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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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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綿綿】起點文男主是我爸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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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3 00:54:07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章

  洛書顏的異性緣一直都很好,每個學期都能收到很多情書。她說是找一封信,沈宴便先入為主的以為是情書。

  其實,沈宴也足夠瞭解洛書顏,兩人每天都在一塊兒,她有沒有喜歡別人,他應該是最清楚的,他明明知道她是不可能為了誰寫的情書焦躁成這模樣的,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外一回事,但凡只要想到有一點點的可能她找的信是別人的情書,他就有些受不了了。

  不過,就算心裡再悶得慌,沈宴也沒表現出來。

  他很討厭這樣的情緒,更討厭無法擺脫這種情緒的自己。

  吃完晚飯後,也顧不上看書,在洛書顏去洗手間時,他悄無聲息的上樓去了樓頂。

  樓頂上還有人家曬的床單被套沒有收走,沈宴經過的時候,還能聞到洗衣粉的味道。

  現在是西城最舒適的季節,不冷也不熱,每天天氣都很好。

  沈宴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樓頂很安靜,很適合在這裡想問題,好像離天空也很近,近到抬手似乎就能觸碰到夕陽與雲彩。

  洛書顏從洗手間出來時,發現家裡沒人了,去了隔壁,沈宴也不在。

  上了初三以後,他們不需要每天都去興趣班了。她跟沈宴都是吃完晚飯就會復習功課,今天他去哪裡了?

  洛書顏以為他去樓下倒垃圾或者買東西了,想著等他一塊兒回來看書,便從口袋裡拿出前段時間宋前進給她買的MP3,戴上耳機聽歌,MP3備受學生歡迎,它比錄音機還有復讀機都要輕便,小小的一支裡可以下載很多很多歌曲。

  聽了幾首歌後,發現沈宴還沒回來,這就令人意外了。

  沈宴不是那種出門辦事不會打招呼的人。

  洛書顏想了想,準備出門去書店看看,剛關上大門準備下樓時,突然福至心靈,她抬起頭往上看了看,抱著去看看的心態,她上樓去了樓頂,他們這一棟並不是電梯房,樓梯房一般都不會太高,這一棟也不過只有八樓,很快地她就到了樓頂,阿姨大媽們在樓頂拉了好幾條線曬衣服床單,此刻涼風習習,吹起了還未收走的床單,她看到了沈宴,沈宴似乎有心靈感應一般,也轉過頭看了過來,那一剎那,很像是電影裡才有的鏡頭。

  洛書顏走了過去,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她還有些驚訝,「你怎麼來這裡了?」

  沈宴沒說話,只是收回視線,繼續看天空。

  洛書顏猜測,他應該是遇到了煩心事,可能是陸家那邊的,可能是學習上的。

  以她對他的瞭解,應該是陸家那邊的。

  他不想說話,她也不會逼他說。

  她重新拿出MP3,分了一隻耳機給他,「喏,聽歌,還蠻好聽的。」

  沈宴遲疑了一下,接過了耳機戴上。

  兩個人挨在一起坐,一人一隻耳機,看看天空吹吹晚風,聽著好聽的歌,再是舒服愜意不過了。

  音樂有種神奇的魔力,輕易地就撫平了沈宴的煩悶。

  洛書顏聽著歌,側頭盯著沈宴。

  沈宴察覺到她的視線,也轉過頭來,四目相對,他下意識地躲避,眼瞼低垂,看向地面上的石頭,「你看我做什麼?」

  洛書顏笑了笑,露出討喜的酒窩來,「真希望我們一起上高中,一起上大學,肯定很有意思。」

  如果能有那個運氣上高中上大學,該多好啊。

  跟沈宴一起朝著清大努力,跟他去吃大學外面的小吃街,高中時每個月比比月考的成績……

  沈宴嘴角微翹,「那不是一定會發生的事嗎?」

  洛書顏抿了抿唇,「那我就借你吉言了。」

  希望到時候能一起上高中,一起努力拚搏上大學!

  ——

  洛天遠又一次讓致顏公司的公關處理他跟蘇雪的照片。

  跟公眾人物談戀愛就得時刻小心,洛天遠自覺已經非常謹慎小心了,可港城的狗仔也不是吃素的,在這種嚴防死守的情況下,仍然每年都會拍到照片。本來洛天遠從來沒打算在暴露出身家背景時,跟女演員女明星談戀愛,蘇雪是個例外,她朝氣陽光,真誠善良,這才令他打破原則跟她在一起。

  不過跟明星談戀愛除了聚少離多以外,還會經歷這樣的煩惱。

  洛天遠並不想出現在鏡頭前,原先以為自己能夠控制這種局面,畢竟致顏傳媒現在在業界也是數一數二的大公司,哪知道港城狗仔十分不好惹,每次拍到照片都要花好一番功夫才能壓得下去。

  他跟蘇雪在一起自然是開心的,只是兩人相處的時間不多,他也知道蘇雪跟致顏傳媒的合同要到期了,蘇雪不止一次的提過她對家庭的嚮往,當然她只是提一提,並沒有要跟他結婚的意思,而他也聽說有不少富商富二代在追求她,先前他去港城時,也碰到過富商送她回家。情侶之間,聚少離多固然沒那麼多矛盾,可同時,感情也很容易由濃轉淡。

  洛天遠本來就不是一個長情的人,現在他也覺得跟蘇雪的這段感情到了該終止的時候了。

  蘇雪為人也灑脫,在聽到洛天遠提出分開時,她也不意外,反而笑道:「其實我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呢,現在我錢已經賺夠了,合約也到期了,並不想再在娛樂圈裡摸爬滾打了,我準備去國外定居,買一個大house,想想就美好,天遠,我沒跟致顏續約,你不會怪我吧?」

  洛天遠也不意外蘇雪會有這樣的決定。

  她雖然底子好,也有天賦,可終究對這一行沒有太大興趣,當初之所以要進娛樂圈,就是為了賺錢,現在錢賺夠了,自然是想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洛天遠失笑,「怎麼會,你有你的打算,我知道。」

  公司跟藝人之間本身就是一紙合約的關係,合約到期了,一方不願意再待下去,另一方不需要責怪,也無需強行挽留。

  好聚好散這個詞用在他跟蘇雪身上也是再適合不過的。

  他知道蘇雪已經不缺錢,沉吟片刻道:「蘇雪,致顏傳媒在圈內也有名氣,我的事你也知道,以後你遇到任何的麻煩都可以來找我,不用跟我客氣。」

  洛天遠對他的女朋友都不會吝嗇。

  蘇雪不缺錢,就缺一個底氣。

  什麼時候她想回來了,致顏傳媒都會簽她,給豐厚的條件。

  她就算不想回來,畢竟也是圈內人,說不準也會遇到這樣那樣的麻煩,只要她有需要,他也不會坐視不理。

  蘇雪眼睛裡有淚光,她嗯了一聲,「好,雖然你總說我們之間不用說謝謝,但真的,謝謝你。」

  不是每個女人都會沉迷在愛情中無法自拔。

  蘇雪愛得坦蕩,離開時也沒有扭捏不捨,甚至還跟洛天遠開玩笑,說哪天她結婚時他可以不用送份子錢。

  ——

  兩個月以後,蘇雪跟致顏傳媒的合約正式到期,她沒有續約,在影迷的不捨中宣佈息影。

  蘇雪的決定很令外界震驚,畢竟她還處於最好的年紀,事業也在上升期,大家都猜測她是息影結婚,之前就有傳聞說她背靠大山,跟著某位大人物大老闆才會有今天的風光,現在她是逼宮成功,從小三轉正,自然不需要在娛樂圈裡這樣拼了,以後就是豪門太太。這個猜測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大家幾乎都相信了。

  宋前進作為內部人士,他都以為蘇雪終於拿下了洛天遠,要成為那個例外升級成洛太太了,還特意打電話給洛天遠,才得知洛天遠跟蘇雪已經分手了。可見這個謠言流言傳得有多深入人心。

  蘇雪息影以後也被狗仔拍到了照片,她給母親還有準繼父買了一套別墅,又買了商鋪,這一舉動更是坐實了嫁入豪門的傳聞。

  這天晚上,蘇雪將準備好的東西放在了保險櫃裡後,便從書房出來,臥室的抽屜最裡層有著幾瓶藥。

  她其實很早就生病了,只不過這幾年有了錢以後才去看了心理醫生,她掩飾得很好,沒有人會把她跟抑鬱症聯繫在一塊兒,誰都沒有發現,就是她那已經走出疾病與喪夫陰影,重新開始幸福生活的媽媽都沒有發現。洛天遠很細心,有那麼一次都差點被他察覺出端倪來了,但又被她掩飾過去,幸好他們聚少離多,相處的時間不多,不然她也沒有那個自信可以騙過他,不被他發現。

  她的心理醫生是個非常可靠的人,一直很遵守職業道德,從不會對外提起她的病。

  也不知道為什麼,早在之前,她就不想吃藥了,也不想去看醫生了。

  可能是覺得已經完成了任務,就算洛天遠不跟她分手,她也會提的,她救不了自己,也撐不下去了,每一天每一天都活得很辛苦,幾乎每天都有很多時候她都想過死。她知道,洛天遠真正喜歡的只是她偽裝出來的樣子,真正的她,不是陽光有朝氣的,也不是活潑的。

  她不願意再騙他,也不願意再騙自己。

  停藥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她就像是被海水拋棄的魚,暴曬在太陽下,連呼吸都是撕心裂肺的痛。

  這天,她將一本有些破損的日記本以及一封信寄了出去,收件人是洛天遠。

  ——

  一大清早,天還未亮,洛天遠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是宋前進打開的。

  洛天遠捏了捏鼻樑,遣散睡意,這才接起電話,才被吵醒的時候聲音是有些慵懶的,「這麼早打電話做什麼?」

  那頭的宋前進明明見慣了大風大浪,可說話時牙齒都在打顫,「天、天遠,蘇雪她,蘇雪她自殺了,現在正在搶救中……醫生說、說希望渺茫……」

  洛天遠猛然愣住,還以為是自己耳朵出現了幻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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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3 00:54:23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一章

  蘇雪晚上在公寓自殺,這件事還是韋俊發現的,據韋俊說,他正好家裡沒網,又有重要的郵件要發,所以才上樓想跟蘇雪借電腦一用,哪知道敲門敲了半天都沒反應,他又給她打了電話,還是沒人接,由於港城前不久發生過入室搶劫錯手殺人的案件,韋俊便留了個心眼,又去停車場看了一眼,蘇雪的車並沒有開走,他便強行開門進了蘇雪的公寓,在洗手間發現了她,她的呼吸薄弱,韋俊叫了救護車送她去了醫院。

  洛天遠跟沈清若打了聲招呼,將工作上的事情交給其他人後,就馬不停蹄的趕往港城。

  致顏傳媒的公關很給力,再加上財勢跟人脈,愣是將蘇雪自殺這事藏得嚴嚴實實的,新聞都沒曝出來。

  醫生說要是再晚一會兒送過來,人就救不回來了,只是現在人是搶救回來了,但多半會成為植物人,所有人包括洛天遠都沒想到蘇雪會自殺,在外人看來,她根本就沒有自殺的理由,長相漂亮,又是知名的女演員,有錢有貌,進一步可以跟富商結婚成為闊太,退一步也可以守著自己賺的錢一輩子吃穿不愁,追她的人那樣多,有豪門二代,也有社會精英,明明是人生贏家,又有哪些不如意到要自殺呢?

  韋俊神情疲倦,呆呆的坐在走廊長椅上。

  洛天遠去安撫蘇雪的母親了,宋前進從外面回來,坐在韋俊身旁。

  宋前進這兩天幾乎都沒睡,他跟蘇雪的關係也不錯,算得上是朋友了,朋友身上發生這種事,他心裡也難過,「誒,這蘇雪也是,有什麼事是想不開的呢?」

  韋俊手裡捧著速溶咖啡,聞言苦笑,「那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我看她這段時間都不對勁,不過我工作忙,也就沒想那麼多。」

  宋前進誒了一聲。

  韋俊也嘆了一口氣。

  蘇雪跟洛天遠分手的事情,他也是前兩天無意間才知道的。

  他熬了兩個晚上了,這會兒眼睛裡都是血絲,想起蘇雪躺在病房裡,想起醫生說的那些話,他下意識地攥緊了咖啡罐。

  洛天遠即便極力地想要壓住這條新聞,港城狗仔嗅出不對勁來,在醫院輪番蹲點,最後藏了近一個星期後,娛樂週刊終於登了蘇雪自殺的新聞,頓時眾說紛紜,猜測無休無止,其中有一個經常跟蘇雪的狗仔爆料,蘇雪前段時間晚上喝酒買醉,她那個神秘男友也很久沒來了,她本人在男裝店訂購了冬季新款,也跟店員說了以後都取消訂購服務……總之種種跡象表明,蘇雪被拋棄了,上位無望,所以自殺。

  有心人也想趁此機會攪亂一池春水,便指責致顏傳媒壓榨蘇雪,甚至還擺出一些莫須有的證據,說蘇雪這幾年來幾乎都沒有休息過,被公司當成了賺錢機器……

  一時之間,致顏傳媒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而回到西城的洛天遠此時才看到了蘇雪寄給他的東西。

  蘇雪的日記本是從中學開始寫的,原本她生活在一個美滿的家庭,爸爸是醫生,媽媽是全職太太,他們一家三口非常幸福,後來她的爸爸意外去世,留下母女倆相依為命,她的媽媽為了養活她,四處打工,孤兒寡母被人欺負是常態,爺爺奶奶那邊痛失愛子,咒罵她與媽媽是災星。

  這是洛天遠一早就知道的,可是洛天遠不知道的事情也有很多。

  蘇雪長得漂亮,從小就很出眾,她跟媽媽住在窄小的房子裡,有一年她媽媽找了份待遇還可以的工作,她去媽媽工作的地方,老闆將她媽支開以後,對她動手動腳,她嚇壞了,老闆卻威脅她,不能告訴別人,否則會讓她媽失去這份工作,她忍耐下來。

  生活的遭遇看似讓蘇雪變得更堅強了,實際上她早已千瘡百孔。

  那天她被人騙著去了飯局,其實是被最信賴的朋友騙了,如果不是洛天遠及時出現,她不知道自己等遭遇了這種事後,是會自甘墮落,從此成為肥頭大耳的情人,還是會忍受不住生活給她的打擊選擇自殺。

  她在寫給洛天遠的信裡說,她很感謝他,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是她自從失去爸爸以後過得最快樂的時光了。

  她很想堅強起來,不想軟弱,想變成他喜歡的樣子,可是她在深淵裡,已經爬不起來了。她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母親的病已經痊癒,給母親留下的財產也足夠她衣食無憂一輩子,現在母親也找到了人生的另一半,她反而茫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自殺不是解脫。

  她知道走上這條路也很痛苦,只是她沒有別的法子了。

  她找不到人生的方向了。

  「天遠,很早前,早在遇到你認識你之前,我就覺得暗無天日,當你出現時,我以為我能夠重新好起來,就跟所有正常人一樣,可我沒有做到,每一次我說那些話,擺出的那些表情,令你看向我時的神情溫柔,這讓我喜歡又害怕,我終於發現,我這輩子都好不起來了。」

  「是你給了我第二次生命,而我是被命運討厭的人,握不住這個機會。我握住的時候,覺得好痛好痛。」

  「我的選擇會給你帶來困擾,如果有人攻擊你攻擊公司,你可以將我的日記本還有病例都公開。」

  ……

  …………

  洛天遠看完後沉默了許久,將她寄給自己的日記本、病例還有信都鎖在了櫃子裡。

  日記本裡詳細描寫了她那些年的經歷,那些她每每想起來都會嘔吐的經歷。

  他不想公開,也不打算說給第二個人聽,也許這樣做會保護他,會保護公司,可是無疑是對蘇雪的第二次沉重打擊,她絕對不會希望自己的過去被人反復咀嚼,被人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

  作為男友,他沒有及時發現她的心理問題,已經是失職了,難道還要將她的傷口公之於眾嗎?

  哪怕是宋前進問起來,他都沒有說。

  於是,大家就真的以為蘇雪是為情自殺,影迷們泣不成聲,都在譴責那個拋棄了蘇雪的男人。

  從頭到尾,洛天遠都沒有跟誰提過蘇雪的日記跟病。

  ——

  蘇雪自殺的事情,洛書顏也知道了,她心裡特別難過,這幾年來,她跟蘇雪見面的次數並不多,可她能真切的感受到,蘇雪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她跟爸爸以往的那些女朋友不一樣。

  蘇雪會給她買很多漂亮的裙子衣服,有一次更是誇張到給她買了一整套水晶髮飾,那個明眸皓齒的女人說,她小時候就最喜歡這種亮晶晶的東西了。

  洛書顏打開衣櫃,看著那漂亮的大衣還有羽絨服跟裙子,外面的天都暗了下來,那一種空虛又難受的感覺佔據了她的心。

  她從臥室裡出來,只見沈宴站在客廳裡,正一臉擔憂的看她。

  其實不只是洛書顏,沈宴也收到過蘇雪的禮物,他對洛天遠的那些女朋友向來沒什麼好感,蘇雪算是一個例外,因為他感覺得到蘇雪對洛書顏沒有惡意,相反她還很喜歡洛書顏。

  沈宴想起報紙上說的那些事,想到蘇雪自殺搶救回來也成了植物人,他心裡也有些難受。

  洛書顏看著沈宴,兩人相對無言,她說道:「等中考結束後,我想去港城看蘇姨。」

  沈宴點頭,「嗯,一起去。」

  洛書顏想起蘇雪又一陣難過。

  這幾天爸爸也是在兩地奔波,每次都來去匆匆,看起來都疲憊了很多。

  報紙上說,蘇雪是為情自殺,爸爸也沒有澄清,但她總覺得不是那樣的。

  她認識的瞭解的蘇雪不是會為情自殺的。

  那天晚上,她看到爸爸的臉上滿是自責,可她始終相信,她爸爸不是報紙上說的那樣。

  她的爸爸根本就不是那樣的人。

  這裡面肯定是有什麼外人不知道的事,爸爸沒說就一定有他的理由,有一定不能對外人說的理由。

  洛書顏蹲了下來,她心裡悶悶地。

  沈宴走到她面前,「你別看報紙上說的那樣,洛叔叔不是那樣的人,他跟蘇阿姨之間一定有什麼事是我們都不知道的。」

  他相信洛叔叔,也相信事情的真相絕對不是報紙上說的那樣。

  洛書顏嗯了一聲:「我知道。」

  沈宴看了她的髮頂一會兒,也蹲了下來,他湊過去,探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算是安慰。

  兩人都籠罩在夕陽裡,從遠處看,好像沈宴在抱著洛書顏。

  「你說蘇姨會醒過來嗎?」洛書顏突然問,「她之前還說過等我中考後帶我去做頭髮的,還要帶我去打耳洞,給我買漂亮的耳釘。」

  沈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植物人甦醒的機率不是很大,他這兩天都在查資料,也去圖書館借過醫學方面的書籍,情況都不是很樂觀。

  說不定一輩子都不會醒過來。

  沈宴是個誠實的人,他不願意說謊,也不願意說那些所謂善意的謊言騙別人。

  只是這一刻不知道怎麼的,他突然說道:「等她睡夠了就會醒了。」

  ——

  雖然洛天遠跟蘇雪已經分手一段時間了,而且蘇雪跟致顏傳媒也解約了,從某種角度上來說,現在蘇雪如何其實跟洛天遠並沒有什麼關係,然而洛天遠仍然盡了全力壓住所有對蘇雪所有不好的新聞,他也單獨的跟蘇雪的心理醫生見過面,心理醫生是個很有職業道德感的人,如果不是洛天遠是知情人,恐怕心理醫生都不會跟洛天遠提起蘇雪的情況。

  不需要洛天遠提醒,心理醫生也絕不會將蘇雪的事情說出去。抑鬱症並不是什麼不能說的,可港城狗仔打聽到一點點風聲,都會蜂擁而上,從蘇雪小時候的事情挖掘起,最後將她極力想要深藏的陰影全部展現在世人面前。

  即便蘇雪不是抑鬱症患者,只是個普通人,也受不了這樣的情況。

  洛天遠始終相信蘇雪會甦醒過來,他不希望蘇雪醒過來以後面對的是這樣的結局。

  那些蘇雪不願意提起的事情,那些潰爛的傷疤,不應該被外人知曉。

  太陽底下不缺新鮮事,蘇雪的事情引起過轟動,媒體也進行過多種猜測,最後都認為她是為情自殺,致顏傳媒也在努力施壓,慶幸的是現在網絡不發達,大家也只是看電視以及報紙瞭解大概情況,這件事情沒有媒介發酵,半個月不到的時間,蘇雪的近況便只有一些影迷們關心了,八卦頭條又換成某某富商的太太在公眾場合廝打小三女星……

  洛天遠安頓好了蘇雪的媽媽。

  蘇母從痛苦的情緒中走了出來,她給洛天遠倒了一杯茶,用不太熟練的普通話說道:「阿雪經常跟我提起你,每次提到都好開心,她說你是個好人,如果不是你,她也不會有今天,洛先生,你為阿雪做得已經很多了,我看到外界那樣揣測,心裡好不舒服,阿雪如果知道,肯定也要生氣,不如我去跟媒體解釋一下,阿雪……那樣跟你是沒有關係的。」

  外界猜測的是蘇雪被男友拋棄,繼而選擇自殺。

  這個男友的身份現在還沒被曝出來,只是蘇母看到報紙上的那些言辭,還有影迷們的極端言論,她也為之心驚。

  洛天遠捧著屬於他的馬克杯,一陣恍惚,又笑著搖頭:「不用,現在言論已經平息下來了,過不了多久就不會有人提起這事。將媒體往這方面引導,也好過去研究她這二十多年來的種種。」

  蘇母垂淚,「洛先生,有一件事我藏在心裡很久了。那是阿雪十幾歲的時候,有一次我看到她用紗布包紮手腕,那時我問過她,她只說不小心弄傷了。」

  剩下的她也說不出口。

  一個母親沒有及時地發現,或者並沒有重視女兒的異樣,她好愧疚。

  事到如今,別人猜測女兒是為情自殺,可她知道不是那樣的,然而這裡面的真相,她也不敢深思。

  當年她為了養活自己和女兒,還得面對公婆的惡語,她覺得好累好累,每天都沒有休息的時間,除了拚命的工作,也沒有別的辦法,她沒有高學歷,結婚以後就沒有工作,像她這樣的人,也找不到好的工作,只能打小工。

  現在回想起來,女兒可能表現出她受過的傷害,只是她那時太累了,選擇了忽視。

  如果她早一點發現,早一點重視,會不會結局就不一樣了?

  洛天遠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沉默不語。

  這段時間,蘇母一直住在蘇雪的公寓裡,洛天遠不好在這裡久待,只是叮囑蘇母注意身體,見時間不早了,也就準備離開,他走出公寓樓,在門口碰到了下班回來的韋俊。

  韋俊一臉疲態,眼底下有青色,他扯了扯領帶,隨口問道:「又來看蘇嬸?」

  洛天遠點頭。

  「天遠,報紙上的那些話你別放在心上,我們都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韋俊拍了拍洛天遠的肩膀,安慰他。

  洛天遠不甚在意的搖頭,「我是沒放在心上。」

  韋俊一頓,又捏了捏鼻樑,「這段時間真是加班累死了,不過天遠,都是朋友,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你只管開口,蘇嬸這邊,我住得近,也會有空來看看她。」

  事到如今,洛天遠對韋俊的疑心也沒減少。

  不過宋前進盯了這麼長時間,韋俊的確也沒令人懷疑的地方。

  在大學時候,韋俊就很熱心腸,這次如果不是他,可能蘇雪也不會被搶救回來。

  洛天遠跟韋俊道別以後,往外面走去,他腦子裡閃過一些念頭,回過頭來,只見韋俊站在陰影處,似乎目送他離開,見他轉過身來,韋俊還抬起手沖他揮了揮。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太多了。

  他總覺得韋俊發現蘇雪的那個時間點不太對。

  蘇雪跟韋俊充其量也只是普通朋友,還是因為他的這層關係才有了一些交集,韋俊並不是不知禮數的人,難道真的是工作上碰到了急事,所以晚上才會去跟蘇雪借電腦?

  可是,問題又來了,他在敲蘇雪的門打了電話都沒找到她時,為什麼要去停車場確認她究竟在不在家?

  他們不是普通朋友嗎?距離學生時代已經有些遙遠了,遠到洛天遠都不確定韋俊究竟熱心腸到哪種程度。

  洛天遠走出小區,拿出手機給宋前進打了個電話,確定宋前進的人還盯著韋俊,他才放心了些。

  到底有沒有問題,總會見真章的。

  ——

  韋俊回了屋子,來到牆壁前,牆壁上貼著一張電影海報。

  那是蘇雪的首部電影處女作,電影裡她如同百合花一樣清純清冷,令人著迷。韋俊看了這部電影後,對蘇雪的喜歡,也只是影迷對演員的喜歡,直到那一天他在電梯裡碰到她,當在現實裡有了交集以後,他對她的這種喜歡就轉變成了一種連他自己都搞不懂的愛意。

  她比電影裡還要善良,比電影裡要活潑外向。他知道她跟洛天遠在一起,對於自己的這位大學同學,他是佩服的,盡管他在學習成績這方面勝於洛天遠,可能力上還是差得遠。不過他觀察入微,也是偶然間他才發現,洛天遠很有可能是大名鼎鼎的笑顏時裝的老闆……

  郎才女貌,他心服口服,他們哪天結婚,他也會道一聲恭喜。

  只是他沒有想到,洛天遠會跟蘇雪分手,現在回想起來,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洛天遠在大學時代異性緣就很好,換女朋友換得快在同學之中也是一樁新聞,但那時,大家提起時,也只是以羨慕的口吻,他以為,洛天遠跟蘇雪談了這麼長時間,肯定是會結婚的,蘇雪對洛天遠的女兒都是細心周到。

  可是,他們分手了。

  到這時候為止,他雖然為蘇雪打抱不平,不過內心也有一絲連他都察覺不到的慶幸在,他想著,他們分手了,她很傷心,可他會陪在她身邊,總有一天她也會看到他,還沒等他做出實際行動,她就以那樣慘烈的方式自殺了。

  他知道,蘇雪是為洛天遠自殺的。

  洛天遠這個人似乎很喜歡將人玩弄於股掌之中,比如秦雨桐,他們學生時代的校花,不也是被洛天遠耍得團團轉……

  可現在蘇雪為他自殺了,他不僅沒有懊悔痛苦,反而如此淡定,還試圖將那些傳聞給壓下去,現在沒人討論蘇雪自殺的事情,絕對是洛天遠出手的,他竟然狠心絕情到這種地步了。

  恐怕對洛天遠而言,更重要的是公司不受影響吧,蘇雪是死是活他根本就不在乎。

  不在乎是嗎?

  是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就有在乎的東西,在乎的人,洛天遠也不會例外。

  ——

  韋俊行事小心,尤其是察覺到有人盯著自己以後,他連醫院都很少去,每天似乎兩點一線,但實際上,他已經匿名託人在查洛天遠的事,洛天遠的每一個女朋友除了蘇雪以外,其他人都不是秘密,他小心謹慎地查了近一個月,才查到了宋晚晴這條線。

  宋晚晴幾年前就已經結婚了,婚姻生活還算美滿,只是宋家的情況就很耐人尋味了,原本是掌權人的宋榮華從去年開始就退休,大家都以為會是他的兒子宋朝陽上位,可哪知道,最後上位的是宋榮華的弟弟,宋朝陽在公司被邊緣化……

  宋氏幾年前想盡辦法想要跟笑顏時裝合作,可是笑顏時裝有了合作商,便拒絕了宋氏的邀約,宋朝陽進了公司以後,採取的一些措施也挽救了不了公司,反倒被自家叔叔利用了,宋朝陽分了一筆錢,結果被人誘惑著去了賭場,錢都輸了個精光,欠了一屁股債。

  韋俊以前做過相關研究,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賭徒是比較容易控制的那種人。

  他們已經失去了清醒時候的理智跟邏輯思維,必要時候都可以六親不認,只要足夠瞭解他們,捏住他們的軟肋,想要為之所用簡直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並且最難能可貴的是,宋朝陽跟洛天遠可是有仇的,如果宋朝陽沒有被賭博沖昏頭腦,那這件事找上他,幾乎沒有勝算,可關鍵是,宋朝陽現在恐怕已經急紅了眼,別談什麼理智了,沒拿刀回家逼父母拿錢出來已經算不錯了。

  在這種時候,只要稍稍挑撥一下,宋朝陽便可以成為他手裡的那把刀。

  不僅鋒利,還不會被洛天遠注意到,恐怕洛天遠都快忘記世界上有宋朝陽這麼一號人了吧。無論宋朝陽做什麼,都不會被人注意到,多好。

  ——

  韋俊耐心地等待著,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出差錯。

  終於等到了公司派他去西城出差的機會,他跟行政關係好,讓前台小姐訂了宋朝陽經常入住的酒店。

  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會惹人懷疑。

  韋俊拿著房卡上樓,他查到了宋朝陽住的那間房,跟他在同一層,他喝了一點酒,好像仗著酒意來到宋朝陽房間門口,刷門沒刷卡,房門被人打開,那人剛洗完澡,不耐煩地說:「搞什麼?這是我的房間!」

  韋俊看向宋朝陽,笑了笑,趕忙彎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走錯了。」

  等房門關上後,韋俊又好像若無其事的回了自己房間。

  宋朝陽準備轉身往大床走時,低頭看了一眼,地毯上有一張紙條。

  他一臉疑惑,蹲下來撿起紙條,紙條上寫著一行字——

  【笑顏時裝公司的大老闆是洛天遠。】

  後面還跟著一個聯繫方式,紙條上還寫著,如果他有不知道的,可以打這個電話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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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韋俊做事小心,他利用好人緣,拜託同事給自己買了手機和卡,不出他的意料,他很快地就接到了宋朝陽打來的電話。

  宋朝陽是欠債狀態,本來就很心急,又想要東山再起證明自己,現在有人告訴他笑顏時裝背後的老闆是洛天遠,他怎麼可能不抓住這個機會,當然也是因為知道了這一件事,令他十分惱怒,當初如果不是笑顏時裝拒絕跟他們合作,公司怎麼可能會一落千丈,他又怎麼可能會想著拯救公司一時之間忘記防備身邊的親人,而被叔叔鑽了空子?

  說來說去,冤有頭債有主,如果不是洛天遠,他也不會落到如今的境地。

  更何況,洛天遠跟他妹妹也有過一段,不管怎麼說,在知道他家裡公司有困難的時候,沒選擇幫忙未免太過無情了。

  韋俊在電話裡說:「實不相瞞,我是洛天遠的朋友,最近也是缺錢,宋先生,我知道你也缺錢,我出點子,你出力,事成之後,我們四六分,你六,我四,怎麼樣?現在洛天遠可不缺錢,你應該也知道,對他來說他的女兒最重要吧?如今的情況對我們也很有利,洛天遠隱瞞了他的身份,從他女兒這邊入手其實很簡單,只要我們能好好配合,跟洛天遠要個一千萬都不成問題,到時候你拿著六百萬,何愁不能東山再起,重新奪回公司?」

  如果宋朝陽沒有沾上賭博的話,韋俊說的這些話根本不足以打動他,畢竟他跟洛天遠就算有再深的仇恨,他作為一個富二代,也犯不著用綁架勒索這一招。只是現在的宋朝陽,早已經不是過去那個他了,身上背著債,公司又被叔叔搶走了,他發了瘋的想要創業東山再起,不然也不會被人忽悠著上了賭桌,妄想贏得一大筆錢。

  宋朝陽聽了韋俊這話,兩人一拍即合,開始秘密計劃著一宗綁架案。

  所有的一切都由宋朝陽出面,韋俊就躲在宋朝陽的背後。

  宋朝陽在韋俊的提醒之下,辦事也足夠謹慎,不過蹲了一個月以後,他有些頹廢的跟韋俊打了電話:「這事辦不成,他女兒每天兩點一線,要麼在學校,要麼在家裡,我不可能衝到學校去,更不可能闖到她家裡去,她又這麼大了,可不是一個棒棒糖就能忽悠走的小女孩,還有,那個計程車司機,我感覺也不好惹,每天都接送她上學放學,她自己又小心謹慎,根本就鑽不到空子。」

  宋朝陽又說:「這事算了吧,以我妹跟洛天遠的關係,她只要開口跟洛天遠去借,這個錢我也是能借到的。」

  韋俊輕笑,「你以為洛天遠會借錢給你妹,好,就算他會借,你覺得他會借幾百萬嗎?宋先生,你別急,我還有另一個計劃,從他女兒那裡下手不成,就從他鄰居家那個男孩入手吧。」

  他在發現一件有趣的事後,就沒想過要去綁架洛天遠的女兒。古往今來,多少帝王將相為了利益連自己的孩子都可以犧牲,現在有了更好的打擊洛天遠的法子,他自然不會退而求其次。

  如果他沒猜錯,那個司機保護的應該是洛書顏,而不是那個叫沈宴的男孩子。

  宋朝陽詫異,「是你說錯了,還是我聽錯了,從他鄰居家那個男孩入手,你別騙我,我當初可是查了的,那就是個單親媽媽帶著孩子,可沒多少錢,我難道要為幾萬十幾萬去冒險犯法?那可不值得。」

  韋俊說:「那你就不瞭解洛天遠了,他跟那個沈清若關係不一般,他是個仗義的人,那孩子也是他看著長大,雖然不如他女兒重要,不過從那孩子入手,就算要不到一千萬,要個幾百萬也沒問題。」

  這就讓宋朝陽遲疑了。

  當初他的確查過洛天遠,也知道洛天遠對他那個鄰居非常上心,為此他妹妹可沒少吃醋。

  在他知道,洛天遠竟然將沈清若帶進笑顏,甚至成為了一個領導時,他的疑心也消了。

  正所謂富貴險中求,以洛天遠的為人,因為他而綁架了他鄰居的兒子,他應該也是會掏錢的。

  韋俊將沈家的事情都說給宋朝陽聽了,唯獨一件事還瞞著。如果宋朝陽知道了沈宴的身世,肯定是不敢冒險的。

  他後來也去過幾次西城,特意去那個小區門口,確定了那一次他不是看錯了,那個人的確是盛遠的陸行森,後來他也見陸行森對兩個孩子格外上心,而在京市,陸家的一些事情根本就不是秘密,他大膽推測,那個叫沈清若的女人就是陸行森意外失蹤十幾年的太太,而沈宴,毫無疑問,肯定也是陸行森的兒子。

  陸行森這十幾年來都沒有再娶,至今為止外界都不知道他有一個兒子,這就意味著,沈宴是陸家的獨苗,如果沈宴因為洛天遠出事,陸家怎麼可能善罷甘休,到時候洛天遠又該怎麼逃過這一劫?

  洛天遠不是很看重他的事業嗎?笑顏時裝的確做得很大,可跟盛遠比起來還是差遠了,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什麼,是父母失去孩子,是白髮人送黑髮人,以陸家二老對子嗣的看重,就算沈清若想在中間調和也沒用。屆時陸家必定會傾盡全力去報復洛天遠。

  豪門家的男孩,可比女孩有份量多了。不是嗎?

  很多年前,學校裡有保研的名額,他不懂,他那樣用功的學習了,而洛天遠呢,有時候都會逃課,努力的程度根本不及他!為什麼老師們都更看好洛天遠,他聽到老師們都在誇洛天遠,其中他的導師還跟他說,洛天遠極有天賦……後來,洛天遠沒有選擇讀研,也拒絕了保研名額,他才鬆了一口氣。

  原本以為再次見面,以他如今的情況早已能將洛天遠狠狠地比下去,可是,洛天遠依然輕而易舉的就能得到他怎麼搆也搆不著的東西。

  借刀殺人這一招,最是合適不過,宋朝陽是那把刀,陸家也是。

  想到洛天遠未來會一無所有,他的血液都在沸騰。

  ——

  離中考越來越近,洛書顏每天都在埋頭復習,她有自己的思路,越是到了這個節點,她越是不會單獨走,平常同桌約她去精品店或者米線店,她都拒絕。除了學校跟家裡,她哪裡都不去,上學路上放學路上又有高叔保護,日子一天天過去,她偶爾也會生出這樣的疑惑來:該不會那個意外已經被蝴蝶掉了吧?

  初三也是要上晚自習的,洛書顏晚飯都是在學校食堂裡吃,這天,同桌要去學校後門外面的小吃街買晚飯,順口問她要不要喝奶茶,她挺長時間沒喝奶茶了,便讓同桌給帶了一杯。

  哪知道喝了奶茶,晚自習還沒結束,她的肚子就開始疼了,同桌也是。

  跟同桌跑了兩趟洗手間,情況還是沒有得到緩解,就跟班主任說了聲,這會兒醫務室都下班了,班主任就讓她們先回家。

  同桌的爸爸也是學校老師,家裡就在教師宿舍小區,她先回去了。

  洛書顏捂著肚子,小臉雪白的跟沈宴說,「我跟我爸打了電話,高叔都在學校門口等著我了,我要去一趟醫院。」

  沈宴眉頭緊皺,關切的看她,「要不我請個假,跟你一塊兒去醫院。」

  洛書顏還沒回答,一班的班長就在叫沈宴了,「沈宴,化學老師找你,說下節自習搞個小考。」

  沈宴上初三以後,就被班主任任命為化學課代表。

  洛書顏趕忙說道:「不用你陪我,高叔會送我去醫院,為這種事請假,等下你班主任又要跟我班主任說,搞不好又要給我爸打電話,煩,不跟你說了,高叔還在學校門口等我,等高叔送我去醫院後,讓他再來接你啊。」

  沈宴搖頭,「不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也不遠。」

  他是想請假陪洛書顏一起去醫院,可洛書顏說的也有道理。

  他們班班主任不僅是霸課狂魔,還是八卦狂魔,他基本上初中三年就沒遲到早退過,現在請假,班主任又來查崗,肯定要問,這一問說不好又得去二班班主任那裡說些閒話。

  一班班主任特別護犢子,尤其是護著沈宴。

  他覺得沈宴考重高是板上釘釘的,他想沈宴能考全省第一!

  那時候他這個做班主任的多有面子,學校也會給不少獎金的,平日裡他沒少在二班班主任那裡叨叨,大概意思就是說讓兩個孩子別走太近,都是好苗子,可不能學人家早戀耽誤了學習。

  二班班主任也很護著洛書顏,每次都會懟回去,說是沈宴纏著洛書顏,耽誤洛書顏學習才是……

  於是,沈宴就沒陪著洛書顏一塊兒提前放學。

  洛書顏走出校門,就看到了高叔站在計程車前,他脊背挺直,在他身上,從來都沒看到類似懈怠的模樣。

  高業開車送洛書顏去了醫院,自然也給洛天遠打了電話。

  洛天遠這會兒還在公司,但也說好了,馬上就去醫院。

  ——

  整個實驗中學,也只有兩個火箭班在上晚自習。

  學校也不會讓初中生上晚自習太晚,九點不到就打了下課鈴。

  沈宴算是比較晚走出校園了,因為他是化學課代表,要收卷子,等他將卷子送到老師辦公室再回來時,教室裡的學生都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也是住讀生。

  他從學校裡出來,往家裡方向走去,感覺到有人跟在他後面,他剛警惕著回過頭來,便被人打暈了。

  高業在醫院耽誤了一些時間,等到洛天遠來醫院後,他才開車去往學校準備去接沈宴。

  哪知道在路上差點撞到了一個騎自行車的路人,耽誤了一些時間,等他開車來到學校門口時,學校裡已經沒多少學生了,高業又在學校門口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沈宴出來,以為他是自己回家了,便給洛天遠打了個電話。

  洛天遠掛了電話後,想到沈清若今天也還在加班,便算著時間,覺得沈宴差不多已經到家了,又給家裡客廳打了電話,一直都沒人接。

  一個小時後,高業在小區樓下等了很久,也敲了門,都沒有等到沈宴。

  洛天遠心口狂跳。

  以沈宴的性子,他是很有可能直接來醫院看書顏,可從下晚自習到現在也有這麼一段時間了,不可能還沒到……難道是出事了?

  這個年紀的男生,當然也有可能跟同學約著去其他的地方,可沈宴不會。

  洛天遠非常瞭解沈宴,正是因為瞭解,他才一陣後怕,抬起手看了時間,如果沒事,只是他多想,那自然最好,可如果出事了,那麼從現在開始就必須得抓緊每一分每一秒了,因為在那樣的事件中,哪怕只是早一秒,也是給了孩子多一線生機。

  ——

  洛書顏送到醫院來後做了個檢查,醫生說可能吃壞了肚子,給她開了藥,讓她躺在一旁的小床上休息觀察。

  可能是這段時間復習太累了,她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出乎意料的,她做了一個夢。

  夢到了她在昏暗廢棄的地下停車場,她的嘴巴被人貼上了膠帶,眼睛也被矇住,無法發出聲音來,雙手都被繩子捆綁住,她努力掙扎,手腕都被磨破了,她不敢放棄自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將繩子掙脫,當她迫不及待地摘下矇住眼睛的黑布時,遠遠地看到了一個人走來。

  那個人是她爸爸的朋友!

  難道是爸爸來救她了嗎,那一刻她欣喜若狂,發出嗚嗚嗚的聲音,眼淚奪眶而出,可在下一秒,她怔住了,因為她看到那個人沖她笑了,那個笑容讓她無端生寒。

  她這才意識到不對勁來,如果……如果是爸爸來救她了,怎麼可能只有這個叔叔來?

  畫面一轉,那個給她水喝的、不會說話的男人出現,他死死地攔住韋俊,看著一旁的地上還有個躺在血泊中的已經沒了聲息的男人,他發出憤怒的嘶吼,還不忘沖她搖頭,示意她趕緊跑,哪怕韋俊手裡的刀子已經扎進了他的腹部,他還是抱著韋俊的腿不肯放。

  她拚命地往外跑,跑到筋疲力盡也不敢停。

  ……

  …………

  洛書顏被嚇醒,她猛地坐直了身體,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額頭上都冒出了一層汗。

  夢中那個人是韋俊韋叔叔!那種感覺直到夢醒還依然深刻,在夢中她很喜歡韋叔叔,韋叔叔對她也很好,當她被人綁架,滿心都是畏懼時,韋叔叔出現了,她以為是來救她的,可是……

  洛天遠打完電話,面色凝重的從外面進來,發現女兒已經醒了,他趕忙走了過來,關切問道:「怎麼睡醒了,有沒有舒服一點?」

  洛書顏也不知道為什麼,當她聽到爸爸的聲音,看到爸爸關切的表情,她一下沒控制住,眼淚刷的就掉了下來。

  「爸爸,我……」她止不住眼淚。

  洛天遠一怔,以為女兒是聽到了他剛才跟陸行森打電話,不然女兒怎麼會哭成這樣?

  他趕忙安撫她:「書顏別哭,你放心,小宴會沒事的,肯定會沒事的。」

  洛書顏猛然頓住,淚眼朦朧一臉疑惑的看他,「沈宴?沈宴怎麼了?他怎麼了?」

  ——

  洛天遠本來也沒打算對女兒隱瞞沈宴出事的消息。

  他知道,沈宴是女兒最好的朋友,如果這件事他瞞著她的話,她之後知道了心裡肯定會有所埋怨。

  快中考的學生,其實也不算是小孩子了,再過幾年就是成年人,這種大事,是瞞不住的。

  看著女兒驚詫的表情,洛天遠語氣低沉,眉目之間也有些焦躁與不安。

  「書顏,小宴可能出事了,已經失蹤快兩個小時了。」洛天遠說話時表情凝重,「雖然也有可能他去了別的地方,但我們聯繫了他的班主任,也跟他其他同學確認過,他最後是一個人放學的,現在,他沒在家裡,也沒在學校,經常走的那一條路前幾天監控被人破壞了,所以現在我們有理由懷疑,他應該是出事了。現在,我讓人去找了,小宴的爸爸媽媽也在找,現在他失蹤的時間不長,應該能很快地就找回來。」

  洛書顏還沒從那個噩夢中回過神來,現在又聽到了這麼一個消息!

  她心跳加速,如果不是理智支撐著她,她恐怕第一反應就是要往外面衝,要自己去找沈宴了。

  她沒有想到自己只是今天晚上沒有跟沈宴一塊兒回家,他就遇到了這種事!

  不,不對……

  洛書顏此刻大腦運轉速度很快,她想起那杯奶茶,又想起做的那個夢,猛地抓住了洛天遠的手,聲音尖利又快速地說道:「爸爸!一定是有人綁架了沈宴,爸爸,你快去找廢棄的地下停車場,他肯定在那裡!」

  不等洛天遠追問,她又說道:「爸爸,你信我這一次,沈宴肯定是被綁架了,還是被韋叔叔綁架的,爸爸,你快跟陸叔叔去找一找,看看西城有哪些廢棄的地下停車場!」

  她終於明白,她其實不是穿越了。

  對於地下停車場的畏懼,是有理由的,剛才做的那個夢如此清晰,清晰到彷彿就是上輩子發生的事。

  她要賭一回,賭自己的直覺!

  她還記得沈宴對她說過,無論什麼時候,都請相信自己的直覺。

  洛天遠嚴肅又認真地看著自家女兒,表情也有些疑惑。

  不過在這個關頭,顯然不是扯皮拉筋也不是刨根問底的時候,正如他之前想的那樣,發現孩子失蹤越早,孩子獲救的機會也越大,在這種情況下,多浪費一秒鐘都會釀造成巨大的遺憾。

  洛天遠深深地看了女兒一眼,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她,這才拿起手機走出病房,給陸行森打了電話,讓他去查查西城的廢棄地下停車場有哪些,趕緊派人一一排查,爭取最短時間內找到沈宴,另外,他又給高業還有宋前進打了電話,如果韋俊在西城,就讓人跟著他,不要被他察覺,如果韋俊不在西城,從現在開始,哪怕採取非法手段,也要監聽到他的電話往來。

  做完這一切後,洛天遠來到病房門口,透過門上的小窗戶往裡看,正好看到女兒坐在病床上抹眼淚。

  他心裡一緊,不知是因為女兒的話,還是因為她掉淚,他很難受。

  比當年送走爸爸媽媽時還要難受。

  再想起女兒第一次見到韋俊時的害怕,洛天遠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

  如果綁架的幕後主使是韋俊,那麼事情絕對不會是這樣簡單,至少韋俊不像是其他綁架案那樣只是圖財,他本人也有大好的前途,那麼他的動機呢?

  洛天遠想到了蘇雪。

  換個思路想想,如果韋俊對蘇雪有那樣的念頭,而又誤會了蘇雪自殺的真實原因,故而遷怒於書顏……

  這不該成為動機,而且宋前進的人一直盯著韋君,根本就沒發現什麼異常。

  可問題又來了,韋俊綁架的人是沈宴,他為什麼會綁架沈宴?

  以及,女兒為什麼一口篤定是地下停車場,又說是韋俊呢?

  以往發現問題時,洛天遠從來都不會避諱,他會往更深處想,他絲毫不懷疑人性部分中的惡,但這一刻,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然不敢深思了。

  ——

  西城發展並不如京市滬市那樣的大都市,哪怕是現在,地下停車場也並不算很多。

  像廢棄的地下停車場就更不多了,只是西城很大,並不是所有的廢棄地下停車場都記錄在案,目前查出來的幾個,也都是分佈在不同的郊區,洛天遠願意相信女兒的直覺,同樣的,陸行森在關鍵時刻也願意相信洛天遠,他乘坐私人飛機從京市趕來,跟警方匯合以後,便開始去往不同的地點,夜越來越深,坐在陸行森身旁的沈清若似乎毫無知覺,只是怔怔的盯著車內的地毯。

  沒有任何一對父母在遇到這種事時還能夠沉著冷靜。

  陸行森跟沈清若沒有歇斯底裡已經算是心理素質很好了,一開始警方也不讓他們跟著,主要是這種綁架案一般會有個流程,綁匪綁架孩子是為了什麼,多半是圖財,現在綁匪連電話都沒有打來,可見孩子多半也是安全的,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國外有個知名的綁架案,綁匪跟孩子父母周旋了許久,後來警方找到了孩子的屍體,經過屍檢分析,竟然得知,孩子在被綁架的那天就被害了。

  跟這樣的亡命之徒周旋,爭取的就是時間,多一分多一秒,孩子就更安全。

  警方也害怕孩子父母跟著一塊兒去,最後找到的是小孩的屍體,父母都會撐不過去。

  陸行森跟沈清若坐在車裡都沒有說話。

  直到這一刻,陸行森才有了一種當爸爸的實感。

  他沒有經歷過兒子的成長過程,等知道自己當爸爸時,兒子已經十幾歲了,獨立又自強,好像根本就不需要他這個爸爸,因此,他想接近又不敢接近,對父親這個身份並沒有一種很真實的代入感,可是這一刻,唯物主義的他,在心裡求神拜佛無數次,甚至在想,他寧願用他餘生的壽命去換兒子的安全平安。

  只要兒子平安,他願意做任何事!陸行森的手都在顫抖,他不敢去想兒子現在都遇到了什麼事。

  沈清若這會兒什麼都不想說,她雙手合握在一起,手指甲無意識地摳著手背,後來她伸出手想咬指甲來緩解這種不安。

  小時候她很喜歡咬指甲,指甲總是禿禿的,後來還去看過醫生,之後便改掉了這個習慣。

  她以為是改掉了,可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沒有改掉壞習慣,之前那些年遇到的種種,全部堆積在一塊,都不及此刻的不安與慌張。

  ——

  綁架案越少人參與就越好。

  宋朝陽為了保險,找的人也是他信賴的,是他家管家的兒子,小時候高燒不退,人沒燒傻,但成了啞巴。之後也沒去上學,連字都不認識,宋朝陽以前見他可憐,對他也不錯,當他提出這個計劃時,管家兒子沒有過多的猶豫就答應了。

  宋朝陽幾乎沒有什麼身手,可管家兒子卻很厲害,也正因為如此,宋朝陽才看上他的。

  廢棄的地下停車場是韋俊想的地方。

  一般綁架案,大家都會想著應該是會把孩子關在密閉的空間裡,要麼是廢棄工廠,要麼是絕對安全的屋子裡,反而是這種停車場會被人忽視,處於遠郊的地下停車場根本不會有什麼人過來,為了方便,宋朝陽過來的時候,聽了韋俊的建議,在門口豎立了牌子,只說裡面施工不安全,禁止入內。

  宋朝陽讓管家兒子將沈宴的手綁好,又給他繫上布帶蒙上眼睛,嘴巴上還貼了膠帶。

  管家兒子跟宋朝陽比劃著。

  宋朝陽嘆了一口氣說道:「明天或者後天打電話給洛天遠,我只要錢,可沒想害命,你放心,洛天遠他也不敢報警,就算之後查到是我做的,他也不會做什麼,他跟晚晴還有過一段呢,聽說他跟別的女朋友分手都大方得很,大不了我讓晚晴去跟他求求情,我都談好了,拿了錢我就坐船去國外,洛天遠的手再長,也伸不到那麼遠,等拿到錢了,再把這孩子丟在路邊。」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宋朝陽也有些後悔。

  做這種事也就是一時衝動,可現在後悔也沒了退路,便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了。

  管家兒子也沒什麼怨言。

  宋朝陽跟管家兒子聊了會兒天,又吃了夜宵後,實在是累了,再加上停車場又有蚊子,便道:「我去車上眯一會兒,你看著他,他要是喊渴喊餓,就給他喝的,也給吃的。」

  管家兒子應了。

  宋朝陽便去了車上。

  隨著車門關上,被扔在地上的沈宴也早已甦醒過來,感覺到後背有些疼,他一直聽著動靜,只聽到一個人在說話,可明顯是有兩個人的腳步聲,他推測,另一個人應該是啞巴,說不出話來。

  他學武術也有幾年了,也是他自己觀察出來的,會憑著一個人的腳步聲大致推測出體重來。

  兩個人肯定都是成年男人,即便他有武術功底在,同時對付兩個人也不現實,他只需要耐心的等,等到只用面對一個人的時候。

  現在時間應該也不早了,兩個人肯定是要輪流換班睡覺的,等那個時候,趁著人疲勞的時候,他再自救也不遲。

  他聽出來,那個人只想拿錢,目前來說,他還是安全的,不過這種事就怕有變數,這種變數會讓亡命之徒徹底失去理智。

  他的書包夾層裡有一串鑰匙。

  那是洛書顏家裡的鑰匙,當時她還在鑰匙上給他串了個粉色的指甲刀。

  沒想到現在居然能派上用場,沈宴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費了好長時間,才從書包夾層拿到了那串鑰匙。

  還好那串鑰匙上只有兩把鑰匙,小心控制一下也不會發出聲音來。

  沈宴用那把指甲刀磨著繩索,他的後背都汗濕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勉強掙脫了繩索,他不敢輕舉妄動,豎起耳朵聽了很久,這才扯下布帶,他也是在賭,賭自己這一動作不會被發現。

  在他的角度,可以看到旁邊一輛車,車門是關上的,窗戶也是關上的,但車子在發出聲響,應該是那個人上車睡覺將車上的空調打開了。

  另一個人……則扛不住睡意正在打盹。

  這樣的狀況是很危險的,因為他只要稍不小心發出聲響,就會將那人吵醒。

  這人人高馬大,看樣子也是練過的。

  他在身高跟體重上都比不過,真要動起手來,打贏的機率很小不說,還會驚動在車上的另一個人。

  到那時,他就更沒有機會脫身了。

  所以現在必須得快狠準,趁著那人打盹時,以最快的速度將他打暈。

  不過他先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驗,也不知道以哪種力度,如果沒把人打暈,還引起了兩人的警惕,那也是賭輸了。

  一時間沈宴的腦子裡閃過很多念頭,最後他也決定賭一把。

  輕手輕腳的起身,拿了把椅子,小心地避過任何會撞到會踩到的東西,就在他到那人面前時,那人睜開了眼睛,沈宴顧不得去考慮更多,直接沖那人砸了過去。

  他不確定這個綁架案最後的結局是什麼。

  不過這幾年報紙上的綁架案,最後給了錢孩子又回來的結局少之又少,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他相信洛叔叔接到電話後,一定會想辦法救他,可他不能坐以待斃,更不能去賭這種亡命之徒的良心。

  能為了錢鋌而走險走上這條路,一旦他們發現他掙脫了繩索,甚至看到了他們的面容,那麼,他們會不會繼續鋌而走險直接撕票呢?

  那個人是啞巴,在被打暈前,發出的聲音也不足以讓車裡睡著的人聽到。

  沈宴在打暈那個人後便拔腿往外衝,快走到外面時,他猛地停下了腳步。

  不,不對。

  這裡是廢棄的停車場,相信一定離市區很遠,綁匪肯定是確定這裡人跡罕至,才會選擇此處。

  他不認識路,連這裡是什麼地方可能都不知道,那他怎麼確定綁匪沒有同夥,不會在發現他走後仔細去搜尋呢?

  這裡偏僻,他要怎麼走回大路上,怎麼找到有電話的地方,又怎麼能確定在逃跑的路上不會被抓住?

  沈宴咬了咬舌尖,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如果他是綁匪的話,發現孩子跑了,第一反應肯定是去追,如果沒追到的話,那麼接下來會怎麼做呢?肯定是會迅速離開,以免被可能到來的警察逮個正著。

  沈宴轉過身來,這地下停車場光線昏暗,他很快地鎖定了一輛廢棄的車。

  小跑著來到車前,手放在把手上,又垂了下來,他咬咬牙,以最快的速度爬到車底下盡量蜷縮著。

  現在,他要麼等著家裡人來救他,要麼等到天亮,等到那兩個人離開這裡……

  他希望他賭對了。

  他還要跟洛書顏一起上高中考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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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宋前進之前就在盯著韋俊,這會兒很輕易地就拿到了韋俊的消息,他這幾天正好來西城出差,高業便去了那間酒店等著,等了兩個多小時,在夜深人靜之時,終於等到了韋俊出來。

  韋俊知道以洛天遠的能力,很快就能找到沈宴。

  冥冥之中,他跟洛天遠更像是在互相較量,在比賽,洛天遠一定是在努力爭取時間,他也是。

  早在之前他就知道有人盯著他,所以這麼長時間裡,他都嚴格的給自己制定了作息時間,晚上從不外出,這也給了盯梢的人一種錯覺:好像他已經睡了。

  他要趕在洛天遠找到沈宴之前動手。

  他的電話卡是以同事的名義買的,現在也都不是實行實名制,從頭到尾他跟宋朝陽都沒有見過面,如果被警方查到,宋朝陽也的確有作案動機,圖的是錢,可是他也要宋朝陽永遠閉嘴,成為替罪羔羊,宋朝陽這人剛愎自用,等下他會跟宋朝陽打個電話,想個法子讓宋朝陽支開另外一人,他再趕過去。

  他帶了一瓶酒,酒裡下了點迷藥,足夠讓宋朝陽放鬆警惕,到那時,他會親手設計出沈宴掙脫繩索,跟宋朝陽打鬥,他查過了,沈宴有武術功底在,而宋朝陽會不小心的摔倒,正好頭撞擊在什麼東西上,比如釘子,比如尖銳物品,最後意外身亡,而沈宴呢,在逃跑的路上,碰到點小意外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吧?

  只要他掩飾得好,一齣精彩絕倫的綁架案就誕生了。

  宋朝陽為了錢綁架了沈宴,而沈宴機智聰明,掙脫了繩子,跟宋朝陽打鬥,宋朝陽不小心意外身亡,沈宴逃走以後,那樣偏僻的地方,發生點意外也不是不可能的。

  最後警方查到時,宋朝陽這個畜生已經被天收了,沈宴這個可憐的孩子命不好,居然出了意外。

  宋朝陽有充分的作案動機,一他賭博欠債,二跟洛天遠之間結過樑子,又正好不經意地知道了洛天遠是當初拒絕跟他家公司合作的笑顏時裝的老闆……這一連串的事情湊在一起,便是一個天衣無縫的局。

  就算洛天遠查到了他,他也不怕,因為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而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參與綁架案件,頂多算個同謀,還是沒有付出行動的同謀,洛天遠想要治他的罪,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即便他沒有能力正面對付洛天遠,他也會用自己的方式讓洛天遠付出沉重的代價。

  其實在學生時代,韋俊也是羨慕甚至可以說是嫉妒洛天遠的。

  這個人似乎輕輕鬆鬆的就能得到很多東西,男人的友情、女人的愛情以及通向成功之路的機會。

  宋前進能為了洛天遠兩肋插刀、義不容辭。

  秦雨桐能為了洛天遠多年不再接觸別的感情,蘇雪也為了洛天遠選擇結束生命。

  所有他嚮往的東西,洛天遠都能輕而易舉地得到,最可恨的是,他竟然還不珍惜!

  這也是令韋俊最惱怒的。

  也許,洛天遠只要假裝懺悔的流下幾滴眼淚,也許他痛苦一些,那他還沒這麼生氣。

  現在他從事著大家口中都羨慕的高薪工作,可也遠不如洛天遠成功。

  他坐上車,給宋朝陽打了個電話,那頭很快地就接了起來。

  宋朝陽正睡得迷迷糊糊的。

  韋俊問他:「還好嗎?」

  宋朝陽唔了一聲,這會兒睏得很。

  韋俊又說:「你讓你那朋友去盯著洛天遠,我現在開車過去頂他的班,那邊沒個人盯著也不好。」

  宋朝陽清醒了一些,「不是說你去盯著洛天遠嗎?」

  韋俊嘖了一聲,「你也不想想,現在他家裡出了大事,我一個熟人湊過去,反倒會引起懷疑,讓你那朋友去盯著,是生人不會被人懷疑,現在就去,我馬上就過來,給你帶了好酒,咱們再好好商量下一步怎麼做。」

  宋朝陽不情不願的應了。

  不過這也是他期望的局面,韋俊一直不露面,他心裡也有些慌。

  宋朝陽掛了電話後下車,見沈宴已經不見了,地上有捆綁的繩索也有黑色布帶,他頓時就愣了,再看管家兒子也被打暈了,瞬時間,他慌亂不已,將管家兒子叫醒後,問清緣由,他臉色一沉,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現在可以推算出,那小子至少跑了一個小時了。再追上去,還不知道能不能追上,這黑燈瞎火的,要是能追上,那自然最好,可誰知道外面路上有沒有監控攝像頭的?

  宋朝陽此刻才猛然回過神來。

  現在他還沒有給洛天遠打電話,一切都來得及,不如他先走,正好韋俊也要趕過來,如果那小子已經打電話報警了,警察趕過來也是抓著韋俊,之後就算韋俊把他供出來,他屆時反咬一口也就是了,只說自己是要給洛天遠一個教訓,並不是要綁架孩子,是韋俊攛掇的,他及時改變心意,知道自己錯了……

  宋朝陽立馬就決定了,現在開車沿路去找,要是找到沈宴了,繼續按照原計劃進行,要是沒找到沈宴,他馬上就去警察局自首。

  趁著還沒釀成大錯,也沒打電話勒索,不能構成綁架案,他應該能爭取比較輕的懲罰,而且自首也是能減輕罪責的。

  宋朝陽想要拖延時間,便給韋俊又打了電話,讓韋俊去買宵夜過來,韋俊也沒懷疑。

  做完這一切後,宋朝陽讓管家兒子清理現場,這就開車駛出這地下停車場,這裡偏僻,人又少,路邊都是荒野,鮮少有人家,一路找過去,宋朝陽急得滿頭大汗,也沒找到沈宴,他不禁懷疑,沈宴該不會逃了出去,正好碰到了這邊的人然後被送去派出所了吧?

  如果沈宴是一個人逃跑,他們不可能碰不到。

  想到這一點,宋朝陽立馬選擇改道要出發去派出所。

  他還年輕,要是能勒索幾百萬那也值,現在幾百萬眼看著都飛了,他得趕緊把自己摘出去才是。

  ——

  高業悄無聲息的跟在韋俊後面,根據他的行駛路線進行判斷,最後確定了老城區東邊那一塊,那一塊前幾年有開發商要做一個養生谷,開發了樓盤,只是後來開發商因為資金鏈斷了便選擇跑路,那一塊也成了爛尾樓,當時養生谷設立在比較偏僻的地方,這也就導致了現在有人想接盤考慮地理位置也慫了。

  高業給洛天遠打了電話,洛天遠又跟陸行森說了,警方迅速趕去那一塊。

  韋俊到的時候便察覺出不對勁來,還沒走到地下停車場入口,便被蹲點的警察逮了個正著。

  他極力掙扎,說自己只是路過,可警察也沒理會他的說辭。

  當韋俊看到停車場裡都沒宋朝陽的身影時,便知道自己被擺了一道。

  陸行森跟沈清若過來這邊,卻沒找到兒子,在巨大的希望之下又是失望,他們更怕的是,綁匪已經改變了地點,可能都引起他們的警惕,之後想要在找到地點,那簡直比登天還難!

  就在他們一籌莫展時,派出所分局打來電話,說有人自首,當然涉嫌的不是綁架案,而是一起普通糾紛……

  那人說孩子已經逃了,這令陸行森跟沈清若又一陣後怕,這裡人跡罕至,兒子逃出去要是又碰上什麼危險該怎麼辦?

  沈清若一向堅強,這個夜晚遭遇這樣的經歷,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陸行森站在地下停車場一陣茫然,他很想安慰她,可他這會兒也比她好不了多少。

  陸行森很疲倦,此刻滿身的勁,卻不知道往哪使,警方要在附近去尋人,沈清若也要跟著一塊兒去,他走在後面,腳不小心踢到石頭,在發出沉悶的聲響時,他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如果他是兒子的話,他會怎麼辦呢?

  兒子一向都很聰明,不是嗎?

  在陸行森思考的時候,沈清若也停下了腳步,她回頭看了一眼這地下停車場。

  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那綁匪自首時有說過,他們害怕孩子出事,也在沿路找,但沒找到。

  這話肯定是真的。

  剛才一路過來時,這邊都很空曠,這會兒也是深夜,附近都沒路燈,如果是她兒子,她兒子會怎麼做呢?

  沈清若試探著回到停車場,這停車場幾乎也沒藏人的地方。

  她兒子跟普通孩子不一樣,必須得反其道思考。

  沈清若跟陸行森幾乎是同一時間往停車場那些廢棄的車輛走去。

  打開車門,沒看到裡面有人。

  就在沈清若都以為自己是胡思亂想時,陸行森在一輛廢棄的車車底看到了暈睡過去的沈宴。

  沈宴趴在地上,他之前是被人打暈帶來的,本來就有些暈暈沉沉,之後在車底下又等了那麼久,身體上的疲倦扛不住,他又暈了過去,等迷迷糊糊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媽媽的大腿上,他想要起來,陸行森扶住了他。

  兩人還有其他警察都關切的問他——

  「要不要緊,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

  「頭疼不疼,餓不餓?」

  「兒子,你怎麼樣,是不是不舒服?」

  ……

  …………

  沈宴鬆了一口氣,他終於賭對了。

  不管怎麼聰明,他畢竟也只有十幾歲,一陣後怕後,聽著媽媽絮絮叨叨的念著,拉著他的手不肯放開,他突然想到,連陸行森都聽到動靜從京市趕了過來,那麼……

  沈宴聲音沙啞,「媽,洛書顏知道嗎?」

  沈清若一怔,點了點頭,「應該知道。」

  沈宴伸出手,按了按額頭,他這會兒還有些不舒服,「媽,手機給我一下,我打個電話。」

  洛書顏肯定急壞了吧,說不定都在哭。

  沈清若將手機遞給了沈宴,車輛疾馳而過,天邊都快露出了魚肚白。

  沈宴撥通了洛天遠的電話,報了個平安後,電話又換了個人接,那人接起便是帶著哭腔:「沈宴,沈宴,是我,你沒事吧!你沒事吧!」

  洛書顏都快急壞了,一晚上都哭了好幾回。

  不過她還算鎮定,又覺得只是廢棄的地下停車場這個信息不夠,她努力地想讓自己睡著,哪怕再夢到讓她都快窒息的噩夢她也不怕,只求能多夢到一些細節,這樣就可以早點救沈宴,她甚至還想過要不要催眠……

  這會兒接到沈宴打來的電話,那所有害怕、懊悔、難過、慌張的情緒傾瀉而出。

  「沈宴……」

  她難過得悶悶地哭。

  她感覺自己好沒用,為什麼不早點想起來呢。

  如果早一點想起來,早一點夢到那些事,沈宴就不會遭遇這麼可怕的事了。

  沈宴聽著她哭,握緊了手機,他側過頭,想要避開其他人,正好就看向窗外,他壓低了聲音,可這一晚上的凶險,令他聲音沙啞,一開口便難受得緊,他還是安慰她,「哭什麼啊。」

  他笑,「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別哭了,我馬上就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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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等沈宴跟著警察去派出所錄完筆錄回到家時,太陽已經高高掛起了,沈清若給沈宴請了假,同樣洛天遠也給洛書顏請了假,洛書顏一夜未睡,眼睛都不敢眨,聽到門口傳來腳步聲,她飛奔過去打開門,在看到沈宴的那一瞬間,眼淚奪眶而出,怎麼也止不住,想到沈宴受的苦,還有他這一晚上的擔驚受怕,她就特別自責。

  恨自己為什麼要喝那杯奶茶,也恨自己為什麼不早點想起來,讓沈宴白白替她承擔了這無妄之災。

  洛書顏想都沒想就衝過去抱住了沈宴。

  雖然兩個人從小一塊兒長大,已經熟得不能再熟了,可這樣的擁抱是少之又少的,至少在洛書顏的記憶裡,應該是沒有的。

  她抱著沈宴,哪怕聞著他身上並不好聞的味道,她也感到心安。

  今年他們都要中考了,也都是十幾歲的人了,沈宴對她而言,就跟親人一樣重要,她人生中每一次重要時刻,他都有參與,她無法想像有一天會失去他。在她的想像中,如果她能平安的活著,她會跟沈宴一起上高中考大學,他們還要一起經歷好多好多事。

  沈宴怔住。

  他想過洛書顏會哭哭啼啼,說不好一晚上都沒睡覺,所以他都盡量快點回來,做筆錄的時候也沒有耽誤時間,原本以為洛書顏肯定會紅腫著眼睛,哪知道,她居然會過來抱他。

  他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處都濕了。

  悶熱的季節,他手心都黏黏糊糊的,都是汗,他卻遲疑了一下,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夜未睡,他也很疲倦,「我沒事啊。」

  沈清若撇過頭不去看,手捂著嘴巴,這一夜終於過去了。

  洛天遠則盯著女兒的背影,突然有一種很無力的感覺。

  其實韋俊是怎麼想的,他也不是很清楚,但很顯然,這是一齣針對他而起的變故。

  似乎一切都顯而易見,似乎一切都歸於平靜,可他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他甚至在想,如果韋俊綁架的不是沈宴,如果綁架的是書顏,到那個時候結局會是什麼樣的呢?

  洛天遠本來是想問一些細節的,但顧念到女兒一晚上都沒睡覺,而且這些事情也沒解決,便只好將那驚心動魄的猜測都壓回心底,準備找個合適的時間再去問。

  中午時分,兩個孩子都已經去睡了。

  沈清若守在沈宴的房間門口。

  洛天遠在家裡待著時,陸行森過來了。

  韋俊跟宋朝陽在派出所也是都在為各自開脫,宋朝陽還好,已經被嚇得將所有的事情全盤托出,看得出來他也很緊張,反倒是韋俊,一直都是氣定神閒的模樣,說起來,他也只是說看不慣洛天遠,跟蘇雪是好朋友,想為蘇雪出氣,並沒有想綁架勒索,只是想恐嚇洛天遠,給他一個教訓罷了,從頭到尾,他都沒想謀財更沒想害命。

  陸行森當時聽了他這話,恨不得上前將韋俊活活揍死。

  此刻想起來,陸行森仍然語氣陰森:「現在怎麼辦,這案子明擺著那個姓宋的就是個傀儡,他有罪是跑不了的,可真正的罪魁禍首是那個韋俊,剛才律師跟警察都跟我說了,實質性的傷害沒造成,沒有打電話勒索,這案子就不能定義為綁架勒索,再加上姓宋的主動自首,而韋俊也一直沒出面,想要讓他付出沉重的代價,幾乎是不太可能,難道就這麼算了?」

  洛天遠坐在沙發上,他搖了搖頭,在派出所時,韋俊的淡定,還有說的那些話,足以令人憤怒到恨不得把他殺了,可越是這時候,洛天遠反而越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所以他壓下了對韋俊的憤怒以及厭惡,「陸總,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陸行森抬起頭瞥了他一眼。

  「先讓我們來看看他的作案動機,他說看不慣我,跟蘇雪是好朋友,要為蘇雪出氣。」洛天遠緊皺著眉頭,「第一,據我所知,蘇雪跟他並不熟,蘇雪知道他是我的大學同學,偶爾會來西城出差,所以拜託過他送過東西,除此以外,他們並沒有過深的交情,第二,他要報復我,為什麼要綁架小宴?」

  陸行森語氣不是很好,「我們又怎麼會知道這種喪心病狂的人在想什麼。」

  「好,這些問題可以慢慢想,但你看看他在這個案件中扮演的角色,甚至在被抓後還那樣淡定……如果他像宋朝陽那樣,反而不奇怪,他從一開始除了電話以外就沒有跟宋朝陽聯繫,那他怎麼知道宋朝陽跟我之間的恩怨,肯定是查過的,而且我一直讓人盯著他,雖然他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興風作浪,除了我的人辦事不利以外,我相信他這個人心思也足夠縝密。繼續回到那個問題,他跟蘇雪最多也就只是普通朋友,這就是衝動行事,在這種衝動之下,他還能耐心地計劃幾個月……」

  洛天遠猛地看向陸行森,「你說,這會不會不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陸行森詫異,「什麼?」

  「我想起來不對勁了。」洛天遠說,「宋朝陽是新手,這一點沒錯,可韋俊現在表現出來的,可不像是一個只是想給我個教訓的新手,他應該不是第一次了。」

  衝動又心思縝密,還如此有耐心,這本身就是矛盾的。

  洛天遠見過真正衝動的人是什麼樣子。

  那都是當下就做了,沒有計劃章法。

  宋朝陽知道自首會減輕罪責,在面對警察時仍然害怕得不知所措,反觀韋俊,似乎早就知道以他目前的所作所為,根本就不會受到太過嚴重的懲罰,所以他才能氣定神閒的跟警察周旋。

  洛天遠跟陸行森都商量好了,陸行森做明線,去對付韋俊,扮演一個孩子被綁架後憤怒的父親,洛天遠做暗線,畢竟他跟韋俊是大學同學,順藤摸瓜下去,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獲。

  ——

  沈宴跟洛書顏都是睡到傍晚才醒來。

  沈清若還處於驚魂未定中,自然是沒空買菜做飯的,洛天遠也知道大家都沒胃口,便只在餐廳叫了一些飯菜送上門來,吃飯時,格外的安靜,沈清若跟陸行森時不時會看向沈宴,發生這樣的事情,究其原因,也是因為韋俊想要報復洛天遠。

  這一頓飯,除了沈宴跟洛書顏吃得很香以外,大人們基本上都沒怎麼動筷子。

  無論大人們心裡在想什麼,但至少現在的目的是一致的,就是讓真正的罪魁禍首付出應有的代價。

  沈清若去收拾垃圾了,她這段時間都不打算讓兒子一個人行動了,倒垃圾這種事也不敢讓他沾手,陸行森則跟著洛天遠去了書房討論,洛書顏跟沈宴則坐在客廳裡。

  沈宴也聽說了,是洛書顏讓洛叔叔去找廢棄的地下停車場,這才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他的,他早就有疑惑了,這會兒邊上也沒其他人,他問道:「你怎麼知道要去廢棄的地下停車場找的?」

  洛書顏一愣。

  她知道自己不是穿越的,不過對於死前的印象也不是特別深了,在夢裡,她最後的記憶是她在狂奔。

  也許她最後被韋俊抓住了,也許她是在逃跑的路上出了意外,不得而知。

  可能正是因為沒有那一段記憶,如今再想起了關於地下停車場的夢,反倒不那麼害怕了。

  根本原因是,她已經知道了自己為什麼怕。

  「我夢到的。」洛書顏說,「一個特別真實的夢。」

  沈宴嗯了一聲,他很想追問下去,可看到洛書顏那一瞬間僵住的表情,不知道怎麼的,他又不想問了,只是輕描淡寫地說:「是你救了我一命。」

  洛書顏笑,笑著笑著又想哭,她眼睛已經腫了,從雙眼皮都腫成了多眼皮。

  她輕聲在心裡說,是你救了我一命才對。

  她不知道究竟是發生了什麼變故,而讓原本懸在她頭上的那個劫落在了沈宴身上,沈宴替她背了。

  沈宴低頭去抓癢。

  正值夏天,廢棄的地下停車場蚊子特別多,他又是特別招蚊子的體質,這會兒胳膊上腿上都有好多蚊子咬出來的包。

  洛書顏見他撓,趕忙打開茶几的抽屜,翻翻找找,總算找到了之前爸爸從外地給她帶的止癢膏。

  之前她給沈宴,沈宴還不要。

  「過來。」

  沈宴乖乖地伸出胳膊,他雖然瘦,但因為有武術功底,清瘦又有力量。

  洛書顏低著頭小心地幫他擦著止癢膏,偶爾會低頭吹一吹,不知道想起什麼,她笑了起來,拉過他的胳膊,探出手,她留了不長的指甲,會塗上護甲油,在他胳膊上一個蚊子包上,稍稍用力,按出了兩道印子,一道橫著,一道豎著。

  「小時候我就經常這樣做,我奶奶說止癢,你看看,這是不是就是十字架?」

  沈宴低頭看。

  洛書顏輕聲說:「我之前看到,那種教堂上都有十字架,應該是信上帝的意思吧?我奶奶信菩薩,從前經常拜,說菩薩會保佑我,這份保護我分你一半,我再給你摳個十字架出來,菩薩跟上帝一起保佑你,希望你以後無病無災,一直開開心心的。」

  她很少會在沈宴面前這樣煽情。

  昨天晚上她一直都在想,如果沈宴出事了怎麼辦?

  如果一定要有什麼人出事,一定要有這麼一劫,她希望出事的那個人還是她。

  她希望她身邊的人都好好的,誰都不要受到傷害。

  事情發生到現在,她不敢去問沈宴都遇到了什麼事,也不敢去詢問事情的經過,別人都不知道,可是她知道,他本來可以好好的放學,好好的回家,第二天再去上學的。

  沈宴聽了這話,只是笑了笑,又拉過她的胳膊,使了使勁,在她的手上也摳了個十字架。

  他抬起頭看向她,「好,你也有十字架保護了,希望你以後也一直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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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接下來的日子一直到中考,都是平靜的。

  兩個孩子似乎完全忘記了這件事帶來的陰影,開始認真復習,為中考做準備,而沈清若也回歸到了工作崗位,陸行森表面上聘請了律師發誓要將韋俊送到監獄裡去,在外人看來,他似乎都失去理智了,就是沈宴也委婉的提醒過他,陸行森本來就不是一般的難纏,愣是找出種種理由讓韋俊一直留在看守所裡。

  同時,洛天遠費了很多功夫以及人脈,抽絲剝繭,層層往下查,總算查到了跟韋俊有關的兩起命案。

  韋俊的家境不是很好,年幼時過繼給了沒生出孩子的舅舅舅媽,哪知道過繼的第二年,舅舅舅媽生了個兒子,一家人狂喜,對韋俊也還是如同從前一般對待,家裡人都相信這個孩子是韋俊帶來的。

  可隨著兩個孩子漸漸長大,在資源分配上就有了競爭,那時候舅舅家也不算條件很好,養兩個孩子本來就不容易,在他們十幾歲的時候,韋俊主動提出,去接舅舅廠裡的班,供弟弟讀大學,因為弟弟身體不是那麼好,但學習上總是考第一。全家人都特別高興,也很感動。

  哪知道有一天晚上,韋俊跟舅舅在廠裡加班,家裡便遭了賊,弟弟驚醒過來,卻被賊人錯手殺了。這入室搶劫的竟然是村裡的一個小混混,不知聽誰說這家有值錢的東西,便起了這樣的心思。

  小混混被抓住後對偷盜行為供認不諱,但堅決不肯承認自己殺了人,舅舅舅媽痛恨入骨。

  後來,韋俊在工廠待了一年,在工作中險些出了事故,舅舅舅媽從悲痛中緩過神來,決定繼續供他念書。

  這是第一件疑似跟韋俊有關的案子。

  第二件則是韋俊讀博時,有了去國外工作的機會,那個時候,不只是他在競爭,還有一個人跟韋俊的能力不相上下,只可惜,那人以為出國是板上釘釘的事,想要甩掉女友,結果在跟女友分手的時候發生了衝突,有人親眼見到他跟女友在樓上爭吵,然後沒多久後他的女友跳樓身亡。

  之前就有傳聞說那人逼迫女友打胎,女友氣不過就去跟他爭論……

  那時候對私人作風這一塊管得也嚴,盡管那人的女友是自殺的,可歸根到底還是感情糾紛,於是那人的出國機會就泡湯了。

  這兩件案子,尤其是第二件,從表面上來說是跟韋俊沒有關係的,誰也不會聯想到他身上,可洛天遠偏要反向推理,便在這兩件陳年舊事上下功夫,發誓一定要找出證據來,絕對不會讓韋俊有逍遙法外的機會跟可能。

  當然,在中考之後的一個晚上,洛天遠終於鼓起勇氣跟洛書顏深談了一次。

  他內心還有疑問,關於書顏做的那個夢,雖然他很怕往這方面深思,但潛意識裡,他覺得他該去搞清楚。

  經過這段時間的緩衝,洛書顏再想起那些事情已經不那麼害怕了。

  她低著頭,小聲地說著,將她做的那個夢通通都說出來,她還是不能說她夢到了小說的內容,但可以說,她從很早開始就夢到了自己死的場景。那個夢有多清晰,她講述得就有多清楚。

  洛天遠一方面在慶幸,慶幸女兒夢中的事情沒有真的發生,不然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竟然因為他而讓女兒置身於危險之中,即便不是因為他,作為一個父親,無論女兒是因為何種原因出事,他都會想出自己的不稱職處來懲罰自己。

  可另一方面,他又忍不住在想,那夢中的事情,就真的從來沒發生過嗎?

  如果沒有發生,書顏又為什麼清楚那麼多她原本不該知道的細節?比如那個啞巴,比如地下停車場,又比如韋俊……

  他可以理解為發生過嗎?

  如果發生過……

  洛天遠幾乎一夜未睡,他呆坐在床上,想起了很多事情。

  等到黎明將至時,他扛不住身體帶來的疲倦,淺淺入睡,他夢到了另一個自己,那個自己骨瘦嶙峋,匍匐在地上,有一道聲音不知道從何處傳來——

  【散盡家財,日後疾病纏身,五十歲壽命終止,你原本可以活到九十歲……換一個重來的機會,值得嗎?】

  值得。

  夢中的那個自己這樣說,身為旁觀者的他也這樣說。

  之後他便醒了過來。醒來之後他來到女兒的臥室門口,卻沒有進去。

  ——

  中考之後沒多久,畢業生要回學校拿畢業證書。

  洛書顏跟沈宴都預估了成績,算是發揮了他們應有的水平,兩個孩子心智都堅定,並沒有因為之前那件事影響了自己的心情,反而更努力認真地復習,無論是洛書顏還是沈宴,都將那天之後的人生當成了新生。

  兩人都在不同的班級,原本一班的班主任每次看到他們兩個走在一起,那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今天卻一反常態,笑眯眯的,捧著個杯子。中考跟高考不一樣,高考在學生心目中那就是解放了,似乎在大眾心目中,上了大學那就可以玩命的玩了,不需要多努力的學習了,而中考不一樣,打通了一個小boss,還有高考在等著他們,可以預想得到,高中絕對不會比初中輕鬆。

  洛書顏拿了初中畢業證後,站在教學樓面前一陣傻笑。

  唯一令她抓狂的是,畢業證上的照片也太醜了。

  只恨那天同桌明明從家裡姐姐那裡偷來化妝品,她卻因為麻煩沒有借來一用。

  沈宴走到了教學樓的櫥窗前,指著上面空白的位置說:「我聽說,考前三會貼照片,然後明年再更換。」

  他們從初二升初三時,也看到過優秀的學長學姐們的照片貼在櫥窗裡,旁邊會記錄中考的各科成績。

  洛書顏跟了上來,啊了一聲:「那會貼什麼照片啊,該不會是我們畢業證書上的照片吧?」

  她之前也有聽說過,不過並沒有放在心上,現在聽沈宴提起來,不知道為什麼頓時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如果不是她自帶濾鏡,那她這次中考發揮已經很好很好了,考前三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那麼……

  沈宴轉過頭來看她,「那當然啊,不然你以為學校會專門跟我們要照片嗎?」

  洛書顏:「……?」

  她懊惱得恨不得捶足頓胸,「早知道那天我就讓沈姨給我化個妝了!」

  也不至於像證件照上那樣雙目呆滯吧,而且那天天氣特別熱,她還流了汗,這會兒看起來就好像劉海油了一樣!

  那時候誰會考慮那麼遠,誰會想到照片會貼櫥窗啊。

  沈宴對洛書顏已經很瞭解了,自然也知道她為什麼抓狂,他只是瞥了她一眼,說:「我希望你能考前三。」

  洛書顏正打開畢業證書,死死地盯著證件照,想要找出自己的美感來,也沒仔細聽沈宴說話。

  沈宴看著櫥窗裡貼照片的位置,想著,如果他跟洛書顏中間隔著一個人,真的很奇怪。

  今天天氣還不錯,初三的學生中考完沒多久,初一初二的學生也都放假了,整個校園裡除了回來拿畢業證的學生,也沒太多人,沈宴跟洛書顏往校園門口走時,正好會經過操場,看到有一對新人在拍婚紗照。

  有其他班的同學也在小聲討論——

  「聽說是以前這裡的學生,這次回來是拍婚紗照的,剛我還看到他們給我們班班頭發了喜糖。」

  「哇,好浪漫啊,回來學校拍婚紗照,難道從初中開始就談了?那也太好了吧!」

  實驗中學沒像別的學校那樣進行大翻修,很多東西都是維持著原來的風格。

  紅牆白瓦,牆上還有爬山虎。

  因為有人來拍婚紗照,洛書顏一時興起,拉著沈宴又在學校裡晃悠了一圈。

  之前三年好像都沒有很認真地看看這裡。

  等逛了一圈後,她才發現實驗中學真的很美。

  兩人來到了小超市前,一人一瓶礦泉水,隨便坐在外面的石凳上,洛書顏突然有了一個念頭,對沈宴說道:「我覺得那個點子好好,以後我結婚的話,我也要來實驗中學拍,不止這樣,還要去寧城小學,反正小學、初中、高中大學都各拍一套,多好啊。」

  過了那個坎後,她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連帶著拍婚紗照這種近七八年內跟她都無緣的事情,她都能聯想幻想。

  沈宴握著礦泉水瓶,瓶身有著細密的水珠,讓原本發燙的手心也降溫了,他笑,「那要累死。」

  洛書顏白了他一眼,「婚紗照這種東西,肯定要拍得有意義啊,大概率上,累也只會累一次。」

  她又說,「真是,又沒讓你拍,你說累什麼啊。」

  沈宴不說話了,他低著頭,陽光透過大樹照在他的碎髮上。

  年輕的少年已經很高了,他的腿不經意地碰到了少女的。

  沈宴不黑,在男生中都算白的,可跟從小就十分注重防曬的洛書顏靠在一起,就顯得有些黑了。

  初二時令他頭疼猶豫的問題,在這段時間裡似乎終於有了一個答案。

  他之前不懂自己對洛書顏的喜歡究竟是友情還是愛情。於是,之後他除了認真學習以外,也做過一些「實驗」,他會跟其他品性投緣、學習上也聊得來的同學有了世人眼中的「友誼」,他會跟他們一塊兒討論學習,也會去食堂買吃的,甚至連同學錄這種東西他都寫了。

  他也分析過自己,有時候洛書顏跟其他人一塊兒去書店或者精品店,他也會跟上去。

  洛書顏跟那幾個女生打打鬧鬧、摟摟抱抱,還手牽手去洗手間,他都沒有其他的感覺,只覺得女生之間實在太黏糊了,除此之外,他確定他沒有別的情緒。唯獨別的男生試圖接近她時,他會有一種控制不住自己的煩躁。

  那次游戲機的事就是。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事情已經過去了,自己非要去打破那個記錄,可是他想到,有人在以這種方式跟洛書顏告白,每一次打開游戲機的人都會看到,他就很煩。

  於是,他去了游戲機廳,當游戲機上提示他可以打字時,他遲疑了很久,最後,他打下了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如果可以遵守本心的話,他想打什麼字呢?

  他又想起了那個晚上,那個擁抱。

  他不是想去拍她,而是想抱她,他不知道自己腦子裡的那些念頭竟然可以那麼多。

  多到,在那樣緊張卻又放鬆的時刻,他在想——

  她身上的味道是檸檬香。

  她怎麼這麼瘦。

  我的手該放在哪裡,腰上?不合適。

  肩膀上?唔,就肩膀上吧。

  ……

  回到那個問題,如果可以遵守本心,他想在游戲機上打什麼字?

  他側過頭看她。

  【沈宴喜歡洛書顏。】

  他想打下這樣一句話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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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4 00:16:26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六章

  經過一場拉鋸戰,洛天遠跟陸行森聯手,總算在韋俊那兩個案子上找到了新的證據,盡管目前證實韋俊就是凶手有些牽強,但警方已經將他列為嫌疑人,耐人尋味的是,在看守所安逸得好像住賓館的韋俊在被警方提及陳年舊案時,臉上的微表情還有微動作被陸行森請來的專家分析,估計是八九不離十了。

  與此同時,韋俊所在的公司知道他犯了事,洛天遠也不惜花費人力物力施壓,那邊的公司單方面發出解聘通知。

  有意思的是,韋俊這事瞞不住,在過去的同學親人中傳了開來,謠言是很可怕的,大家都在琢磨……自己宿舍的手機是不是他偷的?之前考試突然拉肚子錯過,是不是也是韋俊害的?自家養的豬發瘟病死,該不會也是韋俊做的吧?東邊村裡的小孩被人拐賣,肯定也是韋俊做的。

  只是短短時間內,韋俊便從一個在親朋好友同事那裡找不出錯的老好人,變成了心機城府深、堪稱盤古開天闢地以來第一大惡人。

  韋俊的舅媽上訪鬧事,之後又引起了當地的轟動,新聞記者見這是條博眼球的新聞,立馬跟蹤採訪,有什麼比昔日高材生竟是殺人犯更勁爆的……韋俊的名字以及照片都被打在了網上,即便有馬賽克有化名,似乎也無濟於事。

  洛天遠跟陸行森要的從來都是要他付出應有的代價跟懲罰。

  這會是一場漫長的鬥爭,畢竟是陳年舊案。

  洛天遠這天帶著蘇雪的病例還有日記本又去了港城。

  剛到港城,他便拿起手機給高業打了個電話。

  高業現在被洛天遠安排住在同一小區,就在他們家樓下。

  其實一個小時之前洛天遠就給高業打了電話,現在高業一天能接到來自洛天遠二十多個電話都不止,他本人也習慣了,接起電話便往門口走去。

  洛天遠疲倦地捏了捏鼻樑,「高業,書顏還在家吧?」

  高業應了一聲:「還在,我上去看看。」

  洛天遠:「好。」

  高業上樓很快,敲了敲門。洛書顏趿拉著拖鞋來開門,她都不用猜就知道是高叔,「高叔,我還好,現在正在跟沈宴研究手機。」

  高業也有些尷尬。

  不過他是聽洛天遠的,再加上幾個月前發生的事情太可怕,他雖然沒有孩子,但看著一向自信沉穩的洛天遠變成如今這患得患失的模樣,也有些能理解為人父母的心情。

  「嗯,我就是來問問你們,要不要吃點什麼,我去買。」

  高業話不多,一開始還會絞盡腦汁的想理由,比如問問是不是停電了,連借醬油借醋這樣的理由都想出來了,現在理由都用光了,他都不知道下一個小時要用什麼藉口,好在洛書顏懂事,也知道他為什麼來敲門。

  洛書顏搖搖頭:「不用,家裡什麼零食都有。」

  高業哦了一聲,又一次提醒他們,如果出門記得叫他,他開車送他們。

  等從樓上下來,高業又給洛天遠打了電話,報了平安。

  洛書顏關上門,回到客廳的沙發上,沈宴正在研究手機,他也習慣了高叔幾乎每隔一個小時就會上來問一次這事了。

  中考之後,兩個孩子都有了手機,不過不是陸行森之前買的,而是沈清若用自己的獎金買來送給兩個孩子的畢業禮物。

  款式不是最新的,畢竟過不了多久他們就算升級了,也只是高中生,高中生用手機功能不需要太多,能打電話發短信就可以了。電話卡則是洛天遠買的,給沈宴還有洛書顏買的是兩個連號,十一位數字的電話號碼,前面十位都一模一樣,只有尾數不一樣。這樣更好記一點也方便。

  手機比較小巧,像素也還可以,洛書顏比較臭美,對著鏡子拍了好幾張照片。

  重新開機,小小的屏幕上逐漸出現兩只握在一起的手,伴隨著一陣音樂。

  洛書顏之前在精品店還買了手機貼,是時下流行的黑白豬。

  現在很多人都會在手機背面貼上手機貼,還會掛上掛件。

  她從房間拿出買的手機貼,比較了一下,她實在不喜歡那隻黑豬,思來想去,就乾脆摳下白豬貼在手機背面,黑豬就不要了。

  沈宴遲疑了一下,撿了起來,學著她的樣子,將黑豬貼在手機背面。

  洛書顏沉默了:「這個跟你畫風不符。」

  她總覺得沈宴的手機就應該是乾乾淨淨的。

  貼個黑豬像什麼樣子啊。

  沈宴瞥了她一眼,「浪費不好。」

  洛書顏又笑他,「還怕浪費,你可是手握北方商業帝國命脈的人啊……」

  中考結束後,她為了放鬆會去看小說,沈清若也喜歡看言情小說來打發時間,經常會去書屋租好多台言,一本厚厚的書,裡面可是囊括了四五個故事,讓人看了以後大呼過癮。

  這些故事裡關於男主角的介紹,牛逼一點的就是掌握全球經濟命脈,普通一點的也是掌握全國……

  她看的時候沉迷又覺得沙雕,於是這段時間在瞭解盛遠集團在北方有多牛後,她就自作主張的,稱呼沈宴是手握北方商業帝國命脈的男人,簡稱,沈北方。

  沈宴對她這樣的調侃一般是不會搭理的。

  不過十幾歲的男孩子也是有脾氣的,她總這樣說,不知是調侃還是打趣,他便回了一句,「那你呢?」

  盛遠集團在北方的成就自然不用說。

  洛天遠這些年創下的成績在南方也是獨一份,以強勢的姿態佔據了南方的時裝、房地產、互聯網以及娛樂圈……

  前段時間,沈宴也隱約從大人們說話時才猜測出來的。

  沈宴找到機會,也不想輕易放過洛書顏,他在同齡人中都是少有的成熟,可唯獨在面對洛書顏時,就變成了個同齡孩子,在打嘴仗這事上,他也不想認輸,「那你是不是手握南方商業帝國命脈的人……」

  果然,這種話不是誰都能說得出口的。

  沈宴話音剛落,就感覺到胳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總感覺很弱智的樣子。

  如果沈宴是沈北方,那麼洛書顏則是洛南方。

  兩人心裡有了這個梗,幾乎是同一時間更改了通訊錄上的備注。

  洛書顏手機上存的是「沈北方」。

  沈宴手機上存的就是「洛南方」。

  洛書顏突然想起來,之前沈宴存在她這裡的錢到期了,當時存的就是兩年,現在兩年都過去了。

  「我去給你拿吧……」洛書顏站了起來,「聽說高中生的生活費比初中生多多了,這就是說高中花錢的地方多。」

  這書顏銀行果然不是好開的。

  她自己的錢她都沒那麼緊張,上次她的信不翼而飛後,她都擔心別人偷了她的錢,看到沈宴的錢好好地放在抽屜裡,她這才鬆了一口氣。

  沈宴叫住了她,「我繼續存定期,還是放你那,不過我今天把利息先取出來,好像是二十塊?」

  之後他又斷斷續續在她那裡存了錢,加起來的話,利息是有差不多二十塊了。

  「嗯。」洛書顏又說,「這麼多現金放我這裡,我天天都擔心家裡遭賊,你還是拿回去吧,存銀行去,不管哪家銀行的年利率都比我這裡高多了!存銀行更劃算。」

  沈宴沉吟道:「那就去銀行開一張卡吧。以你的名字,錢都存在那卡上,我不管你在銀行裡的年利率,你跟我算利息還是按書顏銀行的算。」

  洛書顏呆了:「你這是為什麼啊……」

  沈宴:「我覺得開卡麻煩,就把你的錢我的錢都放在一張卡上,我要用再跟你拿。」

  洛書顏:「這不合適吧?」

  沈宴:「有什麼不合適,我們高中也在一起讀啊,搞不好還會在一個班,就開一張卡,別開兩張了。麻煩。當然你要是覺得不合適,那卡放我這裡我也沒有意見。」

  洛書顏一聽沈宴說的把卡放他那裡,她立馬警惕的說:「你想什麼呢!」

  不過沈宴說得也有道理,他們兩個人都是上同一所高中,他這個人連加同學好友都嫌麻煩,這去銀行開卡肯定更不耐煩了……

  錢都放在一張卡上,他要是要用,她再給他拿,好像的確也是一樣的?

  洛書顏又嘀咕:「我怎麼覺得好像哪裡不對的樣子。」

  她就是這樣嘟囔了一聲,又被沈宴吸引了注意力聊別的事情了,沒在這件事上一直糾結。

  沈宴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其實洛書顏也不遲鈍,他們倆認識太久太久了,久到連他都是花了兩年時間才分辨清楚,自己對她到底是何種喜歡。

  他習慣了她的存在,她也一樣,所有看似不對的事情,放在他們兩個身上,他們都好像變得慢半拍。

  如果有別的男生這樣跟洛書顏說,她絕對會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也會發現那人對她有不一樣的心思。

  可現在說這話的人是他,隨著年齡的增長,隨著青春期的到來,她潛意識裡也會發覺不對勁,但由於兩人的關係,橫穿在他們之間這麼多年的歲月,會麻痺她的意識,會讓她變得遲鈍……

  現在的他,已經開始擔心了,既擔心她會對別人有好感,更擔心她也會鑽進跟他當初面對的牛角尖。

  她是否能像他一樣,最後能分得清友情跟男女之情的區別?

  如果能,這需要多長時間?

  沈宴也不心急,比起胡亂地就將她拉進自己的世界,他更期待的是,在破繭成蝶的那一天,她也像現在的他一樣堅定,堅定地知道那不是來自友情的喜歡。

  這個過程可能會很漫長,但他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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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4 00:16:42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七章

  洛天遠又去見了蘇母一面,在醫院病房裡,洛天遠鄭重其事的將蘇雪之前寄給他的日記本還有病例都交給了蘇母。

  蘇母一愣。

  洛天遠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簡單說給了蘇母聽。

  蘇母震驚得都說不出話來,顯然沒有想到那個看起來和善又愛幫助人的韋俊會因為自家女兒犯下這種不可饒恕的錯誤。

  洛天遠看向躺在病床上,悄無聲息的彷彿真的成了一株植物的蘇雪,他目光淡然,雙手合握在一起,這段時間為了追查韋俊的事,也為了他心目中那個如墜深淵的猜測,他整個人都消瘦了很多。

  「世界上的事情好像很可笑,我一直都知道,所謂的事故是由一個又一個意外組成,但我從來沒想過,這些意外會發生在我身上,不怕您笑話,從前我總怕因為我的緣故,而讓我女兒置身於危險中,我做了很多可笑的事。逆境使人成長,順境使人自大,這句話用在我這裡也是再合適不過。」

  洛天遠語氣平靜,「韋俊恨我的理由很可笑,他的動機也很可笑,可稍有不注意,他的計劃就會成功,我女兒也好,我朋友的兒子也好,無論他們中的誰受到了傷害,我都不會原諒我自己。我幾個朋友跟我說,說韋俊是這樣的人,跟我沒關係,我也不知道……其實這樣想的話,我的心裡也會好受一點,但您也是為人母的,應該能體會我的心情,所有的理由用在孩子身上,是最不合適的。」

  從事情發生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幾個月。

  兩個孩子一如從前,都沒改變,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

  大人也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情,好像真的已經過去了。

  洛天遠也沒有跟誰說過這些話,這個午後,他面對蘇雪的母親,低沉得不像樣子。

  「我知道,韋俊動手的主要原因不是蘇雪,歸根到底是他自己內心陰暗,如果我今天無權無勢,只是公司的小職員,成就比不上他的話,他說不定還會反過來安慰我,是不是很可笑。可這些天我會忍不住在想注定無解的一件事,如果我從未跟蘇雪在一起,這件事是不是就不會發生。」洛天遠自嘲一笑,蘇母怔怔的看著他。

  「蘇雪將她的日記本寄給我,我從未想過要公開,因為我認為這是保護她的一種方式,可如果這種保護,間接地令我在乎的人置身於危險之中,那我的這種保護是對的嗎?我開始懷疑我自己,至今為止,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對還是錯。後來我仔細反復地看過她的日記,她有求救過,可是無人理會,而那些傷害過她的人還好好地活著,」洛天遠抬起頭看向蘇母,「伯母,現在我將這本日記本還有病例交給您,她曾經將選擇權交給了我,現在我還給您,我畢竟不是她的至親。」

  「今天我來,是做一個了斷,以後,我應該不會再過來了,希望您多加保重身體。」

  蘇母閉了閉眼睛,哽咽著點頭。

  洛天遠走了。

  蘇母雙手顫抖地翻開了那本日記。

  幾個月後,由一家權威紙媒發布了蘇雪自殺的內情,講述人是她的母親,公開了部分蘇雪的日記,同年,其他知名藝人集體發聲,呼籲公眾關注心理疾病,以及關注未成年人受到侵害的沉重社會話題。蘇雪的影迷自發在網上成立了求救組織,為千千萬萬個「蘇雪」保駕起航,當然這已經是後話。

  ——

  洛書顏最近也有自己的小煩惱。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發現她爸爸好像在躲著她了。

  其實用躲這個詞也不太對,爸爸讓高叔保護著她,白天他不在家時,高叔更是每個小時就上來一趟,晚上爸爸就搬一張折疊床睡在她門口,剛開始她還沒發現,有一次白天喝多了水,晚上起來上廁所時她才發現的。

  她如果跟別人外出了,高叔會陪著她,而她爸爸更是幾分鐘就打一次電話來,有時候她回答得敷衍了些,他就改為發短信。

  這樣的爸爸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

  她不知道爸爸是怎麼了。

  以前爸爸心煩的時候會下樓抽煙,現在好像也不抽煙了,而是坐在客廳或者去廚房,做一些很機械的事,比如擦桌子,比如發呆。

  洛書顏跟沈宴說起這個事情時,正站在奶茶店門口,十分苦惱地說:「你說該怎麼辦啊?我感覺我爸爸都快不正常了。」

  印象中,好像什麼事都難不倒爸爸的!

  她一直認為她爸爸無所不能。

  之前洛書顏都對奶茶店產生了心理陰影,還是這段時間沈宴說要喝奶茶了,非拉著她一起,她才逐漸擺脫陰影的。

  沈宴點了兩杯奶茶,洛書顏喜歡喝香芋味的,她還喜歡吃珍珠。

  沈宴不忘對奶茶店員說:「我那份的珍珠給她。」

  說完後,又看向洛書顏,她的手指白皙又修長,指甲不長不短,恰到好處,她正百無聊賴的玩著手機裡的俄羅斯方塊。

  「有些事情還是得自己想通,趕鴨子上架是沒用的。」沈宴這樣說。

  雖然他跟洛叔叔經歷的是不同的事,也是為不同的事情煩惱,但總的來說,方向是一致的。

  他之前不知道自己究竟對洛書顏是什麼樣的喜歡時,也很煩啊,不知道要怎麼做,那時候無論別人跟他說什麼都沒有用的,無論那個江城有多刺激他,他也巋然不動,說到底,自己的事情只有自己能想通,他自己沒想通,一切都白搭。

  「說的也對。」洛書顏從店員手裡接過奶茶,有著兩份珍珠的奶茶看起來就特別誘人。

  她一邊喝著一邊跟沈宴往小區方向走去。

  沈宴手裡提著奶茶也不喝。

  洛書顏便好奇問他:「不喝嗎?」

  沈宴:「回去再喝,現在不渴。」

  洛書顏哦了一聲。

  回去以後,洛書顏回了自己家,沈宴在她關上門後,又上了一層樓,敲了敲門,很快地門開了,來開門的是個小男生,一看到沈宴眼睛就在放光。

  沈宴將奶茶給他。

  小男生歡呼一聲,又問沈宴,「哥,這次怎麼又沒珍珠?」

  沈宴瞥他:「你不想喝?」

  小男生瘋狂搖頭,「沒有沒有,我就是問一下……」

  從幾天前開始就這樣了,樓下的哥哥總是給奶茶他喝!是個好人,至於有沒有珍珠……好像喝免費的不能挑剔那麼多吧?

  小男生生怕沈宴搶回去,趕緊喝了一口,臉上的表情無比的滿足,「就是這個味。哥,下次我喝巧克力味的啊,如果可以的話,有珍珠那就再好不過了。」

  沈宴面無表情的收回視線,下樓回家了。

  他實在不愛喝這奶茶。

  不過他也不希望洛書顏為了過去那件事對奶茶有陰影,畢竟奶茶也是她喜歡喝的,所以他就騙她說他想喝……

  現在看看她的反應,應該不怕喝奶茶了吧?

  樓上的小男生還在喊:「哥,謝謝啊,你真是好!」

  沈宴:「……」

  ——

  陸行森這天找到跟洛書顏說話的機會。

  洛書顏也不知道他要幹什麼,看著擺在茶几上的小蛋糕,她絲毫不為之所動,轉頭說,「陸叔叔,有什麼事可以直接說的。」

  陸行森笑,「你看你,叔叔知道你喜歡吃這個,還特意買的是你喜歡的口味。」

  洛書顏:「什麼事。」

  陸行森輕咳一聲,「我就是想問問,小宴都喜歡吃什麼。」

  這個問題陸行森以前是不好意思問,只能自己偷偷觀察,可觀察了這麼久,他還是沒發現自己兒子喜歡吃什麼零食。

  洛書顏也沒想到陸行森會問這個問題,當然這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她也努力地回想了一下,「他喜歡喝水,白開水,喜歡吃飯,白米飯,還喜歡吃麵條。」

  陸行森:「我是說零食,你們小孩子不是都喜歡吃零食嗎?」

  洛書顏搖了搖頭:「那應該沒有,他很少吃零食的。」

  洛書顏說的是實話,如果說以前是條件不好,那現在沈宴的小金庫可不比她少很多,沈姨的工資也越來越高,他只要想吃零食,陸行森更是能將超市都搬來,可在條件得到明顯改善時,沈宴好像也沒吃零食。

  陸行森急了,「再想想。」

  洛書顏只好絞盡腦汁的想,從四歲想到如今,終於讓她想起了一樁事,「那個一個袋子裡有六七個小冰棍的,好像每年夏天他都會吃一個。」

  不過那都是在最熱最熱的時候。

  沈宴一般在夏天都是直接喝冰水,很少會吃冰淇淋。

  那種小賣部賣得很便宜的一個袋子裡裝著六七個小冰棍的,沈宴倒是偶爾會吃。

  洛書顏不怎麼愛吃,她更愛吃冰淇淋,奶味甜味越足,她就越喜歡,相反那種小冰棍味道太寡淡了。

  陸行森聽著洛書顏的描繪,又讓她在紙上畫了,等他去超市冰櫃翻找了好久後,終於找到了洛書顏說的冰棍,一看價格,老父親差點猛虎落淚。

  一天後,陸行森背著泡沫箱過來,沈宴跟洛書顏見了,還以為他要改行或者體驗生活去街上買冰棍。

  陸行森從泡沫箱裡拿了一大筒八喜冰淇淋遞給洛書顏。

  陸行森想單獨跟沈宴聊一聊,父子倆暫時約在了樓頂上。

  洛書顏還有些好奇,偷偷地問沈宴,「他想做什麼?」

  沈宴搖頭,「不知道。」

  洛書顏又問,「他會不會找你幫忙追沈姨啊?」

  她前兩天才看了一個帶球跑的故事,故事裡天才寶寶就是幫著男主角追媽媽的。

  沈宴看向洛書顏,「那他不如喊我一起搶銀行。」

  洛書顏等回過神來後,沈宴已經出門了,她才發現他居然講了個冷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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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沈宴也不知道陸行森找他是要做什麼。

  這三年裡,陸行森來西城的次數特別多,多到沈宴即便平常不怎麼願意搭理他,也發展成見面總會說上幾句話的關係。父母之間的事情,沈宴也曾經探尋挖掘過,對陸行森也有過很長時間的埋怨,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隨著攝取的知識越來越多,他所看到的世界,以及內心也比原來要大很多。

  他是他媽媽的孩子,這一點毋庸置疑,可即便是孩子,也不是父母感情關係的當事人。

  他相信他的媽媽會做出她認為正確的判斷跟決定,現在的他已經不是三歲小孩,早已經過了對家庭的概念還是「爸爸媽媽和我」的年紀。無論父母之間的關係怎麼樣,他都不該過多的去干涉。

  這三年來,他跟媽媽之間也無聲地達成了這樣的共識。

  他媽媽不會管他跟陸行森之間的事,同樣,他也不會管她跟陸行森之間是和好還是分開。

  陸行森跟沈宴一前一後來到了頂樓,陸行森招呼著沈宴坐在他旁邊,緊接著又從泡沫箱裡拿了一袋冰棍遞給他,「聽說你喜歡吃這個。嘗嘗,我這箱子裡除了這個,還有別的種類,有冰淇淋也有奶轉,還有你們都喜歡的糯米餈,你等下都嘗嘗。」

  沈宴瞥了他一眼,接過那袋冰棍,撕開包裝袋的一角,從裡面拿出一個綠色的小冰棍,像蘑菇頭一樣。

  陸行森熱切地盯著他,又要遞給他時下賣得最火的雪糕。

  沈宴拒絕了,聲音平靜地問:「找我什麼事?」

  十幾歲的男孩子已經很高了。

  沈宴在初中這一年長得很快,十五六歲的少年已經有一米八了。

  陸行森看著兒子從初中生升級為高中生,這三年來其中各種心情只有他知道。

  他感慨了一聲:「過不了多久你就要讀高一了,這高中三年可能也是一眨眼的功夫就過去,我果然是老了。」

  沈宴處於這個年紀,對於四十歲男人的感慨是無法感同身受的,連敷衍都不會。

  見兒子不作聲,陸行森又說:「今天我找你來,是想跟你來一場父子間的談話。」

  沈宴靜靜地看他。

  陸行森果斷改口,「男人間的談話。」

  沈宴嗯了一聲。

  陸行森做了個開場白後又沉默了,還好沈宴是耐得住的性子,這樣靜默了差不多有十分鐘後,他才慢慢地說道:「其實很早之前就想跟你聊了,不過後來想著你要中考,不想讓你分心,就拖到了現在。這幾年你應該也知道陸家是什麼情況,盛遠是什麼情況,在我小的時候,比你更小的時候,我爸要從我爺爺手裡接過公司,最忙的時候我幾個月都見不著他,我總覺得那不是我爸爸,是我叔叔,我媽也很忙,她也不愛帶小孩,當時家裡是請了保姆阿姨來照顧我。」

  沈宴側耳聽著。

  「我還記得我很喜歡那個阿姨,對我很耐心,我那時候還覺得她是我媽,應該是我念小學的時候吧,她在我家都待了好幾年,家裡人包括我都很信任她,有一天,她帶我回她自己家吃飯,我還挺開心,但等我醒來後,我發現我被關在了一個屋子裡,其實後來我印象都不是很深刻了,我不記得我是怎麼被關進去的,也不記得是怎麼出來的,有一段時間我還以為這件事是我杜撰的。」

  沈宴神情微動,手裡攥著小冰棍的棍子,冰棍化了一些,滴在地上,很快地就滲了進去,留下痕跡。

  「小宴,你真的很厲害,比我要聰明很多,我這些天也在想,如果我遇到跟你一樣的事,我肯定做不到這樣好。」陸行森看向他,「跟你說這件事,也是想告訴你,不用怕,我別的能耐沒有,但以後護著你應該是不成問題的,這次就是個意外,不怪你不小心,你沒有錯,你也做得很好,是我不好,沒有保護好你。」

  沈宴撇過頭,聲音跟表情都有些不自在,「我知道我做得很好。」

  陸行森笑了,探出手想去摸摸兒子,手在半空中又收了回來,「你要讀高中了,以後會接觸更多人,不過你別怕,我會好好護著你的。」

  「哦。」沈宴這樣回。

  陸行森探出手虛握成拳,期待的看著沈宴。

  沈宴很無奈,心裡實在是不想回應他,但看在冰棍的份上,他只好也伸出手握成拳頭,跟他的拳頭碰了一下。

  話說到這個份上,比陸行森想像的要順利很多,他心口一熱,便又說道:「你現在也是大人了,有很多事情你也可以拿主意,你應該也知道,我爸也就是你爺爺,嗯,血緣關係上的爺爺也知道了你,他有時候會來西城看你,不過沒跟你直接接觸,他也是怕影響你,除此之外呢,我還有個媽,也就是你血緣關係上的奶奶。」

  說到這裡時,陸行森表情有些尷尬,「這幾年你也應該聽了些,她現在還不知道有你,這次你跟書顏都去京市念書,我也打算就這一兩年立個遺囑,立遺囑了,她肯定就知道有你,我媽跟你媽之間吧……當然,最大的原因是在我,我媽……我不怕跟你說,她想孫子都想瘋了,我又瞭解她,她要是知道了有你這麼個孫子,那完了,肯定三天兩頭都想見你。」

  陸行森說得吞吞吐吐。

  沈宴抬手看了時間,提醒他,「你有話可以直接說。」

  陸行森就乾脆將自己先前做的那些事都說了,順便說了自己的打算,「我不希望她過多的來打擾你們,本來想著讓她知道你媽在消失時已經懷孕了,以她的性格肯定要到處做法事,我就請她相信的住持大師說一下,就說她不適合跟孫輩多接觸,會影響孫輩……現在這事你怎麼看?」

  沈宴以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看著陸行森,直看得陸行森都不好意思了。

  沈宴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做人不應該坦誠一些嗎?不要那麼多套路。」

  這話還是洛書顏經常說的。

  陸行森:「……」

  沈宴乾脆站了起來,他看向陸行森,「你介意我說真話嗎?」

  陸行森:「……說吧。」

  「我媽是為了我,才會默認你經常出現在這裡,如果我願意的話,她也不會阻攔我喊你的爸媽為爺爺奶奶,也不會阻止我親近他們,而我也不想讓我媽有任何我會被別人搶走的危機感,無論是你,還是你的父母,做了讓她有危機感的事,說了讓她有危機感的話,對我來說,你們就通通只是陌生人。」

  「至於你怎麼做,那是你需要考慮需要煩心的事,你問了我意見,我就站在我的立場說,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那樣做,當然,到底要不要這樣做,要怎麼做,那是你的事,我無權插手。」

  說完這話,沈宴便離開了頂樓。

  陸行森坐在原地發怔。

  ——

  之前洛書顏上初三後,就沒時間去舞蹈鋼琴班了,這天,他們都在準備收拾去京市的行李時,洛書顏接到了舞蹈班老師打來的電話,這個舞蹈班相當於是西城總部,前兩年還在寧城開了分機構,這次寧城搞匯演,西城這邊的舞蹈班也排練了節目要去表演,哪知道其中一個女孩子前段時間不小心摔骨折了,這差了一個人,舞蹈班老師又是個完美主義者,其他的替補學生她覺得都沒到上台表演的水平,畢竟這次匯演也是要上當地電視台的,思來想去,便想到了洛書顏。

  洛書顏在舞蹈班的水平絕對是數一數二的,本人又盤靚條順,老師都很喜歡她,本來洛書顏對這種匯演是沒什麼興趣的,可聽到是去寧城,便跟洛天遠商量了一下,答應下來,接下來一個多星期都在舞蹈班排練訓練。

  到匯演這一天,能去的人都去了。

  寧城的劇院還是老樣子,以前洛書顏在小學一年級時就登台演出過,現在也算是故地重遊了。

  這幾年的變化特別大,寧城的街道變寬了,高樓也變多了,還有了大型商場跟超市,早已經不是當年他們離開時的模樣了。

  她們登台跳的是一支古典民族舞,一共是六個人。

  沈宴坐在舞台下面,看著在台上靈動如同天宮仙子的洛書顏,想起了好多年以前的事。

  那時候她還小,他也一樣,他也像現在這樣坐在台下,看著她跳舞,不只是在台上,在台下,在舞蹈教室的窗外,在冬天,他都看過好多次。

  那時候啊。

  他還想著今天過了,她就不用每天去教室排練舞蹈,就不用那麼累了,所有的觀眾都在說小女孩們多可愛多漂亮,當地電視台也播放過,不過鏡頭留在洛書顏身上的時間並不多,這是第一次,沈宴在生活中想到了時光如白駒過隙這句話,那時候的他們只有六七歲,一轉眼居然都過去這麼多年了。

  那支舞屬於洛書顏的最後一個動作是一個回眸。

  他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到他,台下離舞台也不近,他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但他想,她應該是在笑。

  說不定她還在腹誹:終於結束了,腮幫子都笑疼了。

  兩人在一起時間長了,他感覺自己都解鎖了特異功能,好像都能隨時聽到她的心聲。

  匯演結束後,沈宴去了後台,看到了跟同伴說笑的洛書顏。

  沈清若想到以前他們兩個人也是在後台拍了照片,正好陸行森這幾年總是有事沒事拿著相機到處拍,也練出了一定的水平來,便讓陸行森又給兩個孩子拍了照片。

  同樣的地方,同樣的角度,同樣的人。

  洛書顏也想到了那張照片,探出手去撓沈宴逗他笑。

  他一躲,臉上卻是毫不掩飾的笑容,如同這個年齡的大多數男孩那樣,充滿了陽光朝氣。

  陸行森將這一幕飛快地捕捉了下來。

  等照片洗出來後跟那張老照片擺在一起,饒是沈清若都忍不住感慨時光飛逝。

  那一張照片的右下角上的時間是1998.12.31 17:25

  這一張照片的時間則是2006.8.12 18:23

  九八年的洛書顏還未褪去嬰兒肥,有些胖乎乎的,臉蛋圓圓的,眼睛亮亮的,零六年的她已然亭亭玉立,明眸皓齒。

  九八年的沈宴不愛說話不愛笑,有些瘦,零六年的他成了大男孩,像是小樹苗長成了參天大樹,蓬勃有朝氣,充滿了生命力。

  一切都在變,唯獨不變的是,那時陪在身邊在笑在鬧的還是原來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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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4 00:17:19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九章

  沈清若跟洛天遠也都仔細研究了陸行森目前為兩個孩子選好的高中,有公立的,也有私立的。

  兩人看來看去,選定了一所陸行森本人也很看好的公立高中,這所高中在京市排名靠前,陸行森跟校領導也見過幾次面,頗費了一番功夫才爭取到了兩個名額,校方之所以破例,也是因為沈宴跟洛書顏非常出色,他們兩個人在西城的中考裡,一個是全省第一,一個是全省第四,更別說沈宴本人在初中時也參加過好幾次奧數競賽。

  這所高中有一定的歷史了,升學率也很高,雖然洛天遠買的那棟別墅旁邊就是陸行森跟沈清若以前的婚房,但沈清若也沒打算帶著兒子去住,別墅區比較偏遠,上學上班都不方便,於是洛天遠又拍板在這所高中附近不遠的小區買了兩套房子,其中一套就以低於市場價租給了沈清若母子。

  洛天遠跟沈清若都要調去京市,在那邊開拓北方市場。

  這天晚上,沈清若將手上的工作交接以後便準備下班,她是公司最後一個走的,當她準備去公交站台坐車時,看到了走在前面的洛天遠。

  之前發生的事情似乎都快進入尾聲了,韋俊絕對會在監獄裡待一輩子待到死,這是毋庸置疑的,兩個孩子還是跟從前一樣,準確地來說,關係比以前更好,反倒是三個大人之間,氣氛並不是那樣的隨和了。

  沈清若當然也知道這一切都怪不到洛天遠身上,更何況現在孩子也沒事,可成年人之間的友情摻雜著太多的東西,身為人父人母的他們,又怎麼能輕而易舉地做到不將孩子排在第一位呢?

  她不知道洛天遠這個點怎麼還會在這裡,怎麼不開車,抱著這樣的疑惑,她跟在了他的身後。

  兩人之間隔著差不多十來米的距離。

  走著走著,沈清若也察覺出不對勁來,洛天遠居然還沒發現有人跟著他?

  公司不遠處有一條街,可以抄近路回家,洛天遠拐了個彎往那條街走去,那條街有些熱鬧,不過這會兒也不早了,一些攤位老闆都開始收攤了。

  洛天遠是真的沒發現有人跟著他,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這幾個月以來,在他身上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從一開始廣交善友,變成了不由自主的思慮身邊的人究竟是什麼樣子的。跟每一個人接觸,都忍不住在腦子裡過一遍,這個人有沒有不良目的,他不想這樣,可他變成了這樣。

  就在這時,前面有人在搶攤位老闆娘的包,兩個年輕人發出的動靜很大,一旁的攤位老闆,有的匆匆收攤走人,有的趕緊抱著自己的包一臉警惕,有的人想上前來阻止,但又在猶豫這樣的見義勇為會不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洛天遠也是。

  他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

  從前遇到這樣的事,他絕對不會有半分猶豫,保護弱者尊重強者,是他自懂事開始就有的原則,他這麼多年也一直是這樣做的,可現在他猶豫了。他不確定自己做的這件事會不會帶來其他的後患,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別人。

  沈清若也愣住了。

  她原本以為洛天遠會想也不想就衝上前去幫忙的,可他居然站著不動了。

  她權衡一下,心裡急躁,看著那個老闆娘急得都哭了,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就在她準備上前,又猶豫時,洛天遠過去了,結果也是顯而易見的,那兩個年輕人憤憤不平的跑了,老闆娘對著洛天遠不停地說著謝謝,洛天遠什麼都沒說,徑直離開了。

  等到了下一個路口時,沈清若主動叫住了洛天遠,兩人去了便利店買了啤酒,來了附近不遠處的公園。

  認識這麼多年,在沈清若心裡,洛天遠是恩人,也是親人。

  沈清若一臉欲言又止,洛天遠擰開易拉罐,自嘲一笑,「你剛都看到了?」

  「嗯。」

  洛天遠垂著眼眸。

  其實大人們都明白,韋俊並不是因為蘇雪才動手,他們更明白,這根本也怪不到旁人身上去,可正如洛天遠說的那樣,父母就是這樣的,小孩生病發燒了,哪怕是正常的生理現象,也會怪罪自己看顧不周,哪怕有一千個一萬個理由,父母在孩子身上,都不會用到,會下意識地從孩子遇到的傷害找自己的責任。

  洛天遠不是聖人,他也是一個普通人,他也會懊悔,是不是自己當初不該救人,是不是當初不該跟蘇雪在一起,是不是該更小心謹慎一點。

  沈清若大概也知道洛天遠怎麼想的,她笑了笑,「剛才看到那個老闆娘,我就想到了我自己,你還記得嗎,那時候要不是你經過救了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日子肯定是可以過下去的,但絕對不會過得這麼好。善惡都在一念之間,如果我們的生活、我們的理念因為那些壞人變了,那他們不是就達到目的了嗎?現在的你也許後悔了,但那時的你沒有後悔就夠了。」

  洛天遠跟沈清若聊了很久,等回到家時,已經很晚了。

  正好洛書顏口渴起床喝水,父女倆打了個照面。

  洛天遠看著女兒站在燈光下,不禁眼眶一熱,他走上前去,撇過頭,輕聲道:「你奶奶說,現在是三伏天,是去濕氣的好時候,不要喝冰的,你喝溫的,我跟你兌一兌。」

  洛書顏剛從空調房出來,還帶著冷氣,她笑了笑,「奶奶這個說法到底對不對,我得以後自己看書論證。」

  「大晚上的,喝點溫的也舒服。」洛天遠兌好溫水後給她。

  洛書顏喝水,他還不忘多嗦幾句,「慢點喝,別嗆著了。」

  等洛書顏喝完半杯水後,洛天遠看了一眼堆放在客廳的行李,他沉默了。

  洛書顏其實也知道她爸爸有了心病,但正如沈宴說的那樣,這種事只能自己想通,她看著爸爸消沉了好久,今天晚上實在是忍不住了,她走上前探出手抱了抱爸爸,就像小時候那樣,小時候爸爸每次下班回來,她都會飛奔過去迎接他。後來大了以後,爸爸每次想抱她,也只是摸摸她的頭。

  這突如其來的擁抱令洛天遠也愣住了。

  洛書顏聲音悶悶地,「爸爸,不要自責了!」

  洛天遠一怔,咬緊了牙關,才勉強控制住沒在女兒面前落淚,他覺得自己蒼老了許多,他溫聲道:「對不起啊。」

  他不知道書顏的那個夢是不是真實,可是光想到女兒有經歷的可能,他就無法原諒自己,無法將自己從那個夢裡抽離出來。

  好像朋友都說他在鑽牛角尖,為什麼要讓根本沒發生的事情影響到自己,可一貫生性豁達的他,卻偏偏不能接受這個理由。

  他要跟女兒道一聲對不起,對不起啊,沒有保護好你。

  洛書顏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她努力憋回去,笑道:「沒關係!」

  最重要的,還是把握當下啊。

  那天晚上之後,洛天遠又重新恢復正常了,就是一向見他就愛懟他的陸行森都悄悄地鬆了一口氣。他還挺不習慣洛天遠這憂鬱的模樣,太違和了,也都不是小年輕了,都是四十歲的人了,犯不著那樣!他現在這情況,小沁沒有半點要喜歡他的意思,兒子對他也不熱情,他還在發愁自己家的事,他也沒憂鬱啊,所以,沒必要,真的沒必要!

  ——

  到了八月底,洛書顏跟沈宴就要去高中報到了。

  他們還是當走讀生,不過這次高中開學新生也要軍訓,這讓洛書顏都有些詫異,她一直以為軍訓是上大學的事呢,沒想到高中也要軍訓。洛書顏買了很多防曬霜,她兢兢業業防曬這麼多年,可不能毀於一旦。

  軍訓半個月,這半個月所有新生都要住在宿舍,洛書顏還很期待,畢竟除了幼兒園的午睡時間,她還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集體生活。

  這次開學也就分班了,由於洛書顏跟沈宴中考是在西城考的,考試成績肯定是不能計入京市的中考,於是在分班時,他們都是各自班上的最後一名,這讓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就是學霸的兩人都有些不習慣。

  這一次,他們依然沒在一個班,同樣都是轉校生,自然不可能都湊在一個班裡。

  軍訓很累,尤其是這麼熱的天,他們穿的還是長袖長褲,站在烈日底下,教官脾氣暴躁,動輒就讓他們站軍姿十幾分鐘二十分鐘,大家也都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情況,根本就不敢也沒想法反抗教官,洛書顏一有空休息就在臉上塗防曬霜。

  幾個女生暫時住在一個宿舍,自然休息時也湊在一塊兒聊天。

  何葉看著洛書顏一絲不苟的塗著防曬霜,直感慨:「我看你這兩天都快用完一瓶了吧?」

  洛書顏嗯了一聲,「快了,得多塗一點塗勤快一點,起碼得一元硬幣大小,不然效果不大。」

  她這樣做是有效果的,兩天過去了,另外兩個室友肉眼可見的黑了,她照了鏡子比對了半天,還讓沈宴認真瞧了,沈宴也說她沒變黑,她才鬆了一口氣。

  何葉又看向另一個室友尹雨佳,長得也很漂亮,不過她們私底下都說還是洛書顏更漂亮一些。

  「尹雨佳,你要不要補防曬霜?我看你都沒塗。」

  尹雨佳抬起手捋了捋頭髮,露出白皙的手腕,她抿唇一笑,「我媽不讓我用這種東西,說含有化學物質,我都不塗的。」

  何葉:「……」

  都是女生,還住在一個宿舍,誰塗沒塗防曬霜,這又不是什麼秘密。

  何葉跟另一個室友對視一眼,都很無語,她們明明在桌子上都看到了尹雨佳的防曬霜的。

  這會兒聽著尹雨佳說這話,又看看拿著小鏡子可勁兒的在臭美的洛書顏,不知道怎麼的,更喜歡洛書顏了。

  至少洛書顏在熄燈後還會不藏私的跟她們分享美容小知識啊。

  軍訓到五點鐘就結束了,她們除了要去食堂吃飯,還得打熱水排隊洗澡,有時候忙完睡覺都熄燈了。

  高中管得很嚴,在宿舍裡也找不到她們能用的插頭,準時亮燈準時熄燈,兩個宿舍合用一個洗手間,要用熱水還得自己拿開水瓶去打,很大程度上來說,澆滅了洛書顏對宿舍生活的期待。

  還沒熄燈,洛書顏排在前面洗完澡以後就坐在床上玩手機了。

  手機也只是一天結束以後才有時間玩一玩,電池很經用。

  一局俄羅斯方塊結束,洛書顏進了扣,發現沈宴幾分鐘之前給她發了消息:【在幹什麼?】

  洛書顏快速按著按鍵:【剛洗完澡坐在床上念心經,努力壓下對小餛飩的渴望。學校食堂師傅究竟什麼時候能全部回歸崗位啊?】

  沈北方:【……】

  洛書顏之前就聽說高中食堂有砂鍋小餛飩,味道特別好,虧她期待了很久,結果第一天來食堂才發現好多打飯窗口都沒開!

  所有聽說美味的窗口都沒開,什麼三鮮粉、砂鍋小餛鈍、刀削麵……都在放假,還沒回!

  收到洛書顏的消息後,沈宴也站在寢室床前擦頭髮。

  室友兼同班同學許淵一邊在書包裡翻找錢包一邊說:「你們有沒有人要出去的,我知道有一地兒可以翻牆出去。」

  許淵是武俠小說骨灰級愛好者,這次的都看完了,聽說出了下部,便一刻都不想等,想翻牆去外面買書看。

  宿舍其他幾個人想出去,但也不知道能出去做什麼,想到老師跟教官說的,一個個都慫了。

  許淵聳聳肩,也不管了,離開寢室,下樓時才發現沈宴跟在他後面。

  許淵錯愕,「你幹嘛?」

  沈宴:「出去。」

  許淵:「……」

  兩個男生來到偏僻的角落,身手麻利翻了牆。

  許淵去書店買了書,沈宴在小吃街買了一份砂鍋小餛飩打包。

  沒多久後,兩個人又回了學校,沈宴走到女生宿舍樓下,給洛書顏打了電話,讓她下來。

  洛書顏很少聽沈宴這樣認真的語氣,便穿好拖鞋飛快下樓,走出宿舍,在一旁的樹下看到了他,他穿著白衣黑褲,正靠著樹,見她來了站直了身體,將打包好的小餛飩遞給她。

  洛書顏詫異極了,「這什麼?」

  「小餛飩。」

  洛書顏一臉疑惑:「……哪來的?」

  學校食堂早就關門了吧!學校都不讓他們出去的,得半個月後放假才能回家,那這份小餛飩哪裡來的?

  沈宴:「舍友翻牆出去,我讓他帶的一份。」

  洛書顏很感動,沒想到自己隨口說的話沈宴就記住了,還讓舍友帶了小餛飩。

  她提著打包盒,深吸了一口氣,嗅到香味,想起他說的翻牆的事,她又叮囑他,「你不能學啊,翻牆不好的,要是被老師抓住了就不好了。黑燈瞎火的,翻牆要是摔了碰了,痛的也是你,聽說摔傷了特別痛的。」

  沈宴臉上浮現笑意,一手插在褲袋裡,他已經有一米八了,「知道。」

  要不是她想得慌,他也不會去,這種事,就只做一次。

  洛書顏看著打包盒裡只有一雙筷子,便道:「我舍友有一次性筷子,我去跟她借一雙,你等我啊,等下我們去操場吃,我一個人吃不完,咱們分著吃!」

  說完,她也沒等沈宴回答,便將打包的小餛飩遞給他,她轉身噠噠噠的往女生宿舍樓跑去。

  沈宴站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嗅覺出了問題,竟然還能聞到她洗完頭髮後的那股清香。

  很淡,縈繞在鼻間,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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