,面帶著微笑道︰“兄長,我是來和你道別的。”

    “阿封,你是不是打算和劉備開戰了?”病得迷糊的劉琦,眼神中猛然閃過一絲激動。

    劉封重重的點了點頭,“明天我就要率軍出征,為我們的大業去戰。兄長你好好養病,用不了多久,我就會親自陪你去江陵故地重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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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奇襲

自兩年前張機將垂危的劉琦從死亡線上生生拖回以來,他就一直處于痛苦的掙扎求生之中,他之所以能夠頑強的生存了兩年之久,與其說是張機的醫術高明,倒不如說是他求生意志的頑強。

    關于和劉備開戰之事,劉封雖密謀已久,但對劉琦卻一直隱瞞,直到今天,當他有必勝的把握之時,才親口將這開戰的計劃告訴劉琦。

    劉封希望,這個消息能讓病入膏肓的劉琦再堅持下去,能夠堅持到從臨湘這個偏僻之地,重歸江陵這座荊州核心之城的那一天。

    劉封是想在劉琦生前,能夠讓他再享受一下州牧的風光榮耀。

    果然,劉琦聽得他這般堅毅的話語,奄奄一息的他,仿佛被打了一針強心劑,整個人的精神竟似回光返照一般。

    “阿封,我這身子,只怕不能和你並肩而戰了,你一個人,千萬要小心。”

    劉琦又有幾分遺憾,現在的他,打心眼里盼著能和劉封一起浴血殺場,共創事業,只是,他知道那已經是不可能之事。

    劉封握緊劉琦的手,淡然的笑道︰“上陣殺敵之事,就交給愚弟好了,我走後,還要有勞兄長留鎮後方,這樣我才能放心的跟關羽決一死戰”

    劉琦很清楚,自己的身體到了這個地步,已然跟廢物沒什麼區別,劉封那麼話,其實只是想寬慰他,讓他知道自己依然有用,依然能為他們的大業出一份力。

    劉琦心中一陣的感動,遂是鄭重的點了點頭︰“你放心的去吧,我一定會為你牢牢的穩住後方,等著你大捷的好消息。”

    劉琦此言,便是等于承諾,他一定會堅強的活下去,撐到劉封拿下荊州的那一天。

    有了劉琦這句話,劉封便安心了許多,遂是哈哈一笑,豪情萬丈道︰“好,那愚弟我就去了,咱們江陵再見。”

    又安慰了劉琦一番,劉封方才告別而去。

    目送著劉封消失在園林曲徑之處,本是面帶蒼白笑容的劉琦,猛然間臉色一變,只覺胸中氣血激蕩,痛苦難當,不由控制的大咳起來。

    他生怕這咳聲驚動了劉封,忙用雙手捂住嘴巴,只這般痛苦的抽搐著,也不知過了多久,那洶涌的氣血方才漸漸消息,當他松開手時,手心中已滿是紫淤的血流。

    夜已深,臨湘城西的水寨之中,卻是燈火通明。

    趁著黑夜掩護,從各處雲集于此的一萬多長沙軍,此刻正心懷著激動,默默肅立。

    這些人中的大多數,在兩年前還只是只會種田的農夫,或者是流離失所的流民,自從兩年前應召成為鎮南將軍麾下的一名士卒之後,他們的記憶中,還從未有過這麼艱苦的日子。

    他們記得,那個叫做馬謖和陳到的將軍,簡直跟發了瘋似的操練他們,每日光是徒步山地行軍的訓練,一去一回起碼就有三十余里。

    除此之外,博擊術、陣法配合,還要牢記金鼓旗幟等諸般號令,以及所在曲隊中每一個同袍的面孔。這兩年來,他們所流過的汗,比一輩子還要多。

    盡管如此,但他們卻沒有怨言,因為他們從前吃不飽穿不暖,自從當兵之後,已經很久沒有嘗到饑餓的嘗味,而且,他們的鎮南將軍賞罰分明,對任何人都公正以待,這讓他們非常的信服。

    今日,他們聚集于此,一個個身材高矮胖瘦不同,但每個人卻都精神飽滿,沉著剛毅的臉上,透著一股決死殺戰的剛陽之氣。

    盡管他們還比不上北邊劉備軍的老練,但他們身上的這種冷靜鋒冷的殺氣,卻比那些刀里來血里去的老兵絲毫不遜色。

    沉寂的大營,忽然間激動起來。從轅門至棧橋,一萬多將士如有浪開,自動的分出一條道路來。

    轅門處,緩緩行來一匹矯健無比的高頭神駒。

    那神駒的主人,身長七尺,肩膀寬闊,面容俊朗,鼻梁又高又直,盡管臉上尚留有一絲稚嫩,但那雙濃眉緊壓的鷹目,卻蘊涵著遠遠超出其年齡的堅毅和沉穩。

    這年輕的武士,正是他們敬畏己久的鎮南將軍劉封。

    此刻,劉封頭戴著黑色的鷹紋鐵盔,銀灰色的頓項軟軟的垂在肩膀上,一身灰白色的鐵鎧,外罩著一件銀色的披風。

    他用一只手操縱著韁繩,另一只手倒提著一柄碩大無朋的銀色重槍,腰間掛著一柄寶劍,背後斜挎著一張大弓,在馬鞍的左右兩側,各掛著一只巨大的箭囊。

    他就這般昂然向前,徐徐的從萬眾瞻目中走過,火把的映照下,他如同一員神威凜凜的天降戰神。

    無震一言,僅僅是那種無上的威壓之勢,便令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匍匐于他的腳下。

    劉封策馬來到棧橋邊,撥馬回視那萬余之眾,心中忽然有一種前所未有責任感。

    這一萬年輕人,現在就要跟著自己去實現大業的夢想,一萬個鮮活的生命,全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這一戰,不成功,便成仁。

    環視良久,劉封重槍一橫,沉聲喝道︰“出發”

    ………………

    一萬兵馬,分為前後兩隊,分乘一百余艘船只。

    前隊三千余人,皆由劉封親自率領,船只約三十余艘,且都是普通的運輸船。

    劉封將三千精銳的士卒,都藏匿于船艙之中,無令不得上甲板露面。而在甲板上搖櫓、揚帆的船工水手,則一律不帶甲冑,身穿普通人的衣服,既所謂白衣。

    整支前部船隊都扮作是貨船,打著給東吳送糧的旗號沿湘水北上先行,後隊七千戰士,則由馬謖和陳到分別統領,跟隨在劉封船隊之後,前後相距有半天的路程隨後而行。

    次日黃昏時分,前隊船只北出湘水口,進入洞庭湖流域。

    一出湘口,船隊便撞上了自巴丘而來的東吳巡邏船,由于先前劉封向魯肅聲稱後派一支運輸隊,往東吳運送一批糧草,故而魯肅已向巴丘方面的水軍做過放行的支會,因此東吳巡邏船在問明來歷之後,也不上船查看便放行而過。

    順利的避過東吳的巡邏耳目之後,三十余艘運輸船便改道西行,一路直奔長江上游的重鎮公安城而去。

    要說關羽這一招烽火台的提防措施,確實是夠絕的,即使是龐統,雖然想出了假借陪著孫尚香省親為名,騙得關羽以為自己離開長沙,但也一時未能想到破解這烽火台的計策。

    好在龐統有劉封這個擁有“外掛”的主公,歷史上,呂蒙曾用一招“白衣渡江”,輕松破解關羽苦心經營的長江防線,而劉封所要做的,只是簡單的復制而已。

    打著商船名號的船隊,在進抵關羽防區之後,沿途烽火台的巡哨根本沒有任何警覺,在收了賄賂的情況下,都任由船隊靠岸,結果所有的崗哨,包括站崗的軍士,都盡被突襲而出的劉封軍收縛。

    逐一控制了沿途數十座烽火台之後,兩天後的天明時分,經過長途跋涉的劉封,還有他的三千先驅之士,終于看到了豎立在江邊,那巍峨的公安城。

    公安城中,此刻的守將士仁,正在飲酒作樂。

    與其說是在作樂,倒不如說是在解愁。

    幾年前的臨湘之戰,士仁按照關羽的命令,押解糧草負責*劉封出城劫糧,結果卻是關羽中了人家的三環詐降計,結果落得糧草盡失,攻城損失折將。

    戰後,士仁本來以為自己只是奉命行事,結果卻被盛怒之下的關羽險些斬首,只是被徐庶出言求情,才苟活一命,結果生生的被打了五十軍棍。

    正是因為那五十軍棍,才使他腰上受了內傷,每每到秋末冬初這種季節交替的時節,就會感到酸痛難當。

    唯有飲酒,才能讓自己神經麻痹,才能緩解腰上帶來的那種痛苦。

    一杯酒剛剛下肚,忽然一名親兵惶恐而入,大叫道︰“將軍,大事不好了,劉……劉……劉封的大軍殺到城外啦”

    士仁還以為是什麼大事,一聽這話,便白了親兵一眼,斥道︰“胡說八道什麼,劉封早就去了秣陵,怎會出現在公安,大白天的你就喝高了,小心老子打你軍棍。”

    那親兵見士仁不信,撲 一聲就跪倒在了地上,惶恐的叫道︰“小的沒有胡說,外面真的突然殺到好多長沙兵,而且打得確是劉封的旗號。”

    士仁這下就有點心慌了,趕緊放下酒杯,不及披掛就直奔公安城頭。

    待上到城頭之時,果然見到城外敵兵無數,火光沖天,不知從哪里殺來一直打著劉封旗號的軍隊,猝不及防的擊破了江畔的兩千多江防水軍,輕易的奪戰了水寨和兩百多艘戰船。

    “怎麼會這樣?關將軍那邊明明說劉封去了秣陵,怎的會突然出現在公安?這支軍隊又是怎麼進抵城下的,沿江的烽火台呢,眼楮都瞎了嗎,為何不早報?”

    一連串的疑問,讓士仁陷入了無比的恐慌當中,盡管他手中尚有兵三千,但卻不敢輕舉妄動,只得一面下令關閉城門死守,一面派人急去向武陵的關羽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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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早知今日

劉封所率的三千精兵,出其不意的出現在公安,假扮作商船的船隊順利的進入公安碼頭,三千精兵轟然而出,一舉將江防水營的兩千水軍擊垮。

    盡管劉封的打擊已經相當迅速,但由于公安城外尚有水軍這一道屏障,故而給了士仁關閉城門的機會。

    在奪取水營後,劉封並沒有急于進攻,他手中僅僅也只有兵馬三千而已,以一比一的攻守比例去進攻公安堅城,顯然不符合兵法之道。

    次日,等到馬謖的後續兵馬進抵公安後,兩軍會合,總計一萬多兵馬,劉封遂將大軍進抵公安城下,將整座城池圍了個水泄不通。

    城中的士仁,憂心忡忡,面對著這突出其來,如同從天而降的奇兵,士仁所能做的,只是極力的壓制士卒們的惶恐之心,期待著自己能夠撐到關羽援軍回來的那一刻。

    不過,令士仁感到意外的是,數倍于己的敵兵雖然將城池圍成鐵桶一般,但卻並沒有急于攻城。

    在完成包圍的同時,一名敵軍的信使直抵護城河前叫門,聲稱奉了馬謖之命前來送信。

    士仁不知敵人何意,便叫將那信使放入城內,在北城的城樓上,士仁很客氣的接待了來使。

    “士將軍,馬幼常將軍有一封信命小的轉呈給將軍,請過目。”

    使者將馬謖的親筆信奉上,士仁先命看茶招待來使,接著那帛書拆開細看,看著看著,眉頭不禁微微皺了起來。

    那是一封勸降信。

    在信中,馬謖詳細的為士仁分析了降與守的利弊,馬謖在信中承諾,只要士仁放棄抵抗,開城獻降,鎮南將軍劉封不但將有重賞,而且還是給他升官進爵。

    以利相誘的同時,馬謖還威脅,若他頑固不降,大軍旦昔攻城,必叫他城破身死。

    戰爭之中,這種圍城勸降的招數屢見不鮮,馬謖的這一封勸降書雖說也並非稀奇,但僅僅威脅利誘,原本是不足以誘使士仁投降。

    然而在信的末尾,馬謖提及的一件舊事,卻令士仁心頭深深為之恐懼。

    馬謖所提到的,正是讓士仁不堪回首的臨湘之戰。

    在那場戰役中,明明是關羽中計,用兵失誤,但奉命行事的士仁卻無端的受到了軍棍的處罰,不但在軍中威信大損,而且還落下了腰部的內傷。

    現如今,關羽令他士仁鎮守公安,結果卻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被劉封軍破解烽火台的監視體系,一舉攻至公安城下,幾乎兵不血刃斬殺兩千水軍,繳獲了數百艘水軍戰艦。

    不管劉封軍是如何做到這般奇襲,事到如今,士仁終究是逃不過失職的責任,即使他守住了公安城,到最後,自詡軍法如山的關羽,依然會降罪責罰于他。

    馬謖這字字句句,深深的刺中了士仁心中的痛處,回想起當初幾乎被砍頭的恐怖,還有那五十軍棍下經受的痛苦,士仁的心中再度涌起深深的畏懼。

    “士將軍,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歸順明主,還是繼續給關羽這個不知體恤下屬的傲慢狂徒賣命,還請將軍三思而行。”

    來使見士仁表情猶豫不定,便不失時機的再勸一句。

    “關羽,關羽……”

    士仁手中緊緊攥著那一道招降帛書,目光之中,迸射著一種怨恨之火焰。

    公安城外,兵甲森森,陽光照耀之下,反射著懾人的寒光。

    此刻的劉封,正指揮著他的軍隊布陣于公安城外,一副耀武揚威,隨時準備攻城的樣子。

    歷史總是那樣的巧合,曾經的歷史上,關羽就是因為錯用士仁守公安,結果使得劉備修築的公安堅城,不戰而破。

    現在,很多事情已然改變,但關羽的用人策略卻仍然沒變,正是因為聽說公安城守將是士仁,所以劉封才會對襲取公安無比的自信。

    不過,先行一步提出寫信招降之人,卻是馬謖。

    “幼常,你說這士仁他會被你說動嗎?”劉封目視著公安問道,他對于馬謖獻上此計的理由很感興趣。

    馬謖輕蔑一笑,自信道︰“當初臨湘詐降之時,我曾與這士仁有過短暫的接觸,據我所知,此人雖跟隨關羽已久,但實則卻是一個怯懦怕死之徒,再加上先前他遭受過關羽的重責,心中必然懷有怨言,雙管齊下,我料他必然開城投降。”

    馬謖所言,正也是劉封所想。

    “關羽此人出身于草民,盡管他十分的狂傲,但在我看來,那種極度的傲慢,與其說是自信,倒不說是對自己出身不好的一種自卑。自卑到極端,便成了自傲,而這種自傲,又使他對那些出身比他強,如今卻又臣服于他的士吏非常輕蔑,相反,對那些和他一樣出身的兵卒,卻十分的親近善待。”

    馬謖對關羽這般透徹的剖析,著實令劉封感到驚訝,其實他也曾試圖深入了解關羽這個大敵,但也僅限于知道關羽素來“慢士大夫而重士卒”,但對關羽這般性格的成因,卻沒有深入的分析,卻不想,馬謖竟然對這位美髯公如此的了解。

    馬謖話音未落,但見公安城一線,城門忽然大開,吊橋亦隨之放下,只見一員沒有披掛的武將跟隨著那送信使者一同出城。

    馬謖哈哈笑道︰“主公你看,那士仁來了。”

    正如自己所料,士仁果然是不戰而降。

    劉封心中甚喜,當即拍馬行至陣前,那士仁奔行肯前,滾鞍下馬,伏地拜道︰“末將士仁拜見劉鎮南,鎮南若然不棄,末將願為將軍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這些嘴上的慷慨之詞,並不能改變劉封對士仁的鄙夷之心,盡管如此,但劉封依然佯裝求賢若渴,忙是躍下馬來,將士仁親手扶起,撫其肩寬慰道︰“子善深明大義,實乃可貴,我得公安沒什麼可喜的,喜在得到子善這員大將呀。”

    馬謖也上前拱手笑道︰“子善,久違了。如今你我已是同僚,當年之事,我在這里還要跟你說聲抱歉。”

    士仁知馬謖是劉封帳前紅人,哪敢受他的道歉,忙道︰“彼時各為其主,何來道歉之說。倒是今日幼常一封書信將我點醒,方才決心投歸明主,是我該感謝幼常你才是。”

    彼此間客氣恭維了一陣,劉封遂下令由馬謖率軍五千,進駐公安城,全面接手公安城防,安撫人心,並著手整編士仁手下的三千兵馬。

    劉封本人,與陳到及士仁,率其余五千兵馬,按照事先的計劃,乘船過江,徑直殺奔北岸江陵重鎮而去。

    ………………

    江陵,黃昏。

    暴躁的南風粗魯的在街上穿行,刮起地面上的黃土,揚到天空再撒下來。

    陰雲遮日,天地一片昏沉。

    江陵的街面上一個人都沒有,家家緊閉房門,整個城池如死一般沉寂。

    糜竺策馬從大街上走過,他能夠感受到無數只擔驚受怕、驚惶失措的眼楮從門縫里偷偷向外觀看。

    長沙軍突襲公安城的消息,很快就傳回了一江之隔的江陵,這個駭人聽聞的消息,令全城的士民都為之悚然,幾乎在一夜之間,原本繁華熱鬧的城市,就變成了一座被陰雲所籠罩的“鬼城”。

    登上城門,糜竺手搭涼蓬,遠眺著江岸方向,許多居住在城外的百姓,正攜家帶口的向江陵城撤來,而沿江水營的一千多江防軍,同樣也正在撤歸城中的路上。

    現下的糜竺手中只有三千兵馬,混亂的情報讓他無法得知突襲公安的長沙軍到底有多少人馬,但他清楚,公安只是前哨之戰,劉封的矛頭很快就將指向江陵。

    區區三千兵馬,如何能阻止敵人攻上北岸,糜竺現在所能做的,只是將現有的兵力集中退守江陵城。

    “公安的士將軍有沒有最新的消息?”糜竺焦慮的問道。

    公安城是南下武陵的必經之地,如果公安被劉封奪下,那麼就等于截斷了關羽主力北歸的道路,眼下糜竺倒並不怕劉封是否率軍來進攻江陵,反而擔心公安能否守住。

    “長沙軍把公安城圍了個水泄不通,從昨天起我們就和公安失去了聯系。”

    左右的回應讓糜竺打了個寒戰,對于這個士仁的能力,糜竺一向是持懷疑態度的,但作為南郡太守的糜竺,卻無權決定關羽的遣兵調將。

    “待江防軍撤入城後,立刻關閉各門,不許再放一人入城。”糜竺斷然令道。

    “可是大人,城外還有許多百姓沒有撤入城內,這麼快就關門,是否……”

    左右還待進言,糜竺卻擺手喝道︰“如今形勢緊迫,若是令敵人的奸細趁機混入城中卻當如何,爾等無需多問,只管依令行事便是。”

    傍晚時分,江陵城和中門盡皆關閉,成千上萬的平民聚集于四門邊,哀聲乞求開門放他們入內避難,但糜竺卻無動于衷,嚴令不得開門。幾萬百姓苦求之下不得入,至入夜時,便各自四散逃難而去。

    諸葛府。

    此刻,那個相貌丑陋的婦人,正在堂中來回踱步。

    長沙軍打到公安的消息,讓整個諸葛府也變得緊張起來,為免有人趁生非為作歹,黃月英已下令將府門關閉,所有的僕丁婢女都不得擅自進出。

    夜幕降臨之時,院外響起一陣輕盈而急促的腳步聲,只聽得家丁喊道︰“夫人,二小姐來了。”

    黃月英心中的一塊石頭頓時落地,微一平伏焦慮不安的心情,佯做出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打開房門緩緩的走了出去。

    “姐姐。”妹妹黃月眉迎面而來,清艷的臉龐上,明顯帶著幾分緊張不安,當她見到黃月英時,那份不安才略褪色了些許。

    江陵城形勢復雜,黃月英在聽到公安出事的消息後,馬上便派人去接妹妹前來府上,父親在鄉野居住,把這妹妹托負給自己,若是出得什麼差池,她可不知該怎麼向父親黃承彥交待。

    姐妹二人攜手入內,一杯熱茶下肚之後,黃月眉的緊張心情才漸漸平伏下去。

    “姐姐,若是那個劉封打進江陵城來,咱們可該如何是好?”黃月眉擔憂的問道。

    黃月英冷笑一聲,不屑道︰“江陵城牆高厚,又有糜子仲主持大局,就算是姓劉封的傾兵而來,也休想攻破城池,妹妹你大可不必擔心。”

    黃月眉緊蹙的秀眉緩緩松開,卻又嘆息道︰“想不到這個劉封這般不簡單,姐姐,只怕當年你和父親都看錯了。”

    “父親當年的決定並沒有錯,以姓劉的那般種身份,若是你嫁與了他,對咱們黃家並無好處。只是沒想到此人心機如此之深,竟是做出那等匪夷所思之事,即使是你姐夫也萬萬沒有想到。”

    黃月英盡管表面上對劉封有所不屑,但言詞之中,卻無法掩飾那種帶有“鄙意”的刮目相看。

    黃月眉唏噓之下,忽然想起一件事,“有一件事,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未跟姐姐你說。姐姐你可記得,當初在夏口時,那會劉封還沒有背叛主公,你曾在醫藥營中,對我說過一些話。”

    黃月英目露疑色,點頭道︰“不錯,我記得那件事。”

    黃月眉接著又道︰“當時你前腳剛走,那劉封後腳便至,我按照姐姐的吩咐,對他敬而遠之,他卻說了一些很古怪的話,說什麼此番他南征湘東二郡,會給我送上一份大禮,在那之後,他便公然反叛了主公。我在想,他那時一定是偷聽到了我們之間的談話。”

    聽罷她這些話,黃月英的臉上微微涌上幾許陰霾。

    “他若真的聽到了我們的談話,知道我當初是出于何等目的,才故意的去接近他,一定會對我們懷恨在心,我真真擔心,若是他攻破了江陵,咱們姐妹落在他的手里該怎麼辦。”

    說到此時,黃月眉目光中竟是懼意閃動,柔弱的身子跟著打了一個冷戰。

    黃月英心里也害怕,但作為諸葛亮的夫人,這樣一個關鍵的時刻,她豈能顯得一絲一毫的懼色。

    當下她淡淡一笑,不以為然道︰“他聽見就聽見了,這江陵城固若金湯,他縱然有心報復,又豈能奈何得了我們。如今主公拿下益州已成定局,到時挾蜀中大軍東歸,再和雲長將軍內外夾擊,滅了那劉封的不費吹灰之力,妹妹你這等擔憂,純屬是庸人自擾。”

    “唉,但願如姐姐所說吧。”

    黃月眉幽嘆一聲,眉宇之間依舊是顧慮重重。

    南門。

    深夜寒風卷起,糜竺抖了抖肩膀,希望借助這個動作驅除一些寒氣。

    極目遠去,原本應該燈火通明的江防水營,此刻已一片漆黑,只聽得到此起彼伏的江濤拍岸之時,讓人有種奇特的陰森的感覺,久久而不散。

    從清晨開始,糜竺就一直呆在南門一線,親自指揮士卒加固城防,準備應對接下來劉封軍隨時可能殺到的攻擊。

    整整辛苦了一天的時間,糜竺連口飯都沒來得及吃。

    沒有辦法,他必須這般拼命,因為劉備臨行時,把江陵這座荊州最重要的城池交給了他,而且城中還居住著大部分官吏和將士們的家眷,這份沉甸甸的重擔,使得糜竺不得不拿出老命來守護這座城池。

    眼看夜已至深,糜竺終于忍不住饑餓與疲憊,準備下城先去休息一下。

    就在糜竺剛剛轉過身去的時候,哨塔上的士兵突然高聲示警︰“水營方向發現異情”

    糜竺稍稍放松的心情,立刻又提至了嗓子眼,幾步撲到女牆邊,探出頭去江岸張望而去。

    果然,本是漆黑一片的棄營,這時忽然揚起了許多火把,隱約推斷,似乎有一支兵馬登陸。

    “難道劉封這麼快就殺到了?”

    糜竺心中一驚,立刻下令全軍準備應戰。

    在一雙雙不安的眼楮注視下,一支約數千人的隊伍,高舉著火把,急匆匆的由水營向著江陵城來。借著火光的映照,依稀可以辨認出是本方部隊的衣甲旗號。

    糜竺稍稍松了口氣,但依然不敢馬虎大意,他擔心這支忽如其來的兵馬,很有可能是長沙軍假扮,試圖騙開城門。

    千余人的兵馬形色匆匆,看似混亂的奔至南門一線,隔著護池叫嚷著開門放他們入城。

    在無法確認這支兵馬所屬的情況下,糜竺只能硬著頭皮下令不得開門。

    “糜太守何在,我是公安守將士仁,快開城放我入內。”

    在正對著城樓的下方,糜竺聽到了一個還算熟悉的聲音,尋聲望去,只一片火把的映照下,糜竺果然看到了士仁。

    “士將軍,你不守公安,為何會來我江陵?”糜竺戒心大松,但依然不敢掉以輕心。

    城下士仁高聲道︰“長沙軍假扮商船,破解了沿江烽火台,那劉封親率數萬大軍,突然殺到公安。外有強攻,內有細作接應,我力戰不敵,只得率軍殺出城來投奔江陵。糜太守,劉封那廝的大軍馬上殺到,快放我進城,你我合兵一處方能守住江陵呀。”

    士仁的解釋找不出任何破綻,糜竺略一掃視,見士仁手下尚有兵兩千左右,若是合兵一處,對守備江陵以待關羽大軍還援便多了一份底氣。

    思索片刻,糜竺便下令打開城門,放公安的敗軍入城。

    吊橋放下,城門大開,數千余灰頭土臉的敗軍匆匆入內。糜竺下得城來,徑直來到士仁面前,用責備的語氣大聲道︰“士將軍,你棄守公安,等于斷了關將軍歸路,若是關將軍……”

    話未說完,糜竺整張臉瞬間慘白,眼珠瞪得斗大,仿佛看到了鬼魅一般。

    士仁身後,手提銀槍的劉封撥馬現身,冷冷笑道︰“糜竺,我們好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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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舊情

當糜竺認出是劉封時,一張老臉瞬間慘白如紙,眉頭抽動,整個人如同魂飛魄散一般。

    對面的士仁,低頭不語,神色默色。而在周圍,那些原本惶然的公安敗軍,此刻卻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突然間變得猙獰無比,一雙雙充血的眼楮,迸射著嗜殺的凶氣。

    一瞬間,糜竺明白了一切。

    士仁投降了

    不及多想,糜竺撥馬便走,剛剛轉身,只聽耳邊風聲嘯嘯,白影一晃,劉封已如鐵塔般擋住了他的去路。

    胯下有的盧神駒,糜竺焉能逃出他的手掌。

    驚恐之下,糜竺心中更是騰起熊熊焰火,也不知哪里忽來的勇氣,他竟是大喝一聲,拔劍憤然向劉封斬去。

    眼前那一副拼死之狀的老朽,在劉封眼中,幾如土雞瓦狗一般不堪一擊,若是平常,他根本不屑于自己動手對付這麼一個沒有抵抗能力之徒。

    但是,現在不同,劉封是心懷著復仇之焰而來。

    劍眉一橫,殺氣如洶涌的浪濤滾滾而發,但見猿臂一動,手中重槍如電光般標射而去。

    噗

    一聲沉悶的撕裂聲中,那一條銀色的重槍,輕易的摧破了鎧甲,刺透了胸肉,從糜竺的前胸而入,從後胸穿出。

    鮮血淋灕的槍鋒上,還掛著絲絲縷縷的肉沫,那碗口大的創口處,鮮血如井噴一般一股股的往外噴溢。

    “畜……畜……”

    糜竺口中噴涌著鮮血,眼珠子幾乎從眶中迸出,以一種復雜而垂死的眼神死死盯向劉封,試圖罵一句“畜生”,但生命的氣息在飛速的消散,他再無力氣多說一個字。

    苦撐了幾秒鐘後,糜竺人頭往下一耷拉,就此斃命。

    曾幾何時,劉封一度想過在劉備跟前低調行事,妄圖安然的渡過余生,但正是眼前之人,用他那卑鄙的猜忌,一步步的逼得劉封不得不鋌而走險。

    現在,手刃仇人,那種暢快的感覺,何其的美妙。

    看著死去的糜竺,劉封沒有半分的同情,冷笑一聲,將穿入屍體的銀槍抽出。

    那屍身晃了一晃,欲要栽倒于馬下,軀體尚未落地之時,劉封手腕一抖,青釭寶劍出鞘,寒光過處,糜竺的人頭已飛上半空。他伸出手,輕松的接住了那血淋淋的人頭。

    這一擋一殺一接人頭,發生的太過突然,直到糜竺的人頭飛上半空時,左右的江陵軍卒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頓時人心震怖,眼見太守已死,轟然散去,各自逃命而去。

    劉封將糜竺的人頭高高舉起,厲聲喝道︰“糜竺狗頭在此,凡歸降者,各安舊職,若敢頑抗,下場形如此賊”

    劉封以丹田之氣高聲厲喝,洪鐘般的威懾之詞,只震得江陵士卒心神驚潰。

    逃得慢的那些士卒,為那血淋淋的人頭所懾,哪里還有抵抗的意志,幾百號人呼啦啦一片的便跪倒下來,齊呼願意歸降。

    劉封當即命陳到收編降卒,並迅速的遣兵控制江陵武庫、衙門,及四門要害。幾個時辰後,馬謖所率的後隊三千兵馬緊隨而至,總計五千長沙兵盡皆進駐江陵,待到天明時分,基本已控制了整座江陵城。

    天蒙蒙亮了,但天際濃雲密布,初升的旭日被擋在陰雲之後,這個清晨顯得越發的寒冷。

    一夜未睡的黃月英走到門邊,面帶忐忑的向外張望著,昨天一晚,整個江陵城都人聲嘈雜,外面不時的有軍隊整齊沉重的腳步聲響起,這讓她一夜都心際難安。

    高牆大門擋住了她的視線,什麼都看不到。

    “姐姐,外面亂了一夜,會不會是發生了什麼變故?”

    黃月眉從房中跟了出來,眼眶四周多了一圈淡淡的黑跡,顯然她也是一夜未眠。

    黃月英神情馬上恢復自若,笑著寬慰道︰“能有什麼事,無非是糜太守派兵巡街,以防細作趁機作亂而已,妹妹你就不要亂猜測了。”

    “可是……可是我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黃月眉依舊心思難安。

    “我說了,劉封那小子成不了氣候,妹妹你就別……”

    話音未落,原本的剛剛安靜下來的門外,此刻忽然間又響起了腳步聲。

    與黑夜里緊張而急促的腳步聲不同,這一隊經過的兵馬,腳步整齊而有力,毫無慌亂的跡象,而且更讓諸葛府上下感到不安是,外門這支軍隊竟非是經過,而是在府外停留了下來。

    “快,將前門後門一並包圍起來,沒有上邊的命令,不許放一人進出。”

    大門外,一個冷酷的聲音在下達命令。過不多時,家丁們便惶恐的前來報告,說是前門後院,以四府牆四周,都被全副武裝的軍兵包圍,而且據他們偷偷窺視,這些軍兵的裝束竟不似自家軍人。

    “姐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黃月眉花容驚變。

    “這……這……”

    此時此刻,即使是一向自詡沉穩的黃月英,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她心思已亂,更不知如何來安慰妹妹。

    大門之外,劉封正率領著一隊軍隊策馬而過,巡視城中各處的治安狀況。

    打下江陵城並沒什麼可得意的,比起攻破城池,更難做到的收取人心。

    就如同當年攻打長沙一樣,在入城之前,劉封就給全軍下達了嚴格的軍令,但凡敢取城中吏民一針一線者,格殺勿論。

    鎮南將軍素來以軍法嚴格而聞名,故此五千長沙軍無人敢以身試法,入城之後都各安職守,寧願睡大街,吃冷飯也不敢擅自擾民。整個江陵城,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在和平的氣氛當中,改換了新的主公。

    此時江陵城中,尚居住著大批劉備集團官吏到將士的家眷,從入蜀的荊州軍,以隨關羽南征武陵的軍隊,大部分人的家眷盡皆在此。

    這些家眷對于劉封來說,是打擊了瓦解敵人回奪荊州企圖的有利武器,故此劉封特命軍士將諸吏府邸,以及軍人家屬聚居之地保護起來,名為保護,其實也有監視的意味。

    “吁——”

    經過那高院大門時,劉封猛的勒住的盧,後退幾步,抬頭看了一眼門匾上所書的“諸葛府”三個大字。

    “將軍,這里是諸葛孔明府邸,小的已派人將之團團圍住。”負責守備的隊正上前稟報。

    “我知道,進去看看吧。”

    劉封拔馬徑直上了高階,當先的軍兵馬上趕在鎮南將軍之前叫門。

    府院中,聽著呯呯的叫門聲,一府上下都心驚膽戰,不知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情況下,都不知該不該開這門。

    黃月英站在階上,聽著那震耳欲聾的拍門聲,心中隱約已經猜到了幾分,但她卻又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姐姐,我們該怎麼辦,再這樣下去,恐怕他們就要撞門進來了。”

    身邊的黃月眉嚇得花容失色,緊緊的握著姐姐的手,忽然間她感覺到,姐姐的手竟然在顫抖。

    突然之間,一個金屬般的聲音,讓整個府中所有人都在一瞬間凝固。

    “鎮南將軍劉封前來拜會。”

    劉封二字,如一道晴天霹靂,直震得那些膽小之輩,差點就當場暈過去。

    縱然是黃月英,在聽到這個聲音後,腿腳竟然也有些發軟,胸口沉悶無比,只覺有什麼東西堵著,讓她漸漸無法呼吸。

    黃月英絞盡腦汁,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這個魔鬼般的男人,他到底是用了什麼方法,僅僅一夜就攻破了固若金湯的江陵城。

    “姐姐,真的是他,怎麼辦,怎麼辦啊?”黃月眉更是嚇得神魂落魄,手足無措。

    若是換作平常女子,此刻怕早已亂了陣角,但黃月英卻不愧是諸葛亮的夫人,只短暫的驚悚後,很快就強行的壓制住了恐慌。

    “妹妹,聽那劉封的口氣,並不像是來找咱們復仇,我想他多半還對你舊情不忘,呆會姐姐開門讓他進來,你一定要利用這一點穩住他。”

    “姐姐,我……”黃月眉一臉的為難。

    “妹妹,你聽我說,咱們黃家和諸葛家的生死存亡,就全靠你了,算姐姐求你。”黃月英焦急不已,言辭聽起來幾乎已是在向妹妹懇求。

    到了這般田地,黃月眉也知別無選擇,只得默默的點了點頭。

    黃月英這才松了口氣,她看了一眼妹妹,忽然將她的頭發弄亂,又取來茶水,在她臉上抹了一些水跡,扮出一副面有淚痕,楚楚可憐之狀。

    “姐姐,你這是做什麼?”黃月眉對姐姐這莫名其妙的舉動一臉的茫然不解。

    黃月英嘴角揚起一抹詭異,冷笑道︰“女兒家這般楚楚可憐的樣子,最容易讓男人生出憐香惜玉之心,你聽姐姐的沒錯。”

    黃月眉無可奈何,只得任由姐姐折騰。

    片刻之後,黃月英看著滿意,方才深吸一口氣,高聲下令開門。

    得到主母的命令,家丁們這才心懷不安的將大門緩緩的打開。

    黃月眉屏住呼吸,極力的維持著淒婉可憐的表情,一顆心卻砰砰跳動個不停,當他看到那俊朗英武的身影,緩緩的走入院中時,整顆心幾乎要從胸腔里跳出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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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終于知道羞愧了

曾幾何時,那個卑微,被她們所鄙棄的少年,而今已成長為這般英武不凡的男人。

    他騎著高頭大馬,從高階上徐徐而入,面色沉靜如冰湖,不發一言,渾身上下卻散發著一種讓人為之膽寒的無形氣勢。

    那強悍無比的氣勢,一瞬間壓得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黃月眉的腦海中忽然涌上一個奇怪的錯覺,覺得自己應該跪下來,匍匐在他的面前請求寬恕。

    她的腿腳跟著就一軟,本能的便要屈膝,卻被身邊的姐姐黃月英暗中扶住。

    “前面可是黃夫人?”劉封亦不下馬,淡淡的問道。

    眼前這兩個容貌天差地別的女人,劉封如何能不識得她們,此時此刻,他不禁想起了當日在醫藥營中所聽到的那冷酷之詞,心中陡然間涌上幾分復仇的快感。

    “劉將軍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黃月英說著盈盈一禮,妹妹月眉從失神中驚醒,也趕緊跟著做了一揖,低聲道了一句︰“劉將軍別來無恙。”

    “原來月眉小姐也在,多年不見,小姐你還是那麼清純貌美呀。”

    劉將軍笑著誇了一句,但說到“清純”二字時,故意加重了語氣,暗含著一種諷刺的意味。

    劉封所指,顯然是當年她受家族所托,故意裝純去接近劉封之事。

    黃月眉臉色頓時泛起幾分愧色,低頭只揉著衣角,默默不語,一臉可憐相。

    黃月英忙道︰“不知劉將軍駕臨府上,所為何事?”

    劉將軍的目光從她二人身上移開,掃視著眼前這高宅大院,“整個江陵城現在都是我劉封的,我去什麼地方,似乎並不需要理由。”

    一句話把黃月英給堵了回去,語氣之中儼然已以主人而自居。

    黃月英心中暗暗生憂,忙扯了妹妹一把。

    黃月眉無奈,只得抬起楚楚可憐的頭,顫聲道︰“劉將軍,我等只是婦道人家,將軍與劉使君的恩怨,我等也只是旁觀者,還望將軍念在舊情的份上,不要為難我們好不好。”

    堂堂黃家千金小姐,而今卻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低聲下氣的懇求劉封,黃月眉只覺顏面失盡,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只是為了顧全家族安危,才不得不紅著臉將話說完。

    不過兩個女流之輩,就算以往有些過節,劉封又豈會真的跟她們一般見識。

    劉封今日拜訪諸葛府,無非是向荊襄大族之一的黃家發出警告的信號,告訴這些曾經支持過劉備的大族,劉備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現下我劉封才是荊州真正的主人,是你們改投新主的時候了。

    “月眉小姐這又是何必,我只是開個玩笑罷了,你們還當真了。”劉封忽然間神情變得和善起來。

    那姐妹二人一怔,眼眸中盡是茫然,一時無法捉磨透劉封到底心懷何意。

    “眼下江陵方定,外面還不太安全,兩位就不要隨意走動了,我會派人好好保護好這里。”

    客套似的安慰過後,劉封再無多言,轉身撥馬揚長而去。

    劉封和一干軍兵撤出院外,那姐妹二人這才從心驚膽戰中回過神來,黃月英趕緊下令將大門關閉,待到關閉府門,回頭看時,妹妹黃月眉竟已是攤坐在了地上。

    ………………

    兩日下公安,三日破江陵,劉封的奇襲之戰仿佛有上天護佑,連他自己都覺得出奇的順利。

    在兵不血刃拿下江陵的第二天,劉封便命馬謖率軍兩千,溯江西進,攻取由南郡分出去的建平和宜都二郡,佔據三峽險要,斷絕蜀中與荊州的聯系。

    在江陵人心初安之後,劉封留陳到率三千長沙兵守江陵,自己則率收編的三千降軍再次渡江南抵公安。

    此時,公安方面的兵馬由兩部分組成,其中五千為長沙嫡系兵,另五千則為公安與江陵的降軍。

    劉封並不擔心這批降軍的忠誠問題,因為江陵城和公安城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中,這些降軍的家眷基本都居住在二城之中,控制住了這些降軍的家眷,也就等于握住了他們的命門,使他們不得不受自己的驅使。

    劉封親率這一萬的兵馬,以逸待勞坐鎮于公安,準備應對關羽的回擊。

    武陵、臨沅。

    此時,關羽的近萬大軍,正在隔著一條沅水與五溪蠻的近兩萬兵馬對峙。

    關羽的名聲果然不是蓋的,原本兩萬蠻兵正在肆無忌憚的圍攻臨沅城,即使是廖化率北軍趕來,沙摩柯也不曾放棄圍困,而是大膽的分兵,一面圍城一面主動迎擊廖化軍。

    然而,當隨後聽聞關羽親來時,沙摩柯便毫不遲疑棄圍,果斷的將大軍撤至沅水以南。

    沙摩柯的退縮,讓關羽的心情舒暢了不少。

    關羽原以為蠻兵被他威名所懾,很快就會自行潰散,但令他感到不爽的是,蠻兵盡管撤往了南岸,但卻在岸邊安營扎寨,立下數重堡壘,一副打算和他打一場持久戰的樣子。

    關羽惱怒之下,接連調兵遣將,試圖強渡沅水,但數番努力後,卻均被沙摩柯擊退。

    當關羽意識到沙摩柯並非泛泛之輩時,他決定認真起來,放棄了短時間內剿滅蠻人的計劃,而是下令從南郡多調糧草來前線。

    關羽很清楚,蠻兵人多而糧少,只要戰事拖至冬天,一旦糧盡,看似頑強的蠻兵便會不戰自退,到時他可以輕易的從後追擊,直接殺奔他們的老巢,把這幫叛軍一網打盡。

    “將軍,細作傳回情報,蠻人又有一批糧草運到,至少有數萬石之多。”趙累心懷憂慮的向關羽報告了這個不好的消息。

    關羽的眉頭微微而凝,喃喃道︰“武陵一地向來缺糧,這些蠻兵又從哪里來的這麼多糧草,莫非只是虛張聲勢的把戲不成?”

    “將軍,我懷疑蠻人的糧食是從劉封那里得來的?”

    趙累一語,令關羽目色一凝,問道︰“你可是查出了什麼可疑之處?”

    趙累道︰“末將一直懷疑蠻人作亂和劉封有瓜葛,所以自南下武陵後,就多派細作深入到益陽一線探聽消息。近日聽聞那黃忠已率軍離開益陽,似乎有向臨沅方向運動的跡象。再加上蠻人忽然間有這麼多糧草,所以我懷疑,劉封是否已經準備介入當中來。”

    趙累的推測不無道理,但關羽卻有些不以為然,冷哼一聲道︰“你這只是猜測而已,劉封那畜生眼下想必人已在秣陵,他如何能隔著千里之遙指揮部下相助蠻人。”

    “這——”

    趙累這下便無言以應,即使他覺得劉封有極大的可疑,但他卻絞盡腦汁也無法解釋劉封人不在荊州的事實。

    問退了趙累的懷疑,關羽面露幾分得意。

    正在這時,廖化由外大入,連拜見之禮都忘了,一臉驚慌的叫道︰“將軍,大事不好,公安城被劉封包圍啦”

    “什麼”

    關羽騰的站起來,以一種斥責似的口氣驚叫一聲,似乎以為廖化在將根本不可能發生的錯誤情報報知于他。

    廖化咽了口唾沫,不安的解釋道︰“此事千真萬確,聽說那劉封率軍假扮商船,破了我們沿途的烽火台,所以才能突然包圍了公安城。”

    “這怎麼可能,劉封現下明明人在秣陵”關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固執的認為這仍然是錯誤的情報。

    趙累卻忙道︰“將軍,不管突襲公安的是不是劉封本人,眼下公安被圍已是事實,公安若失,則我們的歸路便將被截斷,到時候江陵乃至整個南郡便將勢危矣。”

    突然發生的變故,將關羽的全盤計劃打破,如今看來,五溪蠻的叛亂已經根本不重要,公安和江陵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

    關羽不及多想,當即下令廖化率軍兩千,協助武陵太守樊堅守臨沅,自己親率八千主力,星夜兼程回援公安。

    一路撞見的南逃的潰兵和避難的百姓,讓關羽更加確認了公安被襲的消息,這使得他愈加的擔心,只得催逼士卒加快行軍,兩天之後,關羽的大軍進至距公安三十里的石縣。

    在這里,關羽得到了一個令他震驚得幾乎從馬上摔下來的消息。

    公安守將士仁不戰而降,江陵城破,太守糜竺授首,而斬殺糜竺之人,正是那個關羽一直認為在千里之外的劉封。

    這是一個令關羽作夢也想不到的噩耗,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一瞬間讓他明白了一切。

    五溪蠻的叛亂,劉封和孫尚香的省親之行,諸般種種,原本竟都是劉封所設下的圈套,為的就是把自己從江陵引來。

    可恨的是,自己竟然渾然不知,又一次的中了那畜生的奸計。

    身邊,諸將無不驚恐,即使是早有所料的趙累,也是一臉的震驚。

    想起趙累的多番勸諫,關羽心中是何等的羞惱與懊悔,後悔當初沒有聽從趙累之勸,否則如何會有今日這般不可收拾的局面。

    劉封啊劉封,我美髯公的一世英名,竟然會屢屢的斷送在你這個畜生的手里

    “畜生,畜生,啊——”

    急怒之下,氣血攻心,關羽張口便噴出一蓬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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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4 00:23: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胡漢三又回來啦

“將軍,將軍。”

    眼前關羽吐血,左右諸將大驚失色,一窩蜂的便圍了上去。

    “將軍,你沒事吧。”離得最近的趙累,生怕關羽急怒吐血之下暈厥過去,忙是伸手想去扶他。

    “滾開”關羽毫不領情,一把將趙累的手擋開。

    連噴了幾口血後,熊熊怒氣似乎得以發泄,胸口的痛楚緩解了幾分。

    關羽強忍著艱難,直起身來,充滿仇恨的目光延伸向公安方向,他拭干淨了嘴角的血跡,厲聲道︰“傳令全軍加快前進,我要奪回南郡,親手斬下劉封那畜生的狗頭。”

    “將軍,江陵和公安已盡被敵人拿下,將士們的家眷全都落入了敵手,傳揚出去,軍心很快就會動搖,事到如今,末將以為不如先撤往蜀……”

    “住口”

    趙累本想勸關羽放棄收復南郡的計劃,趁著入川的道路尚未被斷絕,立刻率軍向西面建平宜都二郡轉移,待得到蜀中的援軍之後,再想方設法奪還荊州,但話未說完,卻被關羽厲聲喝斷。

    那雙丹鳳眼中噴涌著憤恨與沉重,關羽鐵青著臉道︰“左將軍將荊州托負在我手上,我若就這般將荊州拱手落入劉封那畜生之手,還有何顏面去見左將軍。我心意已決,敢再言其他者,立斬不赦。”

    到得這般地步,關羽仍如此執著不聽勸諫,他這般以殺相脅,自趙累以下諸將,自然是再無人敢言。

    當天,關羽下令隱瞞南郡已失的消息,全軍急行軍趕往公安城。然而沿途不時可以遇見南逃的軍民,這消息又豈能瞞得住,在聽聞南郡失陷,家眷盡失的噩耗之後,軍心已是漸漸生變。

    次日黃昏時分,關羽率領著他的大軍終于殺奔至公安城下。

    早已探知關羽軍動向的劉封,此刻已率領著七千兵馬,背城列陣,靜待關羽軍的進攻。

    黃昏的太陽仍在依依不舍的在地平線上徘徊,厚重的雲層仿佛將士身上的鎧甲,將它遮蓋得嚴嚴實實,晚霞為天空和大地抹上了一層亮麗的色彩。

    七千劉封軍士兵靜靜的矗立在昏黃之中,他們排成整齊的隊伍,巨大的軍陣自公安向南一直排開五百丈遠。

    馬蹄踏地那沉重雜亂的聲響,人與馬喘息聲也越來越近,遙望南方,但見滾滾的煙塵沖天而起,一支殺氣騰騰的軍隊,正在向著公安城浩浩蕩蕩開來。

    那一面高高飄揚的帥旗下,劉封輕撫著的盧的鬃毛,神情淡然自若,仿佛根本不把洶洶而來的復仇之敵放在眼中。

    在悠遠而綿長的號角聲中,一支馬步配合嚴整的軍陣緩緩的平推而來。戟士、槍兵、弩兵、弓手、楯手,諸般兵種搭配得錯落有致,兩翼又有數百騎兵巡游環護。

    一眼看去,整個軍陣排布得天衣無縫,天下間,能擺出這樣軍陣的將領屈指可數,劉封不得不承認,關羽確實是一員不可多得的當世名將。

    關羽所將的荊州北軍,乃是久經戰陣的精銳之軍,戰斗力高于劉封所將的長沙軍是毋庸置疑。而且,劉封這批兵馬中,還混了不少新收編不到幾天的降軍,這些降軍的戰斗力雖不弱,但眼下人心未定,也只能用來充充門面而已。

    敵軍雖強,不過,劉封卻有絕招。

    對面,關羽軍的大陣徐徐推近,轉眼間已近至三百余步,兩軍橫成一線,南北對峙。

    關羽躍馬陣前,橫刀而立,丹鳳眼冷掃對面敵陣。

    他一眼便看到了那面高高飄揚的“劉”字大旗,旗幟之下,那銀袍之將巍然而立,不用細看便知是劉封。

    那個令關羽恨如骨髓之人,此刻,又一次見面,關羽只恨不得拍馬沖上前去,將那可恨之徒斬成碎屍萬段。

    但關羽又清楚,眼下已不是官渡對顏良之時,自己“一刀斬”的絕學已無用武之地。

    “好吧,畜生,那就讓你見識一下我關羽真正的實力。”

    話音未落,關羽戰刀向前凌空一刀,號角與擂鼓聲驟然而起,龐大的步軍大陣轟然而動,指向蒼穹的兵鋒向前壓低,形成了一片可怖的死亡森林,在衣甲摩擦的金屬混音中,步步如山,向著公安城前的敵陣平平推去。

    八千人,步伐驚人的一致,每向前一步,都震擊得地面隱隱抖動,八千人,仿佛一個凶悍的巨人,咆哮向前。

    曾幾何時,劉封也曾擊敗過關羽的進攻,但那一次是憑借著臨湘堅固的城池,而且還打了關羽一個措手不及。而現在,他卻要在野戰中面對著這個強大的敵人。

    左右軍卒,面對著敵軍洶洶之氣,神色間懼色油然而生。

    劉封卻依舊氣定神閑,他雙臂叉于胸前,懷抱著銀槍,冷視注視著敵軍不斷的逼近。

    轉眼間,敵陣已迫近兩百余步,推進的速度隨之加快。

    時機已到,劉封劍眉一橫,陡然大喝一聲︰“開陣”

    號令一下,軍旗搖動,七千步軍大陣,迅速的向兩翼退開。

    敵軍已進入加速沖擊狀態,在這種情況下,按照兵法,守御一方理應以弓弩迎擊,步軍嚴陣以待,準備應對沖擊。似這般臨時變陣,無異于自亂陣角,兵法上是一件極為危險之事。

    沖擊中的關羽,自然被劉封軍這不按常理的變陣感到驚訝,但這依然不能影響他復仇之心,青龍刀連連招動,喝斥著士卒繼續前進。

    一百步時,變故突生。

    只見公安城的大門忽開,無數的男女老幼從城中擠出,這些被繩索所綁系的平民,被驅趕至了分陣之後的空隙間,又是哭,又是喊的,亂成了鍋粥。

    正在沖擊當中的關羽軍,見得這等陣勢,頓時一片嘩然。

    對面那些平民喊的不是別的,都是些什麼“兒呀”、“夫君”、“父親”之類的話,這淒淒涼涼的認親之聲,立時便將懷有虎狼般的關羽軍士氣瓦解。

    這就是劉封的絕招。

    其實關羽所將的這批將士,家眷大多居于江陵,劉封根本沒時間把那麼多的家眷運到公安,那些老幼,多是本地的平民,只是領了賞錢,奉命在假扮關羽軍的家眷,在陣前哭喊。

    盡管如此,但兩軍隔著如此遠,那千把號的平民混雜在一起,誰又能認出誰是誰。

    但關羽軍士卒們都知道,南郡己破,自己的家眷盡數落于敵人之手,眼下突然出現一群哭爹喊娘的老幼,自然而然便深信是自己的親人。

    軍心,瞬間土崩瓦解。

    原本還氣勢洶洶,肅殺有序的軍陣,陡然間便崩潰。

    當先的幾百士卒率先扔掉了手中的兵器,丟盔棄甲,哭喊著向著劉封陣中奔來。

    這幾百人的先潰,就如同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開始是幾百人,接著便成百上千,如潰巢的螻蟻一般哄然而散。

    “站住,給我站住,膽敢擅自離陣者,殺無赦。”

    關羽厲聲喝斥著,青龍刀揮動之下,連斬數名逃向對面的軍卒,但仍然無法扼制住軍陣的崩潰之勢,只在片刻之間,原本雄渾的步軍大陣便肢離破碎,沒有拋棄關羽而去者,只剩下不到五百兵馬。

    “將軍,大勢已去,我們速往蜀中方向撤退吧。”身旁的趙累焦急的叫道。

    “將軍,現下有亂軍掩護,此時撤退還來得及,再拖下去等到敵軍發動攻勢便無法抽身啦。”廖化亦焦急的勸說。

    看著茫茫棄之而去的亂軍人海,關羽那曾經藐視一切的眼楮中,此刻卻流離著一種無比的落寞與失望。

    “我關羽的英名,難道就此毀于一旦了嗎?”

    仰天長嘆,須臾之後,關羽無奈的搖了搖頭,撥馬向西而去。

    劉封以一招奇策,兵不血刃的擊垮了關羽的八千大軍,收降兵卒達七千之多。

    劉封知道關羽在這種境況下,只有向西逃往蜀中。此時的馬謖,正率軍攻打宜都,為免馬謖遭到關羽和宜都守軍的兩面夾擊,劉封當即命黃忠所率,火速北進,接管公安的防務,劉封本人則率軍直奔長少上游而去。

    關羽想西逃蜀中,就必須經夷道、西陵等地,穿越整個宜都郡,而向西通往宜都郡,皆乃群山峻嶺,唯有走沿江平坦之路方可西進,如此,則臨江的承鄉便關羽西去的必經之地。

    劉封預先做出判斷,故果斷的從公安走水路西進,在關羽和他饑餓難耐的五百殘兵前腳剛剛進入承鄉,劉封軍兵後腳便到,四千兵馬將小小的一個承鄉城圍了個水泄不通。

    …………

    當陽。

    一支衣甲鮮亮,精神飽滿的軍隊,正沿著南下的大道,向著江陵方面快速開進。

    此地,距江陵城不足兩百余里。

    曾幾何時,曹操的虎豹騎就是在這里擊敗了劉備,經過了多年,此地仍然可看到戰火之後的荒敗遺跡。

    曹仁駐馬山坡,遙視南方,許多舊時的回憶浮現于腦海。

    一騎飛奔至近前,探馬伏地報道︰“啟稟將軍,劉封已率軍南下公安,此刻江陵城中兵馬不過數千。”

    曹仁微微點頭,極目遠眺,仿佛那座熟悉的城池就在眼前。

    曾經的傷心之地,我曹仁又回來了。

    他的嘴角微微上勾,流露出幾分得意,揮鞭遙指,大聲道︰“傳令全軍,加速前進,兩天之內必須進抵江陵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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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意外連連

承鄉城。

    關羽扶刀立于城頭,默默的凝視著城外重重的長沙軍營壘,重棗般的臉龐上,涌動著從未曾有過的疲憊與黯然。

    身後的城中,人聲依舊嘈雜,這一座只有五千百姓的小城,因為戰爭忽然的降臨,一城人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關羽抬頭看了一眼,雲很低,仿佛馬上要落下來壓在頭頂上似的。在斜前方,幾縷夕陽透過城牆般厚實的雲殼,為灰撲撲的天空增添了幾條血色的赤線。

    關羽從未曾想過,自當年的徐州之敗後,時隔十余年,又一次陷入這等內無糧草,外無援兵的絕境。

    令天下英雄為之悚然的美髯公,今日卻被囚困于這樣一座不起眼的小城之中。

    恍惚之中,關羽有一種覺,仿佛上天故意要捉弄于他,從北到南,繞了一大圈,似乎他的人生又回到了起點。

    絕望的起點。

    神思之際,突然間,逼城下寨的長沙軍有了動靜,數十騎人馬沖出轅門來,直奔承鄉北門而來。

    關羽心思收斂,刀柄一擊地面,沉聲令道準備應敵。”

    如果換作從前,面對區區數十騎敵人,關羽連眉頭都不見得會動一下,但是現在,窮困至此,手中只有五百兵馬,在被劉封一敗再敗之後,他已如驚弓之鳥,再不敢有一絲的松懈。

    北門的一百殘兵,立刻振作精神,列于女牆之後準備迎敵。

    那數十騎長沙軍如旋風般逼近,但近至城前一百余步之外時,卻忽然勒住戰馬,從背上卸下弩機,向著承鄉城瞄準。

    區區數十張弩機,又能夠造成樣的殺傷了,劉封這畜生意欲何為?

    關羽狐疑之際,城前的敵弩已然發動,數十道寒光劃著曼妙的弧線,直奔城頭而來。

    士卒們本待低頭躲避,但他們卻很快,敵人的弩箭並未沖著他們而來,而是越過城牆,直接的飛入了承鄉城中。

    第一輪的射擊之後,城前敵騎也不停手,一口氣將箭壺中的弩矢盡數射出。然而,這些弩手卻像是從未經過訓練的新兵一樣,數百支弩矢,竟然無一支命中目標,全部從城頭關羽軍卒的頭頂掠過,漫無軌跡的落入了城內。

    面對這般“菜鳥”般的敵人,城頭的關羽軍卒們頓時放松了心情,甚至還有人指著敵人肆意的嘲笑對手箭法拙劣。

    關羽的眉頭卻微微一凝,他很清楚,劉封絕對沒那麼簡單,不會無聊到派一群新手跑到城下來逗他開心。

    須臾,趙累從城下匆匆的跑上來,將手中一支裹著白色帛絹的箭矢雙手奉上,“主公,這是剛才敵人射入城內的箭矢。”

    原來箭矢上附有書信。

    關羽將那箭矢接過,拆開所附的帛書一看,一張棗紅色的臉驀的變得紫紅難辨,只覺胸中氣血翻滾,差點又氣血攻心噴出血來。

    原來這箭上所書的書信,是一封煽動承鄉百姓作亂的信,信中可謂是恩威並施。

    劉封在信中威脅,如果城中的百姓敢對關羽兵馬資以錢糧,城破之後,整城的男女老幼都獲罪受屠。反之,如果城中之民棄暗投明,主動的抓獲關羽獻城投降,一城軍民都將獲得封賞。

    這實在是一招狠毒的招數

    關羽將那帛書撕了個粉碎,急怒之下,只覺頭腦暈沉,身體晃動便有站立不穩的跡象。

    趙累嚇了一跳,忙想上扶,但又想起上一次的教訓,只能焦慮的問道將軍,你且息怒,身體要緊。”

    關羽強壓胸中的怒氣,閉著眼睜僵了半晌,翻滾的氣血方才稍稍平伏下去。

    見得關羽神色稍稍好轉,趙累翼翼道將軍,如今荊州的形勢已不可收拾,依末將之見,不若趁著賊軍剛剛圍城,今夜咱們趁機突圍入蜀,待與主公會合之後再做打算。”

    關羽原本是有入蜀的打算,逗留于承鄉也只是權宜之計,但經歷了今時之事,忽然間卻又改變了主意。

    冷視著城外遁去的敵騎,關羽咬著牙罵道劉封這畜生想要我關羽的人頭,豈能那麼容易,我偏偏就要在此與他耗下去,看他能把我怎樣。”

    趙累一聽,大吃一驚,忙道將軍,現下南郡盡失,我們內無糧草,外無援軍,以區區一座小城,如何能撐得下去呀。將軍,恕末將直言,此時萬不是意氣用事之時。”

    “左將軍奪取益州在即,一旦他聽聞荊州有危,到時必會率軍回援,且宜都郡一地,尚有孟達三千精兵駐守,聽聞我有難,必定會前來援救。只要扎根在此,就能牽制住劉封,為蜀中的援軍爭取到足夠的。”

    這一次,關羽並未有斥責趙累的冒犯,反而耐心的解釋了的用意。

    趙累還待再勸,關羽擺手道你不必多說了,速去將射入城中的敵人蠱惑之書收繳起來,免得被那些百姓看到心中生亂。”

    趙累暗嘆了一聲,只能依令而去。

    此刻,城外長沙軍的中軍大帳中,劉封正與剛剛抵達前線的龐統談笑風生。

    “,你這一招果然夠狠,我看那關羽還有撐多久。”

    幾乎兵不血刃的得到南郡要地,又將關羽逼得這等山窮水盡的地步,如此奇功,足以名垂青史,此時的劉封言語不免也有幾分得意。

    龐統卻只淡淡笑道關羽非同一般,我這計策只能是錦上添花而已,接下來幾步棋該走,還得看關羽的反應。”

    話音未落,一名親兵匆匆入內,將一道由江陵陳到送來的十萬火急快報呈上。

    劉封拿來一看,本是得意的表情,瞬間變得驚異無比。

    “,局勢有些出乎我們的意料,襄陽的曹仁突然出兵南下,大軍正向江陵城星夜殺奔而來。”

    當劉封道出這個消息時,縱使一向雲淡風輕的龐統,此刻也不免微微一驚。

    先前龐統的判斷是,曹操的主力被孫權牽制于淮南,劉備的主力又在和劉璋激戰,所以,劉封能在無外界干擾的情況下,全力襲取荊州。

    但龐統千算萬算卻忽略了一點,那便是身在襄陽的曹仁,竟然會在沒有得到曹操的允許下,突然舉兵南下進攻江陵。

    “是我疏忽了,忘了曹仁有不經上報,臨機決斷的權力,他此番南下,這是想趁火打劫呢,這個意外還真是有些棘手呀。”

    龐統踱步于帳中,眉頭微微而凝,顯得略有些憂慮。

    “,江陵叔至手中只有兵三千,曹仁此來卻有近兩萬的大軍,現在這種情況下,我看只有撤承鄉之圍,率軍立刻渡江增援江陵一條路可選了?”

    劉封好不容易才得到江陵,如果就這麼被曹仁撿了便宜,那這筆賣買實在是虧得太大,相對于要關羽的命而言,江陵顯然要重要百倍。

    龐統沉吟了片刻,卻道關羽乃劉備手中第一大將,若是放虎歸山,將來必為大患。而且馬幼常正在攻打宜都,若是關羽走脫,會合了宜都的孟達,守住了此郡,則將來劉備大軍東下,我方將無險可守,形勢只會更加的危急。”

    龐統的意見已經很明顯,關羽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放走的。

    “可是我軍現在兵力調動已盡極限,若不撤承鄉之圍,又哪里來的兵馬去救江陵?”劉封憂心忡忡道。

    龐統思索許久,嘴角忽然微微上鉤,詭笑道將軍莫非是忘了,在荊州還有另一支兵馬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

    ………………

    天高雲淡,江風徐徐。

    那一艘斗艦借著風勢,鼓滿了風帆,承風破浪逆江而上。

    船頭,那一襲紅衣如火,衣襟的絲帶隨著江風飄擺。

    孫尚香手扶佩劍,靜靜的駐立在船頭,絕美的容顏之上,涌動著幾分期許。

    前方不遠便是巴丘地界,過了巴丘就是劉封的地盤,雖然相隔不及一月,但了孫尚香卻從未如此有如此強烈的感覺,迫切的想要見到他,回到他的身邊。

    船行正疾時,前方不遠處,忽然出現了一隊東吳的戰艦,橫江一字擺開,攔住了去路。

    “,是咱們東吳的巡邏艦,應該是想盤查我們,該辦?”身後的女兵上前詢問道。

    孫尚香冷冷道不用管他們,只管向前沖。”

    “諾。”

    戰艦繼續疾行,將及近時,東吳的巡邏船上打出令她們減速的旗語,但戰艦毫無理會,依舊揚帆快行。

    對方眼見如此,七八艘巡邏船立刻便改變戰術,如狼群一般,從四面向本艦靠攏,很快便將這一艘戰艦圍在其中。

    “對面的船聽著,立刻拋錨,接受我們的登船檢查,否則別怪我們用武。”

    警告發起,七八艘東吳船上,弓弩手立刻瞄準。

    見得起伏,在孫尚香的授意下,一名女兵大聲喝斥道孫在此,爾等焉敢無禮,還不速速放行。”

    這一句回答,果然讓吳軍吃了一驚,弓弩手們趕緊放下了手中弓弩,生怕一不小手脫手,得罪了“聲名在外”的孫就完了。

    但是,吳艦並未就此離開,其中一艘艦船反而越來靠越近,與本艦並頭而行。

    只見船頭上,一員武將抱拳向著孫尚香叫道末將甘寧,奉魯都督之命在等候多時,既到,就請隨末將移駕巴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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