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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榮光
借著高懸的銀月光輝,里維斯推開了歷史之廊的大門。
門內站著一個身影,里維斯下意識扶住了腰間的長劍。
「我聽說金獅國來了個亡靈女巫,就猜你是不是回來了。我想如果你來的話,一定會來這裡。」沙啞的聲音響起,在空蕩的歷史之廊裡引起短暫的回聲,里維斯沉默地看著對方緩緩轉過身來。
除了一頭短髮,他的臉幾乎和菲爾特重合起來,里維斯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鬆了一口氣一般搖搖頭,他露出有些無奈的笑臉:「我其實猜到了……真虧你敢這麼做,尤莉卡。」
他們兄妹四人都擁有金獅國王室標志性的金髮藍眼,長相都有幾分相似,更何況尤莉卡身材高挑,只要想辦法掩蓋掉一頭捲髮和女性的聲音特徵,她完全可以瞞天過海,把自己變成菲爾特。
甚至她從小就跟在自己身後學著騎士團訓練,就算偶爾要操練獅心騎士團也不會那麼容易穿幫。
這也就可以解釋為什麼皇宮內菲爾特和尤莉卡的近衛會被換掉,盡管外貌相似,但在親近的人眼中還是很容易露出破綻的。
心中的疑問被逐個解答,盡管還有不少問題,但里維斯還是露出真心的笑臉,對著眼前幾乎要哭出來的英氣少女說:「看到你還活著,我就放心多了。你也成為獅心國驕傲的騎士了,尤莉卡。」
他原本以為自己那個有些驕縱的妹妹會撲進自己懷裡嚎啕大哭,但她卻用力擦了擦眼淚,帶著哭腔對他說:「我也是,哥哥。哪怕你已經死了,能夠再次見到你,我依然很高興。」
里維斯沉默地看著她,伸手輕輕拍拍她的腦袋:「長大了。」
尤莉卡忍住又要湧出來的淚水,轉過身:「去看看父親和母親吧,還有……我們的畫像。」
里維斯沉默地跟在她身後,是啊,在世人眼中,他和尤莉卡,都是已經死去的人了。
「在這裡。」她的聲音有些哽咽,里維斯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他們一起站定在金獅國上一任國王的畫像面前。
那副畫上是一個相當強壯的中年人,金髮的短髮根根分明,大海般的藍眼睛炯炯有神,他臉上帶著豪邁的笑,看起來意氣風發。他身邊站著的女性身形纖細,姿容端莊,臉上帶著得體的微笑。
他們站在一起,看起來有些奇異,又異常和諧。
里維斯閉上眼,用低到彷彿嘆息的聲音說:「我回來了,父親,母親。」
不必里維斯開口詢問,尤莉卡就一股腦把他想知道的事說了出來:
「那次的突然襲擊,對方顯然有備而來,當時我們身邊的獅心騎士團只有十幾個人,他們每一個都奮力戰鬥了,最後還是……他們以我和母親的性命作為要挾,讓菲爾特跟他們離開,他答應了。」
「我就知道。」里維斯忽然重重鬆了一口氣,他就知道,菲爾特絕不會就這樣背叛家人的,他是有苦衷的。
那時候他說的那些話,除了心灰意冷之外,也是給他的啟示。
尤莉卡眼中閃著淚光,他抽泣著低聲問:「哥哥,菲爾特他還活著嗎?他們為什麼要帶走他?」
里維斯用力閉了閉眼睛,他能夠想像到那場戰爭的慘烈,內心的痛苦和愧疚翻江倒海,他當時不在家人身邊,他什麼忙都沒能幫上。
他鄭重地回答:「他還活著,別擔心,尤莉卡,我會帶他回家的。」
「嗯!」尤莉卡用力抽泣了一聲,像是終於鬆了口氣,她支撐不住一般蹲在地上,不顧淑女形象地哭起來,「他們帶走了菲爾特之後,確實放過了我和母親,但父親和大哥身陷重圍,那麼多人,他們根本沒辦法……」
「我也想幫忙戰鬥,我也是獅心的後裔啊,我不怕犧牲的!但是母親非要讓我離開,她說至少得有一個人活著回去,她推著我走……」
「她衝上去替父親擋下了刀劍,我看見父親抱著她、像發狂的獅子浴血奮戰……我不想做逃兵,但所有人都讓我快逃,我只能咬著牙往前逃。」
「尤莉卡,你已經很努力了。」里維斯眼中盛滿悲傷,他從沒有像此刻這樣深感自己言辭的匱乏,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能撫慰這種傷痛,他只能不安地重復著這種明知起不了什麼作用的台詞。
尤莉卡忽然抱著腦袋,用力搖了搖頭:「不是的,哥哥,後來有人救了他們!魔族的人救下了格林,如果、如果當時我沒有逃走,我留下來和大家一起戰鬥了,只要再撐一會兒,說不定父親和母親就不會……」
里維斯沉默地垂下頭,他只能一下一下地撫摸著尤莉卡的頭頂,溫柔地告訴她:「不是的,尤莉卡,這不是你的錯。」
「誰也不能料到最後會不會天降奇兵,尤莉卡,我們只是做了當時情景下,力所能及的所有事。不要責怪自己,看看你這個沒用的哥哥,我什麼忙也沒有幫上。」
尤莉卡用力搖了搖頭,伸手握住了里維斯的手。
她其實明白,無論是她還是里維斯,哪怕是格林,心中一定都有無盡的悔恨,他們都希望能夠回到過去,改寫這個不完美的結局,但他們同樣無能為力。
她都明白,只是她一個人藏著這些秘密,平日裡為了不讓不堪重負的格林再多操心,她必須堅強能幹、沉著冷靜。只有現在里維斯回來了,她才能像這樣,哭著、撒嬌一般,把這些話說出來。
說完就好多了,尤莉卡一邊平復著哭泣的餘韻,一邊告訴里維斯:「格林他覺得,對方獨獨放走我,帶走菲爾特,也許是有什麼企圖。而且他之前身體就不怎麼好,這次又受了傷……他說、他說不能不考慮他身體撐不住,當不了多久國王的情況。」
「他現在只承擔了代理國王的責任,對外宣稱真正的繼承者是第二王子菲爾特,也就是我。哥哥,我好害怕,大哥教導我學習成為國王的所有事,就好像、就好像交待遺言一樣……」
「大哥他,一向考慮周到。」里維斯停頓了一下,才接著往下說,「如果金獅國只剩下你活著,對方的計劃是讓吉斯迎娶你,成為金獅國的王。大哥讓你扮演菲爾特,正好讓對方的算盤落空了。」
「怪不得,叛徒出在獅心騎士團裡,所以你才會……」尤莉卡咬著牙,「我原本還擔心,扮演菲爾特會不會被拆穿。但格林告訴我,除非我露出明顯的馬腳,不然他們不敢拆穿我。因為知道菲爾特不在金獅國內的,除了從戰場活下來的我和格林,就只有策劃那次襲擊的凶手!」
里維斯閉了閉眼,原來菲爾特說的吉斯的王位出了點意外,是這個原因。
他扭過頭,看向尤莉卡:「我之前和別人吹噓過,即使沒有我在,我的家人們也會守護好金獅國的。」
他依次看向父親母親、尤莉卡,和他自己的畫像,露出悲傷和驕傲混雜的笑容:「你們做到了,尤莉卡,你們從不讓我失望。」
尤莉卡摀住了臉,從手指縫裡漏出抽泣聲:「哥哥,我好不容易才止住哭的,你別再說了!嗚!」
里維斯有些為難:「抱歉,我只是想鼓勵你,沒有想惹哭你的,你還好嗎?」
尤莉卡胡亂摸了摸臉,她扭頭看向里維斯:「你會留下來嗎?哥哥。」
里維斯看著她期待的眼神,無言地張了張嘴,最後還是緩緩搖了搖頭:「我和安妮,我們還有沒做完的事。」
尤莉卡面色古怪地看著他:「那個把你變成亡靈的女巫?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里維斯沒想到她會問這個,眯著眼考慮了一會兒:「是個特別不讓人省心的傢伙。」
尤莉卡的臉色變得更加古怪,里維斯並沒有注意到,他自顧自繼續往下說:「她偶爾會很缺乏生活常識,有時候還格外喜歡湊熱鬧……但大多數時候,她都有一種……適度的善良。」
「抱歉,尤莉卡,我不能留下來幫你,我們還有很可怕的敵人要面對,我答應了她,會一直陪著她。無論我們的結局會如何,我都打算和她一起面對。」
尤莉卡終於忍不住開口:「哥哥……你、你不會是喜歡那個女巫吧?」
里維斯沉默了一會兒,隨後僵硬地死死盯住尤莉卡,他用有些變調的聲音說:「沒有。」
尤莉卡和他對視了一會兒:「哥哥,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我打碎了父親很寶貝的花瓶,求你幫我打掩護。當時,父親問你是不是我幹的,那時候你也是這麼一副表情,就死死地盯著他,聲音變調的說——沒有。」
里維斯沉默著收回視線。
「這麼多年了,你依然不會說謊啊,哥哥。」尤莉卡嘆了口氣,目光帶著一絲憐憫,接著她有些好奇地嘀咕,「居然能讓你這樣的傢伙開竅,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人。」
里維斯猶豫了一下,從口袋裡取出一張畫像,他低聲說:「你要看嗎?」
尤莉卡眼睛一亮,立刻好奇地湊過來:「哦哦!還挺可愛的嘛!」
里維斯的畫技並說不上高超,但畫上的女孩赤著腳坐在海邊的礁石上,笑起來眼睛彎成了月牙,依然能看出幾分天真可愛。
「嗯、嗯。」里維斯似乎有些高興,又有些別扭地挪開了視線。
尤莉卡奇怪地抬起頭:「不過你手邊怎麼會有她的畫像?」
「今天畫的。」里維斯如實交代,他站起來,在自己的畫像前站定,伸手把它抬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把畫從畫框中拆開來。
「哥哥,你要做什麼?」尤莉卡疑惑地詢問。
里維斯小心地展開安妮的畫像,把它放在了自己畫像的背後,接著把兩張畫一起重新塞進了畫框裡,掛回了牆上。
尤莉卡驚訝地張大了嘴,她回頭看了眼自己父親和母親掛在一起的畫像,再看了看背後藏著安妮畫像的里維斯畫像,忍不住掩住了嘴:「歷史之廊裡,歷來王室成員都會和妻子放進同一張畫裡,哥哥,你是想……」
里維斯搖搖頭,他自嘲地笑了笑:「不,安妮她……並不是我的妻子。我是個已死之人,尤莉卡,我無法將這份愛意宣之於口。」
「但是!她是個亡靈女巫啊,死亡對她來說不是什麼……」尤莉卡突然替哥哥委屈起來,但里維斯制止了她繼續說下去。
他重新擺正自己的畫像,溫柔地撫摸著畫面,就像是撫摸著畫像背後藏著隱晦愛意。
他說:「尤莉卡,活人和死人是不同的,無論我們看起來多麼相似,我們之間仍有不可踰越的鴻溝,那是生者和死者的界限。」
「……但即使這樣,我也無法抑制我擅自復甦的心跳和難以言明的愛意,我想把我所有的榮光與她分享,哪怕不能被世人所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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