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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磨硯少年] 雲顛牧場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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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30 00:11:4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4
本文最後由 官不聊生 於 2021-8-5 00:25 編輯

雲顛牧場 作者:磨硯少年

內容簡介】:

  午後的陽光灑落下來,輕風吹拂,薰衣草的香氣夾雜著氤氳的水汽,裊裊茶香,書墨相伴,金毛牧羊犬調皮地在腳邊打滾,耳邊的蟬鳴若隱若現,時光的流淌像是一條清涼的小溪,潺潺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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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30 00:12:06 |只看該作者
001不速之客

  晴空萬里的天空清澈得宛若一面鏡子,那透徹的淺藍色畫布之上偶爾可以看到幾片棉花般的雲朵,看起來就像是正在度假般,懶散地躺在吊床上,享受著陽光灑落下來的輕盈和柔軟一排錯雜的電線彷佛五線譜一般映襯在藍天之下,幾隻麻雀在其間起起落落,翻騰跳躍,就好像是正在辛勤譜曲的藝術家,那嘰嘰喳喳的叫聲居然透露出一絲天籟的味道來一陣輕風吹來,三月空氣裡的清冷夾雜著一絲春天的料峭撲面而來,皮膚表面冒出一連串的雞皮疙瘩,彷佛只要張開雙臂,就可以乘風而行,徜徉在那一片令人心醉的藍色之中……

  「十四……十四!」耳邊傳來的喊聲將陸離神游在外的思緒抓了回來,就好像扯動了風箏的繩索一般,猛地把他從廣袤無垠的蒼穹直接拉到了地面上。

  轉過頭,陸離就看到了一張俏麗而青春的面容,由於距離太近,甚至可以看到臉龐上那細細的絨毛,蒙著一層淺淺的粉紅色,那雙翡翠綠的眸子漾著玫瑰花蕾般的光暈,在瞳孔深處緩緩綻放,「嘿,愛麗絲!」陸離嚇了一跳,不由往後靠了靠,但隨即就意識到,他們正在課堂上,於是連忙壓住了聲音,抬起頭看向了講台上的教授!

  還好,這是大教室,他的喊聲沒有驚擾到那位年逾五十依舊未婚的女教授。

  「今天我們要到邁阿密去,你要不要一起加入?」愛麗絲壓低了聲音說到,眼神裡夾雜著一絲躍躍欲試的興奮。

  陸離還沒有從剛才的走神完全恢復過來,思緒停頓了半秒,隨即就想起來了。明天開始就是春假了,所有美國的大學生們都會盡情享受這難得的假期,到邁阿密的海灘去,狂歡派對無疑是大部分學生的首選,不過陸離卻只能留在紐約,繼續為了生活費而奔波。

  陸離,來自中國東南部的一個小山村,目前正在紐約大學的新聞系讀大四,即將畢業。現在這個時代,留學已經不再是富人家的專屬了,許多工薪家庭也都紛紛把孩子送到國外接受高等教育,陸離家就是如此,父母都是中規中矩的上班族,就連積蓄都十分有限,更不要說大富大貴了。陸離能夠來美國讀書,完全是憑藉著自己的努力拿到了獎學金,這才解決了學費的巨款。

  轉眼他就已經大四了,畢業之後的壓力不知不覺就落在了肩頭上,他必須開始為將來做打算了,到底是找工作還是繼續讀研,到底是努力留在美國還是回去國內的大城市,還有實習應該選擇什麼單位,畢業論文的方向又將如何,無數個選擇無數種可能讓人眼花繚亂,但他還沒有來得及擔憂未來的茫然和迷惘,家裡的意外就打亂了全盤計劃。

  父親去年十月因為突發心臟病住院,經歷了十七個小時的手術之後總算是度過了難關,這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但後續的問題卻接踵而至,不僅家裡的積蓄用光了大半,就連父親也需要靜養,短時間內根本沒有辦法重新回到工作崗位,整個家的重量一下就落在了母親的身上。

  還好,陸離在過去兩年的暑假都會留在紐約,打工賺取生活費,短時間之內他的問題不會成為家裡的負擔。不過,他也意識到,他必須為母親分擔更多的重量,所以他開始增加自己的打工時間,一方面需要照顧越來越繁重的學業,一方面又需要兼顧日夜顛倒的打工生活,這半年時間來,陸離著實有些透支。

  春假,對於大部分年輕人來說是享受短暫休憩的美好時光,但對於陸離來說,卻是打工的最佳時間,尤其是假期的關係,不僅時薪有所提高,而且小費也翻倍上漲。

  「我有其他計劃。」陸離委婉地拒絕了,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但還是感謝邀請。」說話間,教授已經宣布下課了,周圍的其他學生都紛紛起立開始收拾課本,看著愛麗絲臉上那遺憾扼腕的表情,陸離轉移了話題,「希望你們好好享受那裡的陽光,回來之後可就再也感受不到了。」

  陸離指了指窗外的陽光,「這樣的日子可沒有多少。」紐約的天氣著實糟糕,像今天這樣陽光普照的日子,僅僅是兩周以來的第一次。

  愛麗絲被逗笑了,看著陸離那雙猶如星耀石一般的眼眸,那深不可測的黑色達到了極致之後透露出一抹幽光,不由自主地,嘴角的笑容更加上揚了一些,「看來,你的計劃可是比邁阿密的陽光更加誘人,這讓我開始好奇了。」

  陸離但笑不語,快速收拾著自己的課本,他必須立刻趕往兼職的餐廳,遲到的話領班經理又要擺臉色了,向愛麗絲示意了一下,隨即陸離就背起背包,快速邁開了腳步,愛麗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那我就期待你的春假故事咯,回來之後記得分享啊!」陸離轉過身,抬起右手,以食指和中指抵住眉尾,然後做了一個敬禮的手勢,沒有回答,直接就轉身快步離開了教室。

  一路小跑著到了自己停放自行車的地方,從口袋裡翻找出鑰匙,打開鎖頭,可是還沒有來得及把自行車拖出來,遠端就傳來呼喊聲,「十四!十四!」那聲音由遠及近,原本還有些單薄,但居然越來越大聲,抬起頭,陸離就看到了教室窗口處熙熙攘攘地擁擠了七、八個人,這些人顯然正在起鬨,異口同聲地大喊著,「十四!」臉上洋溢著惡作劇的笑容,讓周圍其他學生紛紛都投來了視線。

  陸離站在原地,無奈地搖了搖頭,笑容卻是緩緩上揚了起來。「十四」是他的外號,來自於他在新生見面會時的一個愚蠢失誤。

  當時他第一次邁出國門,如果是紙面實力,他有絕對信心但國內應試教育之下的啞巴英語卻沒有任何自信,僅僅只是在腦海裡想像一下日常生活都要使用英語的場景,手心就開始冒汗,以至於他的指導員詢問他的名字時,他下意識地就回答到了「十四號」他的生日是十一月十四日,不僅僅是指導員,就連身邊同行的其他留學生都笑翻了。

  這個外號最先開始只是在中國老鄉之間流傳,但久而久之,所有同學都這樣呼喚他了。陸離卻是毫不在意,反正名字不過是一個代號而已,他甚至在自我介紹時,自黑地把「十四」作為自己的英文名字,然後當做一段趣談分享給其他人,這著實讓他在過去兩年大學生活裡結交了不少朋友。

  陸離抬起了右手,彷佛是巨星面對自己粉絲的歡呼一般,居高臨下地揮了揮手,然後手腕一轉,揮手的手掌就變成了針對同學們的右手中指,這頓時引發了大家的一片哄笑聲。

  正當陸離再次低頭牽出自行車時,就聽到呼喊聲再次響起,「十四!」抬起頭來,然後就看到了靠在窗戶邊的愛麗絲,「有人找你!」愛麗絲把整個右手手臂伸出了窗口,指了指大門口的方向。

  順著方向看過去,陸離就看到一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出來,正在左右張望,那名男子看起來約莫四十歲上下,一套黑色西裝搭配白色襯衫的裝束,隱隱約約的啤酒肚卻不會損失他身上那股專業的氣息,右手裡提著一個黑色公文包,看起來就像是華爾街上再普通不過的一名產品經理。

  中年男子看向了教室的方向,然後就看到所有學生齊刷刷地指向了陸離,就好像是天然風向標一般,那畫面讓陸離著實忍俊不禁。

  不過,笑容僅僅只是在嘴角壓了壓,陸離隨即就牽著自行車朝著中年男子方向走了過去,「先生,你找我有事嗎?」

  中年男子卻也不著急,大步大步地走到了陸離面前,停下腳步之後,禮貌地伸出了右手,「下午好,我是馬克福斯特。請問你就是……」他頓了頓,「離陸先生嗎?」

  先生。這個詞著實有些陌生,陸離笑著點點頭,「是的,我是陸。所以,你是英國人?」美國人可不喜歡用「先生」這樣的綴詞。

  「波士頓,土生土長。」馬克微笑地回答到,卻是沒有領會陸離剛才那句話語裡的幽默調侃。這讓陸離不由吐槽︰果然都說波士頓人沒有幽默感!「請問,你現在有時間嗎?」

  「呃……」陸離看了看手錶,「五分鐘。」由於馬克說話始終客套禮貌,看起來像是公事,這讓陸離越發困惑的同時,也沒有徑直離開,「我需要趕去打工,時間有些趕,所以……」

  「沒事。」馬克擺了擺手,快速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張名片,遞給了陸離,「我是威爾、高謝爾和曼格斯律師事務所的律師,需要和你商談一下伊莎貝拉艾倫女士的遺產事宜,請問你接下來什麼時候有空?」

  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名片,陸離的疑惑不僅沒有得到緩解,反而越來越多,「等等。」陸離制止了馬克,推著自行車往前走的腳步也停了下來,「你說什麼?遺產?我不認識什麼艾倫女士,我也沒有繼承什麼遺產,你是不是弄錯了?」

  碧藍天空之下,璀璨的陽光灑落而下,隱隱綽綽地在陸離肩膀上勾勒出一道金色的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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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30 00:12:17 |只看該作者
002慷慨饋贈

  手中的名片十分考究,紙漿的觸感和隱藏的花紋在指尖底下隱隱透露出精心設計的痕跡,蒼勁有力的字體呈現出一股居高臨下的尊貴和驕傲。

  但陸離的第一反應還是「騙局」,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在美國認識的朋友也全部都是學校同學,怎麼可能和遺產牽扯上關系?以前就聽說過類似的騙局,以所謂的遺產做誘餌,達到欺騙遺產稅的目的,上當的人著實不少。

  可是,更讓陸離疑惑的是,為什麼是他?他看起來可不像是一個有錢人,即使要設圈套,也不應該找上他。

  陸離嚴肅警惕的表情讓馬克也愣了愣,「陸先生,紐約大學新聞系的學生,中國人……」一條一條說出相關信息之後,馬克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陸離,一件白色襯衫搭配了一件煙灰色的毛線開衫,外面套了一件紐約洋基隊的棒球外套,一頭黑色的短髮乾淨利落,黝黑的眸子在陽光之下熠熠生輝。

  馬克不由輕輕點了點頭,這樣的外型描述也和腦海之中的形象契合在了一起,但陸離不僅沒有放鬆警惕,反而還更加謹慎了起來,馬克接著說到,「去年十月十日,在x區王子街和托馬森街交界的地方,你是否遇到了一些事?」

  陸離眉頭微蹙地回憶了一番,去年十月,距離現在已經過去小半年了,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但仔細想想,陸離就恍然大悟過來,「我在那裡……所以,你是說……」陸離的話語有些組織不過來,「當初一位女士昏倒了,我撥打了911,然後護送她到了醫院,你是說她嗎?」

  當時陸離正在前往超市的路上,看到一位女士突然就昏倒在街邊,他第一時間上前伸出了援手,不僅撥打了救急電話,而且還陪伴她前往了醫院。他之所以記得如此清楚,一來那是他在美國第一次撥打911,手忙腳亂的二來,那時候他的父親剛剛經歷過手術不久,還在住院,所以他感觸特別深刻。

  那位女士看起來應該有七、八十歲了,毫無預警地就昏倒在地,著實把陸離嚇了一跳。因為心有感觸,後來專門到醫院去看望了那位女士好幾次,陪她說說話、解解悶。尤其是後來發現,那位女士似乎沒有家人朋友前來探望,出於尊重隱私,陸離沒有詢問原因,但還是在力所能及範圍之內,多次前往醫院。

  那位女士自稱「麗茲」,所以剛才馬克提起時,陸離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現在看來,麗茲應該是伊莉莎白的昵稱。

  「……」陸離忽然就愣住了,思緒轉過彎來,「所以,你是說她……去世了?」馬克點點頭給予了肯定,陸離陷入了一片沉默,情緒低落了下來。

  雖然他和那位女士無親無故,僅僅只是君子之交而已,後來女士出院之後,他們就沒有任何交集了但陸離卻是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因為學業的關系,父親住院那段時間他都沒有在身邊陪伴,後來利用寒假回去待了三周時間,卻發現父親彷佛一夜之間就蒼老了許多,歲月的力量在經歷了一場病痛之後開始變得殘忍起來。

  再次聽到麗茲的消息,卻是陰陽兩隔,不由心有戚戚然。

  「艾倫女士上周三因為心臟功能衰竭去世了。」馬克解釋到,「在住院期間,她就擬定了遺囑,其中有一部分是關於你的,這也是我今天拜訪的原因。」作為一名律師,而且是遺囑專門律師,對於生老病死,馬克早就習以為常,自然沒有太多感觸。

  「我?」天上忽然就砸餡餅了,陸離有些暈乎。最重要的是,陸離從來沒有想過什麼回報,照顧麗茲,僅僅只是因為感同身受罷了。「可是……她的家人呢?」陸離不是法律系的,但他也知道,遺產的繼承人難道不應該是自己的家人嗎?

  「艾倫女士目前在世的家人只有一個哥哥。」馬克簡單地說到,「所以她將自己的遺產分為了兩部分,一部分留給她哥哥,一部分則贈予你。她哥哥也見證了遺囑的擬定,同意了分配條款。」

  陸離微微收了收下頜,表示明白。這樣的情況其實也並不罕見,這樣的贈予雖然統一稱為「遺產」,但不見得就和金錢直接掛鉤,可能是一束鮮花、一件藝術品、一個紀念物之類的東西,僅僅只是朋友之間的饋贈,留作念想。

  比如說,專門把自己的一套畫具留給愛好油畫的孫女,或者專門把自己的牛仔帽留給最鐵桿的伙伴,諸如此類。雖然東西不見得價值連城,甚至可能一文不值,但卻代表了一份情誼。

  這樣一來就解釋得通了。

  輕輕吐出一口氣,「所以,你今天帶過來了嗎?」陸離看向了馬克手中的公事包,如果僅僅只是紀念物的話,那根本就不算是「餡餅」,甚至不用繳納遺產稅,只需要直接完成物品的交接就可以了,驚訝和錯愕之後,陸離逐漸平靜了下來,雖然心口還是有著莫名的悵然。

  畢竟,朋友的離開始終是一個令人遺憾的消息。

  「產權交割文件嗎?不,我沒有帶過來。」馬克搖了搖頭,「我今天只是過來確認一下情況,具體的事宜還是需要你到律師事務所,我會向詳細闡述一下相關條文,同時你也需要攜帶正式身份證明,簽署一些文件……」

  馬克正在解釋著,但陸離卻抬起手制止了他,他的話語停頓下來,看向了陸離,投去了疑惑的視線。

  「產權交割?」陸離剛剛平復下來的心情又起波瀾,短短不過兩分鐘時間之內,消息著實太多,他需要好好消化一下,「我以為只是一個紀念物之類的。比如說她之前和我提起的jk羅琳簽名的哈利波特系列之類的。」

  「噢,不,不是。」馬克依舊帶著公式化的微笑,搖頭否認了,「艾倫女士在德克薩斯州擁有一個牧場,她將牧場留給了你,至於一些私人物件則留給了她的哥哥,雖然我還需要回去確認一下物品清單,但我認為,哈利波特系列應該是留給了她哥哥。」

  「牧場?」陸離重復了一遍,以疑問的語氣。

  「牧場!」馬克再重復了一遍,以肯定的語氣。

  陸離的大腦瞬間陷入了空白,似乎丟失了處理信息的能力,這一切著實來得太快也太洶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反應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一個牧場,一個很有可能是凝聚了某個人一生心血的牧場,一個很有可能是承載了一個家庭所有記憶的牧場,一個很有可能是價值遠遠超出想像的牧場,沉甸甸地壓得人喘不過氣來而且,這一份禮物還是來自於一個陌生的朋友,那位剛剛離開世界的朋友。

  「可是,為什麼呢?」陸離覺得無法理解,難道牧場不應該留給她的哥哥嗎?

  馬克聳了聳肩,「抱歉,這個問題我也無法回答。」典型的律師式回答,「不過,艾倫女士在提起你時,的確提及了你對於她來說,是一位十分重要的朋友。」這也許是在短短不到五分鐘的交談之中,馬克唯一展現出片刻真實的瞬間哪怕這抹真實也沾染了公事公辦的客套和疏遠。

  閉上眼楮,腦海裡浮現出麗茲的面容,滿頭銀白色的頭髮卻絲毫不顯蒼老,別有一番知性的韻味眼角和額頭的皺紋溝壑深淺,勾勒出歲月留下的睿智湛藍色的眸子猶如汪洋大海,總是帶著淡淡的笑意,言談舉止之間可以真切地感受到她的智慧和優雅,這也是陸離十分喜歡和麗茲交談的原因,她就好像一本知識淵博的書,讓人總是忍不住想要繼續翻閱下去。

  她讓陸離想起了自己的外婆。

  漸漸的,那副面容褪去了色彩,變成黑白,那抹淺淺的嘴角弧度寵辱不驚,安詳坦然地擁抱時光長河所帶來的所有一切,就連眼底那一抹若隱若現的落寞都彷佛蝴蝶翅膀般,輕盈而寧靜。

  再次睜開眼楮,映入眼簾的那片蔚藍色天空又高又遠,空曠得讓人站不穩腳跟,凜冽的冬天氣息剎那間席卷而來,讓人忍不住就打起了冷顫。

  握緊了剎車,在巷子裡的餐廳後門停了下來,右手不由深入了口袋裡,清晰地感受到那張名片犀利的稜角,似乎可以劃出一道傷口般銳利。將名片拿出來,上面的名字「馬克福斯特」依舊如此顯眼,濃郁的墨汁緩緩浮現上來,清晰地告訴陸離︰剛才所有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吱呀」,後門被打開了,一個人走了出來,抬起頭就看到了依舊坐在自行車上發呆的陸離,驚訝地出聲到,「十四,你居然已經到了?那還不趕快進去,艾爾已經開始發飆了,我們一直在為你遮掩,但艾爾根本不買賬,他早就想要找你麻煩了……」

  陸離這才回過神來,暫時把紛擾的思緒放到一旁,利落地將自行車停靠在了旁邊,把鑰匙扔了過去,「弗雷德,拜托了。」然後就一路小跑著衝進了後廚房,到更衣間裡更換衣服,可是儲物櫃都沒有來得及打開,更衣室的大門就直接被踢開,一個趾高氣揚的聲音傳來,「陸,你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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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30 00:12:28 |只看該作者
003 苦中作樂

站在更衣室門口的是一個約莫三十歲左右的男子,一頭褐色的短髮抹滿了髮膠,梳成規規矩矩的三七分,搭配一套白色襯衫黑色西裝的標準裝束,規矩而死板,一絲不苟的衣服下擺更是透露著拘謹。

  這就是陸離打工的這間橄欖花園的值班經理,艾爾。

  「陸,你遲到了!」艾爾厲聲呵斥到,但眉宇之間卻沒有憤怒,而是帶著一絲得意。

  陸離知道,艾爾想要抓他小辮子已經很久了。其實他很無辜,艾爾在追求餐廳的另外一位侍應生凱莉,可是凱莉對他沒有任何感覺,反而是對陸離頗有好感。從那以後,艾爾就開始記恨陸離了,一直想方設法想要抓住陸離的漏洞,然後好好地公報私仇一番。

  今天就是艾爾期待已久的日子了。

  「遲到是絕對禁止的!你到底知不知道這樣的行為對我們餐廳有多麼大的影響?因為你一個人的遲到,其他所有人的上下班時間都需要做出調整,所有人都要為一個人的遲到行為買單,這完全打亂了我們的正常上下班制度!更糟糕的是,這樣的行為對於我們餐廳的形象是嚴重打擊!我們餐廳是絕對不允許這樣的行為!」

  看著口沫飛濺的艾爾,滔滔不絕的訓斥簡直沒有一個盡頭,雙頰甚至因為太過激動而變得漲紅起來,彷佛眼睛可以像奧特曼一般放射出鐳射光芒一般。

  雖然陸離很想笑,但他還是強忍住了,沒有火上澆油。快速把西裝外套換上,然後陸離就往前走了兩步,艾爾後退小半步做出了防禦姿態,他那一百七十三公分的身高在陸離面前足足矮了小半個頭,氣勢一下就被壓了下去,艾爾意識到了自己的露怯,連忙睜大了雙眼,死死地盯著陸離,聲厲內荏地吼到,「你想幹什麼!」

  「工作。」陸離平靜而坦然地說到,「為了避免製造更多的混亂,影響到餐廳整個季度的營業額,甚至引發倒閉的潛在可能。我想,我最好快點到工作崗位上去,不是嗎?」說完,陸離還露出了一個禮貌的笑容——皮笑肉不笑的那種。

  艾爾直接就被噎住了,雙手緊握成拳,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但脖子的青筋都隱隱冒了出來,可以感受得到他胸腔裡的翻江倒海。

  陸離再次走了上前,艾爾條件反射地就讓開了道路,眼睜睜地看著陸離離開更衣室,朝著大堂方向走去,那種羞辱感席卷而來,艾爾直接就大聲吼到,「陸!今晚的小費必須扣除百分之三十!」他以值班經理的身份直接下達了最嚴厲的懲罰,可是陸離的腳步依舊沒有停頓,轉眼就消失了,只留著艾爾一個人站在更衣室門口,風中淩亂。

  在美國的餐廳工作,基本工資少得可憐,侍應生基本都是依靠顧客的小費過活的,在旺季的高峰期,一個晚上小費就超過兩百美元乃至更多都不稀奇,但侍應生所收到的小費也不是全部屬於自己的,其中有一部分要上繳給餐廳,還有一部分要拿出來平攤給同一時段工作的其他侍應生。

  現在,艾爾以「遲到」為藉口,一口氣就把陸離的小費收入扣除百分之三十,簡直就是吸血鬼。

  「大衛,抱歉。」陸離來到了廚房,一下就看到了等待交接班的大衛,他給了大衛一個擁抱,表示了歉意。大衛擺了擺手,表示沒事,反而是抬了抬下巴,指了指身後的方向,詢問艾爾的情況,陸離聳聳肩,「他終於抓住機會了。」一句調侃就讓大衛笑了起來。

  陸離探出頭看了看餐廳的情況,此時距離正式晚餐時間還有一段時間,現在餐廳裡客人並不多,遠遠沒有到達高峰期。陸離拍了拍大衛的手臂,「我先過去前台打聲招呼。」然後就離開了廚房,投入了工作狀態。

  進入晚餐時間段之後,陸離整個人就迅速忙碌起來,就好像陀螺一般腳不沾地,根本沒有時間去思考其他事,不過艾爾卻陰魂不散,好不容易抓住了陸離的小辮子,顯然他可不願意輕易放棄。

  「陸!」艾爾毫無預警地就從樓梯口竄了出來,攔住了陸離前往廚房的道路,「剛才十一號桌的餐盤到底是怎麼回事……」

  陸離被嚇了一跳,腳步猛地停頓下來,左手裡的刀叉一個不穩就往下滑,他條件反射地用力抓住那些刀叉,避免製造更多的混亂,不想,因為太過用力,左手小指和無名指居然劃出了一道口子,鮮血嘩啦啦地就往下滴。

  看起來粗目驚心,但其實疼痛感倒還好。

  艾爾還在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陸離卻沒有精力去搭理他了,「你剛才說什麼?」那駭人的氣勢讓艾爾愣了愣,後面的話語居然愣是說不出來,陸離瞪了瞪眼睛,「請讓一讓,我還有工作需要完成。」今晚已經忙到人仰馬翻了,他哪裡有時間去理會艾爾那小女生一樣的嘰嘰歪歪。

  艾爾下意識就退了半步,陸離直接無視了他,快步走進了廚房。

  將手中的餐具全部放到了洗碗池裡,抬起左手看了看,鮮紅的血液已經流到了指根,小指上那枚尾戒沾滿了血液,看起來著實有些觸目驚心。

  他正準備把傷口洗乾淨,貼一貼創口貼就好了,然後就看到那枚尾戒散發著微微的光暈,仿佛……仿佛正在吞噬血液一般,這著實太過驚奇了,甚至有些驚悚,就好像是「魔戒」裡被賦予了生命的戒指一般。

  這枚尾戒是來自於他外婆的禮物,也是他渾身上下唯一的飾品。

  陸離連忙擦了擦眼睛,但隨即就發現,那微弱的光暈又完全消失了,一點動靜都沒有,剛才那剎那間的驚異根本沒有發生過般,「陸!你的服務區域現在又來了兩桌客人!」艾爾那催命符一般的聲音又一次響了起來。

  陸離也沒有時間繼續搭理,反複看了看自己的小指,乃至於整個手掌,再三確認,還是沒有任何異樣,倒是傷口的出血似乎已經停止了下來,只有傷口那隱隱一些刺痛的感覺提醒著剛才皮膚被劃破了,除此之外,一切都再正常不過了。

  所以,要麼就是他小說看多了胡思亂想,要麼就是他筋疲力竭以至於眼花,匆忙洗了洗傷口,由於找不到創口貼,也只能找了一張餐巾紙簡易包裹一下,就又再次開始忙碌起來。

  過了十點之後,這才好不容易贏得了一些喘息的時間,陸離跑到了通往二樓倉庫的樓梯口躲懶,雖然早就已經習慣了,但站了三個小時的小腿還是微微有些腫脹,坐在台階上,讓雙腿稍微放鬆放鬆。

  才沒有一分鍾,弗雷德的身影也出現在了樓梯口,「今晚真是太瘋狂了,不過才周四而已,人們到底怎麼了?」踢了踢陸離的小腿,陸離挪出了一個空位,然後弗雷德也坐了下來,他從口袋裡掏出香煙盒,遞給了陸離。

  陸離搖搖頭拒絕了,「因為今天難得天氣好,大家都迫不及待地出來透透氣,天氣預報說明天又有小雨。」

  「耶穌基督。」弗雷德點燃了香煙,狠狠吸了一口,煩躁地抱怨到,「又要下雨?這一次又要持續多久?我真的受夠紐約這天氣了,十二月那次因為颶風停水停電了一個星期,我覺得自己都要成野人了,現在又是大雨又是大雪,沒完沒了。」

  陸離被弗雷德那抱怨的語氣逗樂了,「那你可以到西海岸去,如果你不介意地震的話;又或者到中部去,尤其是接近墨西哥那一片,一年四季陽光普照,保證你心情舒暢。」

  「如果那裡可以給我提供一份工作的話。」弗雷德挑起了眉宇,一本正經地說到,讓陸離輕笑了起來。弗雷德也是大學生,今年大三,他是學藝術的,留在紐約這樣的大城市也是為了尋覓機會。

  看著陸離的笑容,弗雷德反而是收起了玩笑的態度,認真地說到,「我是認真的。所有人都希望留在大城市,與其說是因為這裡的機會更多,不如說是因為這裡的未來更加明確,即使你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只要跟著其他人的腳步,這就足夠了,我就是這樣。」弗雷德的話語裡帶著了一絲唏噓和自嘲,「但如果真的有機會,回到小城鎮裡,守著一棟小木屋,自己親手種植蔬菜,養育一些牲畜,自給自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感受著新鮮的空氣和溫暖的陽光,享受著片刻的悠閒和生活的愜意,真正地活著,難道不比在大城市裡摸爬滾打更加幸福嗎?」

  弗雷德的話語在陸離的腦海裡勾勒出一幅生動的景象,一杯清茶、一塊蛋糕、一抹殘陽、一縷清風,耳邊傳來那樹林隨風飄揚的響動,偶爾夾雜著駿馬的嘶鳴和公雞的啼叫,彷佛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時間順著指尖滑落下來的觸感般,偷得浮生半日閒。

  「十四?」思緒被呼喚聲打斷了,陸離轉過頭看向了弗雷德,「我是說,你呢?你會怎麼選擇?」弗雷德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是啊,如果是他,他又會如何選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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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30 00:12:39 |只看該作者
004 神奇空間

  如果是他,他會如何選擇呢?

  紛雜的心緒在腦海裡激蕩著,但陸離卻找不出一個答案。他雖然成長於山村,但那裡的農田早就已經被徵收,然後蓋成了房屋,山村裡的生活雖然簡單但也已經完全現代化,他從來沒有真正體驗過鄉村生活,自然也不知道那將會是一副什麼面貌;更何況,當初他選擇出國留學,本來就是為了謀求一個更加遠大的前程,那麼留在城市才應該是正確的,不是嗎?

  城市,農村;農村,城市……

  「你是說在夢裡嗎?」陸離戲謔的回答讓弗雷德撇了撇嘴,然後無奈地笑了起來,輕輕搖了搖頭,感嘆到,「是啊,說的好像我們有選擇一樣。」夢想對於他們來說太過奢侈,更多時候,他們都是在為了生活而奔波,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只能被動地被生活推著往前走。

  陸離拍了拍弗雷德的肩膀,表示安慰。

  弗雷德也僅僅只是感嘆一下而已,隨即就轉移了話題,「艾爾今晚從頭到尾都在盯著你,上帝,如果是我,早就犯錯了,你居然扛下來了。所以,剛才你到底怎麼應付他的?」

  陸離輕描淡寫地把剛才的交鋒描述了一番,惹得弗雷德撲哧一下就哈哈大笑起來,「你是說,他真的強調‘我們的餐廳’?」艾爾不過是值班經理而已,只能算是一個小嘍囉而已,從這樣的小細節就可以看得出來,艾爾的眼界也不過如此了,「我可以想像得到,他的模樣……」

  陸離點點頭表示了贊同,然後抬起手比劃了起來,「他當時脖子都漲紅了起來,感覺就要爆炸了一般……」陸離的模仿著實太過形象生動,簡直就是現場再現,這讓弗雷德笑得面部肌肉都僵硬起來,不僅是他,就連其他侍應生和廚房的助手們也都湊了過來,熙熙攘攘得好不熱鬧。

  「你們在幹什麼!」身後傳來一個壓抑著怒火的聲音,所有人齊刷刷往後一看,然後就看到了艾爾那鐵青的臉龐,大家剎那間都愣住了,氣氛立刻凝固起來。

  陸離眼珠子一轉,把弗雷德手中的香煙接了過來,舉了起來,「香煙時間。」即使再繁忙,一支香煙的休息時間也是被允許的。

  這話說出來之後,大家都紛紛點頭,表示了贊同。艾爾看著眼前八、九個人,卻也不好發火,一口氣憋在胸口發泄不出來,著實憋屈。然後陸離就揚聲接話到,「現在休息結束了,我們應該回去工作了。」說完,所有人都再次表示應和,轟得一下就散開了,只留下艾爾一個人留在原地,風中凌亂,又一次。

  餐廳按時打烊,結束一整天的行程,下班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接近午夜了。

  整個紐約城依舊燈火通明,喧鬧而吵雜的噪音在朦朧的路燈之下蔓延,夜色之下的城市有著別樣的一番景象,二十四小時不休不眠,不知疲倦,但偌大的城市卻顯得格外空曠,空曠的街道、高聳的大樓、陰暗的角落……狹窄的空間卻產生了一種無邊無際的荒蕪感,讓每個人越發感覺自己的渺小。

  環顧四周,人群洶涌、車水馬龍,但揮之不去的孤單感卻如同一縷輕煙般,如影隨形。

  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間門,避免吵醒同屋的室友,躡手躡腳地回到了房間裡,看著那沒有折疊被子的被窩,陸離只想要躺下去,完全放鬆地好好睡一覺,肌肉的酸痛和疲憊忽然就席卷而來,殘存了一點理智提醒著他,今晚在餐廳工作渾身都是油煙,他必須簡單清洗一下才能上床。

  拖著沉重的步伐走進了浴室,站在鏡子面前開始刷牙,但眼楮卻已經開始犯困,陸離感覺自己站著就能睡著了,看著鏡子裡的投影,他莫名覺得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昏沉沉的大腦就像一團漿糊,難以展開思考。陸離決定放棄思考,先好好睡一覺,什麼事情等明天再慢慢考慮,但就在這是,腦海裡靈光一閃,陸離的瞳孔猛然張大起來︰

  他的左手小指為什麼看起來完好無缺?

  剛才在餐廳的時候,他的小指和無名指被餐刀劃傷了,鮮血直流,把他著實嚇了一跳。但是現在,左手小指卻光潔如新,完全沒有任何傷口,這太過詭異了——即使流血停止了,也不應該沒有任何傷口留下,即使愈合了,勢必也會留下痕跡才對。

  這,這是怎麼回事?

  咬著牙刷,陸離開始仔仔細細地檢查自己的手指,光潔如新,沒有絲毫損傷的痕跡,要不是陸離十分確定,劃傷手指時他沒有沾染任何酒精,他幾乎就要懷疑是自己的錯覺了。可是,傷口又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又不是真正的吸血鬼,傷口可以自行愈合。

  陸離端詳著自己的手指,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釋,難道是他記錯了傷口的位置?不是在指腹上,而是在指根?

  這個想法僅僅只是冒出來一下,隨即就被陸離否決了,這著實太過牽強也太過荒謬了。

  視線落在了那枚尾戒之上,腦海裡再次浮現出那詭異的微弱光暈,現在陸離也有些糊塗了。如果說那個光暈是錯覺,劃傷手指也是錯覺?但反過來呢,劃傷手指是真實的,尾戒散發出光暈也是真實的……

  這枚尾戒是外婆給他的生日禮物。這原本是一枚戒指,有一段不短的歷史,傳說是從家裡傳承下來的,話雖然如此說,但卻說不上是古董,因為沒有任何翡翠或者寶石之類的瓖嵌,就是一個簡單的銀色指環,就連刻字都沒有,簡潔大方。外婆認為這枚戒指適合男生佩戴,而且陸離的體質適合養銀,卻不適合戴金,於是外婆就送給了陸離。

  陸離以前是戴在食指上的,後來長大了,就換到了小指上。這枚尾戒陪伴了陸離將近十年時間,是他身上唯一的配飾,早就成為了身體的一部分,平常也沒有卸下來的習慣,幾乎都要忘記它的存在了。

  雖然自己的猜測顯得有些荒謬,但他還是伸手將尾戒摘了下來。

  先是仔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沒有,小指和無名指上依舊沒有任何痕跡,仿佛割傷手指完完全全不曾發生過一般。無法解釋,完全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釋。

  隨後,陸離認真檢查了一下尾戒,發現上面就連一絲血跡都沒有,這也不對勁——因為手指割傷之後,他流了很多血,自己都被嚇了一跳,血液肯定沾染到了尾戒之上,後來他洗了手,但卻沒有徹底清洗尾戒,上面或多或少沾染一些血液才是正常的,不是嗎?

  看著那光滑的尾戒,陸離幾乎要分辨不清楚現實和虛幻了,因為現在找不到任何證據支持那一個小小的意外。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太過……離奇了,從遺產饋贈到尾戒光暈,再到手指傷痕消失,疲倦的大腦無法快速運轉起來,也無法分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就在此時,陸離的腦海裡就浮現出了一個朦朧的空間,彷佛一個三維立體漂浮在腦袋之上般,混沌的霧氣在繚繞氤氳,這讓陸離嚇了一跳,抬起頭,鏡子裡就看到自己驚嚇的模樣,但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了,可是腦海裡那個漂浮的空間卻再清晰不過了,這種詭異的場景讓陸離瞪圓了眼楮,簡直不敢相信。

  這……這到底是什麼?這是他的幻想還是什麼?難道說,他此時正在做夢?

  深呼吸了一下,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打起精神,視線掃了掃整個混沌空間,找不到光源,可是卻有一股朦朧的光暈,讓人可以看得清楚。

  這不過是一個房間大小,不到三十平方米,地面全是鬆軟的黑色土壤,比起沼澤更加乾燥一些,濕潤而飽滿的色澤看起來十分肥沃,如果在這裡種植植物的話,估計收獲會有不少;正中央有一個淺淺的小池子,用鵝卵石堆砌起來,裡面清澈見底的泉水波瀾不驚,可以一眼就看到池底那一層斑斕的鵝卵石,水至清則無魚,這一點在這裡得到了驗證,池子裡沒有任何其他生物,就連細菌都沒有的模樣。

  池子的旁邊散落著一些零散的東西,看起來像是……農具,鋤頭、鐵鏟之類的東西,然後還有一個破舊斑駁的皮包依靠在池子那凸出來的石塊上,看起來就像是木匠隨身攜帶的工具包,厚厚的一層灰塵顯示著它已經被主人遺忘了許久。

  整個空間靜謐而祥和,雖然光線昏暗,但卻洋溢著一種勃勃生機。陸離不僅沒有感覺到疲勞,反而覺得精神逐漸煥發起來。

  擁有這枚戒指已經十年了,但陸離記憶之中從來沒有出現這樣的空間,即使是海市蜃樓也無法解釋,唯一的解釋就是夢境。

  低下頭,用涼水洗了一把臉,意識倒是清醒了,但腦袋上的那個空間依舊沒有消散,所以……這是一個突然出現的空間?那是不是意味著,他可以把這些東西拿出來,帶到現實?還是說一切只是幻想?

  「啪」,伴隨著思緒,一把鐵錘就出現在了陸離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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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30 00:12:51 |只看該作者
005 柳暗花明

  看著手里的鐵錘,陸離覺得自己下巴都要脫臼了,只有在小說里才出現的情節此時就真實地發生了,以至于陸離剎那間覺得自己彷佛置身于「盜夢空間」的故事里,到底什麼才是夢境、什麼才是現實,讓人傻傻分不清楚。

  所以,這個鐵錘有什麼特別之處嗎?是不是像超級馬里奧的道具一樣,錘一錘就會冒金幣出來?

  左右看了看,陸離就往地面敲了敲,沒有反應,而後又往牆面敲了敲,還是沒有反應,猶豫片刻,他拿捏著力道朝著自己大腿敲了敲,有反應——疼。

  陸離齜牙咧嘴地笑了起來,被自己蠢哭了。看來,這個鐵錘沒有任何特別的,就是一個普通的正常鐵錘。想了想,陸離就按照小說里的指示,意隨心動,腦海里想著「放回去」,果然,鐵錘就再次消失了,重新出現在了腦袋上方的那個空間里。

  陸離覺得自己像是獨角獸。

  再次默念著,「消失」,果然,空間就消失了。陸離低頭看著手里的那枚尾戒,仔細回想一下,剛才空間時,他正在擦拭著尾戒,確認上面沒有任何血跡,他不由再次擦了擦,可是尾戒卻沒有反應了,這……隨即,腦海里想了想,「空間」,那個混沌空間響應召喚地又一次出現了。看來,這不是阿拉丁神燈。

  重新將尾戒戴上小指,里里外外地打量了一番,依舊沒有任何變化,平凡無奇,看起來就是一個銀鐵環,即使重來一次,陸離也絕對不會把這樣一個不起眼的戒指與空間聯想到一起。這著實太過神奇了。

  可是,這個空間到底有什麼用呢?難道只是一個儲物空間?

  陸離干脆把馬桶蓋放了下來,然後坐了上去,再次把空間召喚出來,認認真真地打量了一遍。可是,整個空間太狹窄了,巴掌大的地方轉眼就看完了,除了農具之外,倒是找到了許多木匠工具,但都沒有任何奇特之處。

  陸離的視線落在了中央那個小池子上,這個池子十分淺,半徑一米大小,里面的泉水清澈見底,下面鋪著一層斑斕的鵝卵石,讓人忍不住就想要跳進去玩耍一番,但由于池子太小了,陸離覺得隨意丟些東西進去,那一個手掌深的水很快就會滿溢出來了。

  波瀾不驚的池子也看不出任何端倪來,想了想,陸離拿起漱口的杯子,把里面的水都倒掉,視線牢牢地盯著空杯,然後默念著,「灌滿」,清澈的水迅速就把杯子灌滿了。

  離開空間那朦朧的光暈,在衛生間的燈光之下,陸離把杯子放到了眼前,近距離觀看,透明的水質真的什麼都看不見,直接就穿透杯子,對面牆壁的紋路都一清二楚,彷佛只是一團空氣擺放在眼前般。

  端著杯子放到了嘴邊,但陸離又有些猶豫,他不知道這個空間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這個水有毒呢?還是小心謹慎一些比較好。可是,大腦如此想,行動卻不是如此做的,鬼迷心竅地,陸離就低頭抿了一口水。

  一股清甜觸踫到了味蕾,彷佛踢踏舞者一般,跳躍起來,可是不等陸離細細品嘗,那股味道就滑入了喉嚨里,滋味著實太過美好;忍不住,直接仰頭喝了一大口,那種純粹的甜味帶著淡淡的清香,不同于泉水的凜冽和開水的干澀,這杯水有著一種特別的口感,難以形容,彷佛具有生命力一般。

  這著實太神奇了。

  不過,相較于這個空間來說,所有事情似乎也都變得合理起來。

  看著空蕩蕩的杯子,陸離強忍著再次喝一杯的沖動,理智還是讓這種躁動平復了下來,一來他不知道這個泉水到底是怎麼回事,二來小池子里的泉水也著實沒有多少。

  坐在原地等了一會,身體微微有些發熱,但陸離無法分辨,到底是思想作祟還是泉水的作用;腦袋似乎變得清醒了不少,皮膚彷佛變得更加敏感了一些,夜晚露水的寒氣從窗外緩緩蔓延過來,但這也是似是而非的個人感覺,可能是心理作用而已,也可能是陸離發現了空間之後太過興奮了。

  腦海里突然天馬行空冒出了一個想法,陸離快速跑到了大廳,翻找了一番,果然在窗台旁找到了一包種子——來自他室友,他也不知道是什麼的種子,然後再次回到衛生間里,再次從空間里調出了小半杯水,然後扔了三、五顆種子到杯子里。

  靜靜得等待了一會,種子還是沒有任何反應,這讓陸離有些失望,他還以為這種泉水就算不能長生不老,至少也可以煥發生機之類的,但顯然,他還是小說看太多了。

  把杯子放到一邊,陸離又把空間里的那個工具包拿了出來,這是整個空間里最顯眼也最重的一個物件了。

  工具包落在了衛生間的地毯上,濺起了一大片灰塵,彰顯著歲月的痕跡。奇妙的是,那灰暗的皮革居然依舊柔軟,指尖的觸感可以清晰感受到那小牛皮或者小羊皮的溫潤;而皮包之上的鐵鎖卻已經銹跡斑斑,陸離不過稍微用力一點,鎖頭居然就斷了。

  皮包里裝著的居然是繪畫工具,一盒已經干煸的顏料,一個黑色皮革的筆筒,里面插滿了各式各樣的畫筆,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褐色的皮革小包裹,解開包裹之上的繩索,輕輕一抖,包裹就像是畫卷一般展開,這赫然是一套素描工具,里面有各式各樣的鉛筆,還有幾根原始的炭筆和小刀,這讓陸離不由自主就聯想到了「泰坦尼克號」里杰克隨身攜帶的那套畫具。

  在畫具之外,還有幾張畫作,兩張是用木架框好的,另外還有三張則是卷了起來的。

  陸離盤腿坐在了地上,將畫卷打開了開來,居然是鉛筆素描。第一張繪制的是靜物,典型的水果籃,沒有任何年代特征,也沒有簽名;第二張繪制的是一個復古華麗的房間,看起來像是西方貴族的生活空間,但可惜的是,下方同樣沒有落款;最後一張則十分特別,描繪的是兩名芭蕾舞者,身後是一個空曠的舞室,這張畫作明顯沒有畫完,似乎只繪制了一半的模樣。

  由于三張素描都沒有落款簽名,陸離猜測,這應該是上一任主人自己平時練習的作品。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第三張沒有完成。將三張畫作重新卷好,放到一旁,陸離小心翼翼地將那兩張框好的畫作拿了出來。

  看到第一張畫時,陸離就露出了驚訝的神情,瑰麗的色彩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孔雀藍的大膽用色和鱗次櫛比的樓層彰顯了無與倫比的藝術功底,陸離對藝術沒有任何了解,這是他完全沒有接觸過的領域,但他在紐約生活了三年,卻可以一眼就忍住,這幅畫的主體是克萊斯勒大樓。

  這棟落成于1931年的建築儼然已經成為了紐約的著名地標之一,同樣也成為不少現代藝術家的靈感來源。從這個細節來說,這幅畫應該距離現在時間並不遙遠,換而言之,藝術價值和商業價值自然也就沒有那麼高了。

  在小說里,人們總是可以在空間里發現梵高或者畢加索的作品,然後一夜暴富,走上了彪悍的人生。但顯然,陸離想太多了,他不由呵呵地笑了起來,隨即拿起了第二幅畫。

  這幅畫讓陸離立刻重新打開了剛才第三幅素描,左右對比就可以看得出來,第三幅素描是在臨摹這幅畫!

  畫面之上,兩位芭蕾舞者佔據了畫面的三分之二,左邊那位潔白無瑕,右邊那位則身著粉紅色表演服,兩個人正在匆匆往外跑,那位粉紅色的芭蕾舞者身上泛著大朵大朵的紅色,左手扶住了自己的脖子,嘴角還有若隱若現的鮮紅,看起來就像是身體里面的惡魔正在破繭而出一般——又或者可以說是不瘋魔不成活的走火入魔階段。在兩位舞者的身後則是一個芭蕾舞教室,一個個模糊臉孔的舞者低著頭在翩翩起舞,教室牆壁之上那扭曲而繽紛的色彩將整個空間的詭異感推向了極致。

  雖然陸離對繪畫沒有任何研究,但是那奇妙的筆觸和大膽的用色還是讓他眼前一亮。只是,那三幅素描和這兩幅畫,是同一個作者嗎?還是說,是後來有人得到了這兩幅畫,然後試圖模仿學習?

  想到這里,陸離低下頭在芭蕾舞者的繪畫下方尋找著簽名,然後就看到了一組小小的黑色英文字體,「d-e-g-a-s」。反復地在齒間念了兩三遍,陸離的眼楮猛地一亮,「德加」?埃德加-德加?那位古典印象主義的代表畫家?那位將女性素描發揮得淋灕盡致的法國印象派畫家?

  應該……不是……吧……

  陸離仔細想了想,看看放在旁邊的素描,又看看另外一張克萊斯勒大樓,視線最後落在了兩位芭蕾舞者的身上。如果按照年代來看,這顯然是不符合的,陸離對繪畫的了解有限,但他隱約記得,德加應該是在世紀初就去世了,根本不可能等到克萊斯勒大樓的落成。不過,陸離這個門外漢的記憶又怎麼可能做的準呢?

  站立起來,陸離快速回到了客房里,他決定求助網絡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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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30 00:13:02 |只看該作者
006 真假難辨

  一溜煙小跑地回到屋子里,將筆記本電腦打開,原本今天如此疲勞,他根本沒有開電腦的打算,但現在顯然已經不一樣了。他現在不僅一絲睡意都沒有,而且還精神百倍!

  手機里有幾條未讀短信,隨手翻了翻,大部分都是那群抵達邁阿密瘋狂的同學們發過來的,他們已經做好了肆意狂歡的準備,春假從今天下午就已經開始了。

  暫時把短信放到一旁,沒有著急回復,陸離率先打開了搜索網站。可是看著網站的空白格,他居然有些發愣,因為他對藝術一無所知,根本不知道應該從哪里入手,仔細想了想,最後還是從畫家本人開始了解。

  埃德加-德加,法國人,他富于創新的構圖、細致的描繪以及對工作的透徹表達,讓他成為了十七世紀晚期現代藝術的大師之一。他最著名的繪畫題材包括了芭蕾舞演員、其他女性、還有賽馬。他通常被認為是印象派,但他有些作品更加具有古典、現實主義、浪漫主義派風格。

  毋庸置疑,德加是一位值得欽佩的大師,在他的作品列表中,「調整舞鞋的舞者」、「賽馬」、「等待出場」、「芭蕾舞劇院的休息室」等等都備受贊譽。不過,德加的作品大部分都保存良好,要麼是博物館、要麼是私人館藏,幾乎很少有作品流落在外,所以幾乎很少在拍賣場上看到德加的作品——至少公開拍賣是如此。

  那麼,陸離剛才找到的這幅畫,真的是德加所做嗎?

  首先可以確定的是,那幅克萊斯勒大樓不是德加所做,撇開風格相去甚遠不說,德加1917年就去世了,距離克萊斯勒大樓的落成還早著呢,這也讓陸離的心不由沉了沉。

  考慮到其他素描畫作沒有任何署名,看起來不過是素人的臨摹或者練習,克萊斯勒大樓這一幅又率先排斥在外,再加上德加為人熟知的作品都在已知的地點保存完好,種種跡象似乎都在暗示著,這一幅署名為「德加」的家很有可能也不是真的。

  不過,陸離還是沒有輕易放棄,就連空間戒指這樣神奇的物件都出現了,為什麼德加就不可能是真的呢?至少,從繪畫內容來看,芭蕾舞女,這無疑是德加最著名也最擅長的繪畫對象。

  于是,陸離開始登陸各大藝術論壇,不僅僅有國內的,還有國外的,尤其是特別關注了其中關于德加的帖子。轉眼兩個小時就過去了,陸離的脖子都已經酸了,筆記本也快沒電了,但他還是沒有找到任何與這幅畫相關的信息,甚至于內容相近相似的畫作也沒有看到。

  就連萬能的網絡都沒有找到信息,陸離有些沒轍了——藝術方面的問題,他是真正沒有任何辦法。雖然說從門外漢的角度來看,繪畫風格確實十分相似,內容也完全符合德加的模式;但即使是門外漢,陸離也知道,那些頂級的繪畫大師,總是有著無數後人前僕後繼的模仿學習,越是著名的畫家,假冒的仿制作品就越多。

  比如說在巴黎的蒙馬特高地,那里就常年有落魄的畫家們在現場臨摹梵高、畢加索之類的大師名作,然後以十五歐、二十歐這樣低廉的價格販賣給游客。

  所以,這幅德加難道真的是仿冒的?亦或者說,他的搜索方式不對,沒有尋找到有用的信息?

  拍了拍腦袋,陸離立刻明白了過來,門外漢終究是門外漢,隔行如隔山,這樣專業的問題自然還是要詢問專業人士才行。上學期在選修影視編輯這門課的時候,他曾經到藝術學院采訪過幾位學生,與其中一位至今依舊有聯系著,只是,陸離隱約記得,對方好像不是繪畫專業的……但,至少比陸離要專業。

  先為筆記本插上充電器,而後在通訊錄翻找了一會,一個電話就直接撥了過去,現在已經凌晨一點了,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在休息,不過現在是春假期間……「嘿,瑪麗安在說話,誰在另一邊?」

  瑪麗安-斯坦,這就是陸離至今依舊保持聯系的朋友。

  「嘿,瑪麗安,這里是十四。」陸離開口說道,另一邊立刻傳來了瑪麗安那明朗的笑容,「十四!你怎麼想到給我打電話了?還是說,你也在沃克的派對上?」說話間,電話另一端就傳來瑪麗安那自言自語的聲音,「你在哪兒呢?我沒有看到你。」

  「哈哈,不,我不在邁阿密。」陸離下意識地假設,沒有想到一猜一個準,「噢,你真應該過來邁阿密的,今天下午開始,這里就已經完全瘋了。」瑪麗安那飽含遺憾的聲音傳了過來。

  在瑪麗安繼續客套嘮嗑之前,陸離率先開口切入了主題,「你現在有時間嗎?我有些專業問題想要咨詢你。」

  「凌晨一點?十四,你可真是一個浪漫的家伙。」瑪麗安那戲謔的口吻讓陸離啞然失笑,卻也有些窘迫——這個時間點確實不太合適,「等等,我出去再說,這里正在玩真心話大冒險游戲……」話音還沒有落,聽筒里就傳來了雷鳴般的吼叫聲,天崩地裂,熱鬧得不像話。

  「呼,我正好需要一點新鮮的空氣。」瑪麗安感嘆道,身後的聲音逐漸小了下來,「所以,你想要咨詢什麼?」

  「額……我不太確定,你是美術專業的嗎?」雖然有些失禮,但陸離還是直接說道。這總比詢問了之後,才發現自己烏龍了,要來的禮貌一些。

  「哈哈,十分有趣。」瑪麗安干笑了兩聲,「我是芭蕾舞專業的。」

  陸離瞪圓了眼楮,然後也跟著干笑了兩聲,「哈哈,看來我的專業素養還是不夠,距離成為一名正式記者顯然還有一段距離。」如此詼諧的回答,成功地讓瑪麗安爽朗地大笑起來。

  「說吧,有什麼問題想詢問,雖然我不是美術專業的,但現在我身後那個屋子里可著實有不少。」瑪麗安還是慷慨地提供了幫助。

  陸離輕輕舒了一口氣,「朋友在家里閣樓發現了一幅德加,可是我們上網搜索了半天,卻也找不到畫作的相關信息,所以想著會不會這是一幅仿制品之類的。」陸離終究沒有說出這幅畫是自己的,畢竟剛剛才發現空間戒指,他還是希望能夠把個人信息保密。

  幸運的是,瑪麗安沒有過多八卦,尊重朋友的隱私是最基本的禮貌,「德加?你應該知道他最喜歡繪畫的對象就是芭蕾舞女伶吧?」瑪麗安話語里流露出一絲俏皮,「你把那幅畫拍幾張照片,然後發給我看看吧,即使我不懂,我也可以過去詢問一下那些美術系的家伙。」瑪麗安干脆利落地就伸出了援手,「對了,記得不要開閃光燈,你把畫作放在燈光柔和的位置,近距離拍攝,這樣比較好。」

  「避免我們把真跡也毀壞了,是吧?」陸離也開了一句玩笑,而後兩個人就掛斷了電話。

  陸離回到衛生間,把那幅德加搬到了房間里,然後尋找了一個合適的光線角度, 嚓 嚓在不同角度拍攝了幾張照片,全部一口氣都傳給了瑪麗安。

  坐在原地等了等,心情一時間卻有些澎湃,難以平復。于是,陸離干脆就起身,到衛生間里完成剛才的工作——刷牙,此時嘴巴旁邊的牙膏沫子都已經干涸了,漱了漱口,重新刷了一遍牙,而後又好好地洗了一個澡,滿身的疲憊總算是松懈了下來,緊張和期待的情緒也消散不少。

  拿著那杯裝著種子的清水,回到房間,看了看手機,瑪麗安居然還是沒有回復,看來美術專業的學生也被難住了。正當陸離準備把手機放下時,鈴聲伴隨著震動就響了起來,把他嚇了一跳,來電顯示赫然就是瑪麗安。

  接起電話,然後就聽到瑪麗安那亢奮的聲音,「十四,十四,十四!你朋友真的是翻找出了老古董,告訴我,他的父親是不是參加過二戰?不然,就是他的爺爺?」不過,這種涉及隱私的問題,瑪麗安也沒有打算聽到回答,她隨後就接著說道,「這幅畫的確是德加的作品——撇開真假不說,但是在德加晚年的時候,他的確創作過一幅叫做’化妝舞者的入口’的作品。從畫作的內容、繪畫的手法、創作的風格來看,這一幅就是傳說之中的那幅畫!」

  陸離的心髒猛地一縮,這居然真的是德加的作品——或者更為準確來說,德加真的創作過這樣一幅作品,至于陸離手中這幅是不是真跡,那就另當別論了。

  所以,這意味著什麼?這不僅意味著陸離得到了一個戒指空間,還意味著他贏得了一個機會,一個重新規劃未來、重新安排生活、重新作出選擇的機會,如果這幅德加就是真跡的話……想到這里,收縮的心髒開始猛烈跳動起來。

  抬起頭,看看周圍紐約那寧靜的夜色,一種不真實感席卷而來,今天發生的所有一切都太過不真實了,視線最後落在了左手小指那枚平淡無奇的尾戒之上,心潮澎湃!未來的曙光瞬間變得清晰明了起來,期待感高高的揚起,隨後又重重地落下,那種患得患失的情緒,讓陸離有些失態。

  「呵。」陸離不由輕笑了起來,既是自我調侃,也是幸福滿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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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德加畫作

  腦海里剎那間閃現過無數思緒,洶涌沸騰。

  陸離不由深呼吸了一下,盡可能地讓自己冷靜下來,沉聲說道,「所以,這幅畫到底是怎麼回事?」

  「耶穌基督,你居然還如此冷靜,為什麼我沒有聽到尖叫聲、吶喊聲?」瑪麗安的調侃讓陸離噗嗤一下就笑出了聲,緊張的情緒又更加放松了一些,「你必須知道,德加晚年的作品十分稀少罕見,許多作品都沒有公開展示過,甚至還被他自己毀掉了不少,並不為人知。我剛才詢問了一圈,最後還是那個對法國美術了如指掌的家伙認了出來。你真應該看看他的表情,激動得差點就把我的手機吞了下去!」

  「哈,難怪你剛才花費了將近一個世紀之久。」陸離也再次開起了玩笑,心態逐漸平穩了下來。

  「你應該慶幸,我終究還是找到了答案!」瑪麗安潑辣地說道,「這幅作品完成于1884年,創作的時候,德加一直在擔心自己有失明的危險,而且手腕的力氣也出現了減弱的跡象,導致繪畫的細節遠遠不如巔峰期。後來,德加變得越來越偏執和狂熱,性情乖張,年輕時作品之中那種靈性也削弱了許多。」

  瑪麗安接著解釋道,把剛才從朋友那里得到的資訊,一股腦地倒給了陸離,「這幅作品是那些作品之中最著名的一幅,甚至不少人都認為超過了德加的巔峰作品,在這幅畫里,德加對于空間的運用、對于人物之間的疊加,甚至比那幾幅最為著名的芭蕾舞女還要更加復雜。按照我朋友的原話來說,就是他’耗盡了所有才能,傾注創作出來的作品’。」

  「哇哦。」即使陸離對藝術了解有限,對德加也了解有限,但還是可以聽出瑪麗安話語里的贊嘆。

  「傳聞說,這幅畫在1941年被德國人從聖彼得堡的嘉芙蓮皇宮搶走,連同一批其他藝術品,在那之後就再也沒有人見過了。」瑪麗安繼續補充說明到。

  難怪網絡上幾乎找不到信息,原來這幅畫已經消失了超過半個世紀;難怪論壇上也沒有相關信息,因為當初二戰的時候,德國人從歐洲各地搶走了無數藝術品,許多都在搬運過程中損壞甚至是消失了,根本無從統計。

  現在,陸離總算明白了瑪麗安剛才提起二戰的原因了,「哇哦!」除了如此感嘆之外,陸離發現自己有些詞窮——這對于新聞系的他來說,著實太過難得了。

  瑪麗安卻是毫無預警地尖叫了一聲,把陸離嚇了一跳,「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陸離的思緒一時間還真沒有跟上瑪麗安的跳躍速度,但瑪麗安隨即就說道,「這意味著如果這幅作品重新現世的話,勢必將引起轟動!所有的藝術家們,所有的鑒賞者們,所有的收藏家們,都會為之瘋狂的!」瑪麗安顯然不太滿意陸離剛才「哇哦」的平淡反應,不得不強調一下。

  「哈,所以,你在期待著捐贈還是拍賣?」陸離也回過神來,開了一個小玩笑。

  「不管是拍賣還是捐贈,只要讓這幅畫走出你朋友的閣樓,這就是藝術史上的一次突破!」瑪麗安的情緒十分高昂,不知道是因為這幅德加,還是因為派對上酒精的威力,「更重要的是,如果伴隨著這幅畫,順藤摸瓜,尋找到當初德國人從嘉芙蓮皇宮搶走的其他藝術品,這才是真正的大發現!」

  陸離的腦海里又一次浮現出了戒指里的其他物品——難道,這個戒指是當年參與過二戰的某位士兵遺留下來的?如果是這樣的話,倒也說得通,因為那幅克萊斯勒大樓是1941年之前創作的,時間線上就沒有問題了。那麼,其他三張素描呢?還有其他的藝術作品呢?

  「我會原封不動地將所有消息轉述給我朋友的,希望不久之後,我們可以在博物館或者畫廊里欣賞到這幅畫作。」陸離依舊保持著鎮定,和瑪麗安開著玩笑,「到時候,你可以為我詳細解說一下,為什麼這幅畫如此出色。你也知道,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門外漢。」

  「上帝,我嫉妒你。」瑪麗安狠狠地翻了一個白眼,「等春假結束之後,你欠我一頓晚餐!」

  「沒問題。」陸離干脆利落地答應了下來,而後就掛斷了電話。

  陸離重新看向了那幅德加的畫作,他意識到,比起其他畫作、比起所謂的藝術品寶藏,他不應該那麼貪心,當務之急是鑒定這幅畫作的真偽。如果是假的,那麼所有一切推測都是徒勞,也根本沒有浪費時間和精力的必要;如果是真的……

  坐在床沿邊上,看著窗外那燈火通明的景象,翻涌的雲層有種摧城拔寨的壯麗,帝國大廈那高聳入雲的建築在星星點點的光暈包圍之下格外顯眼,即使坐在室內依舊可以清晰地聽到這座城市的脈搏正在跳動。隔壁鄰居的情侶對話穿透了那如同紙張一般薄的牆壁,在夜色里低低回響,一切都是如此熟悉,如此真實,和過去這些年沒有任何差別,但就在此刻,陸離卻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仿佛雙腳懸空一般,空蕩蕩得讓人心慌。

  躺在床上,原本以為自己會輾轉反側,無法入眠,無論是空間戒指所帶來的震撼,還是遺產饋贈所帶來的機遇,他都需要一點時間消化。但沒有想到,腦袋踫到枕頭之後沒有多久,他就昏昏沉沉地進入了夢鄉,一覺睡到天亮。

  當第一縷朝陽灑落在床腳,他就感受到了那淡淡的溫暖,仿佛就連空氣中都飄浮著干爽的陽光味道。伸了一個懶腰,坐直了身體,看看床頭的手機,居然已經九點了,他這才意識到,昨晚忘記拉窗簾了。

  在紐約,由于高樓大廈的存在,陽光灑落進屋子里總是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所以想要早起,最好就是調鬧鐘,但昨晚太過疲憊、也太過亢奮,他忘了調鬧鐘也忘了拉窗簾,直接倒頭就睡,于是就比平時起遲了。

  還好,今天開始是春假。

  在「回到床上睡個回籠覺」和「開啟繁忙的全新一天」之間,陸離選擇了後者,他今天不僅要處理一下那幅德加的畫,而且還要到律師事務所去拜訪馬克,這將會是行程滿檔的一天,更重要的是,他居然沒有太多的疲憊,昨晚的深層睡眠消除了所有疲勞。

  掀開被子走下床,走進衛生間準備刷牙,可是四周看了看,卻沒有找到漱口杯。在原地愣了幾秒,然後他這才意識到,昨晚把漱口杯拿到房間去了,于是他又倒了回去,在門口的櫥櫃上看到了那個透明的漱口杯。但……這不對勁呀!

  漱口杯里此時已經被滿滿當當的番茄苗所佔據,那擁擠的番茄苗幾乎就要把整個被子都擠爆了,以至于看起來像是一撮韭菜,所以……這就是他昨晚扔進去的種子?

  僅僅一個晚上,所有種子不僅發芽了,而且還長出嫩苗?這著實太過不可思議了!簡直違背了自然生長的規律,這一切都是那杯空間泉水的功勞!仔細想一想,他昨晚也喝了一杯,今天早晨起來之後,不僅絲毫疲憊都感覺不到,而且還精神百倍,仿佛過去這段時間的疲勞都一掃而空。

  果然,空間里的泉水不是普通的水,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生命水?如果他把泉水拿來拍賣的話,他是不是可以立刻變成百萬富翁?不對,這樣太過招搖了,一不小心就要被抓起來研究了;那麼,如果把泉水用來滋潤植物呢?是不是可以提高產量,又或者是優化產品質量,再不然就是像那些番茄苗一樣,催促生長;泉水既然對他有效果——雖然沒有得到直接證明,那麼是不是同樣可以用來喂養牛羊,讓他們的肉質變得更加鮮美,又或者是培養種/牛、種/馬……思緒一時間有些翻涌。

  想到這里,陸離不由有些心潮澎湃,甚至比昨晚德加的畫作還要更加激動。畢竟,授人予魚,不如授人與漁,德加的畫作是一只魚,但是泉水卻可以成為漁的起點。

  亢奮過後,稍稍冷靜片刻,陸離就意識到,他的想法太過貪心了——空間里的泉水就那麼小半池子,不要說批量生產了,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要見底了,更何況,他也不確定這個泉水還能不能再生。所以,想要通過空間泉水快速實現致富,這顯然是不現實的。

  不過,陸離很快就想到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麗茲留給他的牧場。如果將空間和牧場結合起來,這是不是意味著,即使他作為一個門外漢,也可以成功經營牧場呢?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可以把握自己的命運,做出更好的選擇?

  昨晚弗雷德的那個問題再次浮現出來︰城市,還是農村?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收拾起錯綜復雜的情緒,笑容悄悄爬上了嘴角。現在,他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可靠的中介或者畫廊或者……拍賣行,鑒定自己手中的這幅德加。

  仔細想了想,陸離決定還是尋找拍賣行,比起中介或者畫廊來說,拍賣行雖然也需要賺取中介費,但至少信譽更加值得信任。如果由陸離這個門外漢去尋找中介或畫廊,也許被別人騙得團團轉也不知道。只是,鑒定費用他能否承擔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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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30 00:13:24 |只看該作者
008 貨真價實

  坐在寬敞明亮的待客大廳里,靜謐之中帶著一絲溫暖,金色的陽光穿透整面三層樓高的玻璃牆面灑落下來,象牙白的空間散發出一層柔和的光暈,舒適而祥和,總是讓人產生一種身在紐約卻又不在紐約的錯覺。

  陸離安靜地坐在淺灰色的柔軟沙發上,肌肉不自覺就想要放松下來,但馬上就意識到今天還有重任在身,于是又挺直了腰桿。

  甦富比拍賣行,全球最古老的拍賣行,同時也是當今世界上最著名的拍賣行之一,口碑和信譽都有絕對的保障,它在全球有兩個總部,一個在倫敦,一個就在紐約。陸離權衡了一下,在它和另外一家拍賣巨頭佳士得之間,選擇了前者。

  「先生。」一名扎著滿頭髒辮的黑人女性裊裊而至,規矩的黑色套裝搭配一幅黑框眼鏡展現了她的專業,那一頭爆炸性的發型則彰顯了她的個性,大紅色高跟鞋在陸離斜對面停了下來,「請跟隨我到鑒定室來。」

  陸離將放在腳邊的布袋背了起來,里面擺放著那幅克萊斯勒大廈,還有那幅德加。其實這個布袋是洗衣袋,方便把一周的髒衣服全部塞進去,然後拿到洗衣房去一起清洗;但他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背包,將兩個畫框都塞進去,所以順手就拿起了這個袋子。

  此時,在甦富比那優雅恬靜的環境里,這個洗衣袋著實顯得有些滑稽,讓陸離有一股想笑的沖動。

  沿著乳白色的台階來到了二樓,腳步聲在走廊里輕輕回蕩著,肅穆之中帶著一絲嚴謹。還好陸離以實習記者的身份見過不少大場面,去年還因為小組課題的關系,進入了世貿大廈里深入采訪,否則此時只怕緊張情緒在所難免。

  走進右手邊的房間里,正前方擺放著一張長桌,上面有各式各樣的用具,其中左手側那個看起來像是幻燈片般的機器最為顯著。黑人女性帶著陸離走到了靠近門口的一張長桌旁,兩個人分別落座了下來。

  「先生,歡迎來到甦富比,我是今天的值班經理珍妮弗,接下來將由我提供服務。」她微笑而禮貌地做起了介紹,絲毫沒有因為陸離的年輕而有所怠慢,「剛才我的同事已經接待你了,現在我需要和你再次確認一下,你現在手中有一幅尚未經過鑒定的德加想要拍賣?」

  得到陸離肯定的答復之後,珍妮弗保持著微笑,繼續說道,「讓我向你解釋一些具體的流程,我們會先進行畫作的鑒定,鑒定的費用不太確定,因為不同時代的畫作、不同類型的畫作,鑒定方法都不一樣,不過,我們會先進行初步檢測,然後預估出一個數字。」

  陸離點點頭,他臨時抱佛腳地搜索了一下相關信息,他知道,不同時代的顏料有所不同,與空氣接觸之後產生的化學反應也有所不同,而且溫度、濕度、亮度等等都對顏料有影響。這也是博物館里每一副畫作都需要密封保護的原因。

  自然而然,鑒定也十分復雜。

  「經過鑒定之後,如果所有細節都得到了確定之後,我們拍賣行會對畫作進行一個簡單的估價,並且告知相關的宣傳流程以及拍賣細節。你可以選擇在我們拍賣行完成拍賣,當然,你也可以選擇到其他拍賣行,那麼我們將會提供官方正式的鑒定證明。」珍妮弗簡單的解釋卻保證了足夠的信息,清晰明了,立刻讓陸離明白過來,果然專業。

  陸離點點頭,「沒問題!」選擇了甦富比這樣的大型拍賣行,就是因為信任他們的口碑,不是嗎?

  「很好,那麼請問一下畫作現在的位置?」珍妮弗左右看了看,然後就看到陸離將旁邊的大口袋提了起來,珍妮弗臉上立刻露出了心疼的表情,「這可不是保護真跡的正確方法。」語氣並不嚴厲,這讓陸離撓了撓頭,笑了起來。

  珍妮弗先是走到了旁邊,雙手帶上了一幅防塵手套,而後這才打開了布袋,小心翼翼地將畫作拿了出來。察覺到里面有兩副畫作,珍妮弗也沒有太多意外,而是將兩副畫作擺放在了桌面上,然後仔仔細細地打量起來。

  站在旁邊,陸離也不由屏住了呼吸,這兩幅畫到底是不是真跡?尤其是那幅德加!

  時間的流逝似乎變得無比緩慢,珍妮弗先是粗略打量了一遍,而後又拿來了放大鏡,檢查了幾處細節,好不容易她才站直了腰桿,將手套摘了下來,可是帶給陸離的卻不是最後結果,「我剛才只是做了一下初步檢測,整副畫作的保存情況比想象中好,雖然角落部分有一點點褪色,但我們需要進一步檢驗,很有可能只是時間流逝所導致的。現在,我將會邀請我們資深的專業鑒定員親自過來檢測。」

  這跌宕起伏猶如過山車一般,最後陸離還是沒有聽到一個確切的答案,「所以,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聽著陸離那戲謔的話語,珍妮弗也不由笑了起來,「常規的鑒定需要十五到三十分鐘左右,我們只能從畫風、筆觸、細節等方面來判斷是不是畫家本人的手筆,還是其他人的臨摹。但如果是顏料和時光檢測的話,至少需要四十八小時,才能得出結果。」

  陸離卻捕捉到了珍妮弗話語里的隱藏信息,「你的意思是,我通過了第一關檢測?」這也就意味著,至少從風格來說,的確是德加!現在,他們需要檢測的就是,到底是德加的真跡,還是高仿假冒品!

  珍妮弗的笑容越發燦爛了起來,但卻打了一個太極,「經過專業鑒定員的檢測之後,我們會向你匯報詳細情況的。」她畢竟只是值班經理,眼光再出色,但依舊不是專業人員,所以在沒有結果之前,自然不願意輕易下結論。

  僅僅只是等待了幾分鐘時間,一位穿著隨意的中年大叔走進了房間里,珍妮弗迎了上去,簡單解釋了一下情況,而後這位大叔根本沒有理會陸離,徑直就走到了桌邊,簡單看了看,戴起了防塵手套,拿著那幅德加就走到了正前方的長桌旁,把畫作放在了那個看起來像是幻燈機一樣的機器上,輕柔的動作與粗糲的外面格格不入,看起來就像是在撫摸著十八歲少女的肌膚一般,珍惜而崇拜。

  「這位是我們拍賣行專門負責鑒定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歐洲畫作的首席鑒定師,艾倫-史密斯。」珍妮弗小聲地為陸離做起了介紹,然後賠了一個笑容,「在鑒定畫作面前,他比較專注,所以沒有和你打招呼,請原諒他的失禮。」

  不得不說,珍妮弗的處世手段十分高明,而且足夠睿智。從進入拍賣行以來,他們絲毫沒有因為陸離的打扮和年輕就怠慢,甚至還主動表示了歉意。

  兩個人站在遠處低聲交談著,將大部分空間都留給了艾倫。這一次,也許是有了心理準備,也許是談話分散了注意力,等待不再難熬,就連緊張和期待交錯的情緒都平復了許多。

  約莫過了二十分鐘,艾倫抬起頭,招呼了一下,「年輕人,這是你的畫?過來,過來。」

  陸離有些意外,但腳步還是快速走了過去,站在了艾倫旁邊,他指了指眼前的鏡子,示意陸離看一看。湊近一看,發現居然是一個放大鏡,將畫作里的每一個細節都放大到極致,可以清晰地看到筆刷滑過畫布的軌跡,這著實太過神奇了。

  「從年代來說,這是相符的,原畫創作于德加以大膽用色取代一貫暗沉色調的轉型時期。」艾倫站在旁邊直接就開始解釋起來,他甚至還在上空用手指指示著不同區塊,引導著陸離的視線,「下筆稍稍往右,德加晚年視力開始下降,筆觸會稍顯模糊一些,不過對于這幅畫來說,顏料才是關鍵。為了讓畫作看起來更加生動,顏料之中常常摻有亞麻籽油,這種油需要五十年左右才能干,當油干了之後,顏料會開始逐漸蒸發,畫作表面就會出現細小的裂痕。」

  順著艾倫的指示,陸離就看到了畫作表面那微微的裂痕,甚至有些破壞了整幅畫的美感,「你是說,這些裂痕證明了……這幅畫是真的?不對,這幅畫的年代是真的?」

  陸離抬起頭來,然後就看到了艾倫認可的笑容。這著實太神奇了,在陸離看來,畫作有裂痕難道不是被毀壞的標志嗎?但現在看來,卻是真跡的標志。

  不知道什麼時候,珍妮弗也走了過來,站在旁邊,艾倫接著介紹到,「接下來我們還需要做一系列的測試,包括顏料、用紙等等,這些測試需要進入化學實驗室。但……」艾倫話音頓了頓,隨後拍了拍陸離的肩膀,「不出意外的話,我們可以確定,這幅德加是真的。而且,這一幅畫保存十分完好,是德加晚年時期的巔峰之作,珍貴程度遠遠超出想象。」艾倫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小家伙,法國那群老家伙們會無比激動的。」

  真的,這幅畫作是真的!德加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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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7-30 00:13:34 |只看該作者
009 價值千金

  「所以,聽說還有第二幅畫作?」陸離的狂喜還沒有來得及沸騰,艾倫就直接打斷了他的慶祝。顯然,比起畫作背後隱藏的商業價值來說,畫作本身才是艾倫所關注的。

  陸離不得不暫時收拾情緒,等待著艾倫繼續堅定那幅克萊斯勒大廈,內心的期待在躍躍欲試,既然德加可能是真的,為什麼克萊斯勒大廈不能呢?也許在空間戒指里的那三幅素描也可能出自某位大師之手……

  不過,陸離的幻想泡泡很快就被戳破了。

  「這幅畫作應該是創作于三十年代,從顏料的用色和運筆的軌跡來看,應該是一位對美術頗有造詣的業余愛好者。」艾倫的一句話就直接切斷了更多可能,「當初克萊斯勒大廈落成之後,搶走了埃菲爾鐵塔和帝國大廈的風頭,成為了無數藝術家的心頭好,在那個年代里,甚至有藝術家漂洋過海來到紐約,就為了繪制一幅克萊斯勒。」

  艾倫開始收拾旁邊的鑒定工具了,「這幅畫作不是出自于名家之手,但質量十分出眾,我覺得應該會有不少收藏家願意保留。如果你願意的話,這幅畫也可以留下。」

  信息量一時間有些大,陸離需要好好消化一下。艾倫沒有過多逗留,鑒定完畢之後,施施然地就離開了房間,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珍妮弗接管了現場,她再次戴上手套,仔細地將那幅德加封存起來,之後就要送到實驗室進行進一步的檢測,那專業而輕柔的動作看起來就像是藝術,賞心悅目。

  「先生。」完成了德加畫作的封存之後,珍妮弗看向了陸離,「請問這幅克萊斯勒大廈也需要檢測嗎?」

  按照艾倫剛才的說法,這幅畫作完全可以投入拍賣,不少藝術愛好者應該十分願意收藏,可是,陸離想了想,也許這幅畫作可以拍賣出幾千乃至數萬美元,這對于他們家來說也是一筆不菲的收入;但他已經決定拍賣德加了,相較而言,這幅克萊斯勒大廈就沒有那麼重要了,不如留作一個念想吧,當做是空間戒指主人留下的一份禮物。

  「不用了。」陸離拒絕了珍妮弗的提案,即使如此,珍妮弗還是認真地將這幅畫也包裹起來,避免再次被陸離那樣簡單粗暴地對待。當然,如果珍妮弗知道,陸離是到了甦富比拍賣行之後,找到一個隱蔽的地方把畫作從空間里拿出來的,保證沒有損壞,她就不會如此認為了。

  手頭工作完成之後,珍妮弗再次和陸離面對面地坐了下來,「那幅德加隨後將會送到專業實驗室進行檢測,費用應該是……」珍妮弗遞了一張完整的檢測清單給陸離,「四千八百美元。這筆費用需要今天支付。」

  四千八百,這已經相當于陸離四個月生活費了,他現在銀行卡里倒是支付得起這筆錢,但這已經是除了學費之外的最大一筆支出了,陸離難免習慣性地肉疼一番。

  「不過,如果你願意委托我們拍賣行全權處理後續拍賣事宜的話,這筆費用可以扣除。」珍妮弗接下來的一番話,讓陸離眼楮一亮,「所有費用將包含在委托費之中。」

  果然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陸離此時也反應過來了,經過珍妮弗和艾倫兩個人的檢測,雖然還有最後一關,但他們已經基本可以確定畫作的真實,自然希望陸離把畫作留下來,交給他們拍賣。相比于委托費來說,四千八百的鑒定費僅僅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委托費用是多少?」陸離也沒有磨磨唧唧,當下就拍板做出了決定。

  珍妮弗的笑容越發燦爛了,「如果拍賣成交的話,我們將收取成交價格百分之十三的委托費用。這筆費用不僅包含了所有的相關服務,同時還包括了保險業務,我們將會確保這幅畫作的安全;以及之後的相關服務,確保你的利益不會受到損失。」

  百分之十三,果然夠狠。

  陸離作為新聞系學生,思緒十分敏捷,很快就考慮到一個重要問題,「如果最後流拍了呢?」雖然說德加的畫作應該沒有流拍的可能性,但珍妮弗在介紹時,卻故意忽略了這一個可能性。

  珍妮弗輕輕點了點下巴,有些意外,卻沒有驚訝,「那麼我們將收取預估價格的百分之二作為保管費用。當然,鑒定費用也一樣是扣除的。」

  百分之二,這比例聽起來就可人多了。

  「這幅德加,你們的預估價格大概是多少?」陸離不由有些好奇,以前在新聞里看到一幅梵高賣出一億英鎊的高價,後面到底跟了多少個零根本數不清楚,沒有想到,現在他居然也有機會成為其中一員了。

  珍妮弗第一次出現了猶豫,畢竟畫作還要經過最後一層檢驗,具體的估價也要詢問專業估價人員,但想了想,她還是解釋了一下估價的復雜——拍賣行可不是傻子,隨隨便便就犧牲自己的利益,自然要小心謹慎,「但剛才艾倫做出了一個粗略的預估,這幅畫現在市價應該是五百萬到六百萬之間,具體數字還需要專業人員評估,可能發生一些波動。」

  五百萬美元?那就是將近四千萬人民幣!

  「如果你願意委托我們拍賣行進行拍賣,我們將會在紐約舉辦一次小型展覽,然後展開宣傳,由媒體和網絡配合,吸引更多潛在購買者,等時機成熟之後,拍賣價格會高出預期。」珍妮弗的話讓陸離哧哧地笑了起來,簡單來說,就叫「炒作」,這對于陸離這個學傳播、學新聞來說的人,著實是再熟悉不過了。

  珍妮弗不明所以,但卻沒有表達出自己的疑惑,繼續說道,「一般來說,最終成交價格可以比預估高百分之三十到百分之五十。這一幅德加十分珍貴,對于藝術愛好者和歷史研究者來說都十分有價值,如果配合正確的宣傳方式,價格可能還會帶來驚喜。」

  正確的宣傳方式,在珍妮弗口中,也就是甦富比拍賣行了。

  陸離啞然失笑,但也沒有拿喬,點點頭就給出了肯定的答復,「那就這樣辦吧。」

  「沒有問題!」珍妮弗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相信我,你做出了一個正確的選擇。」

  一塊大石終于落了下來,但陸離腦海里卻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擁有這筆錢之後,他的父母就可以不用再擔心了,甚至可以提前退休,父親終于可以好好地養病了,不過,他應該如何向父母解釋這筆錢的來由?還有,外婆知道關于這枚戒指的秘密嗎?如果他公布了真相,又將會引起什麼樣的連鎖反應?

  隨即,陸離就想到了麗茲的遺產饋贈。

  他不知道為什麼麗茲將遺產留給了自己,這個僅僅只是相處了不到一個月的陌生人,這份情誼沉甸甸得壓在胸口。但撇開這一點不說,麗茲不僅留給了陸離一個牧場,而且還留給了陸離一個選擇,關于未來的選擇。

  這讓陸離不由又一次想起了昨晚和弗雷德的交談,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到底會選擇城市還是農村?現在,他似乎真的擁有了選擇的權利。

  轉眼之間,珍妮弗就拿著厚厚一疊資料再次回到了鑒定室,在她的指導之下,陸離詳細閱讀了這些文件,而後一一簽字。

  「很好,現在你的畫作就全權交給我們甦富比拍賣行了!」珍妮弗伸出了右手,慶祝合作成功,「我們將會竭盡全力為你服務,保證這幅畫作能夠順利完成拍賣。」

  陸離握住了珍妮弗的右手,戲謔地說道,「呼,我現在可是把燙手山芋甩給你們了。」這讓珍妮弗也不由爽朗地大笑了起來。

  離開甦富比拍賣行之後,陸離只覺得肩頭輕松了許多,從昨天到今天,事情發生得有些太快、也太過密集了,遺產饋贈的消息還沒有來得及消化,緊接著就發現了戒指空間,然後又是德加畫作,一夜之間,他的生活似乎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至少是具備了質變的可能。

  事情一件一件來,陸離再次找了一個隱蔽的角落,將那幅克萊斯勒大廈放回了空間里,而後朝著地鐵站走去。在拍賣會舉行之前,他依舊是一個窮學生,老老實實地做地鐵才是正確的選擇,不過,陸離沒有著急著回學校,而是一路來到了華爾街。

  威爾、高謝爾和曼格斯律師事務所就在這條寸土寸金的大街上,他現在需要解決第二件事,親自拜訪馬克,弄清楚麗茲的遺產饋贈到底是怎麼回事。

  走出電梯,迎面就可以通過正前方那扇碩大的落地窗看到街道對面的那棟高樓大廈,鐵灰色的磚牆彷佛沒有任何溫度,高聳入雲的建築讓天空顯得又高又遠,稀薄的陽光彷佛經過千里迢迢才能投射到地面上,導致整個城市都透露著一種揮之不去的清冷。律師事務所里的井然有序更是顯得梳理而冷漠,此時站在室內環境里,即使有著暖氣,依舊讓人忍不住打冷顫的沖動。

  「先生,請問你有預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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