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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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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磨硯少年] 雲顛牧場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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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
發表於 2021-8-2 00:20:22 |只看該作者
240 初生馬駒

  因為太過緊張,卡門捏著陸離的手掌在不斷收縮著,那小小的身體里爆出了不可思議的能量,渾身肌肉都緊繃起來;就連站在旁邊的安博也不由自主地靠近了陸離,試圖尋找一些安全感。

  陸離專注地看著布蘭登,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地屏住了呼吸。

  克洛伊將聽診器遞給了布蘭登,布蘭登細細地聽了一會,隨手將聽診器掛在了脖子上,點點頭,「他的心跳是正常的,假死狀態。」

  克洛伊熟練地走了上前,雙手帶上消毒手套;與此同時,布蘭登將臍帶內的血朝著馬駒肚臍的部位順捋了幾次,將臍帶血順了過去,然後在距離馬駒腹部三、四厘米的部位,用手指做了一個記號,克洛伊抓住時機將剪刀遞了上去,布蘭登準確地下刀剪斷。

  隨後,布蘭登重新將剪刀遞給了克洛伊,緊接著抓住了小馬駒的後肢,腰腹一用力,高高地舉了起來,保證馬駒完全懸空;克洛伊將剪刀放下之後,一個跨步走了上前,用雙手拍打著馬背和胸部。

  沉悶的拍打聲在空氣里蔓延著,陸離的心髒不由就往上提升,卡在了喉嚨里,那種緊張的情緒幾乎無法擺脫,甚至就連呼吸都已經忘記了,只是看著克洛伊專心致志地拍打著。

  那枯燥的重復動作似乎沒有一個終點,也看不到馬駒任何恢復正常的跡象,這著實讓人備受挫折,一股淡淡的哀傷讓人有些不知所措。

  安博捂住了嘴巴,眼眶微微紅,終究也沒有忍住,牽住了陸離的袖子;小小的卡門干脆整個人都躲到了陸離的胸懷里,偷偷地轉過頭,用視線余光窺視著那里生的一切。

  「好了,布蘭登。」克洛伊突兀地說完,往後退了兩步,然後布蘭登就將馬駒平放在地面上。

  看著那依舊沒有任何動靜的馬駒,似乎一點生命跡象都沒有了,安博和卡門都已經不忍心繼續看下去,就連陸離都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種血淋淋的殘忍。

  不過,布蘭登和克洛伊依舊沒有放棄,布蘭登讓馬駒平臥下來,而後布蘭登用兩手有節律地推壓胸部兩側,那溫柔的模樣仿佛在照顧自己的孩子一般。

  「克洛伊?」羅伯特揚聲喊道,可是,克洛伊還在另外一側準備初乳,因為母馬的身體太過虛弱了,看起來不像有初乳的模樣。所以,克洛伊準備了保姆馬,此時正在擠奶。

  「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陸離往前走了小半步,準備參與其中,卡門依舊緊緊地抱著陸離的大腿,陸離拍了拍卡門的後背,注視著卡門的眼楮,「她需要我的幫助,還有你們的幫助,可以嗎?」

  卡門咬了咬下唇,點點頭,松開了雙手,然後陸離看向了安博,認真地說道,「她需要我們的幫助。」

  安博的眼神迸出了堅毅的光芒,用力點了點頭,表示肯定。然後就走到了卡門的身邊,牽起了卡門的小手,兩個人並肩而立。

  陸離快步走了上前,同時拿起了旁邊的消毒手套,熟練地戴了起來,然後走到了羅伯特的身後,單膝跪地,做好了準備的姿勢。

  此時也沒有時間解釋了,羅伯特直接轉過頭來,「我需要你拿著旁邊的奶瓶,里面有溫水,上前喂一喂她,她現在有些脫力了,需要恢復一下。」

  陸離點點頭,沒有廢話,直接就走到旁邊,拿起了那個巨型奶瓶,來到母馬的腦袋旁,雙膝跪在地上,將奶嘴湊了上去。果然,母馬直接就張嘴咬住,開始吸吮起來,渾濁而炙熱的氣息噴在陸離的手背上,可是卻虛弱無力,似乎可以清晰感覺到她身體里能量的流失。

  與此同時,羅伯特開始將母馬的後軀抬高,稍稍地調整起來,那動作,看起來第二匹馬駒似乎有點胎位不正的模樣,大顆大顆的汗水順著額頭滑落下來,悶熱的空氣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陸離的心跳不由就開始加快起來,那種近在咫尺的真實感,讓生存和死亡都變得無比沉重起來,他微微提高了奶瓶,轉眼之間,母馬就把整個奶瓶里的溫水都吸吮完畢。可是,她的眼楮看起來依舊渾濁,充滿了疲倦,這似乎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陸離轉頭看向了羅伯特,羅伯特卻搖了搖頭,「給她一點時間。」

  陸離突然就感覺到了一陣無力感,很多時候,很多事情,即使他們竭盡全力,但能夠提供的幫助也是有限的。

  時間在緩緩流逝著,陸離的視線在旁邊的小馬駒和眼前的母馬之間徘徊著,他忍不住就彎下腰,低聲說道,「拜托,你的孩子需要你,兩個孩子都是如此;你也需要你的孩子。」

  陸離知道這很愚蠢,也很荒謬,他正在用對待人類的方式,對待眼前的母馬。但其實,人類也是動物的一種,不是嗎?

  陸離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撫摸著母馬的馬鬃,掌心可以感受到她並不強壯的肌肉,淡淡的溫度在指尖之上跳躍,微弱的生命力正在重新聚集。

  「好了!她恢復過來了!」羅伯特用手背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看向了陸離,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永遠不要忽略母親的力量。」這讓陸離輕輕扯了扯嘴角,可是緊張的情緒卻依舊沒有完全松懈——因為第二匹馬駒還是沒有生產下來。

  說話間,陸離的手掌就可以感受到母馬的肌肉再次緊繃起來,聚集的力量猶如火山一般爆出來,那蓬勃的生命力讓陸離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忍不住就歡欣鼓舞起來。

  前肢、腦袋、身軀、後肢……第二匹馬駒終于順產了出來。

  陸離屏住了呼吸,目不轉楮地看著那匹馬駒,視線遠端可以看到第一匹馬駒的身影,布蘭登和克洛伊依舊正在忙碌著。

  就在此時,第二匹馬駒睜開了眼楮,那濃稠的黏液模糊了視線,但,他——又或者是她終于睜開了眼楮,羅伯特熟練地將馬駒腦袋上的黏液擦拭干淨,低聲說道,「你可比你哥哥更加爭氣。」

  擦拭掉黏液之後,馬駒左右看了看,而後張開嘴,將臍帶扯斷,那干脆利落的動作讓陸離瞪大了眼楮。原來,臍帶是要由馬駒自己扯斷的,剛才第一匹馬駒顯然是特殊情況。

  隨後,羅伯特快用碘酊對臍帶切斷的傷口進行了消毒,而後將小馬駒抱了起來,示意陸離讓開位置,他把馬駒放在了母馬的身前。

  看著眼前的母馬,她似乎已經消耗了最後一點力氣,這讓陸離幾乎以為,她的生機就要徹底斷絕,可看到馬駒的時候,母馬還是再次睜開了眼楮,用腦袋輕輕拱了拱馬駒,而後伸出舌頭,一點一點地將馬駒身上的黏液舔干淨。

  「這可以促進血液循環,還可以幫助母馬認駒。」羅伯特簡單地解釋到,然後回頭看了看身後不遠處的另外一只馬駒,「他也必須快點過來才行。」

  羅伯特的話音還沒有落下,卡門那亢奮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他醒了,他醒了!」可是僅僅只說了兩句,她就牢牢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唯恐自己的聲響驚動眼前的母子三人,但無法抑制的亢奮卻讓她在原地跳躍起來。

  陸離抬起頭看了過去,然後就看到了馬駒抬起頭來,似乎在打量著這個全新的世界,半閉的眼楮依舊虛弱無比,但毋庸置疑,他正在抬頭,他的確正在抬頭。

  跨過死亡線之後的勃勃生機,磅礡地流淌出來,新生的喜悅和幸福、挫折的磨難和坎坷,猶如驚濤駭浪一般,洶涌而至,猝不及防之間,陸離就覺得眼眶一陣溫熱,他自己都沒有預料到。

  慌亂之中,他抬起手來,用手背揉了揉眼楮,卻現指尖正在微微顫抖著,澎湃的情緒在胸腔里激蕩沖撞著,根本無法用言語來表達。但是幸福就這樣滿溢出來,讓嘴角的笑容不由輕輕上揚起來。

  透過朦朧的視線,陸離就看到了安博,安博此時也是熱淚盈眶,正在狼狽不堪地擦拭著淚水,兩個人的視線踫觸在了一起,隨即就雙雙笑了起來,那暢快的笑容從嘴角延伸到了眼底,漾出了璀璨的光芒。

  布蘭登將小馬駒抱了起來,「你們這里可以讓一點位置給我媽?」那平淡無奇的話語,放在此刻卻有一種幽默感,讓大家都不由輕笑了起來。

  陸離和羅伯特都往後退了退,讓開了空間,布蘭登小心翼翼地將馬駒放了下去,放在了母馬和另一匹馬駒的中間。

  母馬嗅了嗅眼前的這個新家伙,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疲憊、虛弱、乏力,卻溫柔、專注、深沉。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看著母馬一點一點地將兩匹馬駒身上的黏液舔舐干淨,看著母馬一點一點地呵護著兩匹馬駒,那兩個小伙子抬起頭來,睜開了迷蒙的眼楮,四周搜尋著,努力在母馬的腹部底下尋找著食物。

  「哦,嬰兒餓了。」卡門那稚嫩的聲音打破了寧靜,頓時讓所有人的嘴角都不由浮現出了一抹笑容,他們都知道,母馬會生存下來,孩子也會生存下來,至少目前來說是如此。

  克洛伊舉了舉手中的奶瓶,「那麼,我們最好快點喂他們,不然可就糟糕了,對吧?有誰想要試試的?」

  「我!我!」卡門高高舉起了自己的右手,甚至因為擔心別人看不到,還踮起了腳尖,一臉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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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
發表於 2021-8-2 00:20:32 |只看該作者
241 新生喜悅

  卡門邁著小短腿走了上前,克洛伊將奶瓶遞給了卡門。

  這是特制的奶瓶,一個奶瓶就是一升的容量,而且外殼也比普通的奶瓶更加厚實堅硬,自然也就更加沉重。

  碩大的奶瓶對于卡門那嬌小的身軀來說,似乎有些太重了,她吃力地抱著奶瓶,吭哧吭哧地走了過去,克洛伊試圖伸手幫忙,可是想了想,還是沒有伸手,僅僅只是站在旁邊呵護著卡門。

  卡門搖搖晃晃地來到了兩匹初生馬駒的身邊,將奶瓶放了下來,她還像模像樣地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那模樣著實讓人忍俊不禁。

  不過卡門沒有休息太久,隨即就再次搬起了奶瓶,小心翼翼地將奶嘴湊向了馬駒。那小家伙嗅了嗅,然後就咬住了奶嘴,大口大口的了起來,可是,力量著實太大了,仿佛就要把整個奶瓶吞進去一般,這讓卡門有些抓不住奶瓶。

  「不要著急,不要著急。」卡門就好像大姐姐一般,全然沒有了剛才的稚氣,語重心長地說道,「這全部都是你的,都是你的。你的兄弟都還沒有吃呢,你為什麼那麼著急呢。」

  那小大人的模樣,滑稽之中卻又帶著一絲可愛,布蘭登就忍不住輕笑了起來,羅伯特轉頭看了看大家,「現在她就已經有小姐姐的模樣了,等她長大以後,一定是個好姑娘。」

  轉過頭,陸離就看到安博那躍躍欲試卻又壓抑自己的模樣,終究還是一個孩子。

  「還有一個小家伙肚子餓了,但顯然模樣人願意幫助他,安博,你願意提供一點幫忙嗎?」陸離友善地說到,那詢問的語氣帶著一絲溫暖。

  安博抬起頭來,然後就看到了陸離那雙明亮的眼楮,她用力點了點頭,往前走了一步,然後羅伯特就從克洛伊手中接過了另外一個奶瓶,遞給了安博,「我想,他一定會很感謝你的幫忙,他現在可是餓壞了。」

  安博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抱著奶瓶蹲了下來,然後把奶嘴伸向了另外一匹小馬駒。這就是剛才那匹陷入假死狀態的馬駒,他顯然還是十分虛弱,甚至就連咬著奶嘴的力氣都不夠。

  安博擔憂地抬起頭來,求助地看向了大人們,最後視線忍不住就看向了陸離,陸離卻是微笑地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鼓勵地看著安博。

  安博咬住了下唇,猶豫地點點頭,重新轉過頭,她想了想,將奶瓶稍稍抬高了起來,然後雙手輕輕用力擠了擠,流淌了出來,小馬駒伸出了粉紅色的舌頭舔了舔,那溫熱的讓他睜開了眼楮,輕輕咬住了奶嘴,一口一口地吮/吸了起來。

  這讓安博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安博!他開始吃了,他開始吃了!」卡門興奮地喊著,銀鈴般的笑聲在馬廄里回蕩著,勃勃生機幾乎就要滿溢出來。

  羅伯特轉過身,「十四,謝謝。」

  「我?為什麼?」陸離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微笑地說道,「我僅僅只是遞了一下水而已,除此之外,什麼事都沒做。」

  羅伯特卻是抿了抿嘴角,認真地說道,「不,我是感謝你願意讓布蘭登過來幫忙。」

  這讓陸離愣了愣,站在旁邊的克洛伊和布蘭登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陸離的嘴角隨即也跟著上揚了起來,禮貌地點點頭,「這是我的榮幸。當然,我也必須感謝你,願意讓我免費在這里旁觀。一般來說,在馬戲團里,這都是需要收錢的。」

  陸離那寵辱不驚地還擊,成功地讓大家都哄笑了起來。

  羅伯特也不例外,笑過之後,他鄭重其事地再次對陸離表示了感謝,「謝謝你剛才的幫忙。」

  「你們就不要感謝來、感謝去了,感覺就好像奧普拉脫口秀。」克洛伊的調侃傳了過來,讓人不由莞爾。

  「喝完了,他全部都喝完了。」卡門歡快地說道,揚起那小巧的臉龐,閃爍著瑩瑩的光芒,「我還可以再拿一瓶嗎?」

  「哦,不,小美女。」羅伯特搖了搖頭,然後他彎下腰,雙手支撐著膝蓋,「他們才剛剛出生,不能一口氣吃太多,可以再稍等一下,半個小時,或者一個小時之後。現在,他們需要和媽媽在一起,多點時間相處。」

  「就好像我生病的時候,對嗎?」卡門撲閃撲閃著眼楮,明亮的光芒帶著淡淡的笑意。

  羅伯特從卡門手里接過了奶瓶,點點頭,「是的,就是這個意思。所以,你們是十四的客人,對嗎?如果願意的話,你們明天還可以過來探望這兩個小家伙。」

  「真的嗎?」卡門興奮地說道,用力搖晃了一下安博的手臂,「明天我們還可以再過來嗎?」

  安博卻是抬起頭來,看向了陸離,投去了征求的視線,得到了陸離肯定的答復之後,安博這才笑呵呵地說道,「當然。不過,你不想回去告訴媽媽,還有泰勒嗎?」

  「對,對,我要回去告訴泰勒,泰勒肯定會羨慕我們的。」卡門開心地拍手起來,而後看向了羅伯特,「先生,我哥哥和媽媽也可以一起來嗎?」

  「當然。」羅伯特點點頭,「你們是十四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馬歇爾溪谷牧場的大門,隨時都對朋友們敞開。」

  一行人又在馬廄停留了一小會,意識到距離晚餐沒有多少時間了,陸離和布蘭登帶著兩個孩子,回到了雲巔牧場。

  卡門一路朝著湖泊小跑了過去,「媽!媽!」那歡快的笑聲撕破了蒼穹,打破了牧場的寧靜和安詳,「泰勒?」卡門清脆的聲響在不斷回響著,然後她就在湖面上看到了泛舟的艾莉森。

  艾莉森躺在木船里,支撐著雨傘,徜徉在久違的寧靜之中。

  綠色的橡樹沿著湖泊生長,濕潤的樹根抓住松軟的土壤,青苔和綠草環繞著錯雜粗壯的樹根延伸著,仿佛可以看到童話故事里的小精靈在綠色之中歡快跳躍的身影;濃墨色的山巒在蔚藍色的天際底下連綿,偶爾可以看見鳥兒飛翔的痕跡,拖拽出長長的雲朵軌跡;翡翠色的湖面倒映著山巒和森林,輕盈的漣漪仿佛可以看到蜻蜓駐足的痕跡,卻沒有絲毫聲響,就連風聲都放慢了腳步。

  耳邊是極度的安靜,仿佛所有聲響都消失了,就連心髒跳動的聲響都變得清晰起來;可是靈魂卻又充滿了喧囂,滔滔不絕的思緒在腦海里翻滾,這是屬于自己和自己的時間。艾莉森是如此想念這片寧靜。

  「媽?」湖邊傳來了卡門那稚嫩而尖銳的聲響,歡快地猶如陽光在跳躍,即使閉著眼楮,她都可以嗅到卡門身上的汗水味,嘴角的笑容上揚起來,幸福猶如蝴蝶一般在指尖跳躍,艾莉森睜開了眼楮,看向了湖邊,然後就看到了卡門那興奮的身影,紅撲撲的臉頰就像是紅隻果一般。

  「媽,你知道嗎?你知道嗎?我剛才接生小馬駒了,還有安博,還有十四。我是說,我們一起在旁邊看,然後母馬生了兩匹小馬駒,然後,然後……有一匹馬駒沒有呼吸,但後來又好了。還有一個小家伙,好像被困住了,出不來。安博都被嚇到了,但後來,他還是出來了。」

  卡門那凌亂的話語,前言不搭後語,只能勉強串聯出一個模糊的大概,可是艾莉森卻知道,卡門很開心,那純粹而真摯的快樂,似乎就連湖泊和森林都感受到了,整個世界都變得生動起來。

  艾莉森坐直了身體,看到了緊跟其後的安博,「看來,你們度過了十分美妙的一個下午。所以,你們感謝過十四了嗎?」

  「是的。」安博點點頭,「媽,我們明天還想要去看看馬駒,可以嗎?你和泰勒也可以一起來。」安博忐忑不安地詢問到,「當然,如果爸爸想要一起的話,也可以。」

  「噢,我們也可以一起去嗎?」艾莉森露出了笑容,「那真的是再好不過了。新生的馬駒總是讓人感到愉快,不是嗎?」

  陸離目送著卡門和安博的離開,卻是沒有跟上去,轉身走向了主屋。

  推開主屋的大門,陸離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摘豆角的宋令儀。宋令儀抬起頭來,看到來人是陸離,露出了一個微笑,「你爸在睡覺,他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我剛才聽柯爾說,牧場來客人了,不是說,度假村還沒有那麼快開始嗎?」

  看著眼前的母親,陸離覺得,這著實是太神奇了。似乎從小到大,無論什麼時候,母親總是在忙碌著,她不僅要上班,還要負責做飯和其他家務,就好像全能超人一般,無所不能,她就這樣埋頭忙碌著,甚至就連生病的空檔都沒有。

  「怎麼了?」宋令儀等待了一會,沒有聽到陸離的回答,抬起頭來,然後就看著兒子傻愣愣地站在門口,「有什麼事嗎?是不是出了什麼情況?還是說你受傷了?」

  陸離露出了一個笑容,搖了搖頭,卻什麼都沒說,只是走到了母親的身邊,然後給了宋令儀一個大大的擁抱。

  宋令儀不由愣了愣,拍了拍陸離的肩膀,「怎麼了?好好地,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沒有,只是想要擁抱你一下。」陸離微笑地說道。久久地,然後陸離松開了雙手,看著滿臉擔憂的母親,笑容越發燦爛了起來,「媽,我沒事,真的。忘記告訴你了,今天牧場來客人了,他們晚上會在這里一起吃飯。」

  「那要好好準備一下。」宋令儀連忙說道。

  可是陸離卻搖了搖頭,「不用,簡單準備一下就好了,家常菜。這才是我們牧場的特色。」陸離心目中已經有了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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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
發表於 2021-8-2 00:20:43 |只看該作者
242 再次登場

  杰米有些心煩意亂,情緒糟糕透頂。投資的失敗,生活的挫折,經濟形勢的困難,一步一步將他逼入絕境;家庭的負擔,這是一個甜蜜的負擔,卻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們擁有幸福的生活,可是想要繼續維持下去,卻並不容易。

  這就是生活,總是有著無數的無奈,還有無數的困惑。不是每一件事都可以找到答案,也不是每一件事都可以判斷正誤,也許可以找到出口,也許不行,但生活終究還是要繼續下去。

  用力吸了一口香煙,卻發現,煙頭早就已經熄滅了,他直接就把煙頭丟在了地上,耳邊傳來了一個深沉的聲音,「如果我是你,我就會把煙頭撿起來。」

  杰米抬起頭,然後就看到了一個牛仔打扮的年輕人,他隱約記得,他叫柯爾。

  杰米眉頭緊皺起來,視線里透露出憤怒,可是沒有等到怒火宣泄出來,柯爾就挑了挑眉,毫不留情地說道,「如果這片櫸木林著火了,即使你可以賠償得起,但事情也終究不一樣了,所以,相信我,你會想要和這片櫸木林為難的。」

  那冰冷而生硬的話語,讓杰米愣了愣,最後還是在柯爾的目光之下敗下陣來,彎腰把煙頭撿了起來,放在了掌心里。

  柯爾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還有,晚飯時間到了。」

  杰米抬頭看了看頭頂上的明月,此時才不過七點而已,居然就已經到了晚餐時間?這是不是太早了?紐約的晚餐時間一般是八點或者九點,現在他根本一點都不餓……可是他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低下頭,就發現柯爾早就已經轉身離開了,只留下一個硬朗的背影。

  「咕嚕嚕。」

  肚子里傳來了一陣饑腸轆轆的聲響,這讓杰米尷尬地低下頭。今天一路長途奔波,午餐不過只吃了半個三明治,整個下午就連一杯水都沒有喝,現在,所有饑餓感都伴隨著「晚飯時間到了」這一句話,洶涌而至。

  還好,周圍沒有其他人。

  杰米煩躁地摸了摸腦袋,將頭發完全打亂,然後快步朝著主屋走了過去。

  推開主屋的大門,空氣里一陣又麻又辣的刺鼻氣息就撲面而來,這讓杰米忍不住就停下了步伐,眉頭緊皺,「這是什麼鬼味道?」

  主屋里一片安靜,就連卡門這個小家伙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這使得杰米的聲音變得無比清晰,每一個人都聽到了。

  「食物。」這是陸離的回答,簡潔明了,卻不近人情。

  杰米頓時就被激怒了,「你管這個叫食物?」他原本還在擔心自己的「粗口」,被孩子們聽到,這似乎不太好,可燃燒起來的怒火頓時就把理智焚燒殆盡,大步大步地走了過去,然後就看到了桌面上那奇形怪狀的東西——

  一個大鍋,紅油油的一大鍋,上面飄著完整的辣椒和黑色的小顆粒,密密麻麻的著實有些嚇人,刺鼻的氣味就是從這里傳出來的;一個小鍋,乳白色的湯湯水水,飄蕩著兩根長蔥,還有蘑菇、紅棗之類的奇怪東西,甚至還飄著一個西紅柿。

  「這……這是什麼垃圾東西?」杰米直接就指責到,「不過就是兩大鍋……」

  「杰米-威廉姆斯!」艾莉森拍著桌子就站了起來,厲聲呵斥到,打斷了杰米後面的話語,那瞬間爆發出來巨大能量,讓整個餐廳都安靜了下來。

  陸離的視線余光可以看到低下腦袋的卡門和安博,泰勒卻是目光復雜地看了看杰米,又看了看艾莉森,那深沉的臉色著實難以描述。

  「如果你要繼續無禮下去,那麼請立刻離開。我們是這里的客人,主人用最大的熱情招待了我們,你要麼接受,要麼滾蛋!」艾莉森的話語十分簡單,幾乎沒有多余的解釋,干脆利落地下達了指令,「杰米-威廉姆斯,你今天已經足夠失禮了!」

  杰米死死地看著艾莉森,目光犀利。

  陸懷瑾和宋令儀有些訝異,這是他們第一次接觸到美國人中產階級的家庭矛盾,他們沒有聽聞今天下午的小插曲,也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但面臨此時的對峙,兩個人都有些擔心地看向了陸離。

  陸離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二老稍安勿躁。

  「卡門,你知道,在七十年前,根本沒有美國人喜歡吃披薩嗎?」陸離沒有去插手艾莉森和杰米的爭吵,他對威廉姆斯家的內幕一無所知,即使勸慰也無從入手,所以,他選擇了另闢蹊徑。

  「啊?真的嗎?」卡門轉過頭,輕聲細語地說道,就好像她和陸離在說悄悄話一般。但在如此安靜的環境下,兩個人的聲音卻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當然是真的。」陸離笑呵呵地說道,「在很早很早以前,披薩就已經傳入美國了,貪吃的意大利人度過了大西洋,來到這片土地開拓全新的生活……」

  「就好像’泰坦尼克號’里杰克的小舞伴一樣?」卡門插話說道,這讓陸離愣了愣,隨即就聽到了杰西卡的笑聲,惹得陸離也笑了起來,點點頭,表示了肯定,「是的,就好像他小舞伴的一家人一樣。」

  「但是,當時披薩對美國人來說,卻只是街頭食物,沒有人喜歡,甚至僅僅只是在意大利社區里流傳。」陸離繼續說道,「後來,因為戰爭的原因,無數美國士兵前往歐洲,保家衛國。當他們重新回到美國的時候,同時也把披薩胃帶了回來,你知道,披薩是他們日常生活里,最經常食用的東西,方便快捷……」

  「而且還很美味。」卡門再次插話說道,陸離又一次笑了起來,「是的,還很美味。然後,大量的士兵們回到了本國,披薩就開始風靡了起來。人們這才發現,新鮮事物需要人們敞開心扉去接受,至少給不同的食物一次嘗試的機會,才知道自己是否喜歡。如果從一開始就假設自己不喜歡,乃至憎恨,那麼我們永遠都不可能發現新大陸的美好。」

  「我們也就不知道披薩的美味了?」卡門恍然大悟地說道,然後用力地點點頭,笑容不由就燦爛地綻放了開來。

  「所以,你做好嘗試新鮮事物的準備了嗎?」陸離指著桌面上的兩個火鍋,熱情地做起了介紹。

  「我願意!」卡門熱情洋溢地說道,歡快的情緒感染到了現場的每一個人。

  安博緊接著也大聲地說道,「我願意!」剎那間,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了過來,這讓安博有些害羞,但她還是努力保持了鎮定,「我是說,這東西看起來不怎麼樣,但也許和披薩一樣呢?」

  「放心,你絕對不會後悔的。這東西,比披薩好吃了一百倍!」東尼豎起了自己的大拇指,肯定地說道。

  坐在旁邊的蘭迪也連連點頭,「它會讓你停不下來。」

  「真的嗎?那肚子不就要爆炸了嗎?」卡門的話語讓所有人都哄笑了起來,卡門不明所以,還是泰勒輕輕拍了拍卡門的小腦袋,「放心吧,在你肚子爆炸之前,我會提醒你的。」

  餐廳里的氣氛頓時就變得歡快起來,站在旁邊的杰米反而變得格格不入起來。

  艾莉森根本沒有搭理杰米,徑直坐了下來,詢問著身邊的杰西卡,「請問,這東西要怎麼吃?會很麻煩嗎?為什麼我一點頭緒都沒有?」然後杰西卡就熱情地開始解釋起來。

  宋令儀左右看了看,然後站了起來,主動對著杰米說道,「先生,你為什麼不坐下來,一起加入我們呢?晚餐還沒有開始,就在等你呢。」

  聽到宋令儀的聲音,陸離頓時就變得緊張了起來。如果杰米敢對宋令儀出言不遜,他發誓,他會當場把杰米的牙齒打下來。

  杰米也沒有預料到,第一個向他伸出橄欖枝的,居然會是宋令儀。

  杰米在原地愣了愣,最後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低下頭,走到了唯一的空位坐了下來,左手邊是艾莉森,右手邊則是布蘭登。

  看到杰米的動作,廚房里的緊繃氣氛就徹底煙消雲散了,那歡樂的情緒開始蔓延開來。宋令儀也微微松了一口氣,重新坐了下來,察覺到陸懷瑾關切的視線,她露出了微笑,拍了拍陸懷瑾的手背,表示自己沒事。

  只是,杰米的情緒依舊緊繃著,難言放松,眉頭緊皺地看著眼前的兩個……火鍋。他當然知道這東西是火鍋,雖然和他們印象之中的火鍋相去甚遠,但對于見多識廣的紐約客來說,依舊不難識別出來。

  他對火鍋沒有興趣,一點都沒有興趣。即使剛才陸離說了那麼多,他知道陸離在冷嘲熱諷,影射對象就是自己,甚至還把自己下午的行為都涵蓋了進去,但他不在乎,他才不需要一個年輕的毛頭小子來教育他,如果不是因為艾莉森,他根本不想要待在這里。

  離開,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離開,他需要安靜一下,好好地安靜一下。

  「咕嚕嚕」,肚子再次傳來了饑餓的呼喊。「……好吧,也許可以等晚餐結束之後,再去休息。」杰米如此告訴自己。

  可是,看著眼前的筷子,左右看了看,居然都沒有刀叉。杰米拿起了筷子,又看了看眼前的餐桌,滿滿當當全部都是菜肴,盤子幾乎已經要放不下了,但……他卻不知道應該如何下手,沒有任何一道菜是他想吃的,沒有任何一樣食物是他覺得值得嘗試的。

  「爸,你應該先到旁邊去拿醬料。」卡門的聲音穿過餐桌,歡快地響起來,「那里有一大堆醬料哦,可以根據你自己的喜好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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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
發表於 2021-8-2 00:20:54 |只看該作者
243 大汗淋灕

  李一桐覺得自己就要心髒病發了,剛才那劍拔弩張的氣氛,讓他幾乎以為,下一秒就要大打出手了。但出人意料的是,沖突就這樣消彌于無形之中,然後杰米就坐了下來。這……這真是太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亞裔和白人就這樣坐在同一張餐桌上,和樂融融地開始進餐。

  事實上,他在公司的時候,一直都是和白人同事坐在一起的,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地知道,如果還是像其他華裔員工一樣,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故步自封,生活在自己的圈子里,那麼他們就永遠只能坐著最底層、最簡單、最沒有收入的工作;更重要的是,他們也無法融入這里的社會。

  可是,在公司里,他和其他同事相處的場合,卻總是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磕磕絆絆,倒不是說同事之間有種族歧視什麼的——至少在當面的時候是沒有的,可是交談對話的過程中,那種無法完全感同身受的疏離感卻無處不在。

  這讓李一桐感覺到了孤獨。這著實太可怕了,甚至比獨自一人還要更加可怕——坐在人群之中,卻覺得自己格格不入,周圍的歡聲笑語似乎無處不在地將他圈在一個方寸之地里,無法動彈。

  所以,倒不是說,如此場景太過罕見,而是那歡樂融洽的氣氛。

  宋令儀正在聽著東尼和蘭迪討論著種植的小竅門,最近牧場似乎遭受了一些蟲害的影響;陸懷瑾則向艾莉森、安博介紹著他的工作,他是一名教師,對文化、歷史都十分感興趣;還有陸離,陸離和柯爾在交談著,但視線余光卻一直關注著卡門,幫助她把牛肉夾到了火鍋里……

  沒有刻意的營造,一股淡淡的溫馨就在餐廳里蔓延開來。

  除了杰米和他。

  他們兩個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似乎不知道如何融入這些對話之中。但問題就在于,杰米是種族歧視者,但他卻不是,他和陸離等人是一伙的,不是嗎?在這樣的氣氛之下,他應該感覺到自在,不是嗎?他可以和柯爾、布蘭登他們說德州的生活經歷,可以和艾莉森他們說大城市的見聞,還可以和宋令儀他們說國內的回憶,他應該輕而易舉就可以加入交談,不是嗎?

  可是,他卻無法張口。

  陸離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李一桐用視線余光瞥了瞥陸離,他正在向卡門解釋著,「……牛排也有人喜歡吃三成熟的,因為比較鮮嫩。同樣,涮火鍋的時候,你不會希望它百分之一百熟透。等等,你平時吃牛排的時候,幾成熟?還是說,你母親要求你必須吃全熟的?」那生動的語氣,讓卡門哧哧地笑了起來。

  火鍋,這是中/國諸多料理之中最為特別的一道。在美國這里不受歡迎,尤其是西方人嚴格遵循「分食制」,也就是說,大家分別把菜肴放到自己的碗碟里,單獨食用,這樣更加衛生,即使是小部分美國人願意嘗試火鍋,獨立的小火鍋才是他們的有限選擇。可是今天,他們面前的卻是大鍋,但艾莉森、柯爾等人看起來卻毫不介意。

  李一桐以前也嘗試向自己的同時介紹過火鍋,洛杉磯有好幾家火鍋店。但結果都失敗了。是因為大城市的人太過抗拒嗎?可大家不都說,大城市的人更加具有包容心,而像德州這樣的中部閉塞地區才更加排外,那……又應該如何解釋?

  恍惚之間,李一桐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麼,卻又什麼都不明白。也許,現在的時間太少了,久一點之後就會明白了。

  杰米有些不敢伸筷子,眼前的所有一切都在沖擊著他的常識底線︰分享式進食,這真的衛生嗎?辛辣的氣息撲面而來,簡直辣眼楮!難道牛肉放到水里面涮一涮,就有味道了?這種水煮的方式,簡直是對食材最大的糟蹋!

  一股煙氣撲面而來,眼楮頓時就被辣到了,淚水不斷往外撲,視線模糊得不行,就好像置身于霧霾之中一般。

  「咳咳。」杰米被嗆到了一下,不由咳嗽起來,他真的不喜歡這種感覺,「咳咳。」感覺什麼味道都沒有,只剩下一股子辣味,這真是讓人喜歡不起來。

  可是,他似乎沒有選擇了,總不能餓肚子吧?

  左看看,右看看,他根本無法決定,到底要吃什麼,因為每一樣東西煮起來似乎都不好吃。

  「爸爸,這是你的醬料。」卡門端著一個小碗,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杰米的面前,然後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這是十四的獨家推薦哦!我還放了一點香油,味道肯定很棒。」

  杰米覺得眼角在抽搐,那紅彤彤的一小碗醬料,看起來著實太糟糕了。但此時他卻不能反駁,否則就會引發進一步的口角。最近家里的爭執已經夠多了。

  于是,杰米摸了摸卡門的小腦袋,擠出了一抹微笑,「謝謝。」

  卡門卻依舊沒有離開,回頭看了看陸離,又看了看安博和泰勒,似乎得到了鼓勵,「我來教你怎麼吃吧!」卡門拿起了筷子,可是她就連刀叉都用不好,怎麼用筷子呢?

  杰米干脆從卡門手里接過了筷子,「你來告訴我怎麼做,我照做就是了。」在卡門的指導下,杰米涮了兩片牛肉,然後放到了醬料里,在那殷切期望之中,咬緊牙關在醬料里裹了一下,看著上面那紅彤彤的醬料,杰米覺得筷子仿佛有千斤重,根本抬不起來。

  卡門也不說話,只是專注地看著杰米,眼神充滿了鼓勵和期待,等待著杰米塞進嘴巴里,這讓杰米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視線余光掃了掃,杰米就注意到了安博和泰勒也在關注著他的舉動。泰勒將兩大塊牛肉塞進了嘴巴里,大口大口咀嚼了起來,那心滿意足的表情看起來沒有絲毫作偽,甚至還有一些享受,安博筷子上的蘑菇也沾滿了醬料,因為久久沒有吃,醬料開始往下滴落。

  居然有點想吃。

  杰米收回視線,再次看著自己的牛肉,卡門那殷殷期望的視線依舊沒有離開,然後杰米就閉上眼楮,一鼓作氣地將筷子上的牛肉塞進了嘴巴里。

  辣,辣,真的好辣,那刺鼻的辣味直接竄到腦門之上,汗水立刻就布滿了腦門和後背,即使如此,依舊辣得不行,嘴唇和人中就好像著火了一般,辣得忍不住哈哧哈哧地吭著氣。

  他左邊看了看,右邊又看了看,胃部就好像著火了一般,他需要水。卡門將可樂遞給了他,他抬起頭就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可是舌頭上的辣味依舊無法消除,甚至就連鼻涕都留下來了。不過短短的幾秒鐘時間,他就好像從水里撈出來一般。

  這……這真的是太辣了,整張臉都已經扭曲了起來。

  「爸爸,你沒事吧?」卡門關切地詢問到,有些慌張。

  陸離憋笑憋得很辛苦,那一小碗蘸料之中,放了紅辣椒,還有老干媽。其實,這對于陸離來說,只能算是中等口味,刺激感還是不太足,但對于大部分外國人來說,確實夠嗆。再加上剛才杰米嘗試的是辣鍋,又麻又辣,真正地將火鍋的精髓發揮得淋灕盡致。

  卡門連忙轉頭,求助地看向了陸離,結果就看到了陸離嘴角的笑意,她一開始還有些不解,但回頭看了看父親——杰米依舊在喝可樂,仰頭把整杯可樂都喝完了,滿頭大汗依舊沒有停下來,頭發濕噠噠的,一縷一縷地貼在前額上,就連襯衫都濕透了,真的太狼狽了。

  「噗嗤。」卡門的擔憂漸漸消失,沒有忍住,直接就笑了起來,那清脆的笑聲在不斷回蕩著,結果就是,陸離也沒有忍住,直接笑了起來,然後是泰勒,再是安博。

  艾莉森看著杰米的模樣,甚至有些滑稽,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將手絹遞給了杰米,讓他可以擦一擦汗水——他此時看起來就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一般。

  李一桐愣了愣,忍了好幾次,嘴角終究還是沒有控制住,上揚了起來。這是他來到牧場之後,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甚至是過去幾個月以來,他第一次真正地感覺到快樂。

  杰米抬起頭,然後就看到了整個屋子里笑作一團的人們。原本,他以為自己會憤怒,但事實上,他沒有感覺到絲毫的怒火,相反,那種荒謬的喜感扯動著嘴角,還沒有來得及反應,汗水就再次流了下來,簡直就像瀑布一樣。這,真是太滑稽了。

  「呵,呵呵。」杰米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搖了搖頭,而後又點了點頭,笑聲真正地釋放了出來,看著陸離的方向,「耶穌基督,老實說,這就是你挖的陷阱吧?」

  陸離攤開雙手,聳了聳肩,「我可不這樣認為。如果你不相信的話,你可以嘗試一下我的醬料。」

  陸離還友好地舉起了自己的醬料,朝著杰米遞了過去。

  杰米頓時退避三舍,直接就撞到了椅背上,那慌張的模樣,再次引發了哄堂大笑,杰米自己也不由笑了起來,搖了搖頭,「不,還是不用了。」

  杰米重新打量了一下餐桌上的食材,這才發現,他的面前有無數東西可以吃,就好像是一個新大陸。猶豫了片刻,他再次拿起了筷子。

  僅僅只是這一個動作,所有人都一幅收到了驚嚇的表情,艾莉森更是直接說道,「杰米,你確定嗎?」

  杰米謹慎地說道,「嗯……我想再嘗試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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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2 00:21:10 |只看該作者
244 停不下來

  艾莉森擔心地看向了陸離。

  陸離也有些不太確定,火鍋的辣味是很沖的,而且余韻綿長,如果腸胃太脆弱的話,一不小心就會拉肚子;甚至可能引起強烈的不適。之前陸離聽說過,紐約有人吃辣椒吃到住院,這不是玩笑話。

  「杰米,出于我個人來說,其實我很希望看到你繼續受苦的模樣。但考慮到,萬一你把牧場告上法院的話,那將會很麻煩。所以,我覺得你還是不要繼續嘗試下去了。」陸離的話語微微帶刺,同時又不失嘲諷的幽默。

  只是,這對象是誰。如果是朋友的話,估計就捧腹大笑了;但杰米可不是朋友,而且還是種族歧視者。這樣的話語,也許將會引發沖突。

  艾莉森不由看向了杰米,眼底流露出警告;卡門和安博充滿不安和好奇地看著杰米,泰勒的眼神難以解釋,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錯雜。

  杰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灼熱而沉重,他點點頭,「放心,我沒有打算站著進來、躺著出去。」調侃對著調侃,嘲諷對著嘲諷,杰米的表情依舊嚴肅,甚至有些凌厲,但對峙之間,卻已經逐漸變得平等——歧視的部分消失了,「當然,如果我真的躺著出去了,那麼我絕對會提起訴訟的。」

  陸離抿了抿嘴,「那你就再嘗試看看吧,我會考慮隨時把晚餐撤下去的。然後,我們自己家人到廚房去吃,你們就吃三明治好了。」

  「十四!」卡門忍不住喊出了聲,那撒嬌的語氣讓人覺得一陣好笑,就連安博和泰勒兩個人也眼巴巴地看著陸離,唯恐他真的這樣做了。

  陸離笑呵呵地說道,「你們都還沒有品嘗呢,那麼激動干什麼,說不定你們不喜歡呢?」

  「誰說的!我吃了!」安博迫不及待地說道,將自己的醬料碗端了起來,而泰勒坐在旁邊,也不說話,干脆就直接開始涮羊肉了,那迫不及待的模樣仿佛有人在和他搶食物一般。

  這下,大家都激動了起來,東尼和蘭迪兩個人干脆站起來,卷起袖子,直赴戰場。

  然後杰米就看到東尼舀了一勺紅紅的辣湯,添加到了旁邊的那碗米飯里,潔白的米飯頓時就被染成了紅色,著實有些嚇人。「你……你……這沒事吧?」

  東尼呵呵地笑了笑,「我覺得這湯汁最好喝,簡直是精華。上一次我就想要嘗試了,可惜錯過了。今天,我絕對不會重蹈覆轍!」說完,東尼居然就開始攪拌起米飯來。

  那紅彤彤的米飯看起來著實嚇人,根本是難以想象,在杰米的觀念之中,這就是絕對不會嘗試的東西。但看著東尼的動作,他居然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這一次,杰米沒有再等待,他也站了起來,夾起了牛肉,放在紅鍋里涮了起來,看著咕嚕咕嚕翻滾的湯汁,心情不由就雀躍起來。他踮起腳尖,左右看了看,然後又丟了兩片生菜下去,再丟了兩片蘿卜下去,緊接著再丟了羊肉下去……

  「這是什麼?」杰米看著旁邊那粉嫩粉嫩的透明肉片,可是一點都不像牛肉或者羊肉。

  「魚片。」坐在旁邊的布蘭登沉聲解釋到。

  「魚?」杰米滿臉驚訝,他們的日常料理之中,魚肉著實不是一個經常出現的食材,可是仔細想想,今天就連火鍋都出現了,他現在滿頭大汗,好像在芬蘭的桑拿里剛剛出來一般,還有什麼事情值得奇怪的呢?「味道怎麼樣?」

  「我的個人建議?二十秒就足夠了,最為鮮嫩。」布蘭登言簡意賅地說道,視線卻根本沒有轉向杰米,而是夾起了兩片魚片,丟進了火鍋之中,然後目不轉楮地鎖定著自己的獵物。

  杰米一時間有些發愣,然後就聽布蘭登說道,「你的牛肉。」

  杰米立刻收回了視線,用漏勺將牛肉撈了起來,放進了醬料碗里,蘸了蘸,這一次他沒有蘸那麼多,然後把牛肉塞進了嘴巴里。果然,辣味沒有第一次那麼沖了,但依舊辣得不行,整個鼻子都通了,鼻水抑制不住地往下流,甚至眼淚也開始往下掉,最糟糕的是,他覺得口水也開始不斷往外冒。

  這下好了,為了吃一塊牛肉,他就像是三歲的孩子,完全失去了控制。但,好好吃,辣得不行,渾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張開了,衣服已經完全濕透,可是真的好好吃。

  哈哧,哈哧。

  杰米覺得自己就要頂不住了,辣得舌頭和嘴唇都腫了起來,但他卻根本停不下來。

  「哈哧,我的生菜,生菜,哈哧,可以了嗎?」杰米不斷吐著舌頭,就好像蹲在旁邊的泰迪,轉頭詢問著布蘭登,那迫不及待的表情簡直和卡門一模一樣。

  李一桐看到了杰米的模樣,忍不住就笑了起來,「最好不要現在,生菜可以吃了,但它是最辣的,甚至比牛肉還更辣。」在意識到之前,李一桐就主動開口說道,一切都是如此自然,不需要刻意的思考,也不需要專門的醞釀,話語就這樣脫口而出。

  「對。」布蘭登對著李一桐點了點頭,表示肯定的答復,「你可以先嘗一嘗羊肉,還有魚肉,這些都是最新鮮的,吃完之後就沒有了。蔬菜的話,還可以到有機農場里采摘。」

  「想吃的話,自己去摘。或者,不然我指示杰克去,這也是可行的。」蘭迪大喇喇地說道。

  李一桐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即使是被吐槽、被指示,但他卻絲毫不覺得生氣,相反,還有一些開心,耳邊就傳來了宋令儀的吐槽聲,「你們先把這些吃完再說。浪費糧食,這才是最糟糕的。」

  所有人哄堂大笑,包括李一桐,卻不包括杰米——因為杰米正在吃羊肉,他把羊肉撈了出來,一口一口地塞進嘴巴里,這羊肉不僅沒有羶味,而且口感還十分好,這和印象之中的羊肉又有些不同,這讓杰米不由開始期待魚肉了。

  「哈哧,哈哧。」杰米的鼻水不斷往下掉,不斷用面巾紙擦拭著,但卻根本停不下來,一邊喊著辣,一邊筷子又伸向了火鍋,他覺得,是時候嘗試一下生菜了。

  「杰米,杰米,旁邊還有白鍋,你為什麼不嘗試看看呢?」艾莉森看著杰米那狼狽的模樣,忍不住勸慰到。

  杰米卻是直接擺了擺手,「我先嘗試看看這個,這個。」然後就把生菜放進了蘸醬里,隨即直接就塞入了嘴巴,頓時睚呲欲裂,只覺得塞了一座活火山到嘴巴里,「哈哧,哈哧。」他幾乎就要噴火了,汗水再次如同瀑布一般滑落下來。

  泰勒連忙遞了一個盤子給杰米,示意讓杰米吐出來。可是杰米卻搖了搖頭,不屈不撓地繼續咀嚼,同時還在旁邊尋找著可樂。

  布蘭登把可樂遞給了杰米,但杰米卻偏偏不著急吃,明明已經十萬火急了,他還是認認真真地把生菜咀嚼完畢,吞了下去,這才開始喝可樂,臉上隨即就浮現了心滿意足的神色,用力點點頭,感嘆到,「好吃!」

  「你確定?」艾莉森表示質疑,「你現在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被十幾個人圍毆了兩個小時。」

  看著杰米那面紅耳赤、大汗淋灕的模樣,著實讓人忍俊不禁。

  杰米也知道自己現在的狼狽,可是此刻他卻毫不在意,揮了揮手,「你們說,為什麼紐約的火鍋不是這樣呢?」

  「因為擔心所有人都像你這樣。」這句調侃是來自李一桐的,所有人都哄笑了起來。李一桐原本還有些擔心的,擔心自己過線了,結果看到了大家的反應,這才放心地大笑了起來,「洛杉磯的火鍋也都是改良過的,幾乎什麼味道都沒有,真的太難吃了。」

  「吧啦吧啦。沒有人想要聽洛杉磯和紐約那無聊的火鍋,我們現在就在吃正宗的火鍋,不是嗎?」杰米毫不諱言地頂撞了回去,可是李一桐卻沒有感受到冒犯,反而真正地建立起了聯系,那種如魚得水的感覺,真的太美妙了。

  杰米轉頭看向了布蘭登,「還有什麼比較正宗的味道,值得涮火鍋的?」

  布蘭登卻是一臉無辜的模樣,「我是德州人,不是中/國人。」

  杰米恍然大悟,轉頭看向了李一桐,李一桐完全沒有料想到,不由頓了頓,「香芋。我最喜歡吃香芋。不過,今天估計沒有準備。」

  杰米露出了遺憾的表情,同時還在「哈哧哈哧」地吐著舌頭,簡直辣得不行,「那就改天吧。不過,今天我們已經嘗試了新東西,不是嗎?」杰米左右看了看,「對了,我也要喝一口這個湯。」

  「杰米!」艾莉森驚訝地說道,那一鍋紅湯看起來著實太駭人了,杰米僅僅只是涮一涮,就已經忍受不住了,直接喝湯的話,會不會胃穿孔之類的?

  可是杰米卻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就拿起了湯匙,舀了一勺紅湯,正準備抬起來,放進嘴巴里。陸離的聲音卻傳了過來,「這不行。」杰米剛想反駁,還以為陸離小瞧了自己,可陸離接著說道,「這紅色的都是油,你不會想要直接喝油的,你沒有看到東尼剛才已經被膩到了嗎?稍稍把紅色的部分漾開來,喝下面的湯汁,那會好很多。」

  「十四!」東尼抱怨的聲音響了起來。

  杰米卻是迫不及待地開始嘗試,笨拙地用湯勺蕩了蕩,然後舀起了一勺湯,可是技術不過關,還是有一半都是紅油,但他已經不在乎了,直接就塞進了嘴巴里,倒了下去。

  這一個動作,讓大家都愣住了,隨後,就聽到杰米沙啞的哀嚎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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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
發表於 2021-8-2 00:21:21 |只看該作者
245 兵荒馬亂

  杰米昨晚睡得十分香甜。

  他以為自己會不適應帳篷的環境,結果卻一夜無夢地睡到了天亮。不知道是因為長途跋涉之後,身體和精神都太過疲倦了;還是因為昨晚的火鍋出了三、四身汗,然後洗了一個熱水澡,徹底放松下來,但這已經是他近半年時間以來,第一次如此深沉地睡了一個好覺。

  腦海里回想一下自己昨晚的狼狽,衣服完全濕透了,幾乎就要看不出原本的顏色;滿嘴通紅,嘴唇和眼楮都紅腫了起來,就好像被別人毆打了一番;頭發浸透了汗水,邋遢凌亂地粘在額頭上,說是一個月沒洗頭也是有人相信的……

  這樣的模樣,在紐約是不可能出現的,他甚至不記得,自己上一次如此狼狽是什麼時候了,大學?加入兄弟會的時候嗎?那已經是……十年?十二年?十五年?記憶變得如此模糊。

  可即使是兄弟會的時候,利益至上的執著、遭受惡作劇的恥辱,那些錯雜的情緒佔據了腦袋,那就是讓人想要刪除的回憶。昨晚卻不一樣,他開懷大笑著,酣暢淋灕地大笑著,絲毫不介意自己的狼狽不堪,反而樂在其中。

  上帝,如果他的模樣被華爾街的那些工作伙伴、競爭對手看到的話,接下來一年時間里他都要成為別人的笑料了。可是,他現在腦海里的第一反應卻不是刪除所有潛在的證據,而是細細地回味著昨晚的那餐飯。

  舌頭依舊火辣辣得疼,嘴唇好像還沒有消腫,就連指尖都可以感受到那酥麻的質感。他可以找出一百個理由,吐槽昨天的晚餐;卻不需要任何理由,他就想要再嘗試看看。

  「這是罌/粟種子嗎?」

  他昨晚指著那一顆顆黑色的小顆粒詢問到,這是他腦海里唯一的解釋,說完之後才意識到,這句話具有攻擊性,甚至還含有了歧視的可能,他連忙解釋到,「我對吸/毒沒有任何意見,事實上,我自己也……我的意思是,我只是好奇這到底是什麼。」差一點就要說出不能說的秘密了。

  然後,他就看到了所有人的哄堂大笑,可是卻沒有人解釋。最後,陸離拿起了兩顆黑色的小顆粒,遞給他,「你嘗嘗就知道了。紐約人總是說,當我們不確定的時候,親身體驗一下就明白了,不是嗎?否則,那永遠都是謊言。」

  他嘗試了。

  那場面、那味道,不堪回首。

  「哈哈。」想到自己的丑態,杰米不由就笑了起來。

  在那一刻,生活的壓力、工作的負擔、經濟的頹廢、紐約的擁擠繁忙、同行的激烈競爭、對手的暗中使絆……所有的所有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實地活著,享受著生活的快樂,他,艾莉森,泰勒,安博,還有卡門。

  他有點想念這樣的日子。

  可是,其他人呢?

  此時杰米才反應過來,帳篷里只有他一個人,艾莉森不在。他拉開了帳篷的拉鏈,走到旁邊兩個帳篷里找了找,泰勒不在,安博和卡門也不在。所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嘿,早安,懶蟲,你起床了。」身後傳來了歡快的呼喚聲,不等他回頭,卡門那清爽的聲音就傳了過來,「爸爸,爸爸,你錯過了小馬駒們!小餅干,還有冰淇淋。我們剛才一起去看望了兩個小家伙,小餅干已經可以站起來了哦,冰淇淋也恢復了健康,只是他看起來有些羨慕,羨慕小餅干可以走路了。」

  卡門就好像一股旋風般,沖到了杰米的懷抱里。

  杰米摸了摸卡門的腦袋,抬起頭,投去了疑惑的視線,艾莉森微笑地解釋到,「安博和卡門昨天接生了兩匹小馬駒,我們剛剛過去探望了兩個小家伙。」

  簡單的一句話,就把情況總結了。杰米露出了驚訝的神情,「哇哦,我們家的兩個小姑娘干成了大事!這真是太了不起了,對吧?」杰米再次看向了艾莉森,滿臉不可思議的疑惑︰接生馬駒?昨天一個下午,到底發生了什麼?

  身後傳來了一陣熙熙攘攘的聲音,蘭迪、東尼兩個人換上了特殊裝備,帶著一頂大大的牛仔帽,嘻嘻哈哈地走了下來,身後杰西卡、柯爾和李一桐三個人也在陸續走出來,一行人有說有笑地,朝著櫸木林方向走了過去。

  兩伙人目光交接在一起,蘭迪興奮地跳躍了兩下,揮舞著雙手,打起了招呼,而後就和其他人一起繼續前行。

  杰米也揮了揮手,他只是想當然地認為,牧場又要開始一天的工作了,雖然這工作服看起來著實有些奇怪——每個人都包裹得嚴嚴實實,長袖、長褲加上長筒靴,這在炎熱的七月,看起來著實有些荒謬,甚至有些可笑。

  「走吧,姑娘們,再不快點,我們就要遲到了。」艾莉森招呼了起來,杰米就更是一頭霧水了,投去了疑惑的視線,艾莉森解釋到,「今天是牧場薰衣草田收割的日子,我們打算一起過去體驗體驗,姑娘們都很期待,你呢?」

  「體驗?」杰米沒有理解情況,可是卡門和安博就已經朝著主屋方向小跑了起來,泰勒跟在後面追了上去,那歡快的笑聲在陽光底下灑落滿地。

  「對,我們一起加入勞動之中,幫忙他們收割薰衣草。」艾莉森笑呵呵地說道,「我先回去換衣服了,如果你要一起過去的話,最好快點。十點之前一定要開始工作,聽說,這要持續一整天呢。」說完,艾莉森也不等杰米回應,就一路小跑著追上了孩子們的步伐。

  杰米站在原地,徹底傻眼——這是什麼情況?

  低頭看了看手表,杰米這才發現,現在才九點出頭而已,在非工作日,他居然如此早就醒來了。按照以前的習慣,他至少要睡到十一點才行,可即使睡到中午,他也依舊覺得睡不過,今天他卻絲毫沒有覺得疲倦。

  更不可思議的是,艾莉森他們已經去看了馬駒,然後回來了,那他們到底是幾點起床的?

  杰米此時才意識到自己還沒有洗漱,于是快步朝著主屋方向走了過去。推開屋子,然後就看到正在里面忙碌的陸離,「早上好。」陸離抬起頭看到了杰米,打起了招呼,「呃,早餐都在餐桌上,不過炒雞蛋已經沒有了,只有煎雞蛋。你需要的話,我現在可以給你炒兩個。」

  杰米注意到了,陸離已經在洗碗筷了,「不用,煎雞蛋就可以了。」他搖了搖頭,左右看了看,「其他人呢?我是說,你的父母呢?」

  「他們到羊圈那里去幫忙了,今天工作有點多,人手不太夠。」陸離微笑地解釋到,布蘭登今天負責日常工作,宋令儀和陸懷瑾兩個人過去幫忙了。如果還是人手不夠,布蘭登會再給克洛伊和羅伯特打電話。「我現在也需要過去了。」

  陸離將手里的碗筷全部都放到了消毒櫃里,「用完早餐之後,你把盤子放在水槽里就好。其他的話,你就自便吧。」

  陸離擦了擦手,朝著主屋的門口方向走了過去,和杰米擦肩而過。

  杰米猶豫了片刻,出聲喊道,「十四。」這讓陸離腳步停了下來,杰米卻不由有些窘迫,猶豫了片刻,他還是開口說道,「抱歉,請原諒我昨天的失禮。」

  借口?他可以找出無數借口為自己開脫,這也是他最為擅長的——華爾街的人都是說謊不眨眼的高手。但,話語到了這里,杰米就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他知道,他需要的不是借口,而是道歉。

  陸離愣了愣,微笑地點點頭,「我接受你的道歉。」然後,陸離就再也沒有停留,快步走出了屋子。

  杰米站在原地,想了想,笑容不由就上揚了起來,心情似乎變得更加輕松了一些。

  「十四!十四!等等我!」樓上隨即就傳來了一陣急促的呼喊聲,隨後,安博就快步走了下來,緊接著是卡門,還有泰勒,後面傳來艾莉森著急的聲音,「不要著急,十四會等我們的。你們這三個,等等我,等等我啊!」

  「爸!」安博快步跑了過來,笑呵呵地打了一個招呼,而後就猶如一陣風般跑了出去。這讓杰米有些發愣——這是他認識的大女兒嗎?如此外向、如此活潑、如此輕快,這……

  「安博!十四!」卡門一溜煙地跑了過來,但腳步卻不夠快,速度完全跟不上。泰勒從後面跟了上來,一把抱起了卡門,然後對著杰米點點頭示意了一下,「不用著急,牧場很大,但薰衣草田又不會跑掉,我們追的上……」

  「可是,可是東尼他們已經開始工作了,我也想要快點過去!」卡門呼吸急促地說道,那帶著淡淡奶味的聲音漸漸消失在屋子的大門之外。

  杰米站在原地,看著孩子們離開的背影,居然有些不想要離開了。上帝知道,在工作的時候,他最討厭的就是和孩子溝通,因為他們的喊叫聲讓他覺得頭疼,簡直是伏地魔的魔咒。

  「早餐是十四親自下廚的。」身後傳來了艾莉森的聲音,「我可以給你預告一下,味道十分美味,比我的手藝要出色多了。上帝,我真好奇,令儀是如何教育孩子的。」艾莉森笑呵呵地調侃到,在杰米的臉頰上印了一個吻,然後就快步跟了上去,「嘿,嘿,孩子們,你們不要忘記我!」

  杰米就這樣站在門口,看到孩子們和藍禮匯合,然後是艾莉森,一群人嘻嘻哈哈地走向了櫸木林,身影一點一點地消失在那一片金色的翠綠之中,然後他轉過身,看著餐廳桌子上滿滿當當的早餐,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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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7
發表於 2021-8-2 00:21:31 |只看該作者
246 薰衣草田

  盛夏的太陽早早升起,才不過九點,就已經火辣辣地灑落下來,落在皮膚上,有種尖銳的刺感,仿佛好幾只七星瓢蟲在手臂上慢吞吞地攀爬著,讓人雀躍,又讓人煩躁。

  沿著清澈透亮的溪流往前走,穿過那一片枝繁葉茂的葡萄架,那連綿不絕的綠色沐浴在陽光之下,猶如緩緩流淌的瀑布一般,自然地散發出一股驚心動魄的美。

  「這些葡萄什麼時候會成熟啊?」、「全部都要釀葡萄酒嗎?」、「這麼大一片葡萄,只有東尼一個人照顧嗎?」、「葡萄園更大,還是有機農場更大?」、「我們可以到有機農場那里去摘菜嗎?蘭迪說那很好玩。」

  ……

  嘰嘰喳喳的討論聲,懷抱著郊游的愉快心情,精力旺盛地奔跑著,仿佛跟隨著陽光一起跳躍飛舞,在這片浩浩蕩蕩的綠色之中奔騰而去,然後就看到了那一片美輪美奐的紫色。

  那是一片深沉濃郁的紫色,從青蔥的綠色之中挺拔地脫穎而出,醇厚而濃郁地在一層鮮嫩的淺色波濤之中連綿起伏,仿佛絲綢一般順滑的流水,在輕風的吹拂之下潺潺流淌;大片大片的深紫色聚集在一起,氤氳出淺淺的淡紫色,在空氣里揮發飄散,恍惚之間仿佛綠色的氧氣都染上了一層紫色,旁邊的河流、遠處的森林、盡頭的天空都蒙上了寶紫色的光暈。

  在無邊無際的綠色和藍色之中,一路延伸向世界的盡頭。

  純粹,一切都是如此純粹,似乎不摻雜一絲雜色,紫色、綠色、藍色、黑色,涇渭分明;但所有一切卻又如此模糊,似乎不經意間就融合在了一起,不分彼此。那清晰又模糊的色彩河流將整個世界染成了仙境。

  「哇哦。」感嘆聲不由自主就這樣從嘴邊輕溢了出來,讓人屏住呼吸,目不轉楮。

  即使是陸離,此時也是驚嘆連連。他不是第一次過來這片薰衣草田,但老實說,之前這片田地看起來著實是黯淡無光,那營養不良的色彩看起來和雜草沒有任何區別,著實讓人大失所望。

  可是現在,就猶如丑小鴨蛻變成為天鵝一般,一夜春風,那鮮亮而厚重的紫色就將這片土地染成不一樣的風景。

  那純粹至極又簡單至極的紫色,足以奪走呼吸。

  「哇哦。」就連艾莉森也忍不住驚嘆出了聲音,摟住了安博的肩膀,看向了泰勒,不需要多余的話語,眼神就足以泄露她內心的亢奮。

  泰勒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媽,這才叫做度假。」

  牧場的這片薰衣草田不算大,只有一英畝多一些而已,這本來就不是用來生產、盈利的田地,僅僅只是麗茲的個人興趣愛好,保留下來之後,成為了牧場最獨特的一道風景線。

  他們之前去過法國,在普羅旺斯看過更加壯觀、更加瑰麗的薰衣草田,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態的變化,眼前的這片薰衣草田在葡萄園的旁邊川流不息,卻有著一股無法形容的波瀾壯闊。

  「不,我們不是過來度假的,我們是過來生活的。」安博糾正了泰勒的說法,然後就一路朝著薰衣草田沖刺了過去。

  此時,薰衣草田里,柯爾等人已經開始了勞作,每個人都穿著長袖長褲,手里拿著鐮刀,彎腰開始收割薰衣草。由于這片田地不算大,而且本身的意義比較特殊,所以他們沒有使用機械收割,而是使用純粹的手工完成。

  「東尼,東尼,我們應該怎麼做?」安博大聲呼喚了起來,站在田埂旁邊,一幅躍躍欲試的模樣。

  卡門也跟了過來,張開雙手,小心翼翼地走在田埂上,穿過那一片茂密的薰衣草,手掌朝下,細細地感受著那陽光底下輕輕搖擺的薰衣草,嘴角不由自主就上揚了起來,「嘻嘻。嘻嘻。」笑聲就這樣跑了出來,這讓她的腳步越來越輕快,仿佛可以感受到勃勃生機在血管里流淌。

  「杰西卡!蘭迪!杰克!柯爾!」卡門一個一個地呼喊到,然後又重新走了回來,「東尼!安博!十四!泰勒!媽媽!」

  那明亮的喊聲引來了薰衣草的輕輕搖擺,似乎在響應著那歡快的號召。

  東尼來到了田埂邊,指揮著陸離等人帶上手套,避免被鋒利的刀刃割到手指,然後指了指蘭迪,「他才是專家,你們跟著他學習吧。」

  話音都還沒有落下,東尼就看到了旁邊的陸離。

  陸離彎下腰,左手抓住了薰衣草的上半部分,右手的鐮刀對準草根,輕輕一割,輕松地就將薰衣草割了下來,隨手往身後一丟,整齊地堆放在後面的田埂上,緊接著再繼續重復剛才的動作。整個動作行雲流水,無比嫻熟。

  「又或者,像十四一樣。」東尼笑呵呵地說道,「十四,你怎麼沒有說過,你以前也干過農活。」

  陸離抬起頭來,瞥了東尼一眼,「我們很熟嗎?我們應該還沒有到分享私密話題的程度吧?」那調侃的語調讓安博和泰勒都笑了起來,就連東尼自己也是不由莞爾。

  「十四,十四,我要怎麼做?」安博也迫不及待地走進了田地里,露出了躍躍欲試的表情。

  陸離細細地開始對安博進行了指導,並且交代了安全事項,不要因為貪圖快速,而傷到了自己。

  安博點點頭,表示明白,然後也依葫蘆畫瓢地練習了起來,「左手抓上來一些,對,可以再上來一些。」陸離補充地進行了指導,安博得到了肯定的眼神之後,果斷下手。

  鋒利的刀鋒滑過草根,發出「哧哧」的響聲,莫名就有一種喜悅油然而生,不僅僅是豐收的喜悅,還是勞動的喜悅,這讓安博不由自主就笑了起來,燦爛無比的笑容,抬起頭,然後就看到了陸離嘴角相似的弧度,捕捉到了鼓勵的神色,這讓她干勁十足。

  「還有我,還有我。」卡門也一路小跑著過來,手里拿著鐮刀,那小巧的手掌揮舞著比手臂還長的鐮刀,那種違和感有種莫名的喜劇效果。

  「小心,小心。」陸離連忙走了上前,抓住了卡門縴細的手腕,「你可不會想要把我的褲子劃破了。我就只有這一件工作裝了。」

  大家都聽出了陸離的話中深意,可是卡門卻沒有聽出來,「只有一件嗎?好的,我知道了。我絕對會小心的。」那一本正經的回答,讓陸離不由噎了噎,但面對孩子,卻又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一臉的愕然。

  「噗嗤。」大家都紛紛笑了起來。

  「來,我來教你。」東尼自告奮勇地走了上前,親自為卡門示範。旁邊的泰勒和艾莉森也都加入了大家勞動的行列。

  僅僅在田里站了不到五分鐘,太陽的威力就讓人有些吃不消了。沒有任何的遮擋,陽光肆無忌憚地暴曬,即使隔著布料都可以感受到滾燙而炙熱的紫外線,正在嚴重地撕裂著皮膚的防線。此時,長衣長褲的效果就顯現出來了,雖然有些悶熱,但至少避免了皮膚被曬傷的危險。

  「唱山歌勒,這邊唱來那邊合……」東尼忍不住就開始放聲高歌,唱的赫然是之前陸離演唱的那種民歌,不過,東尼的歌詞支離破碎,發音也不標準,僅僅只是哼唱著旋律,悠揚的樂符在薰衣草田之中緩緩灑落。

  艾莉森不由抬起頭看了看東尼,輕笑了起來。僅僅只是聽了一遍,然後就跟著一起哼唱了,她可以感覺到身體的疲憊。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干如此多體力活了,以至于有些不太習慣,腰部和膝蓋都有些隱隱的酸痛;可是,她卻不想要停下來,相反,胸腔里有一種淡淡的喜悅在洶涌著,伴隨著汗水的滲透,負面情緒似乎也滲透了出來,然後干澀清爽的陽光穿透衣服、穿透皮膚,一點一點地融入血液里。

  這樣的度假,著實與眾不同。

  杰米試圖尋找到薰衣草田的位置,但走著走著,就迷路了,他甚至有些分辨不清楚方向,繞了好一會,這才遠遠地看到了那一片璀璨的紫色,絢爛的色彩猶如浪濤一般涌動著,在漫天漫地的綠色之中猶如一塊晶瑩透亮的寶石,輕而易舉地吸引了所有的心神。

  尋尋覓覓之間,迂迂回回之間,兜兜轉轉之間,仿佛愛麗絲進入了仙境之中一般,在那不含一絲雜色的紫色,讓杰米的腳步不由就走了過去。

  動人的哼唱聲在薰衣草田上空回蕩著,杰米就看到了沉浸于勞動之中的艾莉森,她將頭發都束成了馬尾辮,額頭冒著晶瑩的汗水,嘴角含笑,輕聲哼唱著,那歡快和輕松,真的久違了;不遠處的泰勒放聲大笑著,抬起頭和旁邊的其他人開著玩笑;安博則專心致志地收割著薰衣草,那熟練的動作讓杰米感覺有些陌生……

  還有卡門。

  卡門手里拿著一束薰衣草,頭上戴著一個薰衣草編織好的花環,輕盈地在田埂之間跳躍著,她穿著大紅色的長袖t恤和深藍色的運動長褲,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生活在紐約的孩子,倒像是在農村成長起來的。可是,她臉上燦爛的笑容,還有歡快的腳步,卻讓眼前那一片花海都淪為了陪襯,似乎陽光在她的指尖和發梢翩翩起舞。

  杰米不由就呆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

  「嘿,你站在那里干什麼?如果是打算過來干活的話,那就快點。」那直率的聲音讓杰米從夢境之中反應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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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2 00:21:42 |只看該作者
247 辛勤勞動

  「嘿,你站在那里干什麼?如果是打算過來干活的話,那就快點。 」

  那直率的聲音讓杰米不由愣了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扮,有些不太確定,可不等他回答,另外一個調侃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如果是過來觀光的話,記得掏錢,現在就連在馬戲團看獅子都要掏錢呢,何況是我們這些珍貴的勞動人民?」

  杰米看了過去,說話的赫然是東尼,手里揮舞著一束剛剛割下來的薰衣草,仿佛自己就是引領法國大革/命的民權領袖一般,然後泰勒也挺直了腰桿,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跟著應和到,「就好像大熊貓一樣珍貴?」

  話音才落,大家都意識到了這句話背後的連帶含義,集體哄笑起來。

  杰米站在旁邊,有些無所適從——他穿著短袖polo衫和帆布中褲,腳底下則是一雙耐克的跑步鞋。這樣的休閑打扮對于牧場來說,已經足夠了,至少不會影響他的日常活動;可是下田干活?這就顯得有些奇怪了。

  而且,大家都是長袖長褲,就他一個人,落落大方地將手臂和小腿全部都露了出來,仿佛在歡迎太陽的暴曬一般。

  如果是在密歇根湖的話,他要麼躲在遮陽傘底下,喝著威士忌,享受一個下午的悠閑;要麼就躲在度假屋里,坐在電腦前忙碌工作。所以,他根本不需要擔心陽光和紫外線。可是,剛才坐在主屋里,他卻莫名覺得整個世界空蕩蕩的,平時一向舒適安穩的室內,今天有些空蕩蕩的。

  此時此刻,他這才意識到,他是多麼不適應戶外的生活。

  「你們在華爾街工作的時候,反應也是如此遲鈍的嗎?」聲音再次傳過來,打斷了杰米的思路,順著聲音看過去,發聲者赫然是陸離,他正在招呼著柯爾,試圖把剛才收割完畢的薰衣草,全部都抬到田地之外的推車上,可是柯爾沒有來得及回應,泰勒就主動走了過來,伸出援手。

  陸離站直了起來,笑呵呵地調侃到,「你要知道,對于一位想要做日光浴的人來說,你的準備著實有些不足。」然後,陸離就和泰勒一起,把收割下來的薰衣草全部都放在了推車上。

  杰米低頭看了看自己白皙的皮膚,每一寸都清晰地寫著「宅男」的光輝,這讓他看起來與周圍越發格格不入起來。如果是平時的話,他可能直接就轉身離開了,待在室內才是他最習慣、最熟悉的度假方式;但今天……

  杰米嘗試地超前走了兩步,卻完全無所適從,田地真的不是他熟悉的領域。躊躇了片刻,他最後走向了旁邊的推車,看著剛剛擺放上來的薰衣草,那濃郁的紫色在指尖底下氤氳,散發著太陽的干燥和炙熱,洶涌的香氣在鼻翼底下縈繞,甚至有些沖了,讓鼻子開始發癢。

  在意識到之前,杰米就伸手摸了摸那薰衣草,沒有想象中那麼干燥,還有一些濕潤的觸感,似乎早晨的露水還沒有來得及消散。不同于干花,甚至不同于紐約購買到的鮮花,手里的這些薰衣草,有著蓬勃的生命力,猶如一股電流般,在指尖竄動。

  杰米直接就松開了手指。

  「放心,它們不會咬人。」陸離調侃了一句,杰米自己也不由笑了起來,但隨即就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舉動有些狼狽,于是收斂了笑容,輕輕咳嗽了兩聲,試圖重新擺出正經而嚴肅的姿態。

  沒有想到,陸離和泰勒就這樣站在原地看著他,這讓他有些不自在,雙手伸進了口袋里,但隨即又拿了出來。即使他們什麼話都沒說,但那眼神就已經說明了一切,此時杰米也意識到︰他站在這片田地的行為本身,就已經無比狼狽了,就好像闖入了皇家舞會的丑小鴨。

  這個想法讓杰米試圖放松一些。

  但上帝知道,他居然已經忘記了如何放松——在工作的時候,他必須保持專業的姿態;在家里,他必須保持父親和丈夫的姿態;在休閑時光,他必須保持精英階層的姿態……時時刻刻都帶著一副面具,只是不同場合更換不同面具罷了,以至于,他現在都不記得自己真實的臉孔是怎麼樣的。

  腦海里的第一個反應是惱羞成怒,看著眼前的陸離,還有泰勒,他就想要發火。他不喜歡這樣的處境,失去控制的處境,陷入尷尬的處境,無所適從的處境。于是,他的防御機制,第一反應就是想要譴責其他人,轉移注意力。

  但,陸離和泰勒沒有停留,兩個人直接就轉身離開了,再次回到了薰衣草田里,開始忙碌了起來。

  杰米再次被留在了旁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憤怒、羞愧、好奇、激動、忐忑,還是什麼,混沌的情緒無法區分。

  「爸,爸,你快過來看。」卡門一路小跑了過來,拉住了杰米的手掌,「這些全部都是安博割的,然後這些全部都是泰勒割的。」卡門在一堆一堆的薰衣草之間走動著,開始劃分功勞。

  「那你的呢?」杰米下意識地詢問到。

  卡門舉起了手里的一小束薰衣草,「哪!」然後遞給了杰米,「如果你想要的話,我可以送給你。」

  看著那一小簇薰衣草,杰米可以感覺到淡淡的溫馨,他捏了捏卡門的小手,「還是你留著吧。我決定親自去收割一些。你可以留一塊地方給我嗎?保留我的收獲。」

  「當然!」卡門干脆地說道。

  杰米試圖卷起自己的袖子,卻發現他穿的是短袖,只能訕訕然地放下了雙手,走進薰衣草田里,「請問,這里有我的工具嗎?」

  李一桐此時剛剛拿起了一堆薰衣草,運往了推車,重新走回來時,在杰米身邊停下了腳步。他有些猶豫,他知道自己可以主動提供幫忙,平時他也是如此做的;但今天卻莫名有些猶豫,不是因為昨天感受到了杰米的歧視,而是因為經歷了昨晚的和樂融融,他反而有些……害怕。就好像近鄉情怯一般。

  「你可以使用卡門的。」李一桐還是開口說道,「你必須先找一副手套,否則很容易受傷。」李一桐就開始指導起來,出乎意料地,杰米十分配合,始終專注地傾聽著,甚至還主動提出疑問,杰米就好像好奇寶寶一般,總是有著問不完的問題。

  對于其他人來說,不過就是兩個步驟的工作,對于杰米來說,卻是全然的新鮮事務。

  烈日當空,時光的流逝漸漸變得無足輕重起來,杰米覺得渾身每一塊肌肉都在抗議,這種身體力行的體力工作,真的不是他所擅長的,黏糊糊的汗液著實讓他感覺不適應,濕噠噠的汗水還在源源不斷地滴落下來……疲憊,他可以清晰地更難受到疲憊,但奇妙的是,他不想要離開,他根本沒有離開的想法,反而是完全投入其中,全神貫注。

  站直腰桿,此刻的腰酸背痛,讓辦公室的疲憊看起來就像是毛毛雨;轉過頭,杰米就看到了身後那大片大片的薰衣草——

  當然不能和其他人相比,他所收割的數量甚至還不到陸離的一半,看起來著實有些寒磣。但,這些都是他雙手收割的農作物,一點一點通過雙手收獲的成果。

  這和股票、基金不一樣,這不是一連串數字,即使看到多達十五個零的交易,但那終究還是數字,在電腦屏幕上,沒有形態、沒有實感的一堆數字;這些都是真實的,觸手可及的真實,手掌心可以感覺到汗水的真實,還有摩擦出水泡的真實。

  杰米看著自己的手掌,居然磨出了兩個水泡,里面是滿滿的血液,油光發亮,看起來著實有些嚇人。

  這讓杰米愣愣地盯著水泡好一會,然後不由就輕笑了起來,荒謬而歡快的笑容。「杰米,我們要離開了,你呢?」艾莉森的聲音傳了過來,杰米抬頭看了過去,然後就看到艾莉森指了指堆滿的推車,「我們要到主屋那里去處理這些薰衣草,你呢?」

  杰米環顧了一下四周,這才注意到,整片田地幾乎都已經收割完畢了。一英畝,不是太大的面積,收割下來的薰衣草還沒有把第四輛推車裝滿。現在還剩下一小部分,蘭迪正在彎腰收割著;除此之外,再就是他這一排,還剩下不到三步距離的長度。

  「我在這里把剩下的收割完畢。」杰米決定有始有終,完成所有的工作再離開。

  「一會兒主屋那里見。」艾莉森對著杰米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即使陽光都略微黯然失色。

  杰米對著艾莉森,還有孩子們點頭示意了一下,然後就彎下腰繼續開始忙碌了。他絕對不會承認,他喜歡這種感覺,事實上,他確實討厭出汗,更加討厭精疲力竭,但,他卻有些不想離開。這著實是矛盾的一件事,不是嗎?

  認真地將剩下的薰衣草全部都收割完畢,然後運到第四輛推車上,總算是可以松一口氣了,站在旁邊,等待著蘭迪。

  蘭迪將剩下的薰衣草全部都送了過來,然後就聽見了杰米肚子咕嚕嚕叫喚的聲音,他卻見怪不怪地說道,「放心吧,回去就有飯吃了。」

  「吃飯?」杰米摸了摸肚子,有些詫異。

  「是的,現在已經十二點半了,當然是吃飯時間了。」蘭迪的話語讓杰米直接愣住了——怎麼突然就十二點半了?這時間的跳躍維度著實有些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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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2 00:21:54 |只看該作者
248 饑腸轆轆

  杰米跟著蘭迪,一路將推車推回了主屋。

  根本無需刻意尋找,就可以看到那高大壯碩的橡樹,繁茂的枝干遮擋住了大半個花園,鳥兒停在樹梢之上,陽光在枝枝丫丫之間穿行著,夏日的喧鬧和寧靜矛盾卻又和諧地停留在樹梢,知了的聲響在旁邊的櫸木林里回蕩著,仿佛七月的暑氣都在不知不覺中消散了。

  此時,在橡樹旁邊的通道上,收割下來的薰衣草猶如小山一般堆積起來,醇厚的紫色在大片大片綠色之間著實有種驚心動魄的瑰麗。

  杰米第一次知道,原來紫色和綠色是如此壯闊大氣的顏色。

  蘭迪將推車停放在了旁邊,「就先放在這里吧,剩下的工作,午飯之後再做。現在餓到沒有力氣了,我們先補充能量。」蘭迪招呼著杰米走進了主屋。

  今天上午空蕩蕩的主屋,此時喧鬧無比,杰西卡端著一個大盆子,快步從廚房走向餐廳卡門和安博站在沙發後面,歡快地大笑著柯爾和布蘭登站在後門的門口,密切交談著宋令儀端著一個透明水壺,站在大廳的茶幾旁邊,為東尼倒水,同時還招呼到,「蘭迪,杰米,快過來,喝一點草藥茶,解解暑。」

  熙熙攘攘、沸沸揚揚,熱鬧得有些過分了,甚至有些聒噪。放在紐約,這就是噪音了,打擾別人的午休時間但放在這里,卻有種渾然天成的和諧,似乎生活本來就應該如此。

  杰米朝著宋令儀走了過去,好奇地詢問到,「這是什麼?」

  「薄荷茶。」宋令儀拿起了一個玻璃水杯,倒了小半杯,遞給了杰米,「廚房里我還煮了一鍋魚腥草,但估計你們喝不習慣,所以就又煮了一鍋薄荷茶。」

  「我想要嘗試看看。」話語在理智控制之前,就直接脫口而出了,認真想了想。杰米再次點點頭,「是的,我想要嘗試看看。」

  宋令儀笑了起來,其實魚腥草是清熱解毒的最好選擇。今天上午太陽格外毒辣,每個人都曬了一個上午,如果不調節一下,估計晚上就要不舒服了。只是,大家都對魚腥草不太感冒,宋令儀也沒有辦法強求。

  現在聽到杰米主動嘗試的請求,她自然再開心不過了,「你先去吃午飯,午飯結束之後,再喝。下午工作之前,喝一杯,可以呃,對抗太陽?」宋令儀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中藥的一些用詞,只能用最簡單直白的方式表達。

  杰米卻是一頭霧水,完全無法理解,那滿頭問號的表情著實讓人忍俊不禁。蘭迪拍了拍杰米的後背,這讓杰米嚇了一跳在紐約,他們可不會輕易拍打別人的後背,可是轉過頭,他就看到蘭迪暢快的笑容,「不需要弄明白怎麼回事,你只需要知道,l女士是最權威的發言人,這就足夠了。」

  宋令儀又倒了一杯薄荷茶,遞給了蘭迪,「那你為什麼不嘗試看看?」

  蘭迪頓時就卡殼了,「嘿嘿,嘿嘿,午飯,先吃午飯,真的餓壞了。」端起薄荷茶,仰頭一口氣喝完,然後就朝著廚房方向走了過去。

  杰米和宋令儀對視了一眼,宋令儀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說道,「孩子,總是如此,不是嗎?」這讓杰米直接就笑出了聲。

  喝完薄荷茶,杰米走進了廚房,然後就看到了餐桌上猶如自助餐一般擺放的食物,但食物的內容著實有些奇怪,「這是?」

  陸離就站在旁邊,聽到了提問,順口回答到,「中午來不及做午餐了,就簡單應付一下吧。」

  薰衣草組忙碌了一整個早晨,沒有休息片刻而布蘭登、宋令儀和陸懷瑾是那個人也是如此,牛群、羊群和馬群的工作絕對沒有那麼輕松,他們根本沒有時間去打理花園和奶酪,更不要說做午餐了。

  「這是披薩,我們點了四個不同的口味,可以根據自己的洗好選擇。」陸離簡單地介紹了一下,「這是包子,大號的餃子這是饅頭,可以算是中國的面包這是番茄醬意大利面,搭配最特別的配方。」所謂的特別配方,就是老干媽。「旁邊的沙拉是剛才現做的,不過還要等一等,橄欖油還沒有澆上去。」

  食物的種類十分有限,甚至可以說是粗糙。包子和饅頭都是之前做的,拿出來蒸一下就好披薩是叫的外賣,從新布朗費爾斯送過來的唯一一個今天臨時做的就是意大利面了,不過也只是煮面而已,番茄醬是罐裝的,老干媽是現成的。

  不過,在繁忙的工作日,他們不能要求更多了,簡易的午餐,填飽肚子最重要。

  杰米還想要抱怨一下,一個上午的辛勤勞動,居然就換來如此簡陋的快餐食品?這真是太讓人沮喪了,甚至是難以抑制的煩躁。

  可看著眼前的其他人,每個人都在大快朵頤,吃得不亦樂乎,就連泰勒、艾莉森也都是如此,沒有人例外杰米頓時意識到,勞動還沒有結束,下午還有一大堆工作再等著呢。

  于是,杰米就把所有的抱怨都吞咽了下去,看著陸離,「那麼晚上呢?」不等陸離開口回答,他就迫切地說道,「晚餐可以繼續吃火鍋嗎?」

  看著杰米期待的表情,陸離啞然失笑,「你確定今天的消化系統是正常的嗎?」昨天吃了那麼多辣椒,今天應該承受不住了才對,「如果你不排斥中國料理的話,那麼今晚就等著吧,肯定會有驚喜的。相信我。」

  杰米撇了撇嘴,還是對火鍋念念不忘,但終究沒有繼續抱怨。

  打量了一下桌子上的料理,猶豫了片刻,杰米還是朝著饅頭伸了過去披薩和意大利面都是他熟悉的味道,如果包子和饅頭不好吃的話,他隨時可以選擇披薩作為候補。

  「爸爸,你應該吃包子,包子真的好好吃!」安博熱情地給予了推薦,然後舉了舉手里的包子,「這兩個是不一樣的。包子里面有東西,饅頭什麼都沒有。」

  杰米不由笑了起來,還是繼續吧饅頭塞入了嘴巴里,咬了一口,原本是想著,拿起來之後再放下去,這不太禮貌,可沒有想到,那微妙的口感立刻就讓杰米陷入其中應該如何形容呢?軟軟的,卻很有嚼勁,感覺沒有任何味道,卻又一點點米面的甜味,干淨清爽,卻讓人忍不住往下吞咽。

  杰米舉起來,再次咬了一口,細細地咀嚼起來,那美妙的甜味在唇齒之間跳躍著,「哇。」感嘆聲就不由自主輕溢了出來,「這,這是什麼?」

  「饅頭。」出聲解釋的是李一桐,他手里也拿著一個饅頭,還有老干媽。「十四剛才不是說了嗎?就當做是我們的麵包好了。完全純手工揉麵,考驗的是雙手的勁道和力道。」

  老實說,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吃饅頭了,主要還是太費工夫,而且餐廳也不供應,所以李懷南和劉小燕幾乎不會製作這樣的東西。宋令儀的手藝真是一絕,饅頭的勁道令人稱道,比披薩好吃了不知道多少倍。

  傑米不由自主地點點頭,心滿意足地露出了笑容,「這到底是誰做的?」

  「十四。」身後傳來了回答的聲音,不僅傑米愣住了,就連李一桐也愣住了——他還以為是宋令儀做的,轉過身,傑米和李一桐就看到了站在面前的柯爾,「這些都是十四做的。」

  李一桐不由微微張開了嘴巴,卻因為太過驚訝,而發不出聲音來,還是傑米開口詢問到,「十四會做飯?」昨晚的火鍋可沒有什麼技術含量。

  柯爾聳了聳肩,一幅不置可否的表情,「不相信的話,那就算了。」繞過了兩個人,先拿了一個包子,塞到嘴巴裏,然後又拿了兩個包子,熟練地在餐桌旁邊繞了繞,在旁邊找到了牛奶,直接倒了一大杯,幹脆地喝了起來。

  看了看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包子,還有剩下一半的饅頭, 傑米也不管到底是誰做的了,直接就抓起兩個饅頭,吃不完兜著走,此時反應慢了半拍,肚子再次開始叫了起來,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大口大口地快速吃了起來,然後也有樣學樣地倒了一杯牛奶,視線落在了旁邊的其他盤子上:

  榨菜,涼拌紫菜,涼拌海蜇皮,沙拉,美乃滋,芥黃醬,還有……老幹媽?

  傑米覺得,他好像打開了一扇全新世界的大門。

  「披薩都沒有人吃嗎?」旁邊的蘭迪大聲嚷嚷到,還故意在披薩旁邊揮舞了兩下,試圖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但可惜,效果著實乏善可陳,他快速地朝著另一端的包子伸出手,「你們不要這樣嘛,每次都這樣,包子吃完之後,才願意吃披薩,真是的。」

  相對而言,饅頭還是沒有那麼受歡迎,大家都更喜歡包子。

  傑米站在旁邊卻笑容滿面,他覺得饅頭好吃。

  一頓午餐僅僅吃了不到二十分鍾,居然就掃蕩一空,如此速度太過驚人。傑米覺得自己吃得太快了,好像有點噎到了,但那種飽足感卻是無比真實,讓他心滿意足地發出了感歎聲,肚子似乎有些吃撐了。

  「魚腥草,誰要喝的?」宋令儀的聲音傳了過來,之前還喧鬧無比的餐廳,頓時變得一片安靜。卡門、安博、泰勒幾個人不明所以,茫然地看著大家,宋令儀走了過來,看著大家憋氣的模樣,又好氣又好笑,「那就去喝一點薄荷茶,每個人都是。下午太陽更加毒辣,不要中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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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8-2 00:22:03 |只看該作者
249 揮灑汗水

  李一桐站在花園旁邊,雙手叉腰,想要做些什麼,卻又不知道應該做什麼收獲薰衣草?這工作以前可是聞所未聞,即使想要幫忙,也無從入手。

  杰米走到了李一桐身邊,左右看了看,發現每個人似乎都有工作了,他卻沒有收到任何指令,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湊到李一桐的身邊,「我們接下來應該做什麼?」

  李一桐一臉茫然,「我也不知道。」

  兩個人互相看了看對方,發現了彼此的窘態,雙雙笑了起來,

  此時,蘭迪和東尼正在將薰衣草從推車上卸載下來,在地上平攤開來,柯爾正在旁邊準備一會的工具,杰西卡和陸離兩個人則在旁邊整理著麻布袋、鐮刀、笊籬等工具布蘭登和宋令儀、陸懷瑾三個人慢慢地穿過櫸木林,朝著另一側走過去,開始下午的工作。

  似乎每個人都有工作了,但李一桐和杰米兩個人卻無所適從,格格不入。就連泰勒也有工作,他帶著卡門和安博兩個小朋友,把平鋪開來的薰衣草攤開,盡可能避免大量重疊。

  艾莉森剛剛走過來,她看了李一桐和杰米一眼,「你們為什麼不過去幫忙?」

  「我們不知道應該怎麼幫忙。胡亂幫忙的話,萬一做錯事了怎麼辦?」杰米辯解到。

  艾莉森不由啞然失笑,「那你就到旁邊去休息吧,反正下午的工作應該比較簡單。」

  如果是平時,杰米二話不說就點頭同意了,不過今天他卻給出了不同的答案,「你看我的雙手,我工作了一個半個上午,都已經出血泡了。現在,你居然就讓我半途而廢?這可不是我的風格。」

  艾莉森給了丈夫一記白眼,沒有拆他的台,指了指眼前的推車,「如果想要幫忙,就自己找事情做。哪,你們看,蘭迪和東尼的工作,你們也可以幫忙啊。這全部的薰衣草都必須卸下來,然後平鋪開來。」

  「然後呢?」李一桐好奇地問道,「平鋪開來之後呢?」

  艾莉森攤開雙手,「你怎麼問我?我是度假村的客人,又不是牧場的主人。」這一句反駁,讓李一桐摸了摸鼻子,一臉窘迫。

  杰米直接就笑出了聲,拍了拍李一桐的肩膀,「走吧,開始干活了。」

  整理薰衣草,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體力活。如果是大量種植的話,交給機械完成,倒也十分輕松今天他們選擇了手工完成,辛苦是辛苦了一些,卻是難得的體驗,即使是柯爾、蘭迪等人,習慣了機械操作,重新回歸人工操作,汗水涔涔的感覺著實通透。

  更何況,薰衣草的收割也就是一年一次,並不繁重。

  薰衣草全部攤平之後,需要使用一個特殊的工具,不斷地拍打,將枝葉上的花苞全部打下來,完成花苞和枝干的分離工作,花苞全部收集起來,曬干、保存,之後可以投入再加工過程,制作肥皂、香薰、精油等等而枝干的部分也曬干,讓水分完全蒸發,充當綠色燃料使用。

  這個工作過程十分簡單,甚至有些枯燥,需要扛著工具,持續不斷地拍打,通過手腕上的小技巧,利用巧勁,完成工作。但本質上來說,這還是一個不斷使力的過程,對體力提出了嚴峻的考驗。

  對于薰衣草,所有牛仔之中,只有柯爾一個人有收割的經驗。柯爾率先示範了一番,教會了蘭迪和泰勒,他們三個人將花苞打下來之後,東尼、杰西卡、李一桐負責把枝干收起來,成捆打包陸離則和艾莉森一起收集花苞,放在旁邊平攤曬開,一個下午的暴曬,基本就可以曬干了,之後再完成打包的工作。

  卡門和安博兩個小朋友,一直跟在陸離、艾莉森的身邊,幫忙收集花苞,手指沾滿了寶紫色的汁液,濃郁的香氣讓兩個人都是無比歡喜,笑聲不斷。

  杰米原本也是一起幫忙收集花苞,但看到柯爾等人的工作,他不由心癢難耐,在征求了蘭迪的同意之後,也開始學習起來,那笨拙的動作讓旁邊的泰勒樂都不行。

  還好,這項工作不存在失敗,最多就是效率低一些,然後花苞被打爛一些,影響並不大。只要堅持,總是可以完成的。

  從笨拙到熟練,從生疏到順暢,杰米漸漸找到了訣竅,不斷揮灑的汗水著實是一種特別的體驗。收獲的喜悅讓他沉浸其中,等全部工作做完時,他居然還有些意猶未盡,不由愣了愣,「這就結束了?」

  「呵呵,薰衣草田本來就不大。」柯爾開口解釋到,「以前這些薰衣草,全部都是家里自用的,所以沒有種多少。」

  這片薰衣草田,是麗茲對浪漫的最後寄托,猶如童話故事一般,成為日常生活里的唯一一片淨土。麗茲也好,杰克也罷,都在細心呵護著這片淨土。

  看著眼前整理完畢的薰衣草梗,還有攤開來暴曬的花苞,空氣之中飄蕩著濃郁的薰衣草香氣,恍惚之間,柯爾再次回到了一年前。

  去年的七月,麗茲的身體已經出了些許問題,不過當時並不嚴重,他們還是親手完成了薰衣草的收獲和加工。工作結束之後,麗茲坐在門廊前面,喝著冰凍的啤酒,汗流浹背,臉上卻掛著心滿意足的幸福笑容。

  幸運的是,陸離不僅沒有讓這片薰衣草田消失,而且還將這一傳統延續了下來,就好像麗茲從來都不曾離開過一般。柯爾有些想念麗茲,但不再是悲傷,而是幸福。

  看著正在和卡門玩耍拋花游戲的陸離,柯爾嘴角的笑容就上揚了起來,「今年人手比較充足,完成的自然也就比較快。尤其是加入了泰勒這位生力軍。」

  「真是遺憾,我才剛剛上手呢。」杰米表示了扼腕,「也許,我也具備了牛仔的潛質。」

  這直接就把柯爾逗笑了,「體驗體驗,那還沒有問題,但如果日復一日地在這里工作,你很快就會厭倦了。」

  杰米認真想了想,無法反駁。骨子里,他依舊是一個屬于城市的人,他還是想念城市的便捷,還有華爾街的繁榮,「那就偶爾偶爾吧。以後度假的話,我們就有了新的選擇,牧場這里會歡迎我們的吧?」

  「當然,我們的大門始終敞開。」柯爾攤開了雙手,表示歡迎。

  杰米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是看著遠處奔跑著的卡門和安博,銀鈴般的笑聲在陽光之下翱翔,氤氳的紫色在空氣里彌漫艾莉森站在一大片薰衣草的花苞旁邊,擦拭著額頭的汗水,微笑地和杰西卡交談著泰勒正在比手畫腳地和東尼描述著什麼,興致勃勃的表情似乎遇到了知音……

  這一切,是如此美好,就像是一個夢境。

  看著滿地完成收獲的薰衣草,李一桐也感受到了收獲的幸福和喜悅,“在這之後呢?這些薰衣草會如何處理?”

  站在旁邊的東尼和傑西卡交換了一個視線,傑西卡直接就頂了回去,“你是在和我們說話嗎?”

  李一桐不由有些尷尬,想要辯解一番,卻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短短的相處,李一桐正在一點一點地融入牧場,腦海裏錯雜的思緒少了,相處也變得自然起來,可是就剛才這一瞬間,李一桐才反應過來,他之前糟糕透頂的態度,著實惹得大家都不愉快,他也從來不曾真正地道歉過。

  看著眼前的東尼和傑西卡,李一桐又想起了之前在洛杉磯的生活。

  人們總是在說,用不同的眼光和態度審視生活,感觸也將與眾不同。就好像經典的半杯水理論一般,到底是只有半杯水了,還是還有半杯水,積極和消極的態度,看到的景象自然不同。

  同樣的情況,在洛杉磯的時候,在牧場的時候,李一桐卻有了不同的收獲。變化的不是對方,而是他自己。

  他是不是應該表示一下歉意,不僅僅是陸離,還有牧場的其他牛仔們。

  李一桐那生澀而緊張的表情讓東尼暢快地笑了起來,拍了拍他的手臂,幾乎是在捶打的水準了,惹得李一桐齜牙咧嘴起來,“我們也不知道。最終還是要詢問十四吧。”

  傑西卡也輕笑了起來,瞥了李一桐一眼,“十四估計會留下來。我聽柯爾說,麗茲每一年收成完畢之後,都將薰衣草自製成各式各樣的製品,一部分留下來,一部分則送給附近的鄰居們。我相信,十四會將麗茲的傳統延續下去的。”

  李一桐不明所以,認真打量了一番傑西卡和東尼臉上的笑容之後,這才恍然大悟過來,緊繃的心情漸漸放鬆下來,重新找回了他的聲音,“麗茲?”

  “前任牧場主。”傑西卡簡單地解釋了一句,並沒有深入說明。

  可是李一桐卻可以品味出那更多的深意,看來,這片牧場也是有故事的。

  太陽漸漸西斜,鮮紅色的夕陽灑落下來,整個牧場仿佛徹底變了一個模樣,就連湖水折射的光暈都染上了淺淺的粉色;柯爾拿起了笊籬,將曬幹的花苞全部收集起來,然後大家齊心協力地將花苞撞入麻布袋裏,此時的工作已經接近收尾,勞動了一整天的疲憊卻沒有帶走臉上的笑容,嘻嘻哈哈地說笑著,轉眼就把打包工作也全部完成,徹底宣告今年的薰衣草收割完畢。

  醞釀一年,花期兩個月,最為絢爛綻放的時刻僅僅只有不到兩周,剎那綻放的芳華,卻為牧場帶來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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