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小扇] 穿成男主白月光 (全文完)

官不聊生

第50章 客棧裡的失憶總裁（十四）

靳馳本來是想直接帶人走的，只是程妍堅持要將徐彥平送回客棧安置，就連姜旭也幫著她說話，他嗤笑一聲也就不管他們了。

姜旭沉默地一路背著徐彥平，程妍也沉默地跟著。

直到進了客棧，上了樓，打開房間，默默地將人放到了床上，姜旭才轉過身，揪起了靳馳的領口，右手握拳，青筋鼓起，揍向了他的臉。

動作一氣呵成，就像是壓抑已久的情緒終於爆發出來。

靳馳猝不及防，被這一拳打得退了好幾步，重重地摔進了桌旁的椅子裡，半邊臉都麻木了，隱約有些痛覺，太陽穴也一跳一跳的。

靜了幾秒，他緩緩抬起頭，盯著姜旭，目光裡閃過的凶狠像是錯覺，仔細看的時候又只有紈絝少爺的漫不經心，舌尖頂了頂下顎，他吐了一口血沫，彎了彎唇，竟是笑了。

沒什麼比這更氣人的。

程妍心情有些不平，看了一眼姜旭，姜旭起初的表情也是憤怒的，卻沒有繼續動手，反而還恍惚了下，接著面上就露出了類似羞愧的複雜神色。

她想了想，就明白了，靳馳的笑容譏諷意味非常濃，彷彿在說你不是眼睜睜看著人死的嗎，現在人都死透了，你又來充什麼好人？

看得出，姜旭的心裡不好受，程妍收回目光，也沒說什麼，他也算不上什麼好東西，一邊乾著壞事，一邊還表現得自己多有良心似的，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真有良心的話，也不會到了現在還站在靳馳那一邊。

程妍看著椅子裡的靳馳：“你們出去！”

靳馳沒給反應。

程妍冷笑：“你總不會擔心我跑得掉吧？”

靳馳定定地看了她幾秒，站起來，唇角漾出笑意：“行啊，我得對你好點兒不是？”他的口吻裡有些故作遺憾的意味，“畢竟，指不定以後也沒這機會了。”

他率先走了出去，姜旭目光猶豫地看她一眼，想說什麼，看著她冷淡的樣子，一個字也開不了口，也出去了。

程妍走到床邊，心情有些複雜地看著徐彥平已經沒了血色的臉。

書裡的人算是真的活著嗎？

書裡的世界是真實的嗎？

如果是的，她是不是為了自己的任務害得別人白白死了？

她是想要恢復健康才穿進書裡做任務，卻也並不想為此不擇手段。

她有些懷疑自己這麼做是不是對的。

察覺到宿主的動搖，系統無法繼續袖手旁觀：[宿主，任務一旦開始，只有失敗才可以退出。 ]

程妍也沒想退出，只是情緒有些消極：[你應該有辦法讓他活過來吧？ ]

系統冷冰冰地安慰：[宿主穿越的書都是已經開啟了異次元世界的，每個人的命運也都已經被作者安排好，他的死和宿主沒關係，無論你怎麼做，他都是要死的，一旦關閉異次元世界，他們也只是紙上的人物而已，實際上並不存在，宿主不應該對任何人物產生感情。 ]

程妍有些明白了，徐彥平和她一樣是炮灰配角，都是男女主感情路上的踏腳石，就連徐彥平為了救她去死，說不定也只是作者給他安排的命運而已。

就像是被無形的手操縱的木偶人。

可悲的是連他自己也毫無所覺，被那隻手推著走向既定的結局。

程妍覺得這個故事的作者也一定想不到這本書會形成一個異次元世界，所以，站在世界背後擁有造世能力的那個人，得有多可怕？

應該也不是人了吧？

造世主？

不是傳說裡的神嗎？

她的思維越跑越偏，系統冷冰冰的聲音似乎有了些不滿情緒：[宿主，不要胡亂揣測，做好你的任務。 ]

哦，看來果然不是人了。

程妍若有所思地問：[既然作者已經將一切安排好了，上個世界，我的任務為什麼會失敗？男主和女主為什麼沒有愛上對方？ ]

系統：[因為一旦生成了異次元世界，書裡的人物就都活了過來，有些人的自我意識逐漸增強，就會脫離作者意志的控制，這也是為什麼找你來維持劇情的原因。 ]

說是維持劇情，其實也不過是維持男女主在一起的結局吧。

不，也不一定是男女主在一起。

想到上個世界的補救任務，程妍忽然覺得有些意思了，系統真正想得到的其實是……甜蜜度吧？

比起甜蜜度，更形象深刻的名字應該是……愛？

或許意識到越說透露的越多，系統這一回聰明地不吭聲了。

程妍卻反而更好奇了。

那個在背後操縱這一切的人到底是誰？做任務的最終意義又是什麼？

在房裡待了一會兒，靳馳就來敲門叫她走，她也沒想跑，跟著他們就出了客棧。

姜旭和靳馳都在這兒，男主救老闆娘應該會更容易，畢竟皇陵那邊就只剩下了言默一個人。

程妍有意拖延時間，走得也很慢，靳馳隱約不耐，到底也沒說什麼。

她猜測，墓門打開的時間是在月圓之時，現在連天也還沒黑，靳馳才這麼縱容她，按他的話說就是，現在對她好一些，反正也沒機會了。

皇陵所在的路線極為隱蔽，還被設了那天下山時遇上的那種鬼打牆，就算她跟著靳馳走了一遍，單靠她自己也無法再順利走一遍這條路，難怪言默他們那些天老在外面轉，大概也是在摸索路線。

到了皇陵門口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陵園透出幾分肅穆又詭異的安靜，她跟著靳馳走進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覺得心臟好像有些怪異的感覺，像是被什麼牽引著一般。

她皺眉，奇怪地按了按胸口的位置。

陵園裡竟然還種了很多的花，千姿百態，芬芳馥郁，不雜亂，也不是野花，就像有人長期地照料著它們，而且還照料得非常好。

從這些花就可以透露出主人的高雅淡然的品味。

可是……這裡是百年前的墓地，墓主人還是個皇帝，哪裡來的活人照料它們？

程妍也不覺得老闆娘會是有這樣閒情逸致的人，不禁細思極恐。

“這些花……”她忍不住開口，因為靳馳和姜旭實在是太淡定了，或許是知道什麼也不一定。

誰知姜旭卻詫異地看著她：“什麼花？”

程妍身體僵了僵：“……你沒看見？”

絕對不是錯覺，她看見那些花朝她笑了笑，她揉了揉眼睛，仔細看了看，說笑也不對，它們還是花的姿態，只是給了人一種微笑的感覺。

見程妍落在後頭，靳馳不耐煩了，拉著她就往前走。

程妍只好將要說的話嚥下了，心裡卻有些毛毛的，還沒到墓門口呢就這樣，要是真進了墳墓裡頭，誰知道他們找到的是長生不老藥還是別的什麼物種？

墓門就在陵園深處，天也已經黑了下來，月亮還沒出來，只有幾顆孤零零的星星稀疏地掛在天際。

“回來了？”聲音從黑暗里傳出。

程妍轉頭一看，言默背靠著一棵樹，昏暗的光線裡，模糊了面容，只是那一雙盯著她的眼眸卻令人心驚膽戰，猶如殘暴冷酷的獵人盯著柔弱無力的獵物，冷漠又玩味。

靳馳“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他的話，伸手指了指：“這又怎麼回事？”

程妍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一口氣就噎在了喉間。

老闆娘被人捆著靠在水池的石壁上，她的身旁竟然是同樣被困得結結實實的梁琛，梁琛閉著眼，像是陷入了昏迷。

男主不該是牛批得光環大開嗎？為什麼會狼狽地被反派捆著扔這兒？

程妍揉了揉眉心，隱約猜到了《客棧詭事》的套路，白月光之所以成為白月光，大概是她為了救男主而死，悲痛欲絕的男主武力值大增，滅了反派，帶著倖存的女主一起下了山，兩人日久生情，達成甜蜜大結局。

她走神的時候，言默已經三言兩語說清楚了，梁琛偷襲了他，救走了老闆娘，老闆娘不肯走，反而連累梁琛一起被抓了。

靳馳挑眉：“她不肯走？”

言默一笑：“她要走了，我會殺了那小姑娘。”

聽到這裡，程妍忍不住冷冷說：“小想不在你們手裡。 ”

言默點了點頭，微笑：“對，所以這只是……她以為。”

老闆娘明白自己被耍了，怒上心頭，轉而看了眼身旁的梁琛，臉色一白，咬牙說： “你們一定不得好死！”

話剛說完，靳馳就已經一個耳光刮了過去，看著老闆娘很快紅腫起來的側臉，他捏了捏手腕，說：“為什麼非得逼我動手呢？ ”

老闆娘性格也倔，被打了反而罵得更厲害：“禽獸！人渣！”

靳馳眼眸危險地瞇起，蘊著戾氣。

姜旭抬頭看了看夜空，忽然輕聲說：“月亮出來了。”

他這話聽著像是給老闆娘解圍，實際上卻將她推入了更加危險的境地。

程妍看了一眼姜旭，他將自己的貪婪隱藏得很好，實際上卻比言默還更渴望得到墓裡的東西。

幾個人裡，也只有他時刻注意著夜空。

靳馳像是抓一隻雞似的將老闆娘提起來，拎到了水池邊站著。

程妍站得近了些，看清了水池裡的薔薇花，準確來說，是薔薇花苞，滿池的薔薇長在水里，枝葉翠綠，花苞純白，令人驚駭的是養著薔薇的根本不是水，而是鮮紅的血，蓄了滿池。

血池與薔薇，紅與白交織著，詭異又鮮明。

血池的後頭就是一座墓碑，只是上面光禿禿的，連一個字也沒有，更增添了幾分神秘詭譎的氣息。

程妍卻隱隱約約感覺到墓門後好像有什麼東西，拉扯著她的心臟，像是一根紅線將兩者連在了一起。

官不聊生

第51章 客棧裡的失憶總裁（十五）

沒有人綁著程妍，所以程妍走得更近，甚至站在了老闆娘身旁的時候，靳馳才轉頭看見了她，眉梢輕輕一挑。

程妍皺眉：“你們想做什麼？”

言默走過來，手裡還拿著把刀，蒼白的臉表情寡淡：“做現在應該做的事。”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他就已經抓住老闆娘的手腕，利落地劃了下她的手腕，同時將她的手按進了血池裡。

老闆娘方才反應過來似的，面色變了，目光如針般尖銳地看向程妍：“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我不是巫女，我不是！”

言默沒說話，按著她的手也沒放，有種無動於衷的冷血。

靳馳在一旁看著，眼神裡全是惡劣的笑意。

奇異的一幕發生了，血池像是有生命似的，吞噬著血液，波紋震盪著，連薔薇花苞也微微顫動著，純白的花苞隱隱閃過幾絲紅光。

程妍腦海裡閃過什麼，目光緊盯著薔薇，活的不是血池，而是薔薇！

它像是吸血鬼一樣貪婪急切地吞嚥著大量的血液。

濃重的血腥味散開。

老闆娘的臉色越來越慘白，掙扎的力氣也弱了，這麼下去，血一定會被吸乾的。

程妍忍不住瞥了一眼梁琛，他還靠著水池昏睡著，全然不知道他的女主都要被人搞死了。

儘管覺得男主不該這麼弱，但事實勝於雄辯，她也不能看著女主就這麼掛了。

程妍不知道原書劇情是怎麼樣的，但是她敢肯定自己再不強行搶戲，這個世界的任務就又要失敗了。

她在心裡嘆了口氣，將梁琛給她的那把槍給派上了用場，抵住了言默的腦袋，說：“放開她——”

言默和靳馳都將她當成那個弱質芊芊的大小姐，對她也沒什麼防備心理，連捆都懶得捆她，所以當她拿槍抵著言默腦袋的時候，兩個人都看了過來，目光裡有著同樣的驚詫。

言默拎著因為失血過多而昏迷的老闆娘晃了晃，神色並不慌亂，語調有幾分意味不明：“你說她？”

他不怕她開槍，因為她不會，言默要是死了，靳馳也不會放過其他人。

這一點，她清楚，他們也清楚。

所以，他們看著她的眼神有驚詫，有玩味，有探究，卻獨獨不會有害怕的情緒。

程妍面色鎮定，迎視著他的目光，說：“放開她，換我來，你心裡也很清楚，她的血根本沒有用不是嗎？所以，讓我試試。”

言默審視著她，眸光幽深：“你不怕死？”

靳馳也正興味地看著她。

程妍垂下眼瞼，不動聲色地看了看還在吞噬老闆娘血液的薔薇，又看了眼一旁的梁琛，她還在想怎麼拖延時間，畢竟她為了男主做的一切他不知道的話就全白費了。

巧合的是，她瞥過去一眼的時候，男主的手指動了動，似乎要醒來的樣子。

收回目光，程妍緩緩抬起頭，說：“就算怕，我也必須救她，因為她不能死。”

言默忽然彎下腰，看著她的臉，沉聲發問：“為什麼這麼說？”

程妍：“你先將老闆娘放開。”

言默凝視她一秒，鬆了手，老闆娘軟軟地滑倒下去，正好砸在了梁琛的腿上，梁琛垂著的頭動了動，似乎要抬起來的樣子。

應該被砸清醒了吧？

程妍默默醞釀好了情緒，她故作冷淡，卻又能讓人看出另有隱情，含糊其辭地說：“哪有為什麼，雖然不知道我到底是誰，但你不是也知道嗎，我現在的身份本該屬於老闆娘，我欠了她的，總要還的。”

她這麼說著，看向老闆娘的眼神卻很複雜，就像是看情敵那種嫉妒又不甘的眼神。

“拿命還？”她的話不知怎麼激怒了言默，他冷笑一聲，“你連一句實話也不敢說嗎？”

程妍臉色也冷了，看著卻更像是心虛，她似乎不自覺地看向了梁琛，梁琛此時已經醒了，正抬起頭來，兩個人的視線對上，都是一愣。

她當然知道梁琛眼神裡的意思，是在驚詫她居然也被捉住了，只是兩個人對視的樣子落在旁人眼裡，就多了那麼幾分不可言說的曖昧。

言默兩根手指掐著她的下巴，強迫她的視線對上了他，口氣冷冷的：“你是為了他？”

梁琛先前就聽見了些對話，只是意識不清，看著言默的動作，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程妍不自覺地迴避著梁琛看過來的視線，語氣有些生氣也有些急：“和他沒關係！”

言默目光一沉：“沒關係？你為什麼連看他一眼也不敢？”

“我……”

“你喜歡他。”言默冷冷地下了結論，近乎自虐般將她的心思一一揭開，“可他並不喜歡你，他喜歡的是老闆娘，你覺得救了老闆娘，他就會記著你是不是？”

“不對！”程妍彷彿不能接受似的，後退了一步，“你說得不對，他不喜歡老闆娘！”

她口裡說著不對，卻分明表達出了“對，他就是喜歡老闆娘。”的意思。

她的反應更證實了言默的那些話，這下連靳馳的表情也微妙起來。

梁琛心底卻是複雜難言，同時還產生了荒謬的感覺，他什麼時候喜歡老闆娘的？他看著程妍，不知道是該氣她這樣誤解他，還是該氣她拿自己的生命不當回事。

“我可以給你一條生路。”言默逼近她，扯住了她的手腕，將那把染著血的刀強塞進她手裡，聲音裡透著蠱惑，“殺了他，我就當作什麼也沒發生過，我們怎麼來的，還怎麼回去。”

說完，他退開，讓她自己做決定。

聽這意思是打算為了她放棄計劃？

靳馳眉頭皺緊，開什麼玩笑？

言默看了他一眼，目光裡帶著深意、警告。

靳馳略一思忖，就放鬆了下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似乎遲疑不決的程妍。

程妍拿著刀，低著頭，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抬起腳朝梁琛走去。

梁琛望著她，沒說一個字，眼神平靜，彷彿就算她真的拿刀捅進他的心口，他也不會怪她。

官不聊生

第52章 客棧裡的失憶總裁（十六）

言默要她親手殺了梁琛，如果她真的那麼做了，他也許是真的會給她生路，他的語氣和眼神裡流露出的感情也不假。

反之，如果她不殺梁琛，言默正好可以對她徹底死心，她和梁琛都會被殺掉。

無論怎麼看，言默都是那個最大的贏家啊！

這本書的男主真是梁琛嗎？

她有些懷疑人生。

程妍蹲了下來，盯著背靠血池的梁琛，他面色鎮定，目光也很鎮定，完全沒有一點兒生命受到威脅的驚恐。

難道是……還有什麼後招？

“你沒殺過人吧？”梁琛忽然開口。

程妍一愣。

梁琛忽然身體朝前靠了靠，湊近她，壓低聲音，說：“你應該找不准心臟的位置。”他側了側頭，露出頸側的肌膚，脖頸還挺修長，“對準這兒，劃下來，手要穩，別讓人遭罪啊。”

“……”程妍默了一瞬，“這種事你為什麼還能一臉淡定地說出來？”

梁琛靠回去，黑眸盯著她，語氣沉穩：“我是男人。”

程妍語噎：“所以你真的要我殺了你？”

梁琛沉默了一會兒，笑了，是一種讓人安心的淺笑：“反正都已經這樣了，死在別人手裡還不如死在你手裡，畢竟……”他頓了下，看著她，“我們還算是朋友吧？”

朋友？

程妍順便查了下他對她的感情值，還真是朋友的程度而已，離達成白月光的成就還差一點，她之前的刻意冷待對他好像沒起多少作用。

這個男主到底怎麼回事？

明明對她動了心，感情值卻上升遲緩，明明該有男主光環，此刻卻被反派全面碾壓。

就像是被封印了一樣！

程妍垂下長睫，沉默了會兒，緩緩地說：“你看著我，我會害怕。”

梁琛的表情閃過一絲不可捉摸的複雜，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閉上眼睛，下頜輕抬，將頸側的血脈暴露在她的視線之內。

程妍手裡握著刀，緩緩地靠近他，離得近了，似乎還能聞到他襯衫上傳出的淡淡肥皂水味道，他閉著眼睛，睫毛很黑，皮膚很白，有種靜謐的俊逸。

她已經湊到了他的脖頸邊，卻沒有舉起手裡的刀，而是低下頭，唇輕輕地貼上了他溫熱的肌膚，感覺到他忽然僵住的身體，她的唇角微微揚了下。

梁琛猛地睜開眼，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就已經吻了過來，雙唇相貼的那一刻，他的瞳孔驟然緊縮。

她鬆了手，刀落在了泥土裡。

靳馳發出了一聲冷笑，彷彿早就料到她不會殺他。

言默的臉色卻如死人般慘白，眸中卻迸出怒火。

程妍稍稍退開，對上梁琛似有些茫然的眼神，微微一笑：“我喜歡你。”

梁琛一愣，心頭湧起幾分難以描述的情緒，他的嗓音低啞：“程妍… …”

“所以，這種事……”她撿起了地上的刀，站起來，看向了言默，“我做不到！”

言默面無表情：“你就沒想過你自己？”

“不就是血而已嗎？”程妍淡淡說，“我給你就是了。”

言默的表情更難看。

梁琛剛開口：“程……”

程妍打斷他：“我的選擇和你沒關係，你不要管我。”

梁琛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走到了血池的旁邊，不知怎麼，太陽穴突突的跳，心裡也忽然變得很不安，不是擔憂，而是一種來自於內心深處的恐懼。

就好像有一種聲音在告訴他：不可以，絕對不可以這樣做！

那種感覺猶如守護了一輩子的珍寶將要被毀壞。

程妍手裡的刀正要割破手腕，白光掠過了他的眼眸，他的眼眸深而銳利。

身體裡好像忽然湧進了不盡的力量，從丹田蔓延到四肢百骸，心跳快得似要跳出來，血液也熱得快要炸裂。

他頭疼欲裂，幾乎不是靠著自己的意識，只是憑著一股力量，崩斷了繩子，他撲過去奪走了她手裡的刀，程妍不小心割破了手指，還被他的那股渾厚的力道帶著滾到了一旁的地上。

程妍驚愕地看著梁琛，他沉重的身軀壓著她，體溫滾燙得有些嚇人，額頭汗水涔涔，表情也有些痛苦，眉頭緊皺著，彷彿陷在一場噩夢裡似的混混沌沌。

“阿姝……？”他滾燙的手指撫著她的臉，眼神像是在看她，又像是什麼也沒看見。

程妍詫異地看著他，阿姝是誰？

梁琛忽然間的爆發令言默神情一變，正要上前，卻忽然聽見了什麼動靜，他轉過頭去一看，愣在了原地。

靳馳和姜旭的表情卻似驚似喜。

順著他們的目光看過去，程妍也愣住了，打著花苞的薔薇正在綻放，隨著它的緩緩綻放，血色也逐漸地覆蓋原本的純白，直至完全綻放之時，一朵妖冶美麗的血色薔薇已經出現在幾人面前。

“你做了什麼？”言默猛地轉頭問她，語氣驚疑不定。

程妍沒回答，只是看了一眼梁琛，又低頭看了一眼指尖冒出的血珠。

真是見鬼了。

先前的生離死別就像是一場笑話，老闆娘的血被吞噬大半，薔薇只是閃過了一抹紅光，她不過是不小心滴落了一滴血而已，薔薇花竟然……就開了，只是血色的薔薇怎麼都透著股邪氣的味道。

言默也看見了她的手指，也想到什麼，蹙眉：“怎麼會……”

不過現在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他和靳馳兩人一起朝著梁琛走去，想將他先解決掉。

姜旭卻自己走向了血池，緩緩地將手伸向了血薔薇。

程妍有些著急：“梁琛？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梁琛的狀態不太對勁，他眉頭深鎖，表情痛苦，就像體內有什麼被壓制的巨大力量要衝出來似的，他抓著她的肩膀，她也感覺到了他不正常的體溫和不正常的力度。

“你怎麼……”程妍話還沒問出口，就對上了他刀鋒般肅殺的眼眸，她心裡陡然一寒。

“闖墓者，殺無赦！”

他彷彿感應到什麼，猛地轉頭看向了血池旁，姜旭站在那兒，手裡握著薔薇的根，正緩緩地將它連根拔起。

程妍注意到了他的眼睛，微微瞇起，野獸一般的冰冷，銳利，危險。

言默察覺到不對，忽然叫了一聲：“姜旭！快閃開！”

他忽然出聲令姜旭一驚，忙回過頭來，還什麼也沒看清，就已經被一隻大手箍住了脖子，然後就是毫不猶豫、毫不遲疑地……扭斷了。

他的表情還帶著回頭時的驚訝，就這麼倒下了，手裡還握著被他倒下的力道帶出血池的一枝薔薇花。

程妍看得心驚肉跳。

梁琛盯著地上的薔薇花，表情忽然變得更可怕，猶如罩上了一層冰冷的陰影，就好像地上的不是薔薇，而是他心愛的姑娘似的。

他倏然抬頭，看向了言默。

靳馳拔出了槍，接著就打了一槍過去。

梁琛站著動也沒動，只是盯著他，目光很滲人，更滲人的是子彈就那麼停在了距離他不遠的地方。

幾秒後，子彈落了地。

靳馳表情一變：“臥槽，這是什麼怪物？”

言默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目光裡有幾分警惕和思忖，忽然轉頭看向了程妍。

程妍頭皮一緊，忙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了梁琛旁邊，果然，系統說得沒錯，跟著男主可保命。

“梁琛！快把他們抓起來啊！”她拍了下他的胳膊。

梁琛卻轉頭看著她，目光說不出來的奇怪，一點兒也不像是他，還透著股似深情又似憂傷的意味。

程妍是有猜到男主不可能那麼簡單，他這是……恢復記憶了？

“你……”

她的話忽然卡住，看著他在她面前緩緩地倒下了，還沒消散的是他的低語：“對不起……”

在他倒下的那一刻，血池後頭的墓門——正在緩緩地打開。

靳馳聲音透出狂喜：“門開了！走，我們快進去！”

程妍盯著地上的梁琛，確定他是真的昏迷了，久久地陷入了沉默。

所以……他只是帥不過三秒嗎？

既然知道對不起，你倒是把那倆人解決了再昏迷行不行？

官不聊生

第53章 客棧裡的失憶總裁（十七）

現在的情形顯然對他們不利。

程妍飛快地在腦海裡思考著對策，沒等她想出個什麼結果，就看見了言默的表情，她心裡就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他的表情就跟要殺人似的陰鷙，目光也陰沉沉的，盯著昏迷的梁琛。

趁人病要人命，如果她是言默，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你想做什麼？”程妍驚醒地問。

言默唇角溢出一絲冷笑，沒有回答她，忽然疾步走向梁琛，風將他的襯衫也吹得鼓蕩起來。

程妍表情一變，剛要上前，忽然就被人從身後摀住了唇，另一隻手也箍住了她的腰，令她的行動受困。

言默看著沉默寡言，內心卻是再狠辣不過，只一個瞬間，就已拔槍對著梁琛的腦袋，連眼睛也不眨一下，冷靜地連開三槍。

砰砰砰！ ！ ！

槍聲過後，就是死一般的寂靜。

要不是靳馳捂著她的唇，她真的會驚得尖叫起來。

程妍還從沒有這麼不淡定過，她的瞳孔都放大了，愣愣地看著梁琛，他的額頭有個洞，血很快就蔓延到他的臉上、衣服上、地上，彷彿連她的眼底也蔓延出了一片片的血花。

視線逐漸模糊——

靳馳放開了她。

程妍有些腿軟，蹲了下來，胃裡也有些不舒服，乾嘔了一聲，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怎麼可能呢？

男主……居然這麼輕易地就被殺了？

不對！

如果男主真的死了，她為什麼還在這裡？系統也沒發出任何任務失敗的提示。

她看了一眼糊了滿臉血的梁琛，他已經死得透透的了，不可能活著的啊。

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

正當她打算找系統問個清楚的時候，言默將她扶了起來，神情平靜，語氣溫和，彷彿之前要她死的人不是他一樣：“妍妍，死人有什麼好看的，我們一起進去吧。”

靳馳語氣遲疑：“帶她做什麼？”

他不是很放心程妍，畢竟她不是和他們站在同一條船的。

言默看了靳馳一眼，目光裡有不容置喙的強勢。

言默牽起了她的手，她掙了幾下，他卻反而握得更緊，她看了他一眼，只好暫時妥協。

靳馳走在前頭，陵墓裡很黑，他打著手電筒，光線晃悠悠的。

程妍就藉著這個工夫找了系統，問它：[梁琛不是男主嗎？ ]

如果他是，為什麼他都死了，任務還在進行中？老實說，她甚至開始懷疑言默才是這本書的男主了。

系統：[他是男主。 ]

程妍蹙眉：[你知道我在奇怪什麼！ ]

似乎見她不耐煩，系統索性直接解釋了：[但是，那具身體不是男主的，男主因為某個不能說的原因寄宿在別人的身體裡，這也是他的力量受到壓制的原因。 ]

還真是……一波三折啊。

程妍挑眉：[所以，男主現在不會是在陵墓裡吧？殭屍？鬼？ ]

系統：[宿主進去就知道了。 ]

行吧。

反正接下來男主總不至於還是被吊打的那一方。

幾人一直沿著黑乎乎的道路往前走，直到被一堵厚實的石壁擋住了去路。

“應該有什麼機關的吧？”靳馳說著，已經在牆壁上亂摸了起來。

變故就在眨眼間發生了，道路兩旁的石壁忽然各自射出了六支箭，全是衝著靳馳和言默去的，靳馳“操”了一聲，匆忙狼狽地躲閃著，卻還是不慎被一支利箭刺中了肩膀。

言默倒是毫髮無傷，他皺眉，確認不會再有什麼動靜的時候，走過去，說：“忍著！”

他握住了箭支，迅速利落地拔了出來，看了看靳馳的肩膀：“還好沒毒。”

靳馳冷汗都流下來了，他站了起來，說：“現在怎麼辦？”

言默沉默地站在原地，過了會兒，忽然抬頭看向了程妍。

程妍頭皮一緊，就猜到他肯定又有什麼壞水了。

果然，言默對她說：“你來試試。”

程妍：“……”

她不喜歡被射成篩子的死法，只是也容不得她選擇，她冷冷地走到了石壁面前。

靳馳給她打手電筒照著亮。

程妍沒有輕舉妄動，她觀察著石壁，石壁上沒有刻字，沒有雕紋，幾乎什麼線索也沒有，根本不像是有機關的樣子啊！

看起來更像是……自動開關的門。

不過……這可能嗎？

程妍想起了系統給的提示，好像也沒什麼不可能的。

她就沒碰石壁一分一毫，只是和和氣氣地問了句：“請問，有人在家嗎？”

她剛問完，靳馳就一臉見鬼的表情：“妍妍，你是在搞笑嗎？”

話音落下，轟隆隆的聲音響起，石門緩緩地……打開了。

顯然，她不是在搞笑，她是在講鬼故事。

靳馳的表情古怪起來。

言默倒是很鎮定，說：“進去吧。”

他率先走了進去。

靳馳看了眼身旁的程妍，皺了皺眉：“這地方怎麼古里古怪的？”

程妍有些驚訝的口氣：“會比你們殺人的事情更古怪嗎？”

靳馳臉色冷了：“你別以為我不會對你怎樣！”

程妍淡淡說：“你說得我都害怕了。”

兩個人還在爭鋒相對，言默皺了皺眉頭，話卻是對靳馳說的：“閉嘴！手電筒給我！”

靳馳將手電筒遞給他。

言默打著手電筒，仔細觀察著四周。

程妍也注意看著，這里分明就是一間密室，石門也在他們進來的那一刻關閉了，要是他們不能出去的話，遲早得悶死在這裡。

“等等！這些……是什麼？”靳馳看見密室裡的十來口箱子，有些想打開，卻又遲疑著，顯然還沒忘了被箭射中的痛。

程妍剛有了一種不好的直覺，就聽見靳馳對她說：“你來打開！”

程妍情緒再淡，這會兒也忍不住想罵人了。

言默這回卻沒有勉強她，竟然自己走了過去，不顧靳馳的阻止，徑自打開了其中一口大紅箱子。

靳馳：“居然全他媽是金子？”

程妍的眼睛也要被閃瞎了，言默又接著開了剩下的十幾個箱子，也全是些金銀珠寶、釵環首飾之類的物件。

如果全都搬出去，當個全國首富絕對綽綽有餘。

靳馳有些心動。

言默目光裡沒有半分波動，清楚自己要的不是這個，他毫無留戀地開了口：“妍妍，找一找出去的門。”

程妍：“……”

妍妍想打人！

官不聊生

第54章 客棧裡的失憶總裁（十八）

幾個人一起仔仔細細找了一遍，最終可以確定，除了剛才進來的那道門以外，密室裡壓根兒就沒有其他的門。

只是連進來的那道門也再打不開了。

如果出不去的話，別說找到長生不老藥了，他們連三天都活不過去。

靳馳漸漸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皺了眉頭，忽然想到什麼，看向了程妍。

程妍面無表情：“你看我也沒用。”

言默沉默著，似乎在想辦法。

靳馳已經憋了滿肚子的火氣，見她這樣，就冷笑著說：“你就巴不得我們死這裡才好，是不是？”

程妍看他一眼：“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我這麼說！我這麼說！”靳馳氣得結巴了一下，目光有些似怒似嫉恨的複雜情緒，“還不是因為你心裡就是這樣想的！你不是喜歡梁琛嗎,他死了,你就想拖著我們一起死！”

聽了這話，程妍忽然對他笑了一笑，她容貌秀雅，笑起來就更是楚楚動人。

靳馳愣了一愣，接著就聽見她口氣微微驚訝地說：“沒想到你看得出來啊。”

靳馳的火蹭一下就起來了，猛地伸手推了她一下：“程妍！！ ！”

程妍早就有防備，後退了一大步，背就抵在了牆壁上，她正想嘲諷靳馳一句，沒想到身後一空，她就這麼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

片刻後，她就摔在了地上。

等等！地上？

她抬起頭，果然，就看見了一堵牆壁，她剛才就是穿過了這堵牆壁，來到了另一個密室。

她揉著腰，站起來，還沒來得及打量這間密室，就看見言默和靳馳也接連穿牆過來了。

過來以後，靳馳表情有些匪夷所思地迴轉身看著牆壁：“這是……假牆嗎？”

言默扶了一下眼鏡，語氣沉靜：“是真的。”

靳馳已經伸手摸了摸，手下的觸感說明言默說得沒錯：“那怎麼……”

言默此時卻轉頭看著程妍，表情略帶深沉。

靳馳也研究般地盯著程妍，好一會兒，忽然開口說：“說起來，你既然是幾百年前的巫女，一定有些常人不會的本事，這些也算是其中一種嗎？”

程妍不說話，看他的眼神就跟看傻逼似的。

靳馳卻覺得自己猜對了，看她的眼神有了幾分忌憚。

言默的聲音忽然響起：“這個密室有人住的。”

程妍也這麼覺得，密室跟古代普通屋子的佈局很像，簡單素樸，一張雕花木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

應該是只有一個人住。

不過……程妍想了下：“也不一定是人？”

靳馳的臉色黑了。

不知道言默是真的淡定到什麼都能接受，還是對於目的以外的事情毫不在意，他說：“繼續往下走。”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目光盯著密室裡的一道木門。

靳馳的表情有幾分遲疑，顯然，他沒有言默那麼心無旁騖，這間密室有門比沒門更可怕，誰知道門後面會是什麼？

程妍的心跳有些奇怪，彷彿有一種指引似的，她能感覺到門後面，有一個東西，一個彷彿與她的血脈相連般親密的東西。

她看著那扇木門，腦海裡卻莫名浮出了一雙眼睛，在黑暗裡睜開了眼，深邃，詭譎，強大。

“妍妍……”言默叫了她一聲，朝她伸出手。

程妍：“……”

見她不動，言默走近她，不容拒絕地牽住了她的手，然後拉開了門，領著她一起往前走。

靳馳一個人留在密室裡磨蹭了會兒，想起了程妍說可能不是人的話，再看桌椅的時候，就有了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一咬牙，也跟了過去。

是人是鬼，來了，他照殺不誤就是！

出乎幾人的預料，門後面不是密室，更沒什麼可怕之處，而是一座華美的地下宮殿，大理石地面光滑可鑑，殿上還有一把精美的龍椅，殿中央的四面卻圍著水一般的雪色帷幔。

帷幔若隱若現，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

程妍感覺到言默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她側頭看向他，他的臉上看不出什麼，心裡應該也是有幾分緊張或者是期待抑或是狂喜？

顯然，他和她一樣，猜到那裡面的東西就是他要的長生不老藥。

走到帷幔邊的時候，言默鬆開了她的手，頓了片刻，伸手抓住了帷幔的邊緣，猛地將它大力扯了開來。

隨著帷幔的落下，裡面的東西也逐漸出現在幾人視線裡。

幾人都是一愣。

程妍心裡有些毛毛的，裡面居然是一具質地上乘的漆木棺材，棺材四方各有鐵釘子釘著，彷彿要將棺材裡的什麼東西封印在這裡似的。

看著就有種詭異可怖的感覺。

靳馳將此行想得太簡單了，他以為就是殺幾個人的事兒，之後就可以拿到陵墓裡的長生不老藥，卻沒想過陵墓裡也充滿著種種詭異之處。

只是，事已至此，他們也沒了回頭的路。

靳馳深吸口氣，看向了言默：“你來還是我來？”

言默已經將腰間的刀取下來，雪白的刀光映著他陰鷙的眉眼，聲音有種森然的冷意：“我來！”

官不聊生

第55章 客棧裡的失憶總裁（十九）

程妍看著言默的動作。

殿內很安靜，只能聽見他用刀尖撬出一顆顆釘子的聲音，那種聲音聽著格外恐怖，人的心也隨著釘子越來越少而越繃越緊。

誰也沒開口說話。

只剩最後一顆釘子的時候，靳馳有些受不了：“等——”

言默沒有等什麼，連一秒也沒有，隨著清脆的一聲響，他將最後一顆釘子取出，扔到了地上。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裡既然是梁王的陵寢，棺材裡是誰也就不用說了。”言默的目光深邃，緩緩地說，“長生不老藥應該被作為陪葬品一起放進了棺中。”

靳馳的心又熱了幾分，只是看向棺材時還是皺了下眉，說：“那就快動手吧，拿了東西立刻就走！”

棺木很厚實，重量不輕，靳馳和言默兩個人合力才將棺材蓋子推開了。

只是看到棺材中的景象，幾個人都是驚得不輕。

他們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以為看見的會是一副枯朽的白骨。

可是，沒有白骨，甚至連腐屍都沒有，棺材裡躺著的竟然是個膚白唇紅的絕色青年，眉目似畫，面容平靜，透著股謫仙般清致不俗的味道。

他穿著明黃色帝王服飾，身份不言而喻，雙手交疊放在腹部，手裡拿著的是一個小小的玉瓶。

程妍倒不害怕，只是猜測現在的男主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靳馳臉色微白，更希望自己看見的是一堆骷髏頭。

“慌什麼？”言默的語調有幾分古怪，“梁王既然連長生不老藥都能找到，有一些屍身不腐的秘方也不奇怪。”

靳馳遲疑：“會不會……梁王也吃了長生不老藥？”

他剛問出口，就看見言默隨手將屍體手裡的玉瓶拿了起來，從裡頭倒出了兩顆黑色的丸藥。

言默盯著手裡的丸藥愣了好久，情緒才平穩下來，說：“他沒吃，兩顆藥都在這兒。”

靳馳提起的心又放下，神情透出喜意：“那我們這就走吧。”

程妍卻覺得言默的話裡有些不對的地方，一時又想不出來。

“不忙。”言默將一顆藥丸遞給了靳馳，眸底深得透不出半分情緒，“吃了它。”

靳馳也沒起疑心，因為言默沒必要害他，他只是奇怪：“為什麼？”

“研究的話，一顆藥也就夠了。”言默語氣平靜地說，“另一顆你吃了，免得又生出什麼意外，你知道，外面想要這個藥的人有多瘋狂。”

靳馳一想也是，沒想到言默這麼想著他，有些過意不去：“還是你吃吧。”

言默搖搖頭。

靳馳要真讓給他，心裡還是捨不得，見言默堅持，就真的將藥給吞下了。

言默的表情有些難以捉摸。

“不對！”程妍從言默的神情裡終於想出了哪裡不對勁，“不該是兩顆丸藥的！如果我真的是巫女，那麼我就已經吃了一顆，瓶子裡剩下的就該只有一顆！”

靳馳已經將藥吞下去了，聞言一愣，臉色漸漸地慘白如死灰，看著言默。

言默沉默著，目光裡沒有半分愧疚和慌亂。

靳馳揪住了他的衣領，勃然大怒：“你故意害我！你連我都……”

他說著話，唇角、鼻子、眼睛、耳朵也在慢慢地溢出血來。

程妍看著有些心驚，就算靳馳死了也是罪有應得，但言默的心也未免太過冷血殘忍。

“為……什麼？”

靳馳抓著言默的手漸漸鬆了，聲音也像是流逝著力氣，變得越來越無力。

言默平靜地將他的手指一根根扳開，看著他滑倒在了地上，冷靜的聲音裡卻透出滔天怒意：“你問我為什麼？”

“我也想知道到底為什麼！”他一腳踩在了靳馳的胸膛上，用力碾壓，看著靳馳嘔出的鮮血花一般散開，“我等了整整三年，終於等到這麼一個機會，找到了陵墓，開了墓門，結果——藥居然是假的！假的！假的！！！”

他近乎神經質地冷笑幾聲：“哈！梁王布了這麼大的一個局，我們幾家世代為他守墓，多少動了貪念的人為此喪命，結果陵墓裡根本沒有什麼長生不老藥！有的只是穿腸毒藥！”他雙手摳著棺木，用力得指尖泛白，盯著棺中的屍體，“你這是將我們當成傻子玩兒嗎？啊？你說話！”

棺中的梁王沒有半分變化，安靜的面容彷彿在嘲諷什麼似的。

言默憤怒到幾乎失了理智，拿了刀就朝著梁王刺過去，卻被一隻細白柔軟的手握住了刀刃。

鮮血沿著她的手掌滴在了梁王的臉上，猶如血淚一般。

言默被她的血激得清醒幾分，下意識鬆了刀，後退了一步：“你覺得我很好笑是不是？”

程妍語氣輕淡：“誰也沒要你來這裡做這些惡事，全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是你太過貪婪！”

“我貪婪？”言默盯著她，“長生不老誰不想要？你當然可以這麼說，你自己不就……”

他說著就停了下來，目光凝在了程妍的身上，漸漸匯聚出了一道詭譎的光。

“長生不老藥是有的！”他說，“你的容貌就從沒變過，一絲一毫都沒有！老闆娘也說過，她親耳聽見的，你被送進程家的那一天，送你過來的人親口承認，你就是三百年前的巫女！”

言默的思緒轉得飛快：“所以，世上說不定只有那麼一顆藥，只是已經被你吃了，為了掩蓋你還活著的真相，梁王才會故佈疑陣，在陵墓裡藏著兩顆假藥！”

程妍敏感地離他遠了些，剛退到棺材旁邊，言默就忽然衝過來抓住了她的肩膀，他的目光狂熱： “對！我還有你！你的血還是你的肉，總有一樣可以研究出藥來的！妍妍，幫幫我！”

程妍相信他幹得出這種事，就算他喜歡她，看著他現在這股發瘋的勁兒，那也算不了什麼了。

“這種話……未免也太過分了。”冰冷徹骨的聲音忽然緩緩響起，“她的血，她的肉，哪怕是一根頭髮絲，都是屬於我的，你哪來的臉說這種話？”

言默的身體僵住，一腔燒得滾燙的心忽然冷卻下來。

程妍竟有些不敢轉身，只覺身後纏繞著一股似涼似熱的矛盾氣息。

官不聊生

第56章 客棧裡的失憶總裁（二十）

“我不在的時候，你有學會好好照顧自己嗎？”

那股氣息就在她的身後，他似乎是伏在她的耳畔說話，冰冷的氣息裡交織著親暱、曖昧，酥麻異樣的感覺從那一處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程妍看不見身後的人，卻可以看見對面的言默強作鎮定的僵硬表情。

“看來是沒有了。”他的口氣忽然變得冷冰冰的，透著股君王般的威儀感。

程妍的心裡一緊，就感覺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她驚詫地轉頭，就看見梁王就站在她的身旁，正拉著她的手緩緩地湊近唇邊。

是那隻給他擋了刀的手，還在流血，手心割傷了，看著血肉模糊的。

他的神情清清冷冷，眼眸卻充滿了水一樣的柔情，連拉著她手的動作也柔情萬分。

他的薄唇也是美的，沒有絲毫女兒氣，而是屬於男人的那種清雋俊美，如江上寒煙，雲中野鶴，讓人生出彷彿連被這樣俊美的人物親近都是一種莫大的榮耀和滿足。

程妍不適應地想收回手，他卻輕輕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那一眼起初好像也沒什麼特別，她卻莫名地就不敢再動了，等他垂下眼眸時，她卻又後知後覺般品出了那一眼的味道，清冷又深邃的眼眸，似含著不盡的柔情和嗔責。

她一愣，他的唇卻已經貼上她的掌心，接著手心忽然傳來了柔軟又濡濕的觸感。

程妍再也淡定不了，腦中一聲轟鳴，像是煙花在頭頂炸開，連眼前也眩出一片白光。

他居然還伸舌頭！ ！ ！

明明他的動作那麼自然從容，表情也正常，看著卻總有幾分禁慾般的色氣味道。

“你……”她尷尬得臉也有些紅。

系統也沒說過，男主和巫女是這種膩歪的相處模式吧？

就在這時，言默再也忍受不了，心中的憤怒和恥辱彷彿要滿溢而出，趁著梁王沒有防備，他握著刀就孤注一擲地衝了過去。

儘管不知道對方的虛實，他也看得出來，不靠偷襲的話，他壓根沒有勝算。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刀竟然成功地捅進了梁王的腹部。

梁王不躲不避，連表情都沒有半分變化，冰冷如石刻的雕像，輪廓的線條也透出冰雪般的肅殺氣息，他放下了她的手，從容的樣子有種令人心生恐懼的強勢。

言默直覺有哪裡不對，心中卻還是湧起了一股得逞般的快意，唇角陰冷的笑容還未綻開，就已經僵在了唇角。

男人身長如玉，清冷俊美，如高高在上的君王，俯視著他，冰冷的語調盡顯輕蔑不屑：“你以為同樣的招數可以殺死我兩次嗎？”

言默看著他，感覺到一股難以控制的心慌，咬牙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梁王沒說話，只是輕輕一揮袖，言默連帶著他的刀就被一股強勁的力道震飛了。

刀跌落在了地上，言默也摔在了牆上，又狼狽地重重跌下，額頭流出了血。

“你沒事？”程妍看著梁王連衣服都沒有損壞的腹部，有幾分意外又不是那麼意外。

梁王將她的手舉到唇邊，舔掉了掌心的最後一滴血，看著已經癒合了傷口的手掌，他的口吻略帶可惜：“我倒是希望有事。”

程妍：“什麼？”

梁王看著她，目光定定的：“這樣你會更關心我一點。”

她當然知道梁王就是梁琛，可她不該知道的，所以，她故意問他：“你是誰？”

“你是梁琛！”言默的聲音忽然響起來，他從地上緩緩地站起來，有幾分咬牙切齒地說，“你就是梁琛，對不對？”

梁王沉默著，看著言默的眼神沒有半分溫度。

被他害了的人還沒說什麼，言默自己倒是怒火滔天，陰鷙地冷笑兩聲：“好！很好！原來你也吃了藥的，你們都吃了藥的，卻偏要瞞天過海，愚弄大家，看著我們為了這藥自相殘殺，露出醜惡的面孔，你們在背後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在想，這群傻子多好玩？”

梁王還是一言不吭，神情平靜。

言默卻還是被刺激得有些癲狂，連表情都扭曲了，他想要沖向他們，卻又似乎有一層無形的屏障阻擋著他。

他怒吼著，一次次撞上屏障，又一次次跌倒，哪怕撞得頭破血流，他也還在吼：“憑什麼？憑什麼？！！！你憑什麼把我們這樣肆意玩弄，自己卻在一邊高高在上的看笑話？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是你毀了我！你毀了我！我本來不是這個樣子的！不是的！！！”

如果不是家族裡有著守衛長生不老藥的秘密，他又怎麼會起貪戀，又怎麼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程妍心情有些複雜，言默這副樣子可憐又可悲，完全沒了那副冷靜深沉的樣子。

能把這樣一個人逼到這樣癲狂的地步，梁琛又得有多深的城府？

梁王的神情至始至終都是平靜的，他撤了屏障，緩緩地走到了言默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有沒有逼你來梁山？我有沒有逼你殺人？我有沒有逼你進墓中？”

言默恨極了這個男人輕描淡寫的模樣，卻又更恨自己，恨自己識不破真相，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他緊握著拳，掌心都被摳出了血水。

“每個選擇都是你自己做的！”梁王語調裡有一種令人心寒的冷靜，“你的骨子裡有惡念，有貪心，有慾望，不管重來多少次，你還是會走到這一步，又何必怨天尤人！”

“你閉嘴！你才是罪魁禍首！”

梁王笑了，目光卻沒有半分笑意，一字字地說：“我沒說我不是。”

言默怔住。

梁王俯身看著他，目光平靜，緩緩地說：“可是，你又能奈我何？”

這句話就像是最後一根稻草，言默的理智完全崩潰了，就跟瘋了似的抓起刀要殺了這個男人，在他落到如此淒慘可悲的下場的時候，這個男人又憑什麼雲淡風輕地在一旁看笑話！

他該死！

他該死！ ！ ！

程妍看著有幾分心驚膽顫，言默不但沒能殺了梁王，反而在舉起刀的那一刻就忽然面露劇痛之色，扭頭就嘔出了一口黑紅的鮮血，她站得有些遠，鮮血卻依然濺到了她的臉上。

溫熱，粘膩。

她驚怔。

言默大睜著一雙不甘怨恨的眼睛，絕了氣，重重地跌落在了地上。

“他怎麼了？”程妍問，還有些回不過神，明明她沒看見梁王碰到他。

梁王面色鎮定，走到了她的面前，指腹抹去了她臉上的血跡，說：“可能氣死了吧。”

程妍看著他：“他的血是黑色的。”

梁王的動作一頓，收回了手，看著她，露出了有些無可奈何的寵溺笑容，他嘆了口氣：“阿姝，你就不能裝一裝傻嗎，我總想你眼裡的我是好的。”

程妍問得很尖銳：“你是說你不好嗎？”

梁王的表情有些古怪，他看了她一會兒，說：“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我慢慢解釋給你聽。 ”

“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說。”

程妍目光直直地盯著他：“你是吃了長生不老藥嗎？”

梁王一怔，表情漸漸晦暗複雜，過了很久，他的聲音才低低地傳出來：“不，我沒有。”

“那……”

梁王忽然將她抱住了，彷彿不想讓她看見他此時的表情，她只能感覺到這個寬闊又冰涼的懷抱，卻彷彿了隔了百年的深情和等待，她的心臟有些莫名的酸澀。

“別問我這個。”他的聲音裡有種沙啞的脆弱。

“為什麼？”

他低頭看她，忽然一笑：“秘密。”

程妍還想說什麼，他卻忽然湊近她，目光深深的，聲音壓得很低，有種難以言說的曖昧：“你高興嗎，我這樣緊緊地抱著你，你的香味，體溫，柔軟，真是讓人受不了。”

程妍望著他：“……”

這話她沒法接。

梁王看見她的表情，忽然笑出了聲，冷冰冰的神情也變得柔和起來，笑過之後，他看著她，聲音低低地說：“我很高興，高興得……想哭了。”

程妍看著他的臉，一時無言。

他不是想哭吧，明明就是已經哭了啊，他眼睛裡的水光令她心裡一悸。

官不聊生

第57章 客棧裡的失憶總裁（二十一）

梁王拉著她坐上了龍椅。

他之前答應過要給她解釋的，程妍就做好了聽一段曲折又漫長的往事的準備。

梁王沒有立即開口，而是先沉默了一會兒，彷彿在回憶什麼的樣子，緩緩地說：“三百年前煉製出的長生不老藥只有一顆，被你吃了，巫族又逼迫著要毀藥，無奈之下我就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將假的丹藥封存在了陵墓裡，以陣法和護衛的後代保護著。”

說完，梁王就定定地盯著她看，眸光深邃，晦暗不明。

他沉默的眼神裡透出的感情令她有幾分不自在，程妍抿了抿唇，問：“然後呢？”

梁王一怔，表情明顯是“已經講完了還要什麼然後？”的片刻茫然，只是看她又追問，他就沉吟著又補充了一句：“然後，我們重逢了。”

程妍：“……？”

她面無表情地盯著梁王，梁王看似平靜地和她對視，只是下顎有些繃緊，彷彿被她給看得分外緊張，生怕自己有什麼不好的地方。

顯然，他不是在跟她開玩笑，而是真的惜字如金。

程妍揉了揉眉心,只好採用了問答的方式，總算將她想要知道的信息問出來了。

三百年前的事情和老闆娘告訴她的也差不多，只是要更具體一些。

她的真實身份的確是巫族的巫女，當時梁王擁有長生不老藥的消息已經傳到巫族，她就受族長之命進了宮，名義上是做國師的助手，幫著占卜算卦之類的，實際上卻是去執行毀掉長生不老藥的秘密任務。

只是，她在刻意接近梁王的時候，兩個人之間自然也免不了發生很多事情，梁王風姿卓絕，巫女也是貌美少女，時間久了，梁王就先對巫女動了心，還因一時情動就在書房裡要了她，發下誓言要立她為後。

巫女那時也只是個涉世不深的單純少女，梁王待她那樣好，她就應了他，想著兩人這麼親密，到時候偷偷毀掉丹藥就更加容易了。

只是，巫族在宮廷裡也有眼線，見巫女和梁王關係日益親密，就以為巫女已經背叛了巫族，將消息傳了回去，巫族幾位長老商議之後，依據族規判處了巫女死刑。

巫女收到族長要她速回的消息，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只留下一句“很快回來”的話就匆匆走了，並不知道自己死期已定，這一走就沒能再回來。

梁王找到的也只是她的屍體而已，給她餵下了長生不老藥，只是如果巫族的人知道她吃了藥也必定不會放過她，所以他就和巫族商議好了，每人各退一步，巫族不毀長生不老藥，梁王也永不動用長生不老藥。

於是，就由巫族派出的每一任巫女和梁王的護衛後代一起守著墓，也只有巫女的血才可以開啟墓門，而巫族是絕對不會開啟墓門的，所以巫族長老們才放了心。

程妍聽完，心底已經有幾分猜測，還是忍不住問他：“老闆娘就是巫族的後代？可她的血不是沒用嗎？”

梁王的眼眸閃過幾分冷意，語調冷冰冰的：“巫族早就沒什麼後人了。”

過了整整三百年，梁王提起巫族似乎也還帶著恨意。

他雖然沒說什麼，程妍也能猜到他不會放過巫族，就算當時顧忌著巫族的龐大勢力，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總能一點一點地將巫族毀滅。

然而，就算巫族已經沒了人，他又為什麼要找人冒充巫女，引得護衛的後代們為奪寶而爭得頭破血流？

如果只是怕她長生的秘密洩露，那麼就讓巫族已經滅族的消息傳下去不是更好嗎？那樣大家都以為沒了巫女，也就打不開墓門，自然就不會起了貪戀，更不會發現墓中的長生不老藥是假的。

更重要的問題是……梁王到底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或者說……他還算是活著的嗎？

程妍看向梁王的目光有幾分探究，梁王顯然對她有所隱瞞，而且隱瞞的還不是什麼小事。

梁王彷若未覺她的目光，看著她，語氣有些低幽地問：“阿姝可是怪我？”

“有什麼好怪的。”頓了片刻，程妍直直地望進了梁王的眼眸，笑了一聲，“就算你告訴我，是你親手滅了巫族，和如今的我也沒什麼關係，反正我都不記得。”

梁王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僵硬，眼眸也如深海驟起波浪翻湧，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了口：“你是死後才吃的藥，昏睡了幾百年才醒，失憶大概也是後遺症。”

程妍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她怕自己一開口會笑出來，梁王如謫仙般清冷高傲地端坐著，一本正經地對著她編瞎話，語氣還那麼沉痛憂傷。

雖然不知道他隱瞞的到底是什麼，但她好像也沒非知道不可的必要。

誰還沒有幾個秘密呢。

程妍也不揭穿他，轉了話題：“我們這就下山吧。”

她輕飄飄的幾個字就令梁王變了臉色，她也沒想到梁王反應這麼大。

梁王抓著她的手，像是怕她跑了似的，清冷的語調也帶了幾分急切：“你要下山？”

程妍不明所以：“不能下山嗎？”

梁王看著她的神色有幾分怔松，像是從沒見過她似的，抓著她的手也緩緩鬆開了，模樣倒像是有幾分失魂落魄的樣子。

程妍試探著開口：“怎麼了？”

梁王恢復了清冷鎮定的樣子，說：“沒事。”他忽然轉頭朝那邊看了一眼，又轉過頭看著她，語氣很認真，“天色晚了，你在這兒住一夜，明天再走。”

他話裡的意思不像是也要下山。

程妍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說：“明天走也行，你這兒有吃的嗎？”

梁王一愣。

程妍又說：“我一天沒吃東西了。”

梁王帶著她出了陵墓，只是也還在陵園的範圍之內。

走到墓門口的時候，她發現薔薇花又恢復了花苞的樣子，長在血池裡，花苞還是第一眼見時的純白色。

姜旭和梁琛的屍體也不見了，至於昏迷的老闆娘也沒看見。

注意到她的目光，梁王平靜的聲音響起：“我將他們送到山下了。”

他口中的他們應該也包括了墓裡面死了的人。

程妍回頭看了一眼梁王，他穿著明黃色的龍袍，身長如玉，面容俊美，渾身還透著君王的強大氣場，看著和活人似乎……區別不大。

不過……她也基本可以確定他可以歸為非人類種族了。

見她望著他，梁王似乎心情很好，唇角浮出幾分笑容，溫柔的弧度沖淡了他冷淡的氣質：“阿姝，閒來無事，我種了些果樹，你吃果子嗎？”

程妍：“……也行。”

很好，對於他的了解又多了一些，顯然他不是常年昏睡的，還能在無聊時種果子打發時間。

不知怎麼，她想起來進陵園時看見的奇異鮮花，還有那一間有人住過的密室。

很快，她就知道那間密室的確是梁王住的了，因為他帶著她摘了果子以後就去了那間密室。

梁王將一堆五顏六色的鮮豔果子堆在桌上，又將唯一的一把椅子讓給了她。

程妍有些懷疑：“這些……真的能吃嗎？”

梁王表情很鎮定，只是眼神裡還是流露出幾分期盼，說：“可以的，很甜。”

程妍一種果子也不認得，梁王就一一給她說了名字，應該是他們梁國的特產水果了。

她吃了幾個就飽了，味道很新鮮，也的確很甜。

梁王就在一旁看著她低頭吃果子的樣子，眼神變得如水一般柔軟，滿腔的柔情和愛意彷彿都要溢出來。

程妍抬頭的時候看見的卻是他轉頭看向另一邊，側臉精緻如畫，渾身冒著仙氣味道，她就拿起一顆果子遞給他：“你要吃嗎？”

梁王怔了一怔，彷彿有些意外，又有些欣喜，只是語氣還維持著鎮定：“嗯。”

“你這幾百年都沒下過山嗎？”程妍問他。

梁王：“沒有。”

程妍彷彿只是隨口一問，又拿了個果子咬了一口，瞥見他修長的身影立在身邊，雙手還捧著個果子，低頭看著它的表情就跟看什麼寶貝似的，也沒吃，就這麼捧著，有些傻氣。

程妍忍不住問：“你不吃嗎？”

梁王遲疑片刻，說：“這是阿姝送我的第一件禮物。”

程妍默了片刻：“……以前沒送過嗎？”

梁王看她一眼，似乎是怕她生氣，說：“我什麼也不缺，沒什麼好送的。”

程妍就覺得這人怎麼對她的態度總有幾分小心翼翼呢，她有什麼好生氣的，只是莫名覺得他這樣有些可憐，就將剩下的果子全給了他：“這些都送你吃。”

明明是她拿他送的果子轉送回去，梁王居然高興得愣住了，看了她好一會兒，才低啞著說：“阿姝，你對我這麼好。”

我又怎麼會捨不得為你付出一切？

程妍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又低頭咬了口果子。

梁王唇角有些笑意，他看了眼手裡的果子，頓了片刻，將它放到了唇邊。

很快，他就將她給的那十幾個果子吃完了。

程妍驚訝：“你這麼餓的嗎？”

梁王沒說話，只是神情有些不對勁，卻還是對她溫柔地笑了笑。

“我出去一趟，阿姝你先坐一會兒。”

見他出去了，程妍就也跟了上去，他徑自出了陵墓，走到了墓門口不遠的大樹下面，將吃下去的果子都吐了出來，還咳得撕心裂肺的。

程妍聽著心情有些複雜，腦海裡卻浮現出他那張神情欣喜的臉，明明不能吃東西，為什麼不找個藉口拒絕了呢？

他這麼喜歡那個阿姝，她卻還沒達成白月光的任務的原因大概是因為——在他眼裡，他還沒徹底地將她當成阿姝。

只是她也沒必要變成梁國的阿姝，他可以喜歡以前的阿姝，就也可以喜歡上現在的程妍。

程妍思忖著該怎麼辦的時候，聽見了梁王往回走的腳步聲，她正要趕快回去，卻忽然感覺腹部疼了起來，彷彿有刀子攪動一般。

疼痛來得突然又劇烈，她幾乎站立不住，差點兒摔倒的時候，忽然被人抱進了懷裡，梁王的神情驚慌失措：“阿姝，你怎麼了？”

程妍卻已經昏迷了，一句話也不能回答他。

官不聊生

第58章 客棧裡的失憶總裁（二十二）

程妍疼得意識不清，也只是昏沉了一小會兒，她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是在密室裡唯一的那一張木床上，身上還蓋著很舊卻也無法遮掩精緻的錦被。

她愣了下：“三百年前的？”

梁王就守在她的床前，如畫的眉眼透出幾分焦慮，見她醒了，神色才稍稍緩了一些，竟也聽明白了她的話，神色很是認真地說：“乾淨的。”

程妍並不是想問這個，她只是好奇墓地裡居然還有被子這種東西，她還以為他就是睡在棺材裡的。

她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麼，伸手摀著肚子，還有些疼，只是不那麼厲害了。

可她是吃了果子才這樣的吧？

電光火石間，她想起了大樹下那個咳得撕心裂肺的身影，眼眸微微瞪大：“你給我吃的果子有問題？”

梁王的神色有些古怪，看著她，眉眼間有些鬱色，聲音也低低的：“不是。”

程妍的眼神也微妙了：“如果不是，你為什麼要將吃了的果子又吐出來？”

梁王似乎有些慌亂：“你看見了？ ”

程妍盯著他，不置可否。

梁王看出了她的猜疑，臉色白得跟紙似的，像是她的誤解是什麼要命的事情一樣，急急忙忙地解釋：“阿姝，我是不會傷害你的，我不知道你現在的身體這麼弱，連果子也吃不得，你以前很喜歡吃的。”

他的樣子也不像是撒謊。

程妍見他臉色白成這樣，反倒有些像是自己欺負人的感覺，說：“我也沒怪你。”

梁王的表情卻還是不好：“這裡沒有你能吃的東西。”

程妍就說：“也餓不著，明天不是就能下山了嗎？”

一提到下山，梁王的身體就僵硬了。

程妍看著他，雙眸明亮清澈：“你不想跟我一起下山嗎？”

梁王用一種難以琢磨的目光看了她一會兒，開口時的聲音透著異樣的冷靜：“你很喜歡外面的世界嗎？”

程妍想知道他為什麼提到下山就這麼反常，故意說：“對，很喜歡。”

梁王看著她的目光有些失神，唇角牽起一絲勉強的笑意：“是麼？”

程妍微微朝前湊近他，彷彿要透過他漆黑的眼眸看穿他的心：“你真的不和我一起走嗎？”

她離他那麼近，近得彷彿他沉寂已久的心又迅速有力地跳動著，他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曾吻過的地方，她的睫毛濃密如小扇子，挺翹秀氣的鼻樑，櫻桃般小巧飽滿的紅唇……

梁王閉了閉眼，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冷靜到近乎沒有感情的聲音響起：“我不會離開這裡。”

程妍並不意外他這個回答，卻還是用有些失落的聲音問他：“因為你喜歡的是以前的阿姝，不是現在的我，所以，你不願意和我走，是不是？”

梁王沒說話，也沒看她的眼睛，神色有些緊繃，彷彿壓抑著什麼情緒。

程妍看著他，緩緩地眨了眨眼睛，淚珠就滾了下來。

梁王一見她落了淚，鎮定的樣子就維持不住了，他的手已經先於意識捧住了她的臉，觸手便是溫熱又柔軟的感覺，他怔了一怔，看見她紅了的眼圈，眉頭就皺了起來，恨不得將世上所有的東西都拿來哄她一笑，心疼得不知道該怎麼辦。

“阿姝，別哭，是我不好。”

程妍只是一言不發地看著他，時不時還掉幾滴淚珠子。

梁王給她擦眼淚的動作輕得近乎小心翼翼，彷彿怕把她揉壞了似的，冷冽的嗓音也帶了幾分柔和：“阿姝，你有氣對著我發就好了，你打我罵我都行，別哭了，你哭得我的心都亂了。”

程妍卻忽然打落了他的手，聲音似有怒意：“別叫我阿姝！我不是！”

梁王一怔：“阿姝？”

程妍冷冷地說：“我說了別叫我阿姝！”

連這個名字也不能叫了嗎？

梁王的神情掠過幾分落寞的暗影，卻還是順著她的話說：“好，我不這樣叫你。”

見他這樣，程妍卻好像反而更氣：“你心裡還是把我當成她。”

梁王嘆了口氣：“阿姝就是你，你就是阿姝，為什麼要和自己計較？”

“你問我為什麼？”程妍忽然湊近他，盯著他的眼神有幾分認真，又有幾分委屈，“你喜歡的是以前的阿姝，可是，我喜歡的是現在的你，你覺得這公平嗎？”

梁王一愣，想說不是這樣的，卻又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覺她這樣格外惹人心疼。

程妍嘲諷地笑了，彷彿將他的沉默當成了默認，別過臉，不讓他看見自己的表情，說：“反正你就是不喜歡我，你現在不喜歡，你是梁琛的時候也不喜歡。”

梁琛看見她的眼角又滾落了一粒晶瑩的淚珠，彷彿落在了他的心尖上，令他的心臟也猛地抽搐了一下。

見她掀開被子要走，他急得一把抱住了她：“阿姝，你聽我說。”

程妍冷笑著，嘲諷的目光看向他：“我沒有阿姝的記憶，也沒有那些和你在一起的經歷！你別再拿看她的眼神看我了，也別在我的身上找她的影子！我和她不一樣，你看清楚了沒有？！”

梁王神色複雜地看著她，眼神裡有憐惜也有無奈，他開口時的嗓音低啞：“讓你這樣不安是我的錯。”

程妍抬起頭望著他，眼眸如水洗過般清澈漆黑，臉上淚痕未乾，透著幾分楚楚可憐的美。

梁王眸色幽深又溫柔地看著她，雙手捧著她的臉，緩緩地低下頭，吻上了她柔軟的紅唇，動作溫柔又憐惜，充滿了令人戰栗的纏綿柔情。

程妍彷彿呆住了。

一吻結束，梁王看見她的表情，竟是忽然笑了，是一種很淡的笑容，彷彿卸下了什麼包袱似的輕鬆又真切的笑容，令他那張俊逸的臉更加奪目。

程妍敏感地問：“你笑話我？”

梁王將她攬入懷裡，讓她的臉貼在他的胸口，他的語氣裡帶了幾分滿足的嘆息：“我只是太高興了啊。”

他的阿姝還是屬於他的，這就夠了。

程妍從他懷裡抬起看他。

梁王也低頭看她。

“你怎麼會懷疑我對你的心意呢？”他說，“不管是以前的你，還是現在的你，我的心意都沒有變過，哪怕不知道你是阿姝的時候，我也無法克制地對你動了心。”

他看著她的眼神令人無法懷疑他話裡的真實性。

程妍的表情似乎帶了幾分不可置信，清澈的眸底也浮出幾分喜悅，面容也彷彿忽然明亮起來。

接著，她有些尷尬地轉過身，只留給他一個嬌小妍美的側影。

梁王的眼神愈發柔和，將她攏進自己的懷裡，湊在她的耳邊說話，聲音低沉而喑啞：“你和自己吃什麼醋呢？沒有記憶，沒有和我在一起的過往也沒關係，我們還有很多很多的以後。”

話音落下，程妍就聽見了白月光任務完成的提示，心裡也沒什麼如釋重負的感覺，反倒更加沉重了。

顯而易見，他已經將對她和阿姝的感情融合在一起，所以感情值飛速地漲滿了。

接下來，她就該功成身退了，女主應該也快來了吧？

程妍的沉默有些異樣，梁王問她：“怎麼不說話？”

程妍看他一眼，說：“沒什麼，只是有些累了。”

梁王就讓她躺下，給她蓋好了被子，守護神一樣地坐在床前，說：“你睡吧，我守著你。”

程妍：“你不睡嗎？”

“我？”梁王遲疑地看著她，鎮定的語氣隱約透著喜悅，“你要我陪你一起睡嗎？”

程妍：“我……”

“不用了。”梁王眼神略帶遺憾，“床太小了，會擠著你的，我以後做一張大些的床就可以了。”

程妍：“……”

算了，她還是睡覺好了。

官不聊生

第59章 客棧裡的失憶總裁（二十三）

第二天程妍是被餓醒的。

密室裡點著白蠟燭，光線還是很暗，她也不知道外面天亮了沒，她穿好鞋子下了地，打算去外頭看看，忽然就聽見門開了的聲音。

梁王走進來，臉色好似透著虛弱的蒼白，腳步也有些虛浮，懷裡還抱著一堆麵包和牛奶，說：“妍妍，坐下吃。”

或許是怕她又多心，他也不叫她阿姝了。

他拉開了一張椅子，程妍坐下，抬頭看他，語氣詫異：“哪兒來的？”

梁王的語氣特平靜：“我自己去客棧拿的。”

程妍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她本來也沒多想，只是以他惜字如金的個性，不是該說“客棧”這個地點就夠了嗎？

偏偏還要強調他自己去拿的？

梁王被她看得神色緊繃，透著幾分好笑的嚴肅，他微微低頭給她剝了麵包的塑料紙，表情帶了幾分期許，說：“嚐嚐？”

他有意迴避她的目光，她也不好追問，接過了麵包，是奶油味的，味道很香甜，令她感覺更餓了，飛快地就解決掉了一個麵包。

不等她自己去拿，梁王就體貼地又遞給了她一個麵包，眼裡有著愉悅的笑意，那笑意就跟殺豬的巴不得自家養的小豬崽子吃得越多越好似的。

程妍微微無語，覺得有些噎著了，她沒去接麵包，而是先開了一瓶酸奶，只是剛要吸一口奶的時候，她就愣住了。

誰能告訴她，酸奶盒子上那金光閃閃的……是什麼？

程妍將那根長長的金毛拈起來，看向了梁王。

“你能告訴我，這是什麼毛嗎？”

空氣裡瀰漫著一股尷尬的靜寂。

“……”梁王的神情也有些尷尬，隨即又妥協地嘆了口氣，“我是讓小動物們去客棧拿的。”

程妍的關注點不在被騙這件事上：“它們聽得懂人話嗎？”

梁王看著她，神色又變得嚴肅：“萬物皆有靈。”

程妍：“……”

呵呵，信他就有鬼了。

只是他在對她撒謊這方面特別頑固，哪怕漏洞百出，他也能強撐著裝下去，她都不好意思揭穿他的謊言了。

行吧，她就看他什麼時候會對她坦白。

他應該有某種不能走出陵園的理由，所以，他才會連食物都要靠控制動物去拿，而且看他有些虛弱的樣子，這種控制方式應該很耗心力吧？

見她不吭聲，梁王擔心她生了氣，看她的眼神有些緊張，遲疑不決地說：“妍妍，我……”

程妍：“你什麼？”

梁王一臉誠摯：“我沒騙你。”

程妍笑了：“我說你騙我了嗎？”她瞥了一眼他僵住的神情，接著說，“你心虛什麼？”

梁王盯著她，知道還是沒能瞞過她，心裡有些無奈和欣慰，沉默了會兒，才以一種冷靜的語調說：“我不是故意騙你的。”

程妍吸了一口酸奶，看他一眼。

梁王斟酌著問：“你猜得到，我自己走不出陵園吧？”

程妍點頭。

不知為何，梁王的神情好似放了心，看著還是清冷正經的，只是給人的感覺要更從容鎮定一些。

程妍收起自己的疑心，又聽他接著說：“其實，這個陵墓的作用並不僅僅是為了迷惑世人，它的確沒有世人以為的長生不老藥，卻有著一種陣法存於其中。”

程妍抬起頭：“陣法？”

梁王的眼神變得幽深，彷彿波瀾詭譎的黑色深海，深沉又迷人，緩緩地說：“這種陣法也是那道長教給我的，可保人長生不老，只有我還在這座陵墓裡，陣法才會起作用。”

這就是他不能離開的原因嗎？

程妍直覺沒這麼簡單，問：“如果是這樣，你為什麼要騙我？”

梁王沒說話，只是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她，眼眸深處隱約透著很悲切的神色，過了一剎那，他的那抹悲切被很好地掩飾過去了，化作幾分無奈苦澀的笑意，他嘆了口氣，說：“所有人都懼我怕我憎我也沒關係，唯獨你，我希望在你眼裡的我是最好的。”

程妍靠自己也琢磨不出他這話的意思，只好放棄，直接問他：“什麼意思？”

就在她問完的時候，遠遠地傳來了聲音，像是墓門被敲打的聲音，密室裡也隨之響起了空蕩蕩的回音，連耳朵也彷彿被震蕩了。

程妍站起來，手裡還不自覺地抓著酸奶盒子：“有人來了。”

梁王神情掠過幾分厲色，很快又恢復了清冷淡漠的模樣，看著她，說：“這個陣法是一種很邪氣的秘術。”

程妍心不在焉，懷疑是女主已經來了，她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是給她解釋她之前的疑問。

她看向他，語氣疑惑：“邪氣？”

梁王笑容有些苦澀和自嘲：“你應該會失望吧，我並不好，還可能很壞，因為就算明知這有多邪惡，我也為了一己之私用了它。”

長生不老的誘惑力有多大，她已經從言默他們身上見識過了，梁王也是沒經受住這種誘惑的嗎？

程妍沒說話，眼神靜靜地落在他身上。

梁王沒從她眼裡看到什麼厭惡譏諷，只是很純粹的安靜，令他能夠接著說下去：“實際上，不是巫女的血可以打開墓門，而是你可以打開，我之所以放任假的巫女一代代傳下去，就是為了引起眾人的爭奪，總有一個人可以將假巫女帶到墓門口。”

程妍：“然後呢？讓她的血被吸乾？”

“妍妍說話真是絲毫也不客氣。”梁王閉了閉眼，呢喃著嘆氣，語氣不知是寵溺還是無可奈何，“有些話就放在心裡也好，說出來太讓人狼狽了啊。”

程妍說得更不客氣：“所以，這就是你說的邪惡嗎？”

梁王走近她，看著她的眼睛，目光有種形容不出的複雜，緩緩地說：“你聽過以血續命嗎？並不是血真的可以續命，而是她們流出來的已經不僅僅是血。”

程妍並不是很懂：“血不是血？”

還能是什麼？

“這還代表著壽命。”梁王說，“你見到門口的那枝薔薇花了吧？它吸食的鮮血是像徵著壽命的，我的本意也沒想要那些女孩子的全部壽命，只要及時住手，她們是不會死的。”

程妍笑出了聲，嘲諷他：“我好像又更了解你了，你長得好看又愛騙人，看著清清冷冷的樣子很正直，卻又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

梁王低頭湊近她，微微拖長的沙啞尾音有些動人心魄的撩人：“偽君子？”

程妍看著他那張謫仙般的俊美容顏，面無表情：“你明知道人心有多貪婪，他們既然知道巫女的血可以打開墓門，那麼看見墓門不開的時候，一定只會懷疑是不是血沒放夠，他們會一直等，等到巫女的血都被吸幹，才會徹底死心，你卻還在這兒說你不想要她們的命？你是騙我還是安慰你自己？”

梁王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墓門外頭的聲音還在繼續。

“我就是這樣虛偽的，明明自己很壞，卻還妄想裝成好人。”梁王像是墮入了一片黑暗，沒有表情，沒有希望，甚至沒有絕望，語氣輕描淡寫，“就算你因此討厭我，我也已經盡力了，你……”

“盡力？”程妍打斷他，“盡力來騙我嗎？我是該討厭你，因為你太看輕我了。”

梁王沉默。

程妍語氣平淡：“你以為我就真的看不穿你那些拙劣的謊話嗎？你以為我對你的喜歡就那麼經不起考驗嗎？你以為我喜歡你是因為我只看到了你的好嗎？”

梁王看著她，眼裡有一種很矛盾的感情，像是火一般燒著，過了會兒，眼裡只剩下一片決然的平靜，他一字字地說：“是，我就是這麼以為的。”

程妍手裡的酸奶滑落在了地上，她沒去管，只是定定地看著他：“你是想逼我離開嗎？”

梁王眸光很深，摟住了她的腰，低下頭在她的唇上輕吻，聲音沙啞而溫柔：“我當然要你留下。”

他的吻沿著唇一路往下，溫柔又風流，卻只令人感到滿心的憤怒和屈辱。

在他親吻她的鎖骨的時候，她沒有動，只是一字字地說：“就這樣吧，我不再喜歡你了，讓我走！”

程妍感覺到他的身體僵了下，當他抬起頭時，表情卻是相當冷靜的，就好像早就料到這個結局，對她說了一個字：“好。”

程妍沒有看他，像是生了氣般徑自往外走，只是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孤零零地站在桌子旁，神情只剩下空茫的死寂，毫無波瀾，無情無欲。

桌旁，還留著他給她送來的一堆麵包和酸奶。

程妍腳步一頓，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知道他說的話一定有真也有假，連讓她離開也是刻意的，她也只是順勢為之，只是回頭的一剎那，她就有一種如果不繼續走下去，她就沒有勇氣再離開這裡的感覺。

因為她好像是有些可憐他的，這種心情有些糟糕，因為喜歡和可憐是很容易混淆的。

直到走到墓門口，她才感覺背後那道注視的目光不見了。

墓門也應聲而開，她抬起頭，就看見老闆娘神情焦急面帶淚水地站在門口。

“梁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