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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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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盛夏的小扇] 穿成男主白月光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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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29 00:27:16 |只看該作者
第110章 歷情劫後黑化的仙君(二十)

天色已經黑透了,段邵風還沒回來,落雁就在他的房間裡等著,一邊做著給小孩穿的衣裳,一邊想著該怎麼和師弟解釋才好,師弟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師弟了,不知為何她心裡有些惴惴不安的感覺。

她想得出了神,沒有聽見門外的腳步聲,直到房門被推開的聲音響起,她才驀然驚醒,手指也不慎被尖銳的針尖給扎了下,瞬間就冒出了血珠。

她卻毫無所覺,只是有幾分膽戰心驚地望著門口,段邵風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眼睛望著屋裡,視線冷漠如鋒刃,又透出幾分譏諷,過道裡的光線很暗,幾乎看不分明他的神情,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彷彿融進了昏暗的光線裡,連那身白衣也似乎被染成了沉鬱的墨色,透出幾分令人感覺壓抑又危險的氣場。

他一個字也沒說。

落雁卻知道他已經什麼都明白了,她站了起來,張了張口,有些難以啟齒,卻又故作輕鬆:“師弟,你回來了啊。”

靜了片刻,段邵風動了,他抬腳緩緩地走進了屋裡,俊美的臉上竟是帶著笑意,他微笑的時候,眼角的一點硃砂痣愈發迷人、驚艷,優美的薄唇揚起,他的嗓音也如清流般輕快悅耳:“妍妍呢?我給她帶糖葫蘆回來了。”

落雁的目光滑過他若無其事的神情,又滑過了他手裡鮮紅鮮紅的糖葫蘆,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師弟,她、她走了,你知道的。”

段邵風卻走到了桌前坐下,將右胳膊靠在桌上,修長白皙的指尖捏著糖葫蘆,他如墨的睫毛半垂,眸中情緒不明,目光落在糖葫蘆上,語氣並無異常:“不會的,她說了等我回來的。”

落雁又坐回了椅子裡,他這樣自欺欺人,她也沒什麼好說的,只是不放心他,所以沒有起身回自己的房間。

落雁又拿起了衣裳,余光卻注意著段邵風的動靜,他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甚至連眼睛也沒有眨一下,唇角笑的弧度都沒有變過一下,彷彿冰霜雕成似的,隨著時間的過去,寒氣愈發濃烈。

落雁越看越心驚,連衣裳也不敢縫了,怕會不小心又扎到手指。

大約過了有小半個時辰,段邵風忽然站起起來,喃喃地說:“定是迷路了,我得去找她。”

見他一手拿著糖葫蘆,一手將枕頭邊的一柄古劍提在了手裡,落雁渾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他這一去一定會鬧出事的,她忍不住脫口而出:“小神女喜歡的是我三哥!”

段邵風的腳步猛地一頓,好一會兒,他才轉過臉,半邊側臉完美精緻,唇角揚起,笑意不達眼底,低沉的嗓音看似慵懶,卻又暗含冰峰:“你錯了,她喜歡我。 ”

落雁知道他如果不死心的話,就這麼跑去了魔界外面,勢必又會鬧得血雨腥風的,她就冷下了臉,看著他,道:“她當著我的面承認的,她喜歡的是我三哥,所以,你去了也沒用,她不會回來了!”

段邵風看著她,眼眸彷彿掀起了狂風暴雪,冷冽得似能殺人,笑意也隱去了,面無表情,彷彿連他周身的空氣也已凝結成冰,一字字地道:“你再胡說,我可不會管你是誰的妻子。”

他轉身就走。

落雁下意識地要跟上去:“池戰!”

段邵風腳步一頓,側眸看向她,那一眼,氣勢凌厲如劍刃,冷冷的,強烈的殺氣撲面而來,幾乎讓人心跳也已停止。

落雁愣在原地,看著段邵風很快消失在了視線裡,她摸了摸高高挺起的肚子,臉色微微發白,似有些支撐不住似的往後倒。

一雙修長的手臂攬住了她的腰,叔夜那張陰柔精緻的臉出現在面前,他將她扶著坐到椅子裡,輕笑道:“姑娘,沒事吧?”

落雁也顧不得他是誰,就道:“池戰去魔界外面了,你能不能幫我攔住他?”

“攔住他?”叔夜好似有些不解,眼底含笑看她。

落雁道:“我們仙魔兩族已經相安無事幾百年了,池戰現在算是魔族的人,他若是和仙族動了手,你們難道可以置身事外嗎?魔尊,你不是以和為貴的嗎?”

“以和為貴?”叔夜笑得差點兒眼淚都出來了,“你不知道?池戰方才來找過我,我們已經達成協議,他會助我推翻仙族的統治,讓仙族俯首稱臣。”

“怎麼可能!”一時激動,落雁的肚子有些疼起來,她瞪著叔夜,“池戰不是這樣的人!”

“他是什麼樣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喜歡的是仙族特別重視的那位神女。”叔夜眼底閃著微光,似笑非笑地道,“如果不先打倒仙族,仙族的人會放任他一個邪魔和神女在一起? ”

落雁愣住了,只覺一股寒意涼到了骨子裡,她咬牙站起來,怒視著叔夜:“你在利用他!”

叔夜笑了:“明明是他利用我,我可是將魔族的所有兵將全交給了他調遣。”他想了下,一根手指挑起了落雁的下巴,笑得很溫柔,“這應該叫各取所需,他要美人,我要江山,你說是不是,蓮花……帝姬?”

他怎麼會知道她的身份?

落雁用力地打落了他的手,眼眸裡閃著憤怒的光,氣得渾身發抖,她的肚子卻在這時痛得越來越厲害,她的心驀地慌亂起來。

難道是要生了?

怎麼會在這個時候!

——

程妍已經將自己手腕上的傷解釋清楚了,只是隱瞞了那把劍是誅神劍,敖翼已經對段邵風起了殺心,如果知道對方手裡還有一把能殺她的劍,勢必就更不會放過段邵風了。

只是,就算如此,她勸他收兵回去的話,敖翼也半分不為所動。

程妍也不好不停地跟他說,只是在心裡默默想著辦法。

到了要睡覺的時候,敖翼將自己的床讓給了她,站在床邊,白袍飄逸,寬袖直垂到了她的頭頂,他垂眸看她,容顏秀美清逸,似月下飛霜,薄唇微抿,淡淡道:“明日,我會派人送你回神界。”

程妍躺在床上已經準備要睡了,一聽這話,“噌”地一下就跳起來了,長長的尾巴將被子都給掃到了地上去。

“你不回嗎?”

敖翼的目光靜靜地看著她,無波無瀾,卻彷彿已看穿一切,片刻後,他移開目光,俯身將地上的被子撿了起來,輕輕拍了拍並不存在的灰,說是地上,其實也就是以雲朵鋪成的地面。

他開口時的嗓音輕淡如煙,柔和而安靜:“你在擔心池戰?”

不擔心是不可能的,男主要是死了,別說任務了,就連這個世界也會崩塌的。

這些……當然也不可能和敖翼說,程妍有幾分小心地看著他的神色,拉了拉他的衣袖,聲音軟了幾分,道:“神侍,我都已經回來了,你為什麼還要和池戰過不去?你就聽我一次好不好,我們一起回神界?”

美麗的少女望著他,膚色白皙,雙瞳如一泓秋水般清澈,沒有一絲雜質,透著幾分令人心軟的懇求和期待。

敖翼看著她,漆黑的眼眸有幾分柔和,他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伸手將她輕輕擁入了懷裡,他的衣裳如浮雲般柔軟,質地精良,靠在他懷裡,有幾分涼森森又舒適的感覺。

他輕輕撫著少女烏黑柔順的長髮,動作優雅溫柔,清冷俊逸的面孔也有些柔軟,表情還是淡淡的,聲音鎮定,有種安撫人心的力量:“我會陪你回去,卻不是現在,你還小,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險,回去以後就好好修煉,等你成年以後,你想去哪裡我都陪你,聽話,嗯?”

他避重就輕的答案並不讓她滿意,程妍抬起臉,看著他,直截了當地問:“所以,你是一定要殺了池戰嗎?”

敖翼沒說話,低頭看著她的手腕,他的雙手將她的手捧了起來,她正詫異著他要做什麼,卻見他低下頭親上了她手腕的血痕,唇如花瓣柔軟冰冷,她卻覺得手腕似乎被燙得厲害。

她還沒來得及抽回手,他的薄唇已經撤離,她的手腕有一道微光閃過,血痕竟然就這麼消失了,恢復了光滑白皙的肌膚。

程妍才明白他是在用治愈術,卻也不用非得親她啊,她抬頭去看敖翼,敖翼的神色卻還是淡如雲煙,彷彿這件事情並沒什麼大不了的。

敖翼沒鬆開她的手,冰冷的手指輕輕撫著她先前的血痕處,眼眸微微有幾分冷意,道:“既然你一定要知道,那麼,我告訴你也無妨。”

程妍盯著他,只覺他的神情似乎凝重了幾分,眉頭輕皺,他是萬事皆不在心上的,為什麼會露出這種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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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30 00:08:59 |只看該作者
第111章 歷情劫後黑化的仙君(二十一)

敖翼就坐在她的身邊,睫毛微垂,冷玉般秀美的輪廓籠在淡淡的暗影裡,他薄唇輕抿,沉默著,似在思忖著該如何開口。

程妍試探地問:“神侍,這件事很令你苦惱嗎?”

“苦惱?”敖翼看向她,眼神掠過幾分訝異,頓了頓,才有些語氣複雜地道,“我只是不喜這樣殘忍的現實。”

“殘忍?”程妍的表情困惑,“我不懂。”

敖翼的目光靜靜注視著她,透著幾分捉摸不透的意味,這目光似惋惜又似痴迷,令人有幾分不自在。

“六界之中,神族是最完美的族類。”他抬起修長冰冷的手指輕撫她的臉,淡然的嗓音也似乎帶了幾分溫柔的情緒,“無論哪方面都好到了極致,絕色的容貌,深不可測的神力,聖潔慈悲的秉性,只是……”

他收回了手,漆黑的眼眸浮出幾分複雜的情緒,接著道:“物極必反,神族的血液卻是六界之中至邪至惡至毒的存在。”

程妍震驚地看著他:“血……還有善惡的分別嗎?”

“當它屬於你的時候是沒有。”敖翼的語氣冷了幾分,看著她,道,“但你將血給了池戰,你的血液會成為一種他抗拒不了的誘惑,在血的影響下,他會逐漸失去理性和感情,變成一個嗜血的徹頭徹尾的邪魔,神之血帶來的強大力量也會令這樣的邪魔成為最危險的存在。”

程妍愣住,試圖從他的臉上找出一絲開玩笑的表情,可惜沒有,書裡並沒有寫過這樣的設定,令人覺得荒謬,卻又在意料之中,在書裡,池戰為了女主殺死了神女,現實裡,他卻是因為她的血而要殺死她?

是劇情的力量在起作用嗎?

程妍望著他,腦海裡卻忽然浮現出了段邵風那一雙深紅的眼瞳,她意識到那不是她看錯了,沉默了下,她問:“你就為了這個理由要殺了池戰?”

敖翼盯著她的眼眸深了些許,似乎有了幾分薄怒,語氣冷冷的:“就為了這個理由?你好像一點兒也不在乎。”

“我不是這個意思。”見他生氣,程妍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不對,她解釋道,“我只是覺得,我們可以有一種更好的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

敖翼的眼眸似泠泠秋月,彷彿認定她只是在維護池戰的那種看透一切的目光,語氣淡淡的:“更好的方式?”

程妍低著頭沒注意他的眼神,只當他真心想聽,就一邊思忖著一邊道:“你說我的血會誘惑他,可是,他並沒對我做什麼,所以,只要我們回到神界,他看不見我,不就沒事了嗎?”

敖翼沒說話,陷入了莫名的沉默里。

程妍詫異地抬起頭,就看見了他的表情,他竟也會露出譏誚的冷笑,眼眸甚至有幾分銳利,這令他有了幾分紅塵的煙火氣,不再那麼飄渺脫俗,只是這也並不是什麼好事。

程妍意識到他並不是那麼好勸服的。

“他現在沒傷害你,那隻不過是他體內的神之血還沒甦醒。”敖翼目光帶了幾分涼涼的審視,“他會害死你的,甚至一旦甦醒了血液,他還會危害蒼生,你卻完全不擔心這些,只是一心想要維護他?”

他是在問她,她卻聽得出,他似乎已經有了自己的理解。

她是他的未婚妻,卻處處維護別的男人,她如果沒有一個好的解釋,只會是火上澆油,堅定他要殺了池戰的決心。

程妍想了下,表情變得有些低落,清澈的眼眸也有幾分黯然,低低地道:“這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的血不小心流到了他的心臟裡,事情是不會變成這個樣子的,如果他因此而被殺了,我會覺得自己就是兇手,我不想這樣,神侍,你明白我的心情嗎?”

似沒料到她竟會這麼想,敖翼看著她的眼眸柔和了幾分,如冰雪初融,他修長的手帶了幾分憐惜般的柔情撫著她的腦袋,輕輕嘆了口氣,道:“我似乎不該將你養得這樣脆弱,你這樣說,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他的態度似乎有所軟化,程妍望著他,眼眸浮出些光亮:“神侍?”

敖翼對上了她的目光,怔了片刻,又移開了目光,側過臉,聲音有幾分刻意的冷漠:“你不會是兇手,也不必有任何負擔,一切都有我擔著。”

“這是我的事情!”程妍有些急了。

敖翼站起身,目光望向帳外,神情忽然變得有幾分奇異:“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

程妍下了床,語氣有幾分怒:“總是我聽你的話,你為什麼就不能也聽我一次?”

靜了片刻,敖翼忽然轉過臉,看向她,神情平靜,淡淡道:“已經來不及了。”

程妍愣了下,很快就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心裡猛地一沉。

——

段邵風已經來了。

程妍站在浮雲之巔,身後是一輪光芒清冷的半圓月亮,透過月光和雲層,她可以望見地面密密麻麻的魔族兵將,令人有幾分心驚膽顫。

她一眼就看見了段邵風,他就站在最前頭的位置,儘管距離非常遠,她卻彷彿能感受到他抬首望過來的視線,讓人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就像是被危險的猛獸鎖定了似的。

她微微後退了一步,肩膀卻被一雙溫柔的手按住了,她轉頭,看見了敖翼神情鎮定的臉。

“別怕。”敖翼走到她身邊,眼神也望著下方,眸中泛出冷酷又鋒銳的光澤,“我會保護你。”

程妍沒說話,她也並不是害怕,只是對於這麼遠的距離卻還能感受到段邵風的視線而有些驚異。

敖翼已經整合好了天兵天將,隨時準備著進入戰斗狀態,他的衣服也變了,穿著雪色的戰甲,裡頭是素色的袍子,身形修長,冷冽、肅殺似一柄出鞘的寒劍。

不等他們有所行動,段邵風卻忽然飛身而上,速度很快,瞬息間就已落在了不遠處的一朵浮雲之上,他是一個人上來的,手裡甚至也沒有拿著兵器,而是拿著一串糖葫蘆。

他彷彿沒有看見敖翼,也沒有看見對面警備著的天兵天將,目光定定地落在了程妍的身上,唇角浮出些溫柔輕快的笑意,嗓音也很悅耳:“妍妍,我等了你很久,你沒回來,所以我來找你了。”

他伸出了右手,手裡是一串毫無威脅的糖葫蘆,他眼睛看著她:“不過來吃嗎?”

程妍沒辦法和他那雙還含著笑意的眼神對視,低下頭看著他手裡的糖葫蘆,眼神就更加複雜了起來,喉間有些被堵塞的感覺,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一陣令人難堪又壓抑的沉默過去以後,段邵風唇角的笑漸漸消失了,他的目光幽深又冷漠,手指緩緩地收緊,用力,手背也泛出青筋,糖葫蘆在他的掌心裡被捏得粉碎,粘膩的糖汁溢了出來,似乎鮮血般染上他白皙修長的手指。

“你又騙了我,是不是?”他的聲音有幾分艱澀、沙啞。

程妍沒抬頭,抿了抿唇,心跳得很快。

“好!好得很!”段邵風縱聲大笑,聲音裡透出幾分嚇人的瘋狂,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危險的火光在他的眼底燃燒,“你喜歡他?”

程妍下意識抬頭看他一眼,卻有些被他的神情嚇住了,他似已怒到了極致,什麼事都乾得出來。

倒是敖翼有幾分怔然地轉頭看了她一眼。

段邵風卻似乎當她是默認了,冷笑著,手裡化出了一柄古劍,劍未出鞘,就已透出幾分森然血腥的氣息,他一字字地道:“等我殺了他,就帶你走!”

敖翼的瞳孔微縮,盯著他手裡的劍,神情冰冷,震怒道:“誅神劍?”

段邵風冷笑一聲,沒有說話,縱身飛來,長劍出鞘,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強大又肅殺的劍氣,他的掌心也放出了一道結界,將程妍和敖翼分隔開了。

與此同時,敖翼也擔心誅神劍會傷了神女,也放了一道結界將她圈了起來,兩道結界碰撞在一起,放出了炫目的光,彷彿連雲層也顫動了起來。

程妍被困在了結界裡,如果只是一層結界,她還能打得開,只是雙重結界加在一起,等她攻破結界的時候,那邊的兩個人應該早就打完了。

她透過無形的結界看著已經在空中纏斗在一起的段邵風和敖翼,兩人打得熱火朝天,招招凌厲,她拍了拍堅硬如鐵的結界,表情有些生無可戀。

她是看出了那兩人想要弄死對方的決心了,這要怎麼阻止啊,她還能拿把刀自盡相威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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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30 00:09:11 |只看該作者
第112章 歷情劫後黑化的仙君(二十二)

長夜淒寒,冷風如刀,烏雲漸漸地擋住了月光,夜空下的大地彷彿被黑暗籠罩了,卻有響徹河山的廝殺聲沖向雲霄,連空氣也充斥著緊張的肅殺之氣。

時隔了幾百年,仙魔兩族再次交兵,各自都將積壓了許久的憤恨、不滿、厭惡全都在刀劍上發洩了出來。

沒過多久,程妍就聞到了濃郁的血腥味飄散在空氣裡,不斷有天族或魔族的將卒掉落下萬丈高空。

程妍看向那邊還在繼續打鬥的兩個人,一時半會兒還分不出勝負,誰也沒討著便宜,段邵風的胸前中過一掌,敖翼也被踹了一腳飛出很遠,又如一柄出鞘的利劍迅速地襲向段邵風。

程妍並不太懂戰鬥,卻也看出些門道,敖翼的功力和術法都遠遠高於段邵風之上,畢竟他是天帝之子,天賦了得,血脈的傳承也很強,從小學習的術法也是一等的,段邵風之所以能和他僵持在不相上下的水平,應該與他多年以來的戰鬥經驗有關,尤其是那柄誅神劍也令他如虎添翼。

段邵風似對這樣的狀態不耐了,想要速戰速決,出手愈發凌厲,步步緊逼,敖翼功力深不可測,卻沒多少實戰經驗,好幾次都有些危險。

程妍看得心都提起來了,敖翼很多時候都太過正人君子了,出手的招式也光風霽月、堂堂正正,段邵風卻沒那麼多花架子,每一招都很實用,挨上一招的話就算不斃命也得重傷。

在段邵風凌厲的攻勢之下,敖翼的氣勢稍微弱了些,卻也沒能被傷到,直到段邵風的一劍刺過來,直直對準了他的咽喉,迅猛得如飛鷹,如果不是他反應很快地以劍抵住,那鋒銳的劍尖就已經刺穿了他的喉嚨。

敖翼淡然的脾性也被激起了血性,眼神變冷,透出鋒銳的氣勢,他知道他體內的仙力遠遠地超過了段邵風,只是覺得用這個壓制對方會顯得勝之不武,他想用武功招法堂堂正正打敗他,段邵風的招數卻顯然算不上君子,那麼,他也就不必跟他守什麼君子作風。

所以,在擋住了段邵風的那致命一劍的時候,敖翼同時調動了九成的仙力,灌注於長劍,洶湧澎湃如海浪的仙力將段邵風給震飛了出去。

段邵風沒有料到他會忽然發力,急忙運功抵擋,卻也還是受了些內傷,喉間湧出了血腥味,唇角有血絲溢出,他手持著誅神劍,抿了抿唇,緩緩地站直了身體,面無表情地和不遠處的敖翼對視。

敖翼也沒有表情,神情卻有種強者的平靜鎮定,幾乎沒有停頓,提著劍就縱身飛了出去,招式不再溫吞,有一種勢不可擋的氣勢。

段邵風從勉強支撐到節節敗退,被對方的仙力壓制得幾乎就要落敗了。

敖翼的目光沒有一絲情緒,平靜,幽深,淡然,出手如行雲流水,快得讓人幾乎反應不過來。

程妍只聽見刀劍相擊的聲音,看見炫目的劍光,兩個人的身影交纏在一起,位置飛快地變幻著,一會兒在白雲裡,一會兒在夜空下面的大地上,一會兒又飛上了雲端。

她不太看得清具體情況,卻也感覺到了,段邵風已經堅持不了多久,她甚至感覺到了段邵風布下的那層結界已經漸漸變得微弱。

就在她打算趁機突破結界的時候,她感覺腳下的雲都猛烈地震顫了一下,是段邵風從高空落了下來,砸在了她的腳邊,隔著結界,段邵風轉頭看向了她,眼神裡的情緒複雜,有不甘,有憤恨,還有幾分糾纏不清的深情。

程妍感覺這一眼彷彿過了很久,其實也就是一瞬而已,幾乎就在段邵風落在她腳邊的時候,不遠處的敖翼也已踏風而來,黑髮飛舞,氣勢凌厲地握著長劍襲向了段邵風。

“小心——”程妍下意識地叫道。

段邵風這個時候居然還走神,看著她的眼神有幾分怔然,直到劍尖刺入了他的心口,那一刻安靜得彷彿只有風聲,她的呼吸聲,劍尖穿透皮肉的聲音。

程妍盯著他胸口的劍,全身的血液幾乎都凝固了,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注意到她的緊張和憂懼,段邵風空茫的眼眸變得幽深,在劍尖繼續刺得更深的時候,他抬起手握住了那把劍,鮮血染紅了長劍,他卻沒有去看持劍的人,彷彿完全沒有將自己的生命放在心上,只是望著她,唇角挑出了幾分如初見時的散漫笑意,臉色卻蒼白得嚇人,聲音嘶啞:“你不想我死嗎?”

程妍看著他,心裡掠過幾分異樣的情緒:“不,我不想。”

敖翼似有些驚詫地看向她,神情微怔。

段邵風卻忽然笑了,這笑意只是一閃而過,卻有幾分古怪詭譎的味道,他垂下頭,靜靜地看著胸前的劍,眼眸漸漸變得血紅,濃郁的血色透出令人驚駭的殺氣,他發出了沙啞又陰鬱的低笑:“我當然不會死!”

程妍吃驚地看著他,他修長的手指握住了劍身,似乎也沒用多大力氣,劍就已經被他折成了兩半,他的白衣幾乎已經染紅了血衣,安靜的樣子透出幾分詭異又危險的氣息。

直到他緩緩地抬起了頭,程妍就愣住了,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瀰漫著不盡的血色,深邃,邪氣,冰冷,令人想到一頭危險的殘忍的沒有感情的凶獸,而她就是被猛獸看中的可口的獵物。

她猛地退後了半步,那股令人壓抑的感覺卻很快消失了,敖翼擋在了她的面前,阻隔了段邵風的視線,抬手撤掉了結界,轉過頭看向她,語速很快地對她道:“去神界,立刻就走,他體內的神之血已經在甦醒了,很危險。”

程妍沒走,因為就在敖翼轉頭對她說話的時候,段邵風撲過來將他壓在了地上,他的動作很快,如野獸一般兇猛,她幾乎沒有看清他是怎麼移動的。

段邵風膝蓋頂著他的腹部,俯身看著他,血紅的眼眸透著幾分冷漠、殘忍、玩味,他的聲音沙啞緩慢:“有危險?你在說你自己嗎?”

他的力量裡摻雜著神力,程妍看見他的腿壓著敖翼,仿似並沒什麼力氣,敖翼的神情卻已經變得有幾分隱忍的痛苦,清晰的骨頭碎裂聲令人毛骨悚然,敖翼似乎連手都抬不起來了,額頭冒出了冷汗,痛暈了過去。

“殿下!”

天族的人看見了,飛過來想要幫忙,卻被段邵風抬手放出的神魔交雜的力量打飛了出去。

程妍心跳得飛快,她看著腳邊的劍,那是敖翼被撲倒時落下的,她抿了抿唇,又看向段邵風,他沒注意她。

段邵風正緩緩地將插在心口的斷劍拔出來,他的神情沒有半分痛苦,有一種很悠然的冷漠,直至全部拔出以後,程妍看見他心口有個洞,裡面有血在流出來,那血似散發著細碎的金光,緩緩地將血肉癒合了起來。

很快,就連一絲傷口也看不見了。

他將斷劍扔了,誅神劍自動飛回了他的手裡,他的眼神變得冷酷,悅耳的聲音在這時聽起來卻極其冷血:“這一劍是還你的!”

她彷彿能聽見誅神劍穿過夜風的劍鳴聲,幾乎是來不及思考,撿起腳步的劍,飛過去,擋住襲向敖翼的那一劍,這一系列動作眨眼間就已完成。

等她回過神來,她已經用劍擋住了誅神劍,兩把劍相擊的時候發出了鏘然的錚鳴聲,她抬起頭,就對上了段邵風那雙散發著危險暴戾氣息的血紅眼眸。

“你不能殺他!”感受到誅神劍往下壓的力道,她手下也用了力氣去抵抗,盯著他道。

段邵風的聲音低啞,周身的氣勢也低了幾分:“是他要殺我。”

程妍盡量柔和了聲音:“可他已經不能殺你了。”

段邵風沒說話,定定地看著她,彷彿從沒見過她似的,眼底的血色瘋狂瀰漫,滔天的怒意蓄積在胸口,他的長發和衣袂都被風吹得飛舞起來,一股危險的氣息加劇地環繞著他的周身。

“他不能,我能!”

程妍察覺到他的情緒很不對,根本講不通道理,暴戾又敏感,簡直不像是平時的他,神之血的作用有這麼大嗎?

他似乎不想與她打,退了開去,卻從另一個方向攻擊躺在地上的敖翼,程妍吃了一驚,忙用了搬移術將敖翼轉移到了她的身後,這時,誅神劍已至,她用神力放出了一道屏障去抵擋。

段邵風見狀,手裡的劍也轉了個方向,浩蕩的劍氣卻還是劈開了那道屏障,程妍及時地帶著敖翼閃避開了。

她抬起頭,段邵風卻已飛到她身邊,拉住了她的手腕,冷冰的語調裡有了幾分情緒:“有沒有受傷?”

他打量著她,目光一頓。

程妍搖了搖頭,正要開口,卻忽然愣住了,段邵風此時的神情很奇怪,身體僵住了,彷彿受到了什麼誘惑卻又極力忍耐似的,他的眼眸掠過了幾分紅光,她本能地感到了令人戰栗的危險。

順著他的目光,她低下頭,看見了她的手指,應該是又被劍氣割傷了,冒出了鮮紅的血珠,在白皙的指尖上格外地晶瑩鮮豔。

程妍反應過來,望著他此時的神情,脊背都在透著寒氣,想要抽回手,卻被他緊緊地攥住了手腕,她抬起另一隻手去推開他,卻發現根本推不動,他緩緩地低下頭,湊近了她的手指,彷彿失了魂魄般,眼神裡只剩下幾分瘋狂的渴望,將她的指尖含進了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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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30 00:09:25 |只看該作者
第113章 歷情劫後黑化的仙君(二十三)

程妍一動不動地站著,一股本能的恐懼感襲上心頭,讓她感覺面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稍有不慎就會將她撕碎吞噬的危險猛獸。

充斥在耳邊的廝殺聲似乎變得遙遠了,她能清晰地聽見他喉間吞嚥的聲音,指尖感受到的溫度燙得驚人,她甚至彷彿感受到了肌膚下的血液流動。

程妍看著段邵風低頭吸血的樣子,手裡的劍緊了緊,她深吸了口氣。

段邵風似不滿足於指尖的那點血液,低著的頭湊到了她的手腕,衣袖被撕碎了,露出了白似霜月的肌膚,他將唇貼了上去,頓了片刻,他猛地張口咬了下去,牙齒陷進了血肉裡,鮮血流進了他的口中,溢出的血染上了她的胳膊,順著柔滑的肌膚往下蔓延,滴落在了他的劍尖上。

誅神劍似乎震顫了一下,血光一閃而過,將血全部吸收了,隱隱顫動著,脫離了段邵風的手落在了地上。

這一幕,段邵風沒看見,程妍也沒看見,她疼得臉色一白,段邵風果然已經失去了理性,她知道如果她一旦動手了,就會令他更加狂躁、危險,結果難免不會是鬥得你死我亡的,但她也不可能就這麼任由他為所欲為。

她的武功遠遠比不上段邵風,論單打獨鬥是不可能勝過他的,她也並不想和他鬥下去,最好是能一擊制敵,能脫身的同時又不會傷及他的性命,她飛快地思索著,做好了決定,就將手裡的劍扔下了。

神之血的誘惑力令段邵風失了神誌,他著了迷一般吮吸著她的血液,她感到了微微的暈眩,定了定神,悄然調動起了全身的神力,灌注於被他咬傷的手掌,那隻手正好就在他的胸口不遠的位置。

當她拍出了用盡全力的一掌時,段邵風沒有理性,也不會思考,自然也就沒有任何防備,果然那一掌打得倒退飛了出去,她本可以趁這機會帶敖翼逃走,卻沒料到的是他會忽然拉住了她的手,在她震驚的視線裡,她被他給一起帶飛了!

在因高速度而帶起的狂風裡,段邵風鬆開了她的手腕,卻轉而摟住了她的腰,短短的一剎那,她對上了他那雙血紅的眼眸,她彷彿看見了其中的渴望、掙扎、痛苦,她愣了一下,兩個人已經砸落在了另一片雲彩之上,雲彩因震動而破裂成了兩半。

程妍差點兒就從高空掉下去,段邵風將她拉了回來,將她壓在了身下。

他凝視著她,眼神很危險。

程妍語氣有幾分戒備:“你……清醒了嗎?”

如果說他先前的眼神還有幾分迷亂,聽見她的聲音時,他的眼神就變得清明了,看著她的臉,又看了看她鮮血模糊的手腕,他彷彿看見什麼可怕的景像一般變了臉色,似震驚又似內疚,神情裡還帶了幾分掙扎的克制,呼吸也變得沉重起來。

他伸出手似乎想碰觸她,卻又畏懼似的縮回了手,他轉過了身不看她,坐在地上,他的雙手遮住了臉,聲音嘶啞,語氣彷彿瀕臨脫控的邊緣:“你快走!”

程妍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她抬起手摀住了流血的傷口,鮮血的味道好像令他很痛苦,她沒打算在這時候還安慰他幾句,就算他的狀態很糟糕的樣子,她也沒打算再被他咬一口。

她點點頭,站直了身,腳尖剛離地,還沒有飛出去的時候,她心裡一驚,雖然看不清前面有什麼,她卻敏銳地感受到了風中傳來的危險氣息,就在這時,她的腳腕被人拽住了,一股強硬又迅猛的力量將她拉了回去,她重重地摔回了雲上,並不疼,卻還是有幾分暈眩。

“你做什麼!”她瞪向段邵風,在看清了眼前的畫面的時候,她的聲音消失在了喉嚨裡。

那柄誅神劍竟自己飛來了,懸在空中,寒光冷冽,煞氣濃重,彷彿已化成了一個索命的惡魔,狂躁地震動著劍身。

它對準的方向是她!

程妍覺得它好像已經有了眼睛,邪惡又貪婪地註視著她,令人有一種毛骨悚然的驚懼感,要不是段邵風手裡劃了一道保護障將它阻隔在外,它此時就已經將她刺穿了。

她的腦海裡忽然閃過了之前沒注意到的畫面,是血!她的血滴落了誅神劍上,那時它就已經有了反應。

神之血竟然對劍也起作用?

她捂著手腕的力氣重了些,有幾分疼,她的臉色很難看,算是對敖翼說她的血邪惡有了更深的理解。

誅神劍是魔界先祖時期就已經存在的魔劍,殺過不知道多少神仙,積累了的煞氣很濃,蘊含的魔族劍氣也強大得足以將她撕碎,段邵風的阻擋令它變得非常狂躁,不斷地撞擊著保護障,攪動得風起雲湧,有雨水落在了她的臉上,冰冷的,令人心底也發寒。

段邵風以手抵著眼前的保護障,似已盡了全力,他的下顎緊繃著,眼神冰冷,臉色也冷硬得像是大理石,沒回頭,沖她低吼:“還不走? ”

“謝謝!”她知道誅神劍的目標是她,留在這兒反而是添麻煩,離開之前,她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低聲說,“你自己小心!”

敖翼所在的方向就在誅神劍那邊,她沒辦法返回,想起了去天界搬救兵,只是她才剛打算飛上九重天的時候,她看見黑暗如墨的雲層裡漏下了金色的光芒。

一道金光透著深不可測的力量直直墜落在了她的面前,化成了人形,金色的華美衣袍逶迤於地,玉制的腰帶,衣服上繡有精美如活的一般的遊龍,她抬起頭,看見了一張俊美年輕的臉,高貴又威嚴,一雙絕美的鳳目鎮定地看向她,優美如天鵝吟唱的嗓音也很淡定:“小神女可有受傷?”

天帝竟也來了!

程妍有一種鬆口氣的感覺,心裡卻又掠過幾分陰霾,還沒等她弄清那是為什麼,她就聽見了身後的動靜,迴轉頭一看,那柄誅神劍竟又追來了,速度之快,猶如飛墜的流星。

比它更快的是一道黑影,眨眼間就已經擋在了她的面前,打了一掌出去攻擊誅神劍,誅神劍被激怒,氣勢更猛地衝過來,段邵風以手化出了厚重的結界,暫時將它阻隔在外,卻需要他源源不斷地輸出力量以支撐結界。

形勢緊急,誅神劍過不了多久就會攻破結界的。

“天帝,您有辦法嗎?”程妍語氣有幾分焦急。

“辦法?”天帝看著段邵風的背影,目光似有幾分深沉,唇角微笑,“是有的。”

君王的微笑很好看也很柔和,很有掌控人心的力量,令人下意識地信服了他。

這時,結界已經快破了,段邵風的臉色繃緊,咬著牙,額頭冒出了汗珠,薄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目光落在仍在猛烈攻擊的誅神劍上,卻又閉上了,神情有一種明知危險卻又自我放棄的感覺。

程妍背對著他,看不見他的神情,望向天帝,語氣有些疑慮:“不會傷到他嗎?”

“不會。”天帝微笑,看向她,“你且退後。”

程妍就退了幾步,從他和段邵風之間的位置退了出去,她沒有懷疑天帝的話,因為他的神情和語氣都透著股凜然的正氣,讓人不自覺地就會信任。

可是,接下來的這一幕卻令她目呲欲裂、寒意徹骨。

天帝抬起了右手,就那麼輕輕地拍了段邵風的背部一掌,段邵風正運功抵擋誅神劍,這一掌令他卸了幾分力,身體朝前趔趄了幾步,結界也在此時應聲而破,他唇角莫名有了幾分冰冷的譏嘲。

程妍連眼睛也不會眨了,這一切發生得很快,卻又彷佛很慢。

誅神劍直直地衝進了段邵風的心臟,從胸膛到背部貫穿了,她彷彿能聽見劍穿過他的胸膛、骨頭、心臟的令人血液都凝固的恐怖聲音。

一劍致命,段邵風轉過身看了她一眼,雨還在下,夜裡似有幾分冷霧,他的眼眸隔著雨霧看向她,忽然笑了,彷彿是一種告別,他的笑到底是什麼意思,太過匆忙,她來不及體會,他一個字也來不及說,閉上了眼睛,就從浮雲上墜落了,底下是萬丈高空,落下去哪怕死了也會屍骨無存。

程妍呆住了,身旁是天帝拉住了她:“小神女,事情已經了結,這也是他的命數,隨我回去。”

程妍看向他,眼神裡的憤怒幾乎要化為實質,似乎還泛著水光,她用力地推開了他的手,隨後也飛下了雲端,追著段邵風墜落的方向奔了過去。

他知道!那個笑容就是在告訴她,他知道,天帝的解決辦法就是讓他帶著誅神劍一起去死,他不是沒有防備的,他是根本就沒有想過要防備!

換句話說,他是自己決定去死的!

這個認知令她胃部一陣抽搐,腦袋翁鳴著,幾乎無法思考,心口像是缺了一個口子似的灌著風,令她呼吸幾乎都變得難以忍受。

在段邵風墜地之前,她拉住了他的手,觸手的冰冷令她渾身顫了一下,她將他抱了起來,落在了一片樹林裡。

她將他放在了樹下,看著他現在的樣子,他靠在樹上,雨下得更大了,他的頭髮都濕了,白色的衣裳也變成了濕淋淋的血衣,血水順著他的胸口流到了地上。

他的臉色蒼白,沒有呼吸,眼角極美的硃砂痣也彷彿黯淡了。

“為什麼啊?”她呆呆地看著他,發自內心地感到了困惑。

沒有回答,只有雨聲鋪天蓋地地灑在樹葉上,又冰冰涼涼地落在她的睫毛上、臉上,裙子上。

他明明就可以躲開的,明明就可以丟下她的,明明可以不用死的,就算那柄劍會殺死她,那也不過是她在書裡本來就該有的命運而已。

他替她擋了劍,就好像是他替她承受了注定的結局似的,這個事實沉重得令她喘不過氣來,與白月光的角色有了分離。

這一刻,她只是她自己。

她扮演著白月光的角色,卻將自己和角色分得很清楚,清楚明白地她只是在走劇情,男主就算被拋棄被傷害也是他該承受的命運,不是她,也會是別人這樣做,所以她可以心安理得地看他們為情所傷、遍體鱗傷。

可他為什麼要替她去死呢,她沒辦法說那是他該有的結局,也沒辦法忘記他是被她害死的,更沒辦法安慰自己,他只是書裡的一個主角,只是作者筆下塑造的一個形象,甚至可以說只是文字化成的而已。

她看著他的臉,他也有喜怒哀樂,有血有肉,有呼吸,會跑會跳,有什麼理由說他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呢?

她記得他對她微笑的散漫模樣,記得他溫暖的懷抱,還記得什麼都沒發生的那個時候,她和他一起在屋頂上喝酒聊天看星星。

現在,他卻什麼也無法做了。

雨太大了,程妍感覺到冷,冷得發抖,胃部也在抽搐,有些想吐,睫毛顫動著,她卻只是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腳下的大地似乎在震顫,樹木也在震顫,天空也在震顫,彷彿快要分崩離析似的崩塌了。

這種狀況只持續了短短的剎那,世界又變得安穩如初,彷彿先前的崩塌只是一場幻覺。

系統的聲音響起:宿主,男主死亡,你的任務已經失敗了。

程妍沒動靜。

系統的聲音又說:不過你運氣是萬里挑一,天運之子本來只是男主,他死了,世界就崩塌了,但是女主她剛剛生下了一個孩子,那個孩子……一出生就受天道眷顧,注定會成為新的男主,故事也會翻篇,也會有新的女主,一起開啟新的命運輪迴。

程妍沒理他,雙眼無神,了無生氣。

系統加重語氣提醒她:所以,宿主的任務不算成功,也不算失敗,會有新的任務者接替你,你可以選擇繼續任務或是回到現實世界。

“我害死人了!你不知道嗎?你還問我要不要回去……”她深吸口氣,笑了一聲,有些尖銳的笑,“你是覺得我真的和你一樣只是機器,沒有感情,沒有良心的是不是?你覺得我回去以後可以忘掉這一切,忘了這個人的死,獲得健康的身體,開開心心地開始新的生活是不是?”

感受到她的情緒波動,宿主停頓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宿主,你不願意回去的話,也可以選擇留在這裡直至死亡,那時你的靈魂就會自動回歸現實世界,所以,你不必這樣激動。

死亡?

程妍感覺自己彷彿抓住了什麼,她記起來,在書裡,白月光也是死了的,她怎麼死的?對,她殺了女主,男主取走了盤古之心,盤古之心救活了女主,她卻因神力衰竭,沒過幾天就隕滅了。

盤古之心!

程妍的眼睛亮起來,她看著段邵風的臉,盤古之心可以救活女主,那麼,一定也可以救活男主。

只是……在帶他去神界之前,她得先把他胸口的那把誅神劍拔掉。

誅神劍在殺了人以後竟已安分下來,就像是先前的狂暴已經全都在殺死段邵風的時候發洩殆盡。

她卻還是沒忘記它有多危險,她撕了一塊布裹住手,握住了劍柄,將它緩緩地從段邵風的胸口拔了出來,之後就用力地將它甩了出去,誅神劍飛出了樹林,消失在了視線裡。

她將段邵風背起來,她用了神力,背上幾乎感受不到什麼重量,說是身輕如燕也不為過,飛速地朝著神界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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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發表於 2021-7-30 00:09:38 |只看該作者
第114章 歷情劫後黑化的仙君(二十四)

神界的天空蒼茫高遠,有青鸞發出優美的鳴聲飛過高山,群山連綿起伏,青色的山峰籠著一層雪色,飄渺又乾淨,冰河的岸邊有仙鹿低頭喝水,路旁開著繽紛美麗的花朵,點綴著冰雪似的白色世界,還有巨蟒慵懶地在花叢間躺著,聽見腳步聲,掀起威嚴的雙目瞥她一眼。

程妍只匆匆地掃了幾眼,卻也覺得這個地方美得讓人心也澄淨透明,想到沒了盤古之心神界就會毀於一旦,她就想要嘆氣。

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她得救他。

到了神殿,程妍放下了段邵風,她走到了高台的前面,高台上設著神壇,牆上還掛著女媧的畫像,美目微垂,像是在看著她似的,又像在註視著神壇上懸空的盤古之心。

盤古之心看起來就像是一顆黑色的石頭,除了會發光以外,平平無奇,很難想像它的體內竟會蘊藏著無窮無盡的神之力量,聖潔美麗強大的神竟是靠著它而獲得神力的。

程妍看了眼頭上的女媧,就忙低下了頭,那目光讓她有些退縮,她深吸口氣,才抬起手緩緩地去碰觸盤古之心,它沒有絲毫排斥,她一下就將它捏在了手裡,心跳有些快。

“你在做什麼!”

身後猛地有人喝了一聲,程妍差點兒失手將盤古之心給摔了,她轉過身,還沒看清對方的樣子,就已經先開口:“我知道我在做什麼,神侍,這件事,你能不管嗎?”

敖翼站在門口,身後的稀薄雪光照著他,身形彷若半透明,他應該是一路趕過來的,傷也沒好,臉色蒼白,看著她的眼神像是在看欺師滅祖的孽徒,好一會兒,才緩過氣:“將盤古之心放回去!”

他話音落下,她的第一反應竟然飛快地將手藏在了身後。

“……”敖翼似被她這個舉動刺激到了,面孔冷漠到恐怖,“我讓你放回去!”

敖翼給人的印象就是淡然的,鎮定的,強大的,彷彿沒有他解決不了的事情,也沒有值得他放在心上的事情,程妍也是第一次看見他情緒波動這麼厲害,她也真是夠厲害的啊。

“我做不到。”程妍低下頭,看著段邵風俊美慘白的臉,聲音很低,也很堅定。

敖翼沉默了好一會兒,道:“你想救他,並不是只有這一個方法。”

聽了這話,程妍忽然抬起頭,眼神有幾分奇怪地看著他,語氣很淡:“天帝也說有辦法。”她笑了,“你知道他怎麼做的嗎?”

敖翼沉默地看著她。

“他親手推了段邵風去擋劍!”程妍目光定定地看著他,“所以,不要告訴我你有辦法,我知道你是騙我的,誅神劍下會魂飛魄散的,根本就沒有其他辦法可以救他。”

敖翼僵著臉,像被人砍了一刀似的,對上她的目光,聲音嘶啞:“你是在恨我嗎?”

程妍道:“恨你?我沒有,我知道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神族。”

敖翼猛地抬頭,不可思議地看向她,眼神很深,欲言而止,片刻後,冷冷地道:“所以,你為什麼還不將盤古之心放回去?”

程妍被他的眼神刺了一下,不太明白她的話哪裡傷害到他,她看著他,想了下,將手伸出去,盤古之心就在她的手心裡。

敖翼朝她的方向走了一步,從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以為她同意他的話了。

程妍移開視線不看他,道:“你一定要它,我也搶不過你,那就拿去吧。”

敖翼的腳步一頓,看向她,長眉微皺:“你這話什麼意思?”

“也沒什麼意思。”程妍主動走向了他,幾步就站到了他的身前,她仰頭望著他,安靜地道,“神侍,我之前就告訴過你,如果他死了,我會覺得自己就是兇手,我會活不下去的,你卻一點兒也沒當真。”

聽明白了她話裡的意思,敖翼的臉色變得煞白:“你在威脅我?”

程妍將手裡的盤古之心往前遞了遞,看著他的眼睛:“你會被威脅嗎?”

敖翼沒有拿盤古之心,看向她的臉,握緊了拳頭,神情僵硬,臉色發白,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你覺得我會有別的選擇嗎?”

程妍沉默地將手放下來,望向他:“我也沒有。”

敖翼目光緊緊地盯著她:“你非救他不可?”

程妍迎視著他的目光:“是。”

停頓片刻,敖翼又問:“哪怕神族會就此覆滅?”

程妍:“是。 ”

敖翼沉默得久了些,才又道:“哪怕你可能會……”他的聲音似乎有些卡住,“死?”

救他不是死,是為了回去以後能夠心無負累地重新生活。

這些話,程妍並不能告訴他,所以她沒說話。

敖翼的身形晃了晃,她想扶他,他避開了,沒看她,狠狠閉上眼,似乎忍耐著胸口積聚的情緒,呼吸也沉重,冷聲道:“夠了!你既然什麼都不在乎,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從今以後,你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我……不願再見你!”

下一刻,他已經如一陣煙消散在神殿門口。

出了神界以後,敖翼終於支撐不住,又怒又痛,眼前發黑,往前撲倒,兩位送他過來的將軍大驚失色,一人一邊架住了他的胳膊。

“殿下!您臉色怎麼這麼白?”

“神女呢?”

敖翼沒能回答他們的話,竟是吐了一口血,血花霧一般散開,灑在潔白的衣袍上,之後就暈了過去。

兩位將軍嚇得一哆嗦,連忙將人送回了仙界。

——

程妍跪坐在地上,捏碎了盤古之心,那一刻,盤古之心化出了無數道璀璨耀目的流光,又從四面八方爭先恐後地湧進了段邵風的身體裡,她看見流光彷彿神丹妙藥一般治癒了段邵風胸口的劍傷,漸漸地連疤痕也看不見了。

她體內的神之力也被盤古之心吸取了過去,一點點地湧進了段邵風的身體,她幾乎沒什麼感覺,卻發現她的尾巴在迅速地褪去光亮的色澤,變得越來越黯淡無光,接著變得越來越透明,彷彿被茫茫的霧氣籠罩著一般。

這變化令她有幾分茫然若失的感覺,她看向段邵風的臉,他慘白的臉色慢慢地變得有了生氣,恢復了幾分血色,唇色也鮮豔了幾分。

過了會兒,段邵風的睫毛動了動,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程妍抓住了他的手,湊近他,目光有幾分亮色。

段邵風坐了起來,看著她,聲音低沉:“妍妍?”

“你好了嗎?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程妍打量著他,他之前渾身是血的樣子太印象深刻。

段邵風大腦很混亂,他看著她,揉了揉眉心,彷彿頭疼的樣子:“我怎麼會在這兒?我以為我已經死了的。”

“這裡是神界。”

“神界?”段邵風抬首四望,目光在神壇的位置停得久了些,轉頭看向她,目光又是一頓,聲音陡然變得乾澀起來,“你的尾巴……”

他忽然醒過來,她就沒顧得上繼續看尾巴的變化,聽見他這麼問,心裡也是一跳,她的尾巴的光彩已經褪盡,越來越透明,幾乎要消失不見了,隱隱現出了一雙腿。

見段邵風神色不明地盯著她的腿,程妍盡量輕鬆地道:“我很羨慕能用腿走路的,現在可好了。”

段邵風沒說話,他很清楚誅神劍那一劍正穿過了他的心臟,他絕對不可能活下來,連投胎轉世的機會也不會有,然而,他不但醒過來了,身體也沒有了傷,修為還高了很多。

短短瞬息間,他就已經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他修長的手指緩緩地撫上她的尾巴,指尖顫抖得厲害,而這時,她的尾巴已經徹底消失了,彷彿是為了印證他的想法一般。

段邵風深吸了口氣,看向程妍,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的眼睛有點兒紅。

程妍就知道他全猜到了。

“你用盤古之心救了我?”段邵風呼吸變得艱難,心口都像是扯著似的。

程妍低下頭:“我知道,盤古之心很重要,沒了它,以後大概就不會有神族了,你會怪我嗎?”

“怪你?”看她這樣,段邵風只覺心如刀絞,說話時的聲音輕柔得像是易碎的泡沫,“怪你救了我嗎?沒了盤古之心,你已經沒了神力,也沒了神族身份的象徵,甚至……可能會隕滅,我只是……心疼,我寧願你活得好好兒的,哪怕我死一千次一萬次也沒關係。”

“你的命是我救的。”程妍看著他,“所以,你得好好珍惜,不要說什麼死的話。”

段邵風俯身將她擁入懷中,聲音溫柔:“嗯,我答應你。”

神殿忽然搖晃起來,地面也震動著,整個神界都在地動山搖。

程妍心情複雜:“神界要塌了。”

段邵風看了她一眼,安撫般將她抱了起來,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個柔情萬分的吻:“我會一直陪著你,我們去凡間生活,好不好?”

段邵風抱著她飛出了神界,她回頭往後望,雪山、青鸞、鮮花、仙鹿都在漸漸地融化在虛無裡,直至神界徹底地消失了。

她收回目光,將臉埋在了他的衣襟裡,說了一個字:“好。”

至此,六界之中只餘仙、人、魔、妖、鬼五界,神族徹底地成為了傳說中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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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發表於 2021-7-30 00:09:52 |只看該作者
第115章 歷情劫後黑化的仙君(二十五)

又是一年七夕佳節,月明如水,美麗的煙火綻放在月光裡,年輕的公子、小姐們紛紛抬首望著,街上盡是繁華熱鬧景象,充滿了人間的煙火氣。

“你走慢一點。”俊美得彷若天人的白衣公子走在街上,側頭對身旁的少女說話,那三分溫柔三分無奈的神情很迷人。

他的周圍已經圍了很多偷偷瞧他的女孩子,少女的眼波含情,臉頰嬌羞,被他的風采攪動了一池春水。

“走慢一點兒,你好勾搭幾個小姑娘回家嗎?”少女停下腳步,仰頭望著他。

白衣公子也停下腳步,他生了一雙很多情迷人的眼眸,看著人時會讓人忍不住沉溺,他正注視著少女,眼角的硃砂痣更增添了風流之感,他笑了,彷彿被她逗笑了:“我是擔心你的身體。”

他這一笑,女孩們就被迷得七葷八素,彷彿他是在對她們笑似的,七夕本來就是求偶的節日,民間的風氣也很開明,她們已經紛紛掏出了自己用來示好的小禮物,準備著砸過去。

少女也笑了,眼睛掃了一圈那些女孩們,又望向他,一本正經:“我也是為你的身體著想。”

白衣公子一愣,沒想到她這樣大膽,這樣的話也能說出來,他總擔心會傷到她,她太脆弱了,所以在床事上面也經常是點到即止,她卻拿來開這樣的玩笑,他甚至懷疑那可能不是玩笑,她是覺得自己活不長才說這樣的話嗎?

白衣公子漸漸笑不出來了,看了一眼那些望著他的女孩們,就像是看什麼物品的目光,他微笑,沒什麼熱情卻又不失禮貌的語氣:“在下已經有妻子了。”

女孩們看向了一旁的少女,見她姿色美麗,眼底失望更甚,卻又有隱隱的不死心意味。

少女眨了眨眼睛,忽然後退了一步,指著白衣公子道:“我不認識他。”

“妍妍,你別玩我……”他的話沒能說完。

程妍的這句話在女孩們心裡激起了千層浪,彷彿競價般爭先恐後地將自己準備的示好禮物紛紛拋向了段邵風。

段邵風嘆了口氣,飛身而起,在空中旋轉著,姿態很好看,躲過瞭如雨一般落下的香囊、扇子、瓜果、荷包,他的身影蹁躚,白衣翩然,那些東西連他的一片衣角也沒沾到。

女孩們看呆了。

段邵風落下時,有個看得目瞪口呆的女孩子忍不住將給弟弟吃的大西瓜砸了過去,這不是示好了,是不信他還能躲得開。

段邵風完美地躲過了,水上飄移一般到了程妍的身邊,如墨的髮絲隨風起舞,他摟住了她的腰,將她給抱了起來,低下頭看她,作勢要吻她的樣子,聲音低沉:“不認識我?”

程妍聽見了一陣倒吸氣的聲音,她尷尬:“認識。”她低聲,“你先放我下來。”

段邵風笑了,有了幾分散漫的味道:“那叫一聲夫君?”

程妍不想被當成猴子圍觀,她沉默了下,聲音跟蚊子似的:“……夫君。”抬起臉,咬牙,“你快鬆手啊!”

段邵風笑得更迷人,眼眸輕眨,竟有些壞,飛快地在她唇上偷了個香,腳步悠然地抱著她往前走,道:“小嘴真甜,夫君抱著娘子是分內的事情,你不必不好意思。”

程妍:“……我想打你。”

段邵風輕柔地抓起了她的手,按在了胸口,道:“我自己來,你別傷了手。”

程妍:“……”

她還能說什麼?

——

應該是為了避免再出現方才的情況,段邵風在賣麵具的攤子停下了,樣式很多,他正看著,程妍趁機從他懷裡跳下來,看了會兒,拿了一個狐狸樣式的面具蓋在他的臉上。

“為什麼選這個?”段邵風對她笑。

程妍嘲笑:“因為你很像它啊。”

段邵風用修長白皙的手指輕彈了一下狐狸尖尖的嘴,好心情地將它給戴上了,只露出了弧度很美的嘴唇和下巴,唇角彎起,輕哼一聲:“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了,小壞蛋。”

程妍也笑了,像是贏得了勝利一般,走在了他的前面,七夕的夜晚,人們的情緒都很高漲,很歡樂,她也被感染了心情,一會兒去買吃的,一會兒去看雜耍。

“這個好吃,你要嚐嚐嗎?”

“這個也很好吃。”

“這條裙子漂亮吧?我想試一下。”

……

段邵風的兩隻手很快就提滿了東西,跟在她的身後,結賬的速度遠遠趕不上她買東西的速度。

“為什麼……”他清清喉嚨,將差點兒掉了的花瓶往懷裡提了提,有幾分狼狽地跟上她,“這感覺像是在受刑?還有,妍妍,你真的該走慢一點,會累的。”

程妍咬了一顆糖葫蘆,一不小心又走到了他的前面,回頭看向他:“你是在抱怨嗎?”

段邵風求生欲超強的,他露出完美無瑕的微笑:“我是關心你,這個時間的話,你應該喝今日份兒的靈芝湯。”

程妍並不想回憶那湯的味道,她的腳步更快了:“我覺得我很好,沒有什麼不舒服。”

“妍妍,你等一下!”

程妍剛要站住的時候,一股擁擠的人流湧來,將她給擠得離段邵風越來越遠,這些人嘴裡還嚷著要去看城主放河燈祈福,應該又是一群惦記著給檀玉郎做續弦的小姑娘。

她只覺一陣天旋地轉,自從來了神界崩塌以後,她的身體也一天比一天更加衰弱,在漸漸地走向隕滅的結局,段邵風已經盡力在替她調養身體了,她也已經好了很多,這擁擠的人潮、窒息的感覺又讓她有些不舒服了。

不知是誰推了她一把,她的身體向後仰去。

忽然有一雙手摟住了她的腰,被對方扶穩以後,她看見了一張狐狸面具,一襲白衣,她下意識地抱住了他的腰,道:“我頭好暈啊,你說得對,我該喝靈芝湯的。”

她手下的身體僵住了,異樣的沉默在兩個人之間蔓延。

程妍聞到了清冽的冷香,似遙遠的記憶裡飄來了一縷雪的味道,她的手也僵住了,片刻後,她鬆開了手,彷彿若無其事地笑著道:“對不起,我認錯了。”

白衣人也戴著狐狸面具,身形修長,透著股冰肌玉骨的仙氣,一雙深邃又清冷的眼眸凝視著她。

他拉住了她的手,他的溫度很涼,像是落下了一片雪花。

“每年吃一顆,一顆只能延長一年的壽命。”

她低頭,手裡被放了一個小小的白色瓶子,時隔了三年,神侍的聲音卻從沒變過,說話的語氣也如以往一樣淡然又柔和,她指尖微微顫抖了下:“神侍?”

短暫的岑寂過後,他說了一句和她類似的話,沒有語氣:“你認錯了。”

程妍抬起頭時,面前已經沒了人影,彷彿剛才只是一場幻覺,她轉頭,那邊的小孩和青年在玩兒雜耍,過往的一對年輕男女在喁喁私語,她看向另一邊,幾個婦人在和賣肉的屠戶討價還價。

人生百態,紅塵紛繁,卻已經沒了那一道霜月般清華的身影。

“我不願再見你……”

三年前的神殿裡,他的話言猶在耳,她不是沒有愧疚的,他那時的眼神像是已經被逼到了絕境,她知道他將神族視為信仰,他也在努力成為神一樣的人物,想要重現神族的繁華。

她將這一切破壞掉了,她蹲下了身,喘息有些急,身影在人群渺小得幾乎要被湮沒了。

段邵風就站在不遠處賣畫的攤子旁邊,他看見她和那人說話,看見她在人群中尋找那人的身影,看見她蹲在人群裡那抹單薄到令人揪心的身影。

他眼眸深沉,片刻後,提步走向她,面上已經恢復了笑意,摸了摸她的腦袋:“讓我瞧瞧,誰家的漂亮小姑娘走丟了?”

程妍抬起臉看向他,神情微怔。

段邵風也蹲下了身,雙手捧著她的臉,用一種哄孩子似的語氣道:“原來是我家的?”

程妍看著他,他詫異的表情好怪,她沒忍住,笑了出來,心情也彷彿忽然明朗起來。

“你好煩!”

段邵風點點頭,站起來:“那我走了!”

程妍拉住了他:“我想回家了。”

段邵風眼眸微閃,笑了一笑,彷彿春風吹過湖水激起漣漪一般迷人,在她面前蹲了下來,道:“我背你。”

程妍爬上了他寬闊溫暖的背,摟著他的脖子,他站起了身,手抬著她的腿往上提了提。

“你太輕了。”他評價似的說了句。

程妍道:“有多輕?”

段邵風含糊其辭:“就是很輕。”他適時地說出自己一直想說的話,“你真的該多吃點兒。”

程妍想了下,趴在他的肩膀上,湊近他的耳朵說話:“你們男人不是喜歡苗條的嗎?”

“這和喜不喜歡沒關係。”段邵風道,“你怎麼樣我都喜歡,只是你真的太輕了,這很讓人頭痛,你知道城主的兒子小胖嗎?他比你重,你說你能連三歲小孩都比不上嗎?不能吧?”

段邵風腳步停了下,側頭詢問她,很認真:“所以,妍妍,你考慮每天多喝一碗靈芝湯嗎?”

程妍掐他的脖子:“……我要吐了。”

段邵風輕輕笑了,他的笑聲柔和得像是簌簌落在風中的花瓣:“你是在質疑我的廚藝。”

程妍搖搖頭:“我是在告訴你,你真的該嚐一下靈芝是什麼味道,你就不會這麼勸我了。”

段邵風擰眉:“真的有那麼難喝?”

段邵風有帶她去找過仙界隱逸的醫仙,她沒病,也沒傷,就是無法逆轉地開始了隕滅而已,所以醫仙只能給她安排了一系列的強身健體、延年益壽的方法,而靈芝湯就是她最難以忍受的其中一樣。

程妍語氣很嚴肅地道:“你必須親自試一次。”

段邵風嘆了口氣:“我聽出來了,你在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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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30 00:10:10 |只看該作者
第116章 歷情劫後黑化的仙君(二十六)

段邵風買的宅子就在檀玉郎的隔壁,檀玉郎處理城內事務的時候,照顧不了孩子,就經常會將小胖送到這邊來,段邵風也會經常帶她過去串門,出去玩也會邀著檀玉郎一起,只是孩子的母親是個禁忌的話題,段邵風從沒提過,檀玉郎現在的狀態已經比孩子剛送來的時候好上不少。

從街上回去以後,段邵風就去了廚房裡熬湯,偌大的宅院裡,只有她和段邵風兩個人,沒有旁人的打擾,段邵風學會了做飯菜,從笨拙到熟練,學會如何將宅院打理成她喜歡的樣子,甚至學會了漿洗縫補衣裳。

他可以不這樣做的,一個法術就可以全部搞定了,只是他更熱衷於親自做這些瑣碎又平凡的事情。

靈芝湯令人窒息的味道飄入鼻端的時候,程妍已經上了床,她靠著枕頭坐著,看見段邵風端著一碗黑乎乎的湯走過來,還冒著騰騰熱氣。

她拍了拍床沿的位置,段邵風坐下了,她湊過去看著他,期待地道:“我看著你喝。”

段邵風看著她好像很想看他出醜的樣子,挑眉,笑問:“真要喝?”

程妍點頭,眼睛看著他,明亮又清澈。

段邵風嘆了口氣,似乎為難的樣子,卻還是端起碗喝了一口,接著,他的眼梢眉角忽然漾出如沐春風的笑意,彷彿嚐到了什麼絕世美味一樣:“好甜。”

程妍眼睛睜大了看著他,很快又反應過來:“你想騙我?我不會上當的。”

“那就沒辦法了啊。”

段邵風看著她嘆了口氣,眸光微閃,忽然輕輕一笑,那笑如春風般迷人,她恍惚了下,就覺得不對,他卻已經又喝了一口靈芝湯,朝著她俯下身來,薄唇貼上了她的。

程妍喘不過氣來,那一刻的感覺像是閃電劈中,魂飛天外,渾身酥酥麻麻的,苦澀的味道卻也隨之在舌尖綻開,在唇舌的糾纏裡,味道越來越淡,竟有幾分讓人回味無窮。

“這次是真甜,不騙你。”段邵風的食指抹去她唇角的汁液,眼睛裡像是有火光跳躍。

程妍覺得他按在她唇上的指尖在升溫,將她的身體也變燙了,她往後退了退,他卻又俯下身來。

當湯碗已經空了的時候,段邵風也沒退開,似乎真認為靈芝湯很甜似的,從她的口中品味著,糾纏著,舔舐著,帳內的空氣彷彿變熱了,熱得人有幾分頭暈目眩。

不知什麼時候,床帳放了下來,窗戶半開著,微風偶爾會掀起一角,閃現帳內的旖旎風光。

“還記得雙修的口訣嗎?”段邵風忽然停住,拂開她臉上有幾分黏濕的髮絲,聲音溫柔。

程妍有幾分渙散的意識被召回:“……你能不提這個嗎?”

段邵風:“怎麼?”

程妍看著他俊美柔情的臉,這感覺難以形容,就像是瘋狂飆車的路上忽然來了個急剎車,她雙手摟住了他的脖子,表情木然:“你讓我覺得像是採陽補陰的妖女。”

段邵風一愣,笑了,聲音低低的,沙啞又動人:“要試試嗎?”

程妍知道雙修該怎麼做,這也是幫她調理身體的方法之一,他會時不時地問她的感受,小心翼翼地對待她,將自己的仙力輸給她,彷彿全身心地幫她治病的大夫,這讓她感覺自己毫無魅力。

程妍沒回答他,反問道:“你就不能專心點兒嗎?”

段邵風看著她的眼神變得危險:“這是你希望的?”

程妍:“……”

怎麼感覺哪裡不對?

事實證明,他能專心到眼裡除了她什麼也沒有的地步,並且也一直強烈渴望著這麼做,彷彿壓抑了很久的熱情忽然爆發,她幾乎承受不住,最後不小心在他的臉上劃出了一道紅紅的抓痕。

——

第二天,段邵風出現在隔壁山莊里的時候,引發了一陣小小的騷動,莊里的丫鬟僕役看見他都紛紛俯身,看了他一眼,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彷彿看見什麼特別好笑有趣的東西,一副忍笑忍得很辛苦的樣子。

段邵風神色自若,白衣如雪,手持折扇,悠然地走在繁花似錦的小徑上,還不忘回頭看她一眼,道:“你離我那麼遠做什麼?”

程妍看見了他臉上的抓痕,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這麼淡定的,聽見丫鬟們的笑聲,她很想裝作不認識他,轉頭望著花圃,道:“花很好看。”

段邵風走了幾步,與她並肩站著,也看著迎風而舞的鮮花,道:“那我一定不好看了?”

花好看,他就不好看,這個邏輯怎麼推出來的?

程妍轉頭望著他,他站得近,俊美白皙的臉上,紅色的抓痕格外清晰地映入眼底,彷彿在提醒著她昨晚的狂亂,她心跳飛快,不忍直視似的又默默扭回了頭。

“我可沒這麼說。”

“你是這麼表現的。”段邵風的聲音就在她的耳畔,他微微俯下身體,凝視著她,似乎略帶玩味,“這一路,你都離我那麼遠,也不看我,好像我是洪水猛獸似的。”

程妍彷彿沒聽見他的話,自顧自地往前走:“不是說城主請吃午飯嗎?讓人家等可不好。”

段邵風卻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將她帶入懷裡,凝視著她的眼睛,眼裡有笑,唇角也帶笑,那笑裡的意味幾乎要讓人臉紅,過了會兒,輕輕嘆氣:“姑娘,下次記得換個地方撓,就不用怕人笑話了。”

程妍將臉埋進他懷裡:“……”

不,永遠也不要想下次了! ! !

——

他們過去的時候,檀玉郎和兩個小孩已經坐在飯桌前了,除了他和落雁的兒子小胖,另一個是小師妹郝甜和江上痕的女兒江小甜,小胖很頑皮,他正溫聲細語地教他不能用手抓菜。

程妍覺得小胖長得像父親,性格卻更像母親,精緻蒼白的外表,有一雙溫柔的黑色眼睛,內裡卻有著一顆火熱的心,生機勃勃,很能折騰。

系統說他是天運之子,一出生就成為了下一任男主,這也的確有跡可循,他的出生就很命運多舛,他是仙魔大戰的時候出生的,落雁難產了,好不容易將他生下來,他就被魔尊叔夜給奪走了。

那場仙魔之戰最終以仙族的勝出作為落幕,叔夜就用這個孩子和天帝交換他的父親,天帝同意了,落雁卻不得不回到仙族,和這個孩子以及孩子的父親再無干係。

檀玉郎在門口撿到這個孩子的時候就知道那是他的兒子,脆弱,單薄,小小的一團,彷彿一不小心就會夭折,瘦得人心疼,所以他叫他小胖。

那時的檀玉郎連自己都無法照顧,更別說是這個小孩了,她和段邵風來到凡間的時候,他已經病得就快要死了,段邵風用法術給他治好了傷,他的時間都用來了照顧小孩、處理政事,偶爾會和他們一起遊玩散心。

漸漸地,檀玉郎似乎好轉了,程妍卻覺得他還是有什麼不一樣了,笑容還是溫柔的,只是帶來了幾分勉強,幾分落落寡歡。

程妍有預感,他和落雁的故事一定還有續集,畢竟,他們的兒子可是男主。

——

段邵風和檀玉郎一起喝酒、談笑,兩個小孩已經扔了碗筷,跑了出去,笑聲在風裡跟銀鈴似的清脆,他們都還很小,她也跟著走了出去。

江小甜也才三歲而已,她已經被蓬萊派的年輕掌門慕沉收為了弟子,是整個門派裡年紀最小輩分卻很高的小師姐,她爹娘也寵著她,所以她的性格有些驕縱卻又不失可愛。

她跟小胖炫耀新學的法術。

“我會御劍飛行了哦,別人都是年紀一大把才學會的呢。”

小胖看著小女孩粉粉嫩嫩的臉,有些想吃桃子了,水嫩多汁,又甜又脆,他點頭:“那你厲害。”

江小甜抬抬下巴,洋洋得意,撿起了一根樹枝當劍:“我飛給你看!”

兩個小傢伙都很可愛,一舉一動都透著童真,程妍心情很好地在欄杆上坐著,看著這邊,如果江小甜摔下來,她也能及時地接住她。

江小甜也不算說大話,她真的飛起來了,小裙子輕飄飄的,她邁著小短腿踏到了一棵大樹上。

樹很高,聳入雲霄,小小的粉色身影就像是結在樹上的果子。

小胖仰著脖子,眨巴著眼睛,口水都要掉下來了。

江小甜的聲音聽起來卻快哭了:“小胖!我下不去了。”

她只學了怎麼飛上去,往常都是師父將她拎下來的。

小胖鎮定地張開手:“你跳吧,我接著。”

江小甜也是天真,居然真的信他,拎著裙擺就跳下去了。

程妍正打算去接住她的時候,卻驚訝地看見小胖竟然飛了起來,小小的身影很靈活,如一道閃電般將江小甜給接住了,兩個人平安地落了地。

看得出,他對術法的掌握非常好,幾乎可以算是天賦異稟了。

江小甜眼淚閃閃:“謝謝你。”

小胖看著她的臉:“我救了你,你就得嫁給我了。”

江小甜有些慌亂:“真的嗎?”

小胖很認真地點頭,牽起了她的小手:“我們現在就去拜堂吧。”

江小甜高興起來:“那有喜糖吃嗎?”

小胖:“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兩個小人手牽手走遠了。

程妍:“……”

她莫名覺得,段邵風的小時候也一定這麼會泡妞。

段邵風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邊,注意到她的視線,若有所思地問:“妍妍喜歡小孩嗎?”

程妍從欄杆上跳了下去,他伸手扶了她一下,她理了理有些褶皺的裙擺,道:“你不覺得他們很可愛嗎?”

段邵風卻目光專注地看著她,笑容溫柔又寵溺:“妍妍最可愛。”

害得她有幾分想“恃寵而驕”,忍不住道:“……今天可以不喝靈芝湯嗎?”

段邵風笑著拒絕:“不可以。”

程妍低聲喃喃:“那要可愛有什麼用?”

“這麼用。”段邵風修長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傾身吻上了她的唇。

程妍閉上了眼睛,聽見了夏風輕輕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遠處丫鬟們在午後嬉笑的聲音,那些聲音都在逐漸地遠去、模糊,唯一清晰感受到的是他的吻,溫暖,有力,熱情似火。

——

程妍在這個世界待了十年,這十年裡,他們將想做的事情都做過了,幾乎沒有一天分開過,也沒有吵過一次,感情與日俱增,好到似乎分離片刻都令人愁腸百結。

她離開的那一天也是這樣一個陽光燦爛的夏日午後,她的身體最終還是到了隕滅的那一步,衰弱到走幾步路都會累得喘氣,她坐在床上喝冰鎮過的酸梅湯,久違地聽到了系統的聲音,她恍惚了一瞬,知道已經到了離開的時候。

段邵風的聲音驀地響起:“妍妍,怎麼了?”

程妍手一抖,湯碗跌碎在了地上,她下意識地彎腰想撿起來,段邵風卻走過來按住了她,去拿了掃帚將碎片掃成一堆。

他在床沿坐下,看著她的臉色,溫柔的語氣裡有著擔憂:“不舒服嗎?”

程妍不照鏡子也知道她的樣子一定不算好看,她的身體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竭下去,臉色越來越蒼白,人也越來越消瘦,彷彿一陣風就能吹跑了似的,唇瓣也沒有血色。

她對他一笑,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聲音聽著像是輕飄飄的:“我沒事,只是忽然想起來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個山崖,有些懷念,我們去那兒看落日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她笑得太難看,段邵風沉默著,眼瞼低垂,神色幾乎有幾分僵硬的冰冷。

這種沉默讓人有些喘不過氣,凝重得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程妍努力地笑,拉了拉他冰冷的手,語氣有幾分抱怨:“你為什麼都不理我了?”

段邵風抬起頭看著她,眸中有著幾分複雜的幽深神色,片刻後,他笑了,猶如冰雪融化,氣氛也忽然解凍,他手指溫柔地替她別過頰邊的碎發,語氣輕柔得似飛舞的蝴蝶:“我只是在想,去看落日之前,我得先幫你洗一下頭髮,再換身衣裳。”

“是不是……有味道?”程妍有些不好意思,嗅了嗅自己的頭髮,她好像很久沒洗過了。

段邵風笑了,像是聽見一個笑話似的,眼睛看著她,低頭吻了下她的唇,道:“我只是覺得那樣你會舒服點。”

——

程妍坐在浴桶裡,溫熱的水淹沒了她的肩膀,冒著幾分晶瑩的霧氣,花瓣灑得到處都是,鼻尖充盈著很好聞的花香味。

段邵風拿木梳將她的頭髮一下下地梳到尾,她只覺得自己都要睡過去了。

洗完以後,段邵風將她抱到了床上,目光落在她的身體上,手指撫上了她細細的美麗鎖骨,低下頭很柔情地吻了一下,問她:“你想穿哪一件衣裳?”

程妍幾乎已經睡著了,閉著眼睛,黑色的發,蒼白的臉,看著有幾分令人心驚的美麗和脆弱。

她沒有回答。

段邵風漆黑的眼眸看著她,好一會兒,動也不動,之後他低頭吻了她的唇,道:“那我幫你選了?”

這一次,她聽見了,閉著眼睛“嗯”了一聲。

直到聽見她的聲音,段邵風的神色才緩和下來。

穿好了衣裙,梳好了頭髮,段邵風還給她上了妝,掩去了她蒼白得驚人的臉,少女的臉看著粉嫩起來,有了幾分生氣的樣子。

山上風大,段邵風給她系上了一件雪白的披風,將她抱起來,出了門。

“好看嗎?”她沒照鏡子,只好問他的意見。

段邵風看著她:“世間怎麼會有這麼美的姑娘?”

程妍笑了:“你別逗我笑啊。”

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段邵風提高了速度,抱緊了她,在山林間如風一般穿行,聲音也散在風裡:“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真這麼想的。”

程妍笑得更歡,喘了會兒氣,才抓著他的衣襟問: “那你對我一見鍾情了嗎?”

段邵風很耿直:“怎麼可能?我當時就想跑。”

他當時的確要跑,不過被她拿石頭砸下來了,她好奇:“為什麼要跑? ”

段邵風道:“我以為你是女妖,我怕你勾引我。”

說到這裡,他又有些狐疑:“你在山崖下做什麼,不是真的想勾引我吧?”

“……”說話間,兩人已到了山頂,程妍轉移話題,指著夕陽,“你放我下來,我們看落日啊。”

一輪圓圓的夕陽就在對面的山峰上,絢麗又溫暖的金色塗抹著山峰,空氣裡也散發著淡淡的暖意。

兩個人坐在山頂的草地上,程妍靠在他的懷裡,兩個人都好一會兒沒說話。

“這是我見過的最美的落日。”她感覺很累,眼皮也很沉重,說一句話都要花費很大的力氣。

段邵風就彷佛沒有察覺她的異樣,只是抱著她的手緊了緊,深吸口氣,道:“不是最美的,我們明天,後天,以後的每一天,都可以看不同的落日。”

程妍彎起唇角:“會厭煩的。”

段邵風道:“你不喜歡,那可以看日出,看花開,看下雨,看彩虹,有很多美麗的景緻,你都還沒有見過。”

程妍沒說話,呼吸輕若無聞。

段邵風說話的聲音頓了下,低頭看她,聲音輕得彷彿怕驚飛什麼:“妍妍?”

程妍握住了他伸過來的手,道:“不是,我見過最美的。 ”

段邵風柔聲:“是什麼?”

程妍說話很慢:“神界的鮮花,冰天雪地裡,開滿了繽紛鮮豔的花朵。”她似乎想起了什麼,聲音愈發低,“可惜,它們再也不會有開花的那一天。”

段邵風語氣堅定:“會的,它們會開的。”

程妍抬起臉,看向他:“你在安慰我嗎?”

段邵風道:“會有那一天的,我們一起去看。”

程妍搖搖頭,虛弱地想要坐直身體,段邵風將她扶起來,她卻仰起脖子,吻了他的唇,輕得好像微風吹過的一吻。

段邵風一愣。

她看著他:“你代替我去看,一定要等到神界開花的那一天,然後回來告訴我,好不好?”

神界已經沒了,他永遠也等不到那一天,所以這個等待的期限會是永遠。

她只是在用另一種方式讓他有所期待地活下去,她知道,他會想跟她一起走的。

段邵風閉上了眼睛,沒說話,彷彿失了魂魄似的,好久,才回答她,聲音透著苦澀:“好。”

程妍笑了笑,笑容就像透明的霧氣,很快就散開不見了,她躺在他的腿上,閉著眼睛:“我好困,你讓我睡一會兒,別叫醒我。”

他沒叫她,她也一直沒醒。

落日的光輝已經隱去,天色暗了下來,山風吹得像是嗚嗚的笛聲。

段邵風在山上待了很久,她睡在他的腿上,他怕吵醒她似的沒有動彈一下,月亮出來了,星星也灑滿了天空,夜晚的螢火蟲也翩翩起舞在樹林裡。

“妍妍,我們回家了。”

他彷彿若無其事地和她微笑著說話,將她抱了起來,不辨方向地漫走,一直走一直走,卻始終是在這座山里,荊棘劃破了他的衣服,他的臉,他好像毫無所覺。

直到差點兒被一塊石頭絆倒,他才停了下來,似乎茫然四顧,幾乎就要哭了,問她:“妍妍,我好像迷路了,回家的方向是哪邊?你再不理我,我真的會生你的氣,妍妍……”

沒有人回答他,螢火蟲肆無忌憚地自由起舞,映照出他那雙已經紅了的眼眸。

——

一百年又一百年,一天又一天,晝夜不息,他一直在為同一件事努力著,讓神界的鮮花重新綻放,在花開神界的那一天,他就可以安心地去見她,告訴她,花開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這是約定,他會遵守,儘管沒有她的日子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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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30 00:10:25 |只看該作者
第117章 重逢時刻

越澤正在收拾東西,速度很快,就跟有什麼十萬緊急的軍情似的。

他的經紀人徐明對此很頭痛:“越澤,醫生沒說你能出院。”

越澤將床頭的充電器拔下來,混著藍色的耳機線團成一團,扔進黑色的包,拉上拉鍊,扔給了徐明。

徐明險險地接住,知道他沒在聽自己說話,上前一步:“我說你……”

他沒法說下去,越澤太高了,將近一米九,高大的陰影如山落下來,眼皮低垂,淡淡地看著他,自帶一種讓你瞬間閉嘴的冷艷氣場。

“讓一下。”男人的聲音低沉如大提琴。

在這一記眼神殺之下,徐明慫了,趕忙往左邊移了一步,看見越澤進了他身後的洗手間,門也“嘭”地一聲關上了,他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忍不住安慰自己,人家是頂級富二代,又是圈裡演技顏值並重女友粉遍地走的影帝,和他手底下的其他藝人不同,怕他也沒什麼丟人的,連他們公司老總對他都客客氣氣呢。

他也最近才被派來做越澤經紀人,越澤上個月拍古裝戲出了事故,從高樓上墜下來,在醫院裡躺了一個月才醒,因為這事兒很多人都遭了殃,越澤的前經紀人就是這樣被撤職的。

越澤昨天剛醒,今天就要出院,他還攔不住,要是被越家知道了,他這份工作恐怕也保不住。

徐明嘆了口氣,這時衛生間的門開了,越澤從裡面走出來,他已經換下了病服,一邊走一邊扣著襯衣的釦子,窗外的陽光傾瀉在他的臉上,完美得像是在閃閃發光,帥得令人羨慕嫉妒恨。

“名單?”越澤將釦子扣到了倒數第三顆,喉結、鎖骨都很性感迷人。

徐明一愣,沒明白他在說什麼。

越澤微皺眉,似乎想說什麼,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敲響了。

徐明看了眼越澤,越澤沒反對,他就去開了門,是個嬌小的小護士,懷裡還抱著一個夾子。

越澤看著小護士,小護士的臉在他的視線里紅成了番茄色,眼睛想看又不敢看似的飄忽著,將夾子遞給他,手都在抖:“這、這個是……是……”

徐明聽她結結巴巴的激動語氣都替她憋得慌,得了,又是個拜倒在影帝西裝褲下的女友粉。

越澤接過了夾子,掃了一眼,是他的病歷,他問:“簽名就可以?”

小護士紅著臉,暈暈乎乎地點頭。

越澤迅速地簽完,小護士走了以後,他看向徐明,說:“我讓你整理的名單!”

徐明這才記起來,影帝醒來以後就有些古古怪怪,一個字也不說,誰也不理,等到晚上像是緩過勁兒來了,就讓他去找一個叫程妍的女孩子,一個除了名字,什麼信息都沒有的女孩,他當時都要崩潰了,這怎麼找啊?真是祖宗!

此刻聽見越澤問他要名單,他的表情是木然的:“大少爺,你知道程妍是個多普通的名字嗎?全國有數不清叫這個名字的女孩子,我還沒找全,只查了本市的一半區域,就已經有五百個程妍了。”他深深地嘆了口氣,“所以,你要找的到底是哪一個?”

越澤的回答幾乎令他要暈過去:“其實我不確定她存不存在,也不確定她長什麼樣子,但如果見到她,我能認得出。”

“………………?”徐明深吸了口氣,將打印出來的名單交給他,上面是女孩的詳細信息,“合著您還打算一個一個地去見啊?我真服了,這女孩怎麼你了?”

越澤接過名單,拉開了病房的門,聽見這話,他腳步微頓,回頭,眼眸幽深不見底,神情分外凝重,有幾分欲言又止的謹慎。

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徐明還真以為有什麼大事兒,也嚴肅起來:“你想說什麼?我嘴很嚴,你放心說!”

越澤凝眸看向他,緩緩地問:“你相信墜樓可以穿越嗎?”語氣微頓,他強調,“我穿越了!不止一次!”

徐明:“………………!!!?”

你說啥玩意兒?

你怕不是在逗我笑?

——

一個月後。

程家一家人正在吃午飯,程父飛美國出差了,餐桌前只有她的母親和哥哥。

程妍低頭吃飯,動作慢條斯理的,看著就跟厭食似的。

“妍妍,你都瘦了,多吃點兒。”程母不停地給她夾菜,自己卻沒怎麼動筷子,滿眼慈愛地看著小女兒。

哥哥程放更耿直,直接就給她夾了個肥膩的豬蹄子扔她碗裡,她不吃了,側頭看向他,眼神不明,程放卻是一挑眉頭,樣子有些兇,說了一個字:“吃!”

程母護崽似的幫著程妍:“你吼她做什麼?妍妍身體弱,你嚇著她怎麼辦?”

程放很委屈,看了眼程妍,聲音卻也很彆扭地壓低了:“嗓門大也怪我嗎?”

程妍忍不住笑了,她哥讀書時就是別人眼裡的“校霸”,不是他怎麼怎麼欺負人了,而是因為他脾氣急躁,眼神又很兇,嗓門也大,給人一種很不好惹的印象,其實很熱心腸的,就是關心人的方式太直男了。

就像現在,他覺得她瘦就給她吃最肥的肉,還滿心覺得是為她好,卻不知道她並不愛吃肥肉。

她低頭咬了一口碗裡的肉,竟也覺得不是那麼難以下嚥,那幾分因時間的久遠而對家人產生的恍惚隔離感也漸漸消失,變得如穿越以前一樣親切起來。

她穿越回來已經兩個月了,在小說的最後一個世界結束後,她沒有選擇繼續穿越,回到了現實世界她車禍的當天,她被推入了急救室,醫生已經給她下了診斷,說她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會變成植物人,讓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也就在家人因這句話而痛哭流涕的時候,她忽然醒了過來,當時病房里安靜得鴉雀無聲,她看見了醫生一閃而過的尷尬神情。

系統也隨之離開了她的身體,去尋找下一個宿主,在系統離開之前,她問過他一個問題:“白月光可以是別人扮演的,那麼其他角色會不會也是別人扮演的?”

系統的回答是不可能,只是卻也提出了一種特殊的情況,在它打開時空隧道帶她穿越的時候,也許會產生時空漏洞,如果某個地點、某個時間、某個人就處於時空漏洞的中心的話就會被捲入其中,卻會因時空穿越的衝擊而失去記憶,徹底地變成書裡的人物,忘記自己的過往。

這也是有些人會意外穿越的原因。

程妍也只是突發奇想地問一句,她也知道這不太可能,這種情況應該是萬里挑一了吧,也就讓自己不要去回憶穿越的事情,努力地融入現實生活裡。

她正想著,手機忽然響了,兩雙眼睛看過來,她接了電話,“嗯”了一聲,說了幾句話,很快掛斷了。

程母很關切地問:“妍妍,是誰啊?”

程放也盯著她。

程妍有幾分無奈,她因為從書裡的世界穿過來不久,還有幾分恍恍惚惚,也不怎麼和外界交流,還經常地走神,所以害得他們為她擔心了吧。

程妍:“朱珠約我出去玩,她就快過來了。”

朱珠是她從高中到大學的同學兼閨蜜,程母也見過的,聞言,就露出了笑意,說:“出去走走也好,只是你的身體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

程妍:“沒問題的。”

程放沒說話,只是眼睛暗搓搓地瞥她幾眼。

——

吃完飯不久,朱珠就過來了,她穿著一條蘋果綠的裙子,梳著馬尾,眼睛也畫著綠色的眼影,是個很活潑的女孩子,笑起來充滿了活力。

她挽著程妍的胳膊,很有禮貌地說:“伯母,程家哥哥,那我就和妍妍先走了。”

程放卻跟過來,說:“我也去。”

程妍:“哥,我們女孩子逛街,有很多話要說的,你跟去不尷尬嗎?”

程放將墨鏡戴上,下巴微抬,很裝逼的帥氣模樣,比了個出發的手勢,準備要走的樣子,說:“不尷尬啊,妍妍,你哥給你保駕護航啊,外面危險太多了。”

程妍語氣平靜:“我尷尬。”

朱珠笑出聲,見程放看過來,她面色微紅,摀住唇,憋住了笑。

程母也忍不住笑了:“程放,你過來,別打擾你妹妹。”

程放深深地嘆了口氣,只好妥協,將一張卡塞進了她的包裡,說:“手機別關機,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程妍:“……打電話?”

程放嚴肅:“確保你的安全,如果有什麼事,我會第一時間趕到的。”

程妍: “……”

感覺她是要去上戰場怎麼回事?

——

兩個女孩一起去逛了商場,買了很多衣服,邊逛邊閒聊,出來時就已經過了兩三個小時。

這時的陽光已經不曬人了,光線明亮而柔和,灑在寬廣乾淨的大街上,道旁的枝葉間也灑下斑駁的光圈。

朱珠口渴,說:“我們去買杯奶茶吧。”

程妍點點頭,讓她守著購物袋,自己去了奶茶店,奶茶店人有些多,她等了會兒,才買到了兩杯奶茶和兩個冰淇淋。

她出來的時候,沒看見朱珠,正四下望著,就聽見了朱珠叫她,她去了街道對面的大廣場,廣場上噴泉很美,在陽光下折射出晶瑩閃耀的光芒,人也很多。

她走過去,將冰淇淋遞給她一個:“你怎麼跑這兒了?”

朱珠卻指著個方向,語氣激動:“你看那兒。”

程妍看過去,是一家主題咖啡店:“你想喝咖啡?”

朱珠搖頭,說:“你沒注意到門口那個很帥的男人嗎?”

門口是站著兩個男人,一個很矮,長相也普通,就是中年大叔的模樣,另一個麼,看起來很年輕,看穿著應該是個低調的富二代,那件白襯衫她哥也有一件,全國限量版,帥不帥她不知道,他戴著口罩,只是個子是真的高,身材完全可以去當男模了。

她咬了一口冰淇淋,猜測:“是個明星吧?”

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男人忽然朝這個方向看了過來,彷彿在確定著什麼,是一種幾乎要將她看穿的灼熱視線。

朱珠無聲地尖叫:“他看過來了!”接著,她驚呼出聲,慌了,“他他他怎麼走過來了!”

程妍覺得那目光有幾分奇怪,她看了一眼朱珠手裡舉著的手機,明白過來:“你拍他了?”

朱珠也明白過來他過來的原因,慌了下,冰淇淋都嚇得丟了,拉著程妍轉身就走,腳步很快,回頭一看,那男人居然也加大步子過來了。

她下意識地就跑起來,身後的腳步聲也變急了,那男人顯然也跑起來了,她欲哭無淚:“妍妍,不就是拍個照嗎,他追我們這麼緊幹嘛?”

其實等著人過來道個歉刪了照片就可以解決,但朱珠被嚇到拉她跑了,身後的男人又追著她們,她下意識地就想躲,剛好看見了一輛公交車停在前面,她就和朱珠一起上了車。

車子很快開走,看見被落在後面的白襯衫男人,她和朱珠都鬆了口氣。

公交車裡幾乎坐滿了人,只有最後一排空著兩個位置,她和朱珠一起坐了過去,朱珠坐在靠窗的位置。

朱珠遺憾地刪了照片,嘆氣:“你說他至於嗎?就跟警察抓小偷似的,嚇得我心現在還撲通撲通跳呢。”

程妍想起來忍不住笑了:“以後你記住別亂拍了。”

“再也不了。”朱珠轉頭看向窗外,眼睛忽然瞪大,聲音都在髮飄,“臥槽!”

“怎麼……”程妍正喝著奶茶,鬆開口裡的吸管,問她。

程妍還沒問完,聲音就卡住,她看見了一輛跑車開過去,車裡坐著的人赫然就是方才對她們緊追不放的男人。

接著,公交車忽然來了一個急剎車,停在了交叉路口,她坐穩了以後,就聽見了車門打開的聲音。

“他到底想幹嘛啊?”朱珠緊張了,手機打開,隨時準備著按110。

片刻後,程妍看見白襯衫男人上來了,他的目光望了一圈,最後定定地看向了她,眸光深得似神秘的大海。

司機和乘客情緒都很暴躁,乘客紛紛抱怨著,司機也忍不住怒道:“你誰啊?幹什麼?”

男人一路趕過來,微微喘著氣,胸膛起伏,他扯下了口罩的那一瞬,公交車里頓時沒了聲音,他的語氣溫和:“抱歉,耽擱三分鐘。”

眾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越澤?是那個越澤嗎?”

“不會吧?他怎麼可能出現在這兒?”

乘客們紛紛低聲私語,語氣裡難掩興奮,雙眼都在放光。

朱珠也驚呆了。

越澤站在車門的位置,目光卻越過了前面的乘客,落在了她的身上,程妍心底有幾分奇異的感覺,她只好先開了口:“對不起,我們不該拍你的,照片已經……”

“越澤……”他的目光幽深,聲音喑啞,似乎壓抑著劇烈起伏的情緒,“這是我真正的名字。”

程妍愣住,乘客們卻已經發出了壓抑的尖叫聲,她聽見前面的女生叫著“真的是他啊啊啊啊”。

程妍意識到他並不是為了拍照的事情追上來,她有幾分疑惑:“你有什麼事嗎?”

越澤看著她,目光彷彿穿越了無數的時光才停在身上,隨著他的沉默,乘客們也不自覺地沉默了。

“我等到了。”他說,“神族的花開遍了每一寸土地,那場景的確如你所說,是最美的。”

“他在說什麼啊?”朱珠奇怪地皺皺眉,“妍妍?你發什麼呆?”

程妍神情僵住,手裡的奶茶摔在了地上,車流聲,喇叭聲,外面的人群聲,彷彿都在如洪水般褪去,她什麼也聽不見,乘客也彷彿變得虛無,她的目光看著他,彷彿見了鬼似的。

“你是……?”

他點點頭,微笑著,朝她走來。

程妍覺得自己已經失去言語的能力,心慌意亂,大腦空白,只是愣愣地看著他,卻有一個認知無比清晰地浮上心頭:那個萬里挑一的可能發生了。

越澤牽起了她的手,對乘客說了聲抱歉,將她帶下了車。

朱珠直到看見那輛跑車朝著相反的方向絕塵而去,才反應過來,拍著車窗:“妍妍!你們去哪兒?”

乘客們也如夢初醒似的沸騰起來,發出了後知後覺的尖叫聲,紛紛掏出了手機分享這一刻的心情。

此時,公交車緩緩地重新啟動了。

一個小時後。

一條《影帝戀情曝光》的新聞被頂上了頭條,全民都炸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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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30 00:10:39 |只看該作者
第118章 婚後日常

週末晚上,程妍還在趕建築的設計圖,這是老師佈置的課後作業,雖然也就幾張圖,但需要用到的資料很多,畫起來也非常費心思,她忙起來幾乎連飯也顧不上吃了。

她讀的是建築專業,現在就讀大三,她在去年就和越澤結婚了,不過沒有對外公佈,打算等到她畢業以後再公開關係,因為越澤的名氣太大,她不想在上學的時候受到記者或他粉絲的騷擾。

越澤去了外地拍戲,還沒回來。

他發消息過來的時候,程妍還在忙,過了會兒才拿起手機。

越澤給她發了個很可愛的表情包,配圖:寶寶吃飯了嗎?

忘記了吃飯的程妍:吃過了,你在做什麼?

越澤:想你,想插雙翅膀飛到你身邊,寶寶想我嗎?

程妍之前也和外界一樣以為越澤是個高冷、傲慢的影帝,沒想到他私底下不但很接地氣,很會玩兒浪漫,還是個超黏人的情話boy。

程妍的回答很直:有什麼好想的,你昨天剛走,下週一你就回來了啊。

越澤:……

程妍跟他聊著,也覺得餓了,就起身去泡了碗泡麵。

回來坐下的時候,越澤又發了一條消息過來:妍妍就是口是心非,寶貝等著,待會兒有驚喜哦。

泡麵已經泡好了,揭開的時候香氣撲面,程妍拿著叉子捲了一卷,低頭吃了一口,嘴裡嚼著,一邊慢吞吞地戳字:……什麼驚喜?

就在這時,房門悄無聲息地被打開,她聽見了腳步聲,抬起頭,就看見越澤拎著一個簡易的行李箱出現在了她的面前,手裡還捧著一束火紅絢爛的玫瑰花,此時正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著她。

程妍被麵條給嗆住了。

越澤給她倒了杯水,拍了拍她的背,等她不咳了,又拿了張紙給她擦了擦唇角,說:“這就是……吃過了?”

“……你怎麼回來了?”程妍努力轉移話題。

越澤將她按進懷裡狠狠親了幾口,深邃的眼眸盯著她:“我不是說了嗎,想你啊,昨晚我都失眠了,所以抓緊拍完了戲份,就趕回來見你。”

程妍看見他眼底有些青色,摸了摸他的眼睛:“很累嗎?”

“習慣了,這段時間可以休息。”越澤抓住她的纖手在唇邊親吻,語氣有些責備,“你可真是一點兒都不讓我省心,這種垃圾食品能吃嗎?”

程妍心虛:“我太忙了。”

越澤看了眼桌上攤著的一堆圖紙,明白她在做什麼,嘆了口氣:“這種時候你就該給我打電話啊。”

程妍似乎迷茫:“你幫我訂外賣?”

“笨!”越澤刮了下她的鼻樑,摟著她的腰,說,“我可以回來給你做飯。”

程妍眼睛微微瞪大:“你在拍戲啊。”

“我會解決的,你得記住,下次不能這樣了。”越澤俯身看著她,“你才是重要的。”

他的眼眸漆黑,神色認真。

程妍唇角彎了下,抱著他的脖子,親吻了一會兒,說:“我記住了。”

越澤將玫瑰花送給她,他經常會送她花和禮物,覺得女孩兒喜歡這些,程妍將玫瑰花插好了,香味很好聞,她嗅了嗅,回頭看向越澤,他已經換了件大衣,對她說:“走吧,去超市買食材,我給你煮東西吃。”

程妍任由他牽著手,他很高,她也有一米六五,站在他的身邊還是顯得很嬌小,她仰頭望著他,眼裡有光:“我想吃什麼都可以嗎?”

她皮膚很白,面容精緻,氣質清純可愛,穿著件衛衣,宛若少女的姿態看著很惹人憐愛。

越澤俯身吻了下她的唇,意猶未盡地離開時舔了下薄唇,聲音低沉:“你想吃我都可以。”

程妍:“……”

——

在超市裡買好了食材,結賬的時候,後頭還排著很多人,程妍看見越澤拿了一盒雨傘,接著,又拿了一盒,又拿了一盒……

一共十盒,明明她什麼也沒做,卻有種非常羞恥的感覺,收銀員小姐姐已經笑得一臉蕩漾了。

出去以後,程妍感覺到冷風吹在滾燙的臉上,她盯著越澤:“你為什麼拿那麼多?”

越澤言簡意賅,氣定神閒:“小別勝新婚啊。”

小別?

一天而已啊大佬!

程妍跪服:“那也用不完!”

越澤意味深長:“有備無患,來日方長。”

來日方長……

程妍直接翻翻眼珠子:“你別想。”

見她往前頭走了,越澤的長臂一伸,就將小矮子似的少女夾在了懷裡,親暱地說:“我沒想,只會做。”

程妍:“……你別跟我說話。”

越澤寵溺地說“好好好”,接著又問:“牛排你想吃幾分熟?魚你想吃煮的炸的?你想喝什麼湯?”

程妍:“……”

高冷影帝?

全靠粉絲濾鏡吧?

——

越澤的廚藝特別讚,如果她生他的氣了,他做一頓飯就可以治癒她。

當然,如果一頓不行,還有兩頓,三頓……

總之,吃完飯以後,那點兒超市裡的彆扭情緒已經煙消雲散,兩個人一起在廚房裡洗碗,越澤清洗以後,她拿著毛巾將碗擦乾。

“你作業還沒寫完?”

提到這個,程妍就想嘆氣:“我畫圖不行,感覺好難。”

越澤:“還差多少?”

程妍豎起三根手指,示意三張圖,又說:“週末我都不能陪你出去了。”

越澤若有所思點點頭,沒說話。

出了廚房以後,程妍就想去沙發坐著看會兒電視,卻被越澤的長胳膊給摟住了肩膀帶過去,她撞進他懷裡:“你幹嘛?”

越澤: “幹你。”

程妍:“你能不這麼直白地說嗎?”

越澤將她攔腰抱起,上了樓,進了臥室,將她壓在床上,用力又狂亂地吻著她,幾下就將自己衣服脫了,說:“含蓄一點兒,也行。”他輕輕吻著她,眼眸深邃又柔情,聲音喑啞,“我要在你身上做春天對櫻桃樹做的事情。 ”

“……”程妍:“你粉絲知道你這個樣子,一定會脫粉!”

越澤低笑:“影帝也是男人,我愛你,所以我要你。”

——

雲收雨停以後,程妍累得睡著了,越澤盯著她的臉看了會兒,溫柔地親了親她的側臉,然後輕輕地下了床,關了燈和門,去了客廳裡。

他將桌上畫好的圖紙放到一邊,取了一張白紙和一支鉛筆,低下頭,有些好笑地嘆了口氣,他居然還要幫媳婦做作業,真是很新奇的體驗啊。

客廳裡的燈亮了大半夜。

第二天,程妍想要繼續畫圖的時候,卻發現已經全部完成了,就連她畫過的那些也被修改過,完美得幾乎沒有一絲缺陷。

“……你做的?”

越澤笑而不語。

程妍又驚又喜,他將她抱到了腿上,聽見她問:“你怎麼連這個也會啊?”

越澤提醒她:“你忘了我家是做什麼的?”

越澤的影帝身份太過耀目,她幾乎忽視了他的富二代身份,她恍然,他爸他爺爺都是地產行業的大佬。

“謝謝你。”程妍勾著他的脖子,望著他,“昨晚你是不是沒睡好?”

越澤笑:“我睡得不能再好了。”

程妍:“你……”

越澤挑眉:“我怎麼?”

程妍這才說出來:“你別騙我,你看你的黑眼圈好重啊,都沒那麼帥了。”

越澤:“……”

看見越澤深受打擊的表情,程妍笑了,坐在他的腿上,親了下他的唇:“就算你不帥,我也愛你。”

越澤唇角微揚:“你就不能只說最後半句?我有偶像包袱。”

程妍:“沒看出來。”

越澤卻忽然抵著她的額頭,沉默了下,說:“妍妍,我也愛你,無法測量我有多愛你,但我知道我會愛你到永遠。”

程妍:“……我也是。”

清晨的微風吹進來,兩人對視而笑,空氣裡彷彿飄蕩著幸福的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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